第八章
自那天听了魏白的那些话以后，池乔自我意识很清醒地刻意跟周江与保持了距离，周江与也很默契地没再找她，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一般，回归到了自己本该有的生活。
池乔每天沉迷于学习，而周江与，他该上课上课，放学了就跟着王越俞滨一起离开。
有时候池乔会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他们，都是王越跟俞滨跟她说说话，其余时候在班上她跟周江与也不曾说话，但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应该这样。
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新的一周的到来，周一中午放学，池乔因为数学考试成绩被王迈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王迈看着她的数学卷子上那两个鲜红的“54”的数字，无奈地叹了口气。
池乔偷瞄了一眼，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她每次看到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失望。
王迈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打击她，毕竟都高三了，怕影响了她，于是鼓励道：“其实也没关系，下次再努力就是了，上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都可以随时来问我，或者去问班长，他数学成绩挺好的。”
池乔低着头扣着校服衣角点头：“好，谢谢老师。”
王迈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呵呵地笑了两声：“怎么样，来到七班也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了，感觉如何？”
池乔：“都挺好的，班上的同学也都很好相处。”
“行，那你先回去吧，慢慢来，不用着急。”王迈说道。
池乔微笑拿着卷子礼貌地退出了办公室。
……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回教室的时候有几个男生正在走廊上抽烟聊天，那天在回收店找她搭话的那个李子圣也在，旁边站着的是那个锡纸烫男。
池乔捏着数学卷子的手不禁紧了紧，然后鼓起勇气走过去。
几个男生看到她又跟那天一样推搡起来，为的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李子圣一眼就看到了她，把她拦下来，烟头丢在一边踩灭，冲着她吐气，弯腰伸手，把她手里的试卷给抢了去。
“五十四。”李子圣把她的成绩念了出来。
其实李子圣他们这群人的成绩加起来也不一定比这五十四要多，但他们每次一看到别人考了少分数的时候都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嘲笑。
尽管对面是个美女，也不例外。
池乔因为害怕跟窘态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处于正常反应地发着抖：“你可以把试卷还给我了么？”
李子圣这人就吃像池乔这种软性子，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征服欲一下子就上来了，盯着试卷上池乔的名字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她：“还给你也行，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池乔用力地捏着校服衣角，但脸上还是露着藏不住的紧张情绪：“手机我那天就卖了。”
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锡纸烫男便带头笑了起来，几个男生的肆意妄为的笑声回荡着整条走廊。
李子圣瞥了一眼锡纸烫男，几个人都停了下来不再笑了，闭上了嘴继续看戏。
“那你陪我吃个饭总行了吧？”李子圣改了口。
他还不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那就两顿。
对于像李子圣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来说，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先拖着，于是池乔决定先答应他，点了点头：“好。”
果然，得到回应的李子圣脸上的笑都快咧到后耳根了。
他把试卷还给池乔，池乔伸手过去就要接，还没接住，下一秒，李子圣的肩膀就被突然飞过来的一个黑色篮球重重一砸，他松了手，试卷被风吹到了七班前门。
“我靠，谁他……”李子圣揉着肩膀起身看过去，“妈”字还没出来，他就看着眼前的人噎了声，后面的话都被生生咽了回去。
周江与刚打完球回来，头发丝还在滴着汗，划过他的脸，顺着下巴从颈脖流下，校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肩上，双手插着校裤口袋。
他此时此刻的面部表情就跟手臂上的那条蛇一样，十分凶险。
李子圣在池乔面前吃了瘪，顿时也来了火，他一把把正要去捡试卷的池乔拉过来，揽过她的肩，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周少，你也想一起吗？”
池乔抬起眸子，看着周江与沉下来的脸，眼底划过一丝害怕。
他现在这样跟他那天在天台上一模一样。
其实这种情况换做别人的话周江与连正眼他都不带看一眼的，但奈何对面的人是池乔。
而池乔，周江与做不到不去管，尽管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自己。
“把手放开。”周江与嗓子沉得厉害，发出近似低吼的声音。
李子圣依旧是一副得意的模样，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池乔试图想甩开李子圣的手逃出来，奈何他的力气又因为她想要逃的意图加重了几分。
周江与的脸上出现了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他扭过头看着走廊外干笑了一会儿，笑容有些瘆人。
就在众人都在疑惑不解的时候，下一秒，他收起了笑容。
他眼里像住进了一座冰山，冒着寒光：“我他妈让你把手放开。”
话音刚落，还没等李子圣回答，周江与就已经快步跨过来，挥拳在他脸上落下了。
李子圣并不是吃素的，虽然他跟周江与打单挑是打不过，但他不可能就这样停着让他打，于是也抬起手挥起拳头。
