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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敏——《爱存在》

    任何一个你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肖申克的救赎》

    *

    第一章

    九月初的灵城依旧很热,因为夏天的虫很多,窗是关紧的,加上房间的空间实在狭小,屋里蔓延着一股窒息的闷热。

    这一股闷热参杂着父亲的骂声次溜进门缝。

    “我告诉你池乔,你妈就是不要我们了!她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出现,你也别想跟她联系,让我发现,腿都给你打断!”

    失眠对池乔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父亲池生平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客厅回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精气味,她更加无法入睡。

    对门邻居好几次提醒,每来一次就会被池生平骂一次,对方也不是个善茬,老太太直接撒泼打滚,弄的邻里邻居的都不好受,出来看戏。

    池乔好说歹说才给大家安顿好,池生平也不闹了,她便回了房躺下。

    几分钟后,池乔听到砸门声,半秒钟后整个屋子陷入了沉静。

    这一闹整的她毫无困意,索性不睡了,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夜里的十二点。

    有条陌生短信,从内容上看,是母亲苏瑾发来的。

    “乖女儿,你还好吗?”

    这还是父母离婚两个月以来,母亲苏瑾第一次给她发信息。

    她没回,防止被池生平发现,她直接把那条短信删了。

    她揣上手机,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跟一个不防风火机,揣进口袋,拿上天台的钥匙,然后踩着粉色拖鞋出门。

    池乔住的是一栋五楼高的居民楼,可能是因为高度的原因,她打开天台大门的时候,一股凉风吹过来,砸在她脸上,瞬间凉快了不少。

    她小步踱到围栏边,围栏不高,但也可以遮到她的腰处,她两只手搭在上面,闭上双目,感受着夏风给她带来的凉爽。

    半分钟过去。

    池乔垂眸,掏出烟,不防风火机被风吹的摇头晃脑,她有些恼,背过身,靠着围栏,伸出白皙的手拢着,这才点着。

    她抽上了,转回身,把烟盒跟打火机放在一边,看着尽在眼底夜里寂静的小区小巷,偶尔窜过的夜间野猫逮着老鼠的画面实在是太治愈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这里,从高处往下看,一眼将这幅寂静无声的美景尽收眼底,她心里很舒服。

    池乔呼出一口烟,两只手撑着围栏,一个跨腿,在围栏上坐下了。

    她跟同龄人不一样,在别人都恐高的年纪,她总是喜欢在高处,享受着这种感觉。

    她微微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不禁有些失望,今天一颗星星也没有,黑隆隆的,一点都不好看。

    耳边游荡着池生平的那句“你妈就是不要我们了”,她掏了掏耳朵,然后呼出烟雾。

    搬来灵城两个月了,她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起初还不太适应,到如今她已经完全做到免疫。

    一根烟抽完,她又点了一根,与此同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眼尾淡淡地瞥了一眼,是刚刚发来短信的那个号码。

    是苏瑾。

    池乔接通,放在耳边:“妈妈。”

    苏瑾一口担心的语气:“你看到妈妈给你发的短信了吗?你怎么不回,妈妈担心死了。”

    池乔咬唇摇头:“妈妈我没事,别担心了,早点休息吧。”

    苏瑾松了口气:“好,那你有什么事记得给妈妈打电话,乔乔,再等等,妈妈很快就回来接你。”

    池乔眼角泛着泪,她抬起头,望着黑蒙蒙的天,点头:“好。”

    挂了电话,苏瑾跟池生平离婚那天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家三口搬来灵城的第一天晚上。

    池生平跟新结交的狐朋狗友喝了酒,发了酒疯后把苏瑾绑在床尾,一巴掌又一巴掌得扇着她的时候,池乔趴在门外,从苏瑾的眼神里看到了从所未有的情绪--

    恨。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就到民政局扯了离婚证,苏瑾走的时候,想把池乔带上,她不想自己花了半条命生出来的女儿遭池生平的虐待,可是池生平不肯,把池乔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带走。

    苏瑾跪在地上,求着池生平见池乔最后一面,跟池乔说了一句话。

    “等妈妈回来接你,很快。

    《肖申克的救赎》里有一句经典台词:如果你感到痛苦和不自由,希望你心里永远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不要麻木,不要被同化。

    而苏瑾的那句话,就是池乔心中的那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燃烧,越烧越旺,一直在支撑着她。

    *

    她晃着腿,夹在手里的烟也没抽几口,被风吹得燃到了尽头,她皮肤传来灼热感的时候,她回过神来把烟掐了,又重新点了一根。

    一根烟抽完,她看到池生平摇摇晃晃进入居民楼的身影,她心一个咯噔,急忙把烟掐了,然后准备回身下地。

    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大码粉色拖鞋,并不合脚,那是苏瑾离开前留下的,她转身找支撑点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

    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往下掉,好在抓住了围栏。

    五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摔下去不死也残了。

    可能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给她机会让她解脱。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条不值钱的贱命要在这儿结束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正从楼梯间朝着她飞奔过来。

    那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前一秒,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

    池乔整个人还是懵的,但当那个人手心的温度传来的时候,她回过神来。

    回头低头看着五楼的高度,一直以来喜欢站在高处的她,这个时候突然有了眩晕感,害怕的心情随即而来,她心跳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个时候,她缓缓回过头,在错愣之下,对上了救她的那个人的眸子。

    天台的角落上是有一个微弱的灯泡,那是池乔自己装上的,为的就是怕自己看不见。这里的天台并不是很干净,很多碎玻璃渣子,只要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会踩到。

    她还真没想到,这会儿倒起了作用。

    如果这个人离他远点的话,靠着那个破灯,池乔估计就看不见他长什么样了,但此时此刻,池乔跟他,只有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他脸很瘦,皮不见肉,但棱角分明。

    单眼皮,睫毛并不长但又密又黑,使眼睛围成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戾气浓厚,看起来又狠又凶,看人更是没有什么温度。

    在池乔这个年纪的见过的男生,要么就是盯着大油脸,身上散发着一股刚打过球的汗味,但他不一样。

    池乔没见过他这样的,不仅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的橘子味,夹着一股风吹来,窜进池乔的鼻腔。

    “操。”他好像很不喜欢池乔打量着他,语气极淡骂了一句。

    见池乔还是没回应,他扯了扯嘴角,皱眉问道:“还不上来,就这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