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在转移话题,裴誉并未拆穿,只兴味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夏芷歆微微不自在:“问你话,找我是有事?”
自打她身世揭露,她的情绪都藏得很深,什么都藏心里不表现出来,难得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态,裴誉便不逗她了。
言归正传:“有些时日没见你,恰在外面听到一些有关你的传言,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作为一个年轻有为丰神俊朗的外男,每次登门找你都会惊动你家一大家子人,很是麻烦,便想着直接翻墙来寻你简单一些,哪想到大晌午的你这里也这么热闹。”
说着,裴誉皱了皱眉:“那个鬼医燕姝……”
“她适才提到太子殿下,说的是大燕朝太子殿下。”夏芷歆接话。
作为好友,她和裴誉之间还是有一些默契的,显然他们都留意到了燕姝对萧旭尧的称呼不是简单的太子殿下,而是“大燕朝太子殿下”。
若是大燕朝本国人,可不会在“太子殿下”前加上“大燕朝”。
裴誉:“我会着人去细查她的底细。”
“据我对鬼医此人的了解,她更习惯游走在江湖中,而不是与朝廷官员打交道。她突然出现在盛京还住进手握兵权的勇诚侯府邸本就不寻常,加之她还是你那个对你不怀好意的妹妹请来的人,原就很令人在意。现下又疑似他国间谍,真是有够烦的。”
“要不我直接出手将她除掉算了。”
看着很是不耐烦的裴誉,夏芷歆无奈笑笑:
“她若单单是鬼医这个身份,除掉她无非就是在与之动手时需要冒一些险,除便除了,可眼下她不是还疑似他国间谍吗?自来间谍网哪是只有一个人的,将她除去这条线就断了,留着用处更大。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不信你堂堂左相大人会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不能直接除人,裴誉有点遗憾,“我这不是觉得这些糟心的人一个接一个让人深感厌烦,想着不如直接除了干净么。”
“不说这个,我瞧着燕姝像是对你很感兴趣,且不先不讨论她是不是他国间谍,她此番怕真是冲着你来的。她的手段不算高明,但着实恶心,一旦中招会很麻烦,你自己多加小心。”
可不是恶心么,只会下毒,还是尽下一些稀奇古怪的毒,便是不直接要人命,一旦中招人也得遭大罪。
“我会注意。”
裴誉都看得出来燕姝有冲着她来的嫌疑,她又岂能看不出。
轻挑眉头对裴誉道:“不过我看她倒更像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你与太子殿下关系亲近,她当真与太子殿下不认识?”
“哟,搁这儿试探呢。”裴誉眼神揶揄。
“你既用了‘当真……不认识’几个字,想必是问过太子表哥从他那里得到过答案。怎么,你不信太子表哥啊?”
夏芷歆被他揶揄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没有的事,没有不信他。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在外多年结识的人肯定不少,他恐是早已忘记都结识过哪些人,想着你与太子殿下亲近可能会有点印象。”
裴誉回忆了片刻,道:“在我印象中太子表哥从未与鬼医有过交集。可惜鬼医没有露真容,不然说不定线索会多一些。”
夏芷歆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鬼医与萧旭尧不曾有交集,鬼医面纱下的人说不定有过。
“我也会派人去查。”夏芷歆道。
“鬼医的事暂放一边,你来可是想问我外面的传言?”
提及此事,裴誉神色就敛了些:“原本还担心是有人将流言传出去试图污你名声,方才偷听你们说话得知事情是你做的,我就放心了。”他微蹙眉,“只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瞒着只字未提?若是让对方得逞,你可知你一生可就毁了。”
“哪有那么容易让对方得逞,我有那么好算计吗?”夏芷歆笑。
裴誉瘪瘪嘴:“那可难说。”
“你从前可是被萧旭谦迷得魂都快没了,旁人的算计你未必上当,若是萧旭谦要算计你,还真不一定。”
夏芷歆:“……”
果然她从前对萧旭谦用情至深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
“我承认我从前是有些眼瞎,可我只是眼瞎,心可没瞎。萧旭谦若是能一直瞒着不让我发现便罢,真叫我发现他的背叛,我会很快清醒。”上辈子她就是这样。
怪只怪她发现得太晚,大婚当晚才发现。
“这倒是。”这个裴誉是赞同的,才有点苗头她就在筹谋退婚了,抢占了先机赢得很漂亮,确实足够清醒。
“萧旭谦算计毁你清誉,你就打算这样小打小闹算了?”
