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忠言逆耳,老臣今日要谏言了。”
闻安淳理了一下衣袖,面上严肃。
“臣听闻您赐予柔嫔养心殿伴架,并因她斥责了淑妃娘娘,臣担忧此举,会引起世家惶恐不安。”
傅家祖辈是种地的泥腿子,起义时也是兵不强马不壮,若不是当时各路起义军内讧,恐怕傅家压根没机会登顶龙位。
这一点,是天下人尽知的秘密。
所以在傅景珩的老爹坐上皇位之后,便开始极力笼络前朝的贵族旧臣,尤其是五大世家。
当时,唐婉宁的外祖汲水洛氏家族态度暧昧,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倒是淑妃的母家南阳裴氏一族率先表态,加上先皇层层分化,才让各大世家归顺。
刚刚稳定了几年,若是因后宫女子影响大计,那是得不偿失。
闻安淳当然相信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帝王,绝非是为美色误国之人。
但他是帝师。
有些话,他必须来说。
“朕虽为君,却也是您一手教导,决计不会让您失望,只不过……”傅景珩欲言又止。
有些事,无法对外人道。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最尊重的老师。
他与唐婉宁性命相连的秘密,除了天知地知自己知以外,绝对不能走漏一丝一毫。
“也罢,陛下终究年少。”闻安淳既是帝师,更是臣子,他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也就是皇帝尊重自己,才对自己有所解释,他不是脑子长在后脚跟上的许进,懂得进退。
尤其是看傅景珩言语含糊,他心中便有数了。
“想前朝旧臣勋贵已大半归心,那洛氏一族更是多年未曾问询过她,便是前朝公主,如今也只是陛下宫中凡凡一女子。”
“她能动些心思,为陛下宽解心怀,也不枉先帝对她的养育之恩。”
闻安淳能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毕竟他所说的也是事实。
洛氏一族除了当初承认过唐婉宁也算家族一员之外,再之后无论是任何场合,都不曾问过一次。
否则,宫中也不敢过于怠慢唐婉宁。
想来,洛氏大概是放弃了这个拥有半数血统的公主。
既然如此,她便只是个后宫钻营的女子罢了,难道皇帝多宠幸哪个女子,还要受世家的掣肘么?
权衡过后,闻安淳郑重道:“明日上朝,若那裴老匹夫一党呱躁,自有老臣与他对峙。”
傅景珩无言。
闻安淳这是当他春心萌动了。
同时,也是将唐婉宁当成了为求活路,费尽心思争宠的后宫女子。
言下之意还嘱咐自己,将唐婉宁当成一只笼中鸟,逗弄玩耍便罢了,切勿放在心上。
可他哪里知道,唐婉宁并非笼中鸟。
她是一条伺机而动,若动必杀的毒蛇。
苦苦在后宫煎熬多年,只为今朝一击必杀。
她的心机之深,手段狠辣程度,甚至远在自己之上。
否则,这些天他也不会一直是被动的一方,毫无还手之力。
包括眼前。
他也得必须捏着鼻子认下,自己对唐婉宁春心萌动!
不然,如何解释两人日日在养心殿相伴的事实?
“多谢老师。”
瞧着双喜送走了闻安淳,傅景珩矗立在桌案前。
片刻,他眼底的恨意愈发明显,双手颤抖。
他必须要忍耐到破解诅咒,找到与唐婉宁共同谋划之人,让他们知道天子一怒的后果。
提起笔,快速写了一张手谕。
“来人。”
“在。”
“八百里加急关荣,命他三日之内,必须找到天师!”
“是!”
小太监急急忙忙跑出来,和去送闻安淳的双喜公公撞了个满怀。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平时我怎么教你的?”双喜没好气的在徒弟脑袋上敲了一下。
“师傅,八百里加急,等不得啊!”小徒弟一缩脖子,晃了晃手里加盖了漆封的手谕。
双喜一惊,连忙让开路,摆手让徒弟快跑。
八百里加急,那可是重要军情,耽误一刻就得人头落地,谁敢阻拦?
望着小太监跑远,双喜从另一个徒弟手中接过茶碗,弯腰送了进去。
“皇上劳累了一上午了,喝口茶歇歇吧。”
“放下吧。”傅景珩头也不抬,继续翻看着奏章,眉头紧锁。
双喜摸不清皇帝是为什么事情不高兴,结合方才的八百里加急,心中悄悄猜测或许是起了战事。
只是将动作放到最轻,小心的整理着昨晚傅景珩看过的书籍。
热闹的南书房,终于陷入了难得的安静。
另一边,冷宫相当的热闹。
兰嫔沈兰怡被押送到了冷宫,疯魔一般的咒骂跟在后面好奇宝宝似的唐婉宁。
“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贱人!”
唐婉宁东看西看,懒得搭茬。
沈兰怡出身官宦世家,骂人的词汇量太过匮乏,骂来骂去就那么点东西,不值得她出口反击。
“哇,还真跟电视上演的差不多啊。”
从南书房出来,一直贯穿皇宫走了半天,唐婉宁瞧着宫殿越来越荒凉。
直到一座院墙倒塌大半的殿宇前停了下来。
唐婉宁明白了,感情并不是有个宫殿叫冷宫,是哪里最破,哪里就是冷宫。
“这么大块地方,关着多少人?”
听见唐婉宁提问,一名宫女上前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里无人居住。”
傅景珩和他爹都是个节俭的皇帝,登基坐殿之后也并没有大兴土木。
当然,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真没钱。
国家刚刚成立,哪来的钱让他们造?
可打仗打得整个皇城乱七八糟,有些宫殿都被烧塌了,实在是没法住人。
再说,对皇帝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所以这爷俩一商量,没钱有没钱的办法,来个面子工程,只修前面接见大臣和妃嫔住宿的宫殿。
其余的,就继续荒废着吧。
好在傅家人口少,先皇只有太后一个媳妇,和傅景珩一个儿子。
傅景珩倒是娶了几个,但为了省钱,基本也都是住双人集体宿舍。
大半的宫殿还真用不上,索性全都空着了。
这也搞得偌大的皇城,一旦入了夜,就仿佛鬼城,宫女太监都不敢乱走,生怕撞上前朝的冤魂。
而现在,兰嫔被发配到了最最荒凉的地方,这其中不免有双喜对傅景珩心思的揣摩,以及他对兰嫔的厌烦。
唐婉宁一脚踹开了破碎的宫门,往里面看了看。
“白瞎了,这要全种上白菜,得够腌多少缸酸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