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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铁衣披霜

    而那时,花灯梧是这么说的:“咱们是土匪,干的是打家劫舍的行当,整天把‘我是个好人’这种话挂在嘴边,别人不信,老娘自个儿都要酸掉大牙。但是,是不是恶人这事儿,还真轮不到别人来说,我花灯梧手底下的人,只求一个做事问心无愧!”

    扪心自问,哪怕再来一次,二城主也还是会去救那个被同辈欺凌到奄奄一息的小孩儿。

    二城主抹了抹眼角,感动道:“大哥,你这么一说,我更爱你了!”

    丰殷:“……”

    他转过头问城防:“如何?”

    城防低头,愧疚不已:“回城主,吾等严守城门,不曾放任何人出去。但那哥舒朗乘着诡异大鸟从天空掠过,我等阻拦不及,刀箭去射皆是无用。然而在城外几十里外,那大鸟轰然倒地,吾等派人去看,已没了哥舒朗的身影。”

    天工烧的石液所耗甚大,而大周虽幅员辽阔,石液却是稀少。哥舒朗在大周境内藏着那么个庞然大物已是不易,想必要再弄到大量石液也是异想天开。

    所以他根本就只是想用天工出城而已。

    沉吟片刻,丰殷道:“派人循着蛛丝马迹继续追,通知沿途

    各城戒严。还有,把那怪鸟拖回来。”

    他记得,孟衍有一支天玑,大周所有弓弩形制皆出自天玑,若将这西洋的奇淫技巧带给孟衍,未尝不能防制出类似的东西。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此刻榕城百里开外的一个小村庄的路上,一辆牛车慢悠悠的行着。

    牛车后头的木板上,用稻草铺成了柔软的床榻。搭了个勉强挡住风雪的棚子。上头躺着个貌美女子。

    只是女子脸色苍白,双目禁闭,竟似死了一般。

    青年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坐在女子身旁愣愣的看着她。

    射暗器的少年的师傅,据说是唐门后人,那毒端得天下无双。少年射错人后,也很慌张无措,但他没有解药。

    此毒无解,名曰七日散,七日过后神仙难救。

    他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带她回去见巫师,巫师又能不能救活她。

    赶车的老汉一路哼着小曲儿。他是个卖炭翁,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铜板,今儿回家的路上,却突然出现一个满身血污的青年。

    似乎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血延绵了一路。

    青年的目光冷而骇人,怀里还抱着个女人。

    那时他以为遇到了甚

    么江洋大盗,吓坏了,只道吾命休矣。

    而青年凶狠的到了他面前,却了丢了一封银子给他,分量十足。

    老汉想着想着便咧开了嘴,乐的。青年租了他的马车,还向他租了一身旧衣裳,然后就把他车上的东西都丢了,换成了这般模样。

    “送我进城,再给你一封银子,否则杀了你。”

    两封银子,够他小老汉买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把那因为烧炭而黑乎乎的茅屋给换了。好生过活余生了。

    这等好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老汉欣然接受,殷勤的给青年铺好马车,搭话。

    “小哥哪里来?往哪里去?是遇到了盗匪?”

    青年都冷冷的坐在一边不理他,老汉也不在意,自个儿哼起了小曲。

    临近城关的时候,青年突然开口,问他:“你住在城里?”

    老汉乐呵呵道:“哪能哩,在附近的山上,烧些炭过活日子,小老头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也不怕饿死了家人。”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道:“你没有子孙?连亲戚都没有?”

    “倒是有个远房侄子,同公子一般大小,前些年还来瞧过老汉的。”

    “这样啊,那老人家叫什么名

    字?”

    “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老汉姓许,城里的人都叫我许黑子,年岁久了,原来叫什么也就忘了哈哈。”

    笑声渐止,有飞鸟盘旋在上空,越往北的天气越冷,山上一片白茫茫的,瞧着干净极了。

    血从单薄的棉衣里淌出,青年松开捂住老汉嘴的手,接手过牛车缰绳,轻声道:“许老汉,以后每年,哥舒朗都会为你烧纸的。”

    这般大的雪,这样乱的世道,雪里埋了个死人,也许要等春天到了,积雪融化才会有人发现。

    也不会有人去关心,这自个儿住在山上的卖炭翁是怎么死的。也许会遇到好心人卷了尸骨帮忙埋一埋。

    老牛依旧温吞的走着,哥舒朗将秦楚人藏在炭具之间,声音温柔的和她说话:“楚人,接下来咱们便到幽州了,再往前便能到突厥,巫师会替你解毒。到时候,我带你去看草原风光,去看祁连山的风雪……你醒来好不好?”

    隔着躯体都能感受到寒冷的秦楚人:“……”

    大哥,是什么驱使你这么冷的天跑出来?感情受苦的人不是你是吧?

    幻体和躯体一同躺平,秦楚人看了眼边上黑乎乎的炭具,闭上眼睛

    ,长叹了一声。

    终是没能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哥舒朗,等姑奶奶醒过来,第一个掐死你!”

    小神仙瞌着瓜子气定神闲:“宿主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换个角度思考,你现在这个状态,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冷,挺好的不是吗?”

    秦楚人无力的捂住眼睛。

    天知道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哥舒朗抱着做出跳楼的架势时心里多么慌,她没有要和哥舒朗殉情的打算啊!

    天知道她被带到那只大鸟上的时候,冷风怕打着她的脸庞时,她有多么的呆滞。

    她恐高啊!

    再没有比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带着自己上蹦下跳,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操蛋了。

    哥舒公子仗着她现在活死人一个,肆无忌惮的分享着自己的心事。

    从小时候被人欺负时心里多么愤世嫉俗,甚至恨不得杀了那个带给自己屈辱的娘亲。说到那时是如何故意在二城主经过的时候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那些小杂种,其实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嗓音里有隐隐的笑意,有些自傲。

    秦楚人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道,戏多的人真的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