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帝知道,这些年宗室对朝廷多有不满,无非就是满朝文武几乎没有站队宗室的,所以他们才再三试探,就想从帝王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这不,昌颐刚册封,他们便等不及了,恨不得整个家族的人,连最低等的伙夫都给个官当当。
不过没关系,宗室还没有到能威慑朝廷的时候,一个纯亲王,就想带着一众墙头草挑衅皇室?
赵玉琅看着懿德帝的神色,不像是会因为纯亲王一事大动肝火的,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静静等待懿德帝的下文。
懿德帝呼出一口浊气,“罢了,先不论宗室之事,这些时日,宗室还算是在掌控之中,就先让他们蹦跶着。太子已经着人在暗中监视着了,若是他们安分守己,朝廷也不是养不起他们。这些事,朕自有成算,琅儿,你这么着急进宫,可是有什么要禀告的?”
赵玉琅点头,道,“父皇,卢阳管氏暗中派了人去鹿郡,江氏了人去拦截,暗网也处处留意着,但是,还是有落网之鱼。那探子失了行踪,不知道窜逃到了哪里,再者,现在腾不出人手专门解决那人,儿臣和魏相商量了,现在时机成熟,是时候收网了。”
这消息也是昨夜才收到的,卢阳那边起码得两天才能觉察出不妥,现下布置起来,只要动作够快,一网打尽都是有可能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管氏那边究竟会如何应对,谁也没办法预料。
懿德帝沉思片刻,缓声道:“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去东宫,将计划和你太子哥哥好好梳理一通,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太子那边也好替你再做一番周全,你底下的人手不少,魏相想来也会全力以赴,朕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末了,懿德帝又补充了一句,“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谁都想尽善尽美,但,切莫贪功冒进。”
赵玉琅朗声应道:“是。”
待赵玉琅行礼告退时,懿德帝摆了摆手,“去吧。”
赵玉琅耳力好,轻而易举就听出了懿德帝口中的关切,他怎么会遗漏,他的父皇,总是这样......
从御书房出来后,赵玉琅拐了个弯就去了东宫。太子虽说是被禁足了,但是有眼力见的朝臣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太子只是近段时间没有在朝理事,但是该知道的,该部署的一件没落。这不,赵玉琅刚踏进东宫的门,就有脸熟的内侍带着他进去了。
赵玉显就在廊下的八角亭中喝茶。今日万里晴空,屋外的寒气都消散了不少,这样好的天气,赵玉显一开始还感叹无人共赏,这赵玉琅来的正巧,赶上了这壶新茶。
琉璃瓦上还有一层厚实的积雪,赵玉琅大踏步走到了亭子里,檐角黄铜色的感风铃铛左右晃了两下,那着雪色狐裘的年轻人就轻巧的落了座。
只听见珠玉叮铃下落,原是赵玉琅在说话。
“兄长,鹿郡和卢阳该收网了,人手今日就会撒出去,鹿郡和卢阳相距甚远,加上鹿郡有江氏加持,是最好的启动点。”
赵玉显知道,他这个弟弟是最有成算的,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必然做好了准备。
“好啊,这回要是成了,也算是了却了父皇的一桩心事,不过,那条溜掉的鱼儿,你打算怎么办?”
赵玉琅轻笑一声:“兄长今日这般沉稳,想来,那鱼儿翻不起风浪的,这几日在内宫没有看到沈珂,估计是在路上了。”
果真什么也瞒不过赵玉琅,这暗网将卢阳的一举一动上禀时,赵玉显就将沈珂调走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拦住人。
卢阳到鹿郡的路有好几条,现下有多路人马在盘查,管彦归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大抵也会很快猜到上京的障眼法,届时,明阳郡主不知道还能不能……
赵玉琅看到了赵玉显面上的愁思,他何尝不知,无论动作多快,都做不到万无一失。管彦归这样疯狂的性子,第一个要拿来开刀的,就是和上京有瓜葛的人。
流血是必然的,现在也不是悲伤叹惋的时候,赵玉显思忖了片刻,问道:“神医已经到了鹿郡了,那鹿郡的情况怎么样了?江淮清能不能接过担子,可是至关重要的。”
这个问题好说,江淮清是最想让管氏覆灭的人了,当初的合作,也是江氏有心促成的,否则,凭着皇室如何威逼利诱,那也需要不少时日才能敲下这块硬骨头。
“江淮清啊,那人原是江氏最出色的继承人,一朝被黑心肠的人害得差点永远失去双腿,想来,这个仇,江氏必定会不遗余力的报复回去,再者,江淮清为人便不是个软弱的,这些年,他为了江氏不知付出了多少。”
赵玉显听完赵玉琅的一番话,虽说安定了不少,但难免也会担忧,“玉琅,你可想过,这样的人,往往最不愿被人驱使,往后得恩威并施才好。”
赵玉琅点头称是,虽说江氏决定效忠皇室,但说到底,强龙敌不过地头蛇,鹿郡山高路远,未来的事谁也不好说。
新茶也喝完了,赵玉琅还有好些事要做,时辰不早了,宫外还有一桩事呢,不知想到什么,赵玉琅一下柔和了眉眼。
赵玉显在沸腾的热气中窥见了一丝不同寻常,他这个弟弟,像是对谁芳心暗许了,不然怎的一副思春的模样。
这倒是稀奇,这么些年,赵玉琅可是油盐不进,父皇母后好说歹说,他就是一副推拒的模样,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赵玉琅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便同赵玉显告辞。
赵玉显放下茶罐,假装严肃道:“还有一事,你可知宗室为何不依不饶?”
赵玉琅想到自己还有内情并不知晓,于是便摇了摇头。
赵玉显继续说道,“这些年他们坐了冷板凳,虽说好吃好喝的供着,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且瞧着吧,他们试探完,也该发动了。”
赵玉显这话,像是料定了他们会造反,什么叫试探?和父皇一样吗?难不成……
赵玉琅颓然醒得了,难怪父皇那晚要发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看样子,是早就猜到了。
赵玉琅轻“嘶”了一声,拍了拍脑门,“是我魔怔了,一时没想到这些,果然,乱花渐欲迷人眼,上京就不该传我智绝近妖的,皇兄,我先行一步。”
话罢,赵玉琅就匆匆离去了,差点和来送信的内侍撞在了一起。
赵玉显无奈,果然,他这个弟弟还是少年人啊,一点都不稳重。
后来赵玉显又嘟囔了一句,“还没问他这么着急出宫做甚呢,这回错过了,又得等下回了,唉……”
来不及多想,内侍便匆匆递了信进来。赵玉显接过那信,眸中顿时泛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