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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变

    太子趁着老首辅的到来,得了几分喘息功夫。但他知道,止一个孟衍,也足以让他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

    他的父皇懦弱无能,却工于心计。想必不会心疼他的牺牲,而是想着,他这个太子,换扳倒孟衍,可不可行?

    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老首辅。

    一定是于乔乔求老首辅来的。太子心知肚明。

    没想到到头来,只有他的妻愿意孤注一掷的帮他。太子心生苍凉。

    但那只是一闪而逝,现在他不需要那样的情绪,也不能有。

    孟衍的目光古井无波的落在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淡然:“曹侍郎说要举殿下十宗罪,其实还有些没说完。不如由臣补充?”

    太子头皮发麻。

    他最怕的便是孟衍用这种语气询问他,明明早就决定的事,非要得到他肯定得回答才肯做。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按在砧板上,对方还笑吟吟的问你:“我使刀的力气大些还是小些?你疼了便告诉我。”

    他慌乱的朝老首辅求救:“老首辅,续,续所为虽荒唐,但皆因年少无知。续已改过了!余生只想做个好君主,和乔乔好好过日子罢了!”

    老首辅其实是有点怵孟衍的

    ,但孟续的话,句句戳在他心窝上。

    为了乔乔的余生……

    然而老首辅还没开口为太子求情,孟衍已然继续道:“好,便当殿下那些作为是年少无知。那臣再说一条。”

    “以大周半壁江山为诺,勾结突厥,做假证陷害本王,又如何?”

    天牢在火舌的吞噬下,渐渐的露出疲态了,再狰狞的兽,也有力竭的时候。

    “今年夏初时,江南水患,臣与太子一同治理。那时臣便想,这是臣最后一次教殿下处理政务了。那之后,臣缓缓还政于殿下,殿下当真不知?至多明年,臣便能将手上的东西尽数归还殿下,请辞还乡。可殿下,这半年的时间都等不了臣啊。”

    他轻叹缓缓,苦笑荒唐。却不知一番话在众人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勾结突厥?

    以大周半壁江山为诺?

    老首辅嘴唇颤抖了一会儿,难以置信道:“老臣不信!太子,太子本性纯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也有人窃窃私语:“是啊,这天下将来都是太子的,太子有什么理由勾结突厥?王爷此前入狱便是因这罪名,会不会是……”

    孟衍轻叹了口气,柔声问孟续:“殿下,你还

    不认么?”

    孟续面如金纸,苍白着唇,颤然无言。

    “那,有劳花娘子带叶公子上来。”

    花娘子……建帝霎时如遭雷击,难以置信。

    孟衍瞧着,只觉好笑。

    这父子二人,即便坐在皇位上,仍担心位置不够稳固,费尽心思做了亏心事。却都不敢认,害怕认么?

    秦楚人听到花娘子时,亦是愕然,当看到花娘子人时,更加震惊了。

    今儿花娘子不再穿着一身花狐狸似得,那张从来慵懒魅惑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沉痛。

    她着了一身服丧的麻。

    一身素白,在这夜里,在这火光里,摄人心魄。

    “奴,花灯梧,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未听过花娘子用这种语气说话,充满了嘲讽的,轻蔑的,恨意的。

    万岁陛下脸色苍白,只差没当场去世。

    在场知情的人,表情和皇帝差不太多,

    花灯梧很是满意这种效果,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嫣然一笑:“陛下和诸位大人,都好似见了鬼呢。怎么,是这些年,周远的鬼魂不曾找过你们,使你们的胆子小的,连奴这未亡人都怕的要死了么?”

    秦楚人傻了。

    那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花娘子,不是风尘女子么?就算,就算和朱妃是姐妹,也不会和皇上都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吧?

    事实证明,真的是。

    而且大抵不是因为朱妃才这么熟。

    建帝对自己儿子的生死一直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这会子才知道怕了,颤抖着道:“花灯梧,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不知真相的大臣一脸茫然,这女人是谁?为何皇上会怕她?

    花灯梧娇笑,和这一身素白相衬,突兀又可怖。

    但知情的人,却都好似想起了当年,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纵马横枪,豪情万丈的说要去军营掳个汉子回来。

    结果瞧上了已有妻室的镇远将军周远。

    还记起了,建帝以天下大义逼着镇远将军去赴死的那一战,女将军亦是这般笑得嘲讽,诅咒众人:“他会回来找你们索命的,等着罢。”

    少有人知,花灯梧是朱妃的妹妹。却都知道,那个性情豪爽的女将军。

    火光重重,好似冤魂当真回来索命了……

    有胆子小的,已经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鬼哭狼嚎:“花娘子,花娘子!当年的事和在下没有关系啊!您告诉周将军,要索命莫要索在

    下的命啊!”

    不知情的愈发茫然,去问知情的人。知情之人脸色铁青,活似见了鬼,自然回答不了他们。

    孟衍低声笑了起来,他道:“陛下,您瞧,花娘子总是这样的性子。弄得臣也猝不及防。本来只是想让她给臣捎个证人的。”

    现在,也好,让背负骂名十几年的故人,沉冤得雪罢。

    冬至大雪白了明楼,无人祭你在甲子后。

    自那以后,祭他的,大抵只有骂名。

    本该青史留名,豪情疏狂的自言死当谥武穆的人啊。

    猛的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建帝神色张慌:“孟衍!你忘了,你忘了他要的是什么了?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你,你不能说出来!”

    孟衍眯眼。

    明知,他为这个诺言,苦了半生,恼了半生,却还提起。

    新入朝的栋梁们面面相觑,有一种自己还是变成透明的比较好。

    但孟衍终究没说成,因为花灯梧说:“阿衍,罢了,他不是在乎那种虚名的人。当初那么做了,就不怕遗臭万年。这些人,哪个值得你巴巴的去解释啊?”

    孟衍勾唇一笑。

    是啊,这些人,哪个值得镇远将军自毁清白去救啊。周远为的,是百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