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含着肃杀之气,马车里是店小二与还未苏醒的亦寒。风鼓动着红色的轿帘,帘幔翻飞,时不时露出店小二的鞋子。
房顶卧着一个人,用手拄着头,一直看着这一幕。
岳若溪听着窗外的风声,起身叫来铭心与她同睡。两个女孩子枕着枕头,盖着被子,说起了一些体己的话。
“小姐,陆掌门新收的那个徒弟太粗糙了,回头进了萧山派,有他苦头吃的。”铭心一想到店小二就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岳若溪道:“那个店小二?他怎能入萧山派,陆掌门现在不过是缺了那么一个车夫罢了。”
铭心点头道:“也不知道亦寒什么时候能醒,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从遇到那个香草开始,就不好了。还有那个珊瑚岛的陈凡,真是,等亦寒苏醒过来,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岳若溪道:“嗯。好在,那个香草,她已经离开了。看来,她的仇家挺多的,而且都是同门。”
“是啊,小姐,她走了倒好,可是,这个院子里又出现一个女的,我看她见了陆掌门,那双眼睛简直就粘在了人家身上,不知检点!比那个香草还讨厌呢。”铭心道。
岳若溪道:“铭心,陆何他,可能任何女子见了他都会……毕竟他不同于常人,他乃人中龙凤。铭心,我常常想,我喜欢他,太累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忧郁。
铭心马上坐了起来,正色道:“小姐,你多虑了。你,你看看你,你也绝对不是凡品,你的容貌,身段,还有你岳氏长女的身份,只有你才能配得上陆掌门。”
岳若溪用手拄着头,道:“铭心,你说的这些,我听得多了。可是,陆何他,他从来都不喜欢我。”
铭心马上道:“那小姐,你想一想,他喜欢哪个女子?他门派的弟子?各门派喜欢他的女子多了是,他喜欢哪一个?还是今天认识的那个香草让你苦恼了?不过外面那个,又高又细,像根面条的女子,你不会也因为她喜欢陆掌门而苦恼吧。”他的话,令岳若溪忍不住笑了出来。
铭心道:“所以呀,小姐,现在看来,我们这位眼高于顶的陆掌门,他还没有喜欢的女子,无论别人多么喜欢他,他的心上人还没有定下来呢。可以说,万花丛中过,他是那个最不懂风情的人,也许连赏花他都不擅长。所以呀,小姐,你喜欢这样一个男人,就一定要累一些,更要主动一些了。”
岳若溪脸色微红,道:“我,我说服爹爹,不要派人护送我,我还特意不与师姐师妹们一起出发,故意要与他相伴,难道还不够主动?”
铭心笑了,道:“再傻的男人也应该懂一些的,何况陆掌门是什么人,小姐,感情的事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岳若溪这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躺了下来。
铭心一看好不容易劝好了,如何又不开心呢,道:“小姐?”
小姐背过身去,淡淡道:“睡吧。”
于是铭心只能躺下了。
良久,岳若溪轻声道:“铭心,有的时候,我觉得太主动的话,可能得不到他的尊重,我怕他会讨厌我。”她的声音悠悠的如细雨撒过。铭心没有回答她的忧虑。再回头时,铭心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月色下黑色的马车与白色的马车立在院子里,还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而那黑色的显得更加神秘,尤其那红色轿帘不住被风掀起的一角打着节拍,马车里的人便更显得神秘莫测。
店小二就坐在亦寒的身边,而这个总是显得狡猾又市侩的店小二此时却很安静,他没有睡觉,而他看着亦寒的神色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与白天那个十五岁于人前赔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十岁起就是一个孤儿,五年对于有些人来说,那只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对于他来说,是一段超速的成长历程。他努力的活下来,一次又一次争得生存下来的机会,没有人比他懂得,活下来,是要付出所有的努力与煎熬,接受无尽的痛苦的。
他不叫店小二,他有名字,他的名字叫王祁。他也并不是从小就生活在浩曲镇,他才在那个小镇不到三个月,像他这样成手的伙计,哪里会找不到活计?而他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为了凝尘剑主而来。
这一次,他的任务难就难在,他不是被派来跟踪,窥探或者重伤对方的,他是被派来要拿凝尘剑主性命的。他当然知道凝尘剑主的厉害,杀他?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他懂得规矩,完不成任务,也同样一个下场。
他清楚得很,被派的任务越来越艰巨,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极限,这或许就是他们想除掉自己的一种手段。但,换句话说,这五年来,他们从来都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他忽然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看起来既不好看,刀刃也不锋利,但是却最是能杀人的武器。
“亦寒,要怪就怪你现在还不醒。”他低声道。说罢,毫不犹豫,他手中的刀倒扣向亦寒的心窝。然而,下一秒,他的刀只是抵在了亦寒的衣襟处,没有深入,他微微一惊,原来他骨瘦如柴的手腕被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而与此同时,亦寒睁开了黑亮的眸子。
“你是,何时醒的?”他费力的发声,另一只手推着他的手腕,将刀尖狠狠得往前送,他看起来还很虚弱,而且再多出一寸,便能刺进他的胸膛。
亦寒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单手与他抗衡,道:“半点武功都不会?一点儿内力全无?你还活得真是可怜啊。”说罢,他已将他推开,坐了起来,而王祁却重重的撞在马车上,回过头来时,已经是额角流血。
亦寒的同情心向来不怎么多,他忍不住笑了,“你可真够狼狈的。”
王祁见刀还在自己手里,他握紧了刀柄,却把它放在怀里,这致命的一击,不成功便成仁了。杀人,还要杀一个比自己强的,那么
就得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然而他看似拼命的刺出一刀,却被亦寒轻而易举的躲过,如风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