“单是侯府两个婢女的证词起不了什么作用,寻不到实质证据于萧旭谦就是无关痛痒的,闹大了反而讨不到好,现在这样就已经达到我要的效果。慢慢来,有的是机会一点点清算清楚。”
她凌厉的眼神让裴誉微怔。
而后道:“我就欣赏你这绝不吃亏有仇必报的个性。”
“你说得对,慢慢来,有的是机会一点点清算清楚。你这一闹倒也不是没有一点用,至少对重名声的萧旭谦来说打击不小。不只萧旭谦,承王都因你这一闹有点沉不住气了。”
“哦?”
“我派去盯梢的人才传回消息,说是不久前看到承王悄悄进了致郡王府,在致郡王府待大半个时辰才离开。演戏演了这么多年,演得世人对他们兄弟不睦都深信不疑,却在这风口浪尖上去‘串门’,可不就是沉不住气了么。”
“看来你最近的动作将他们逼得有点急了。”
很明显,单靠今日的流言还不足以让萧旭然沉不住气,萧旭然的沉不住气是一点一点积累的。
这几个月来,他们在夏芷歆手里接连吃亏,尤其是周家二公子涉及的案子让承王一党折损过大,太子反常管夏芷歆的闲事又呈现出太子再度活跃于人前的迹象,萧旭然显然是慌了。
“当然,能将承王逼到自乱阵脚,陆凛的功劳也不小。要不是陆凛顺利拿回周星灿犯案的证据让周家栽一个大跟头,折了承王一只臂膀,以承王的隐忍,你这点小打小闹对他还造不成这么大的影响。”
夏芷歆赞同。
萧旭然和萧旭谦看似兄弟情深,两人的同盟看似无坚不摧,实则不过是没有触及到各自利益罢了。萧旭谦出事,萧旭然纵然会因“兄弟情深”有点担忧,却绝不至于自乱阵脚。
萧旭谦在萧旭然心中分量还没这么重。
这不是夏芷歆胡乱推断,她是有依据的。两辈子加起来,她和这两兄弟打交道也有许多年了,多少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而今闹出夏欢言在这人之中周旋的事,这两兄弟……
呵。
夏芷歆很乐意看到夏欢言弄出假孕的闹剧,若没有夏欢言闹出假孕,夏欢言和萧旭谦不会翻脸,她可能会直接成为萧旭谦的王妃。正妃和侧妃的分量完全不同,比起看到夏欢言成为萧旭谦的王妃,她更宁愿夏欢言成为承王的侧妃。
而且也只有夏欢言成为承王的侧妃,让萧旭谦大丢脸面,才有可能让萧旭谦和承王的同盟出现裂缝。
所以即便知道夏欢言是假孕,夏芷歆也不打算做什么。
她就是要让夏欢言顺利嫁给承王做侧妃。
她当然清楚成为承王侧妃只是夏欢言的缓兵之计,夏欢言定是想着嫁到承王府之后再筹谋翻身。
夏欢言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待到那时选择就不在夏欢言了。
她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夏欢言如意。
“看在陆凛做了件好事的份上,本相这几日在朝堂上就不找他的事了,暂先放过他几天。”
夏芷歆见他这样,忍不住笑。
也不知他这自诩天下第一见着厉害的人总喜欢与之比个高低的性子是遗传的谁,明明裴家的长辈们都是君子之风。
“话说回来,你昨日去东宫真见着我们太子殿下了?”
夏芷歆不信他不知。
“明知故问。”
“说到太子殿下,裴书翰,你常出入东宫,怎么太子殿下近日病重你都不传个消息给我。我主动将我与太子殿下之间的事透露给你知晓可不是给你当戏看的,我是想让你在中间帮上忙。”
她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当是提醒。
裴誉摸摸鼻子,这事他着实有点心虚。
“嗐,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而且太子表哥也不让我告诉你。太子殿下是君我是臣,太子殿下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再说了,我不告诉你,你不是也自己去东宫见着了吗。你不用太担心,太子表哥这是老毛病了,这些年他时不时就会病发一下,你、习惯就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芷歆总觉得裴誉提起萧旭尧的病发,与从前提到时略有些不同。
像是声音冷了一些,眼神也利了一些。
“裴誉,太子殿下身体变成这样,当真是重伤所致?”
正拿着茶壶给自己倒茶的裴誉手一顿,抬眸朝夏芷歆看去:“你想说什么?”
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夏芷歆答案。
心微微一沉。
太子竟真是中毒。
既已知确是中毒,解毒要紧,夏芷歆没有兜圈子,直言道:“我此番去东宫见太子殿下带了如简去给太子殿下号脉。你知道的,如简医术不错,最近又在钻研毒术。但如简能力有限,只能粗略看出太子殿下比之重伤后遗症,更像中毒。”
“你是知道太子殿下是中毒的吧,太子殿下所中何毒?在哪里可以寻到解药?”
她眼里的认真有点惊到裴誉。
她对太子表哥竟已经在意到如此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