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踢踢踏踏的走着,车上的魏泠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沅沅从马车内壁的小抽屉中拿了一包蜜饯,捻起一个,送到了魏泠嘴边,魏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吃了。季沅沅只好作罢,将蜜饯放入口中,含含糊糊的说:“你在想江氏一族还是在想别的呢?”
魏泠听着马车外的喧闹,轻轻蹙眉,“是江氏一族,这些年,四大望姓之间也在互相蚕食,虽说是以清河崔氏为首,但是自从管氏出了真凤,太原王氏执掌钦天监,三姓隐隐有蚕食吞并鹿郡江氏的念头,这鹿郡虽说势力没有其余三姓这么大,但是鹿郡那地界产盐,璃国的盐田若是把持在地方望姓手中,那对氏族岂不是有天大的好处吗,虽说陛下不会放任不理,但是也会成为望姓交换利益的筹码。”
季沅沅放下了手中的蜜饯,语气中俨然带上了严肃,“是以,江氏会派江雨柔上京,这不仅是为了和沈家能结姻亲,更是为了联系上京的势力,毕竟,一个女子来上京探亲,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这该是江氏为了谋求自保的手段之一吧,不过,这江雨柔,当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魏泠轻笑,“呵,那江雨柔可不是你眼见的这般柔弱可欺,既然鹿郡这么放心让江雨柔入京,那证明,还有别的后招,否则,仅仅是一个女子,还不足以改变整个局势,只消等着,看是哪家最先被鹿郡选择了,这选择可不好做啊。
两人不再多言,这些话,往深了,可就不能讲了。
只是有一点,无论如何,江雨柔都是关键一环,只要不涉及各中利益,都是有结交的必要的。
......
御书房,懿德帝手边是今年户部上呈的盐铁收成。看样子,卢阳管氏的手是越伸越长了,怕是打起了鹿郡的主意。这些年,盐铁收支虽把控在中央,但是,难免会有纰漏。管氏作为第二大望姓,还出了个皇后,野心倒是不小,就怕是没命吃下这块肉。
太子知道懿德帝是有怨怼的,毕竟管氏是自己的母族,已经拥有滔天富贵了,没想到舅舅还是触了天子逆鳞。
只能伏跪在堂中,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说了,只会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御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太监总管元盛在门外急得汗流浃背,来回踱步间,终于看到了救星。
魏廷人在家中坐,急召从宫里来。那带口谕的是元宝,大概从他师父元盛的嘴里听到了点东西,在马车上就和魏廷交代了。
魏廷听到事关盐铁,就知道,怕是极难善了的,毕竟卢阳管氏是太子的母族,如今管氏想插手鹿郡的事,那太子就容易被定性了。虽说皇帝看中太子,但到底是圣心难测,万一......
魏廷不再多想,只能见招拆招了。
元盛的拂尘往手臂上一打,马上下了汉白玉石阶去接他的救星,“哎呀,丞相大人可算来了,陛下正发火呢,太子在堂中跪了快一盏茶功夫了,您快些进去吧。”
魏廷抿唇点头,谢过元盛相告,连太子都被迁怒了,看来,此番怕是要出事了。
魏廷快步进了御书房,还未行礼,御案上的折子就从陛下手中飞出,落在了魏廷脚下,“魏卿别忙着行礼了,好好看看这折子,看看这卢阳管氏的野心,怕是想有朝一日,连朕也要取代了。”
太子眼底猩红,抬眸望向了懿德帝,还未言语,就触及到了父皇眼底的不悦,是了,如今管氏大逆不道,连把柄都被抓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魏廷拿起折子,原来如此啊,这根本就是陛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太子不过是陛下想先摘出去避风头的,哪有什么把柄,这折子就只是户部正常上奏的盐铁一事,陛下的目的,只怕不是要警告管氏,而是想把整个地方望姓收归到自己手中才对。
只是,地方势力盘踞多年,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能解决,而今能做的,便只有杀鸡儆猴了,这卢阳管氏就是第一个靶子,想来是陛下的暗网收拢了某些东西,才会拿卢阳开刀。
魏廷大概是猜到了懿德帝的打算,懿德帝不想让太子背上冷血的罪名,那太子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陛下,卢阳管氏是太子的母族,太子殿下合该避嫌,还是先闭府不出为好,不然,怕是会有瓜田李下之嫌。”
懿德帝沉思片刻后,唤来了元盛,“元盛啊,把太子送回东宫,无召不可出。”
“是,太子殿下请吧。”
太子知道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心中生起一阵无力,但还是行礼告退了。等经过魏廷时,太子看到了魏廷安抚似的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暂看后续吧。
太子离开后,魏廷才望向懿德帝。刚刚还分外严肃的懿德帝,露出了一丝笑意,“还是魏卿懂朕,太子不过是受了无望之灾,虽说这管氏是太子母族,但这些年,太子从未有逾越之举,朕还是很信任太子的,所以爱卿无须担心,此番只是送太子避嫌,待管氏之事解决,就会成为太子的最佳助益。”
随后,懿德帝拿出了一沓密信,“这是卢阳的暗线搜集的,这些年,管氏的手越伸越长,甚至打到了鹿郡预备的官家盐田上。鹿郡的盐官是朝廷派过去的,这些年,鹿郡新开采的盐田都较分散,那盐官上报朝廷,言明新开采的盐田出量较少,两年内不宜征收填充进官家治下,先由商户和官府共同打理,待逐步量产再提高价格征收,不料,半月前盐官私下走访,发现新开采的盐田商户都换了人,正是管氏手底下的一批散户,刚开始那散户死不说是谁指示,是用了刑才招的。”
懿德帝重重叹息,他也是没想到,管氏的胃口这么大。
“陛下,这管氏怕是想将盐田收为己用,届时只要咬死了是得了太子殿下授意,陛下为了保住太子殿下,就不会将此事闹大,那么,管氏就不愁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依微臣看,管氏怕是想再出一位皇后,否则,何苦大费周折,冒着陛下震怒,又与太子离心的风险去干这档子事。”
懿德帝将刚端起来的茶盏重重放下,愠怒道:“这管氏,怕不是想干政吧,当初先帝立了现在的皇后管氏为太子妃,就是想让管氏收了心,安安分分的待在卢阳,怎料,这管氏的心早就吃大了,这些年,因着是太子的母族,又有皇后坐镇,朕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助长了管氏的野心,他们不是想再出一位皇后吗,那就召管氏女进京,就说是陪伴皇后,另外,盐田这件事就交给三皇子了。”
魏廷想着,这召管氏女进京,无非就是让管氏误以为陛下妥协了,至于管氏女的身份,就看管氏自己的造化了。三皇子同样是皇后亲子,果然,陛下不会让太子背下冷血无情的罪名,这三皇子可就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