周江与反应极快地拦下了他的拳头，一个用力，把他的肩膀扳过去，他痛的直叫嚷：“我靠，周江与你个神经病，他妈的给我松手。”
周江与不听他的叫唤，一只手扳着他，一只手把他的头摁在地板上，整个人还在窝着火，语气就变得没有温度：“你再他妈招惹她试试。”
周江与边说就边松开了李子圣，站起身，扫了一眼锡纸烫男，锡纸烫男马上扯了扯旁边的男生，一起把李子圣扶回教室。
池乔还愣在一边没回过神来。
周江与弯腰去捡起躺在地上的试卷，上面已经有被踩过的鞋印了，他拍了拍，走过去递给池乔，脸上的怒气还未散去：“拿着。”
池乔缓缓伸出手接过：“谢谢。”
谢谢谢谢，一天到晚她就只会说谢谢，周江与莫名地不愿意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他扯了扯嘴角，问道：“除了谢谢，你还会说其他好听的么？”
池乔抬眸，清澈透明的眸子对上他满是戾气的眼，下一秒便开始落荒而逃，她没有勇气去跟他对视，无论任何时候。
“怕什么？”周江与问她，“李子圣你都不怕，你怕我？”
“我没有。”池乔反驳他，“我只是想先答应他，不然他会一直缠着，我没打算要去。”
周江与莫名其妙地被她躲了那么久，转眼间就答应了李子圣一起吃晚饭，说不气那是假的，但他听到了她的解释后，所有的不爽就都被风卷了去。
突然，魏白这个时候冲着她从走廊那一端跑了过来，看着她手里的卷子上的分数，拍了拍她的肩，故作安慰道：“哎呀，没事的，下次努力就好了。”
魏白说话的时候故意捏着嗓子，很软，谁听了都会心动的程度，谁都听不出来她是装的，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会在同桌需要安慰的时候给予安慰的好同桌。
奈何周江与偏偏就不用正眼看她，也没说话，沉着脸去捡起一边的篮球，然后进了班。
魏白看着周江与的背影，问道：“你们俩刚刚在……”
没等她把话说完，池乔打断她：“我们就是刚刚撞到了。”
魏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好吧。”
*
王迈说班长寂寥的数学成绩挺好的，池乔便开始试着去跟他请教问题，但池乔真的想收回她那天说的那句“班上的同学也都很好相处”。
因为寂寥这个人，他优越感太强了，池乔跟他请教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池乔有些不太舒服。
池乔有点理解为什么全班就只有周江与不愿意加他好友了。
连续被冷眼看待两天过后，池乔便不去找他了，开始自己琢磨。
她不去找寂寥了，寂寥反倒还不爽了。
隔天中午放学，池乔一如既往不去吃午饭在教室解题，突然寂寥出现在教室里，朝着她走了过来，低头扫了一眼她的书，阴阳怪气起来：“哟，会写吗？”
池乔不想搭理他，把书合上，语气淡淡：“我自己琢磨就可以了，谢谢班长关心。”
寂寥嗤笑一声道，语气听得出来带有极度的嘲讽：“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找我哦。”
说完他就跟着班上几个成绩好的学生扬长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周江与便从后门进来，他拎在手上的校服外套轻轻一甩丢在桌面上，衣服散发出来的橙子味清香再次跟着清新的空气窜进池乔鼻腔。
池乔重新把书掏出来。
周江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的，他伸出手把她的书给夺了去。
池乔不明所以，抬起头去看他，只见他的眉头一皱，然后拿过笔，在上面哗啦哗啦几下，一分钟后，他把书还给她后跨步回座位。
池乔再看，书上她不明白的那道题已经写上了解题答案。
池乔有些意外，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魏白说的话。
周江与是个数学天才呢。
池乔扭过身去，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正在喝水的周江与用眼尾瞥了她一眼，然后把那瓶矿泉水干完，把瓶子捏扁，“哐当”一声扔进垃圾桶，这才回过头来看她：“怎么？”
“你可以给我讲讲吗？”池乔问。
周江与趁着她回头去拿书的那一秒钟，脸上漾起了得意的笑容，在她转回来的时候立刻收起了笑，故作镇定地拿起笔：“我有什么好处？”
“晚上请你吃饭。”池乔说。
周江与想起来她身上只有十块钱的那个中午，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池乔知道他的担心，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我有钱。”
前几天池生平在赌场赢了点钱，给了她一百块当生活费，她没舍得用，这会儿可以派上用场了。
周江与被她逗的嗤笑了声，整张脸被笑意包裹着，开始把书挪过来给她讲题。
……
一道题讲完，池乔听得似懂非懂，她这个人，在其他科目上很容易就开窍，偏偏就在数学上一窍不通，她多少有些烦躁。
但周江与还挺有耐心，见她还不理解便打算给她讲第二遍，但班上去吃午饭的同学这时候都熙熙攘攘地回来了，池乔马上拿过书，以最快的速度转回去。
像他妈在做贼。
“……”周江与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魏白从教室前门跑过来，在前面的座位落了座，他脑子里才产生了一个念头。
应该是魏白跟她说点什么了。
周江与扯了扯嘴角，然后跨步从后门离开教室。
魏白急匆匆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跟池乔分享好消息的：“咱们学校下周要举行篮球友谊赛，六班的李子圣已经报名了。”
池乔对篮球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以前的学校举行篮球比赛的时候，她都是躲在教室自习或者跑到女生厕所去消耗时间。
这次她也打算这样。
“你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魏白一眼就看了出来。
池乔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对篮球不太感兴趣。”
“好吧，那可惜了，隔壁班的李子圣给周江与下了战书来着。”魏白撑着下巴，脸上有些失望。
战书？
池乔不禁回想起在走廊上他们两个打成一团的那天中午，应该是李子圣不服气了。
池乔抿着唇不说话，她不想说自己突然对篮球感兴趣了，那样魏白会笑死她的，也有可能看得出来，她对周江与的别有用心。
魏白继续说道：“不过，好像周江与还没有报名，估计他不屑于跟李子圣打吧。”
池乔听到这一句，心里偷偷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