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亲……”
夏欢言僵硬转过身。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夏政年会在门外。
夏政年将她禁足,她哭过闹过装过委屈,却从来没有真敢和夏政年等人翻脸。因为她很清楚,她想要在盛京立足便不能当真失了勇诚侯府这个后盾。
说什么她感觉自己刚回来与亲人不熟悉没有归属感,想要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过是她哄萧旭然和萧旭谦的说辞。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勇诚侯府这棵大树。
她是勇诚侯的亲女儿,这是她最大的优势。
放着这么好的优势不去利用,她又不是蠢。
事已至此,想要挽回夏家人的心,她除了打感情牌就只有将自己伪装成单纯无知被人所骗的无辜形象。
为此她在夏家人面前伏低做小,各种委屈求全。
可她的这些隐忍,全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夏芷歆真是她命里的克星,每次遇到夏芷歆都没好事!
“你刚才说了什么?学这么久的规矩你就学成这样?”夏政年脸色很不好看。
尤其这里还有李赟这个外人在。
被同僚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像话,这让夏政年感觉很没脸。
他原本想假装不知转身离去,这样他便不用这么直接在同僚面前丢脸,可他怕再阻止夏欢言会更过分。
刚刚夏欢言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要动手打人。
夏欢言这巴掌要是真朝她姐姐挥过去,别管打没打到人,不止他夏政年的脸,整个勇诚侯府的脸都得丢尽。
“歆歆,没事吧?”
夏政年对夏芷歆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声音都温柔了几个度,像是怕吓到夏芷歆。
看得夏欢言满心愤懑。
被她强行压下去,委屈落泪:“父亲只会向着姐姐,果然多相处十五年感情就是不一样。”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给家里丢人了。我不像姐姐一样懂事讨人喜欢,不像姐姐一样处处优秀只会给父亲给家里争光,可这些难道是我自己想的吗?”
“我也想像姐姐一样优秀给父亲给家里争光啊,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样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做才是合规矩才是讨人喜欢的。是,从前在乡下养父母都对我很好,苦活累活几乎都没有让我做过,也教了我识字,但也仅此而已。”
“乡野农家,能吃饱穿暖便已是万幸,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教导女儿该如何成为一个闺秀。便是有心,他们也没那个能耐。”
夏政年的态度已经因她的话有些软和。
夏欢言眼底闪过得意,心下鄙夷,委屈地望着夏政年,带着哭腔再接再厉:“父亲,您去接女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您说让我不要害怕,等回了家您会保护我会对我好,您说家里的人都会向着我,绝不会让我受别人一点欺负。”
“若不是您这样给女儿保证,女儿如何也不敢下定决心从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跟着您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是才过去三个月,您便全然转变了态度。”
“您以为女儿真想与……那些大人物牵扯不清吗,您以为女儿真是那等明知对方是姐姐的未婚夫还会没脸没皮往上凑的人吗?女儿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懂得何为礼义廉耻。”
“可、可女儿人微言轻,哪里敢得罪那些大人物。女儿不求您能为女儿讨公道,毕竟事情发展到此般地步,女儿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要不是女儿胆小怕事,面对……只能逆来顺受,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言言,我……”
“妹妹的意思是,你是被人欺负了?”
夏芷歆打断态度软下来正要说话的夏政年。
她目光扫过不久前还满脸怒容看着夏欢言,没一会儿就变得对夏欢言一脸愧疚自责的夏政年,看向哭得都快抽噎过去的夏欢言。
她还是小瞧夏欢言了。
也小瞧了“亲生”这两个字在父亲心中的分量。
夏家军纵然世代都由夏家人执掌,可夏家军从来都只看实力,并非随便一个夏家子弟就能得三十万大军心甘情愿听其号令。
父亲能沿袭祖父的位置接掌三十万夏家军,能成为勇诚侯府新的掌家人,能做到让陛下忌惮的地步,自身实力自不会差。
不管武功还是头脑。
父亲从前在她眼里是什么形象呢?
精明睿智,仿佛一座为全家人阻挡所有风雨的巍峨大山。
这样一个人,会看不透夏欢言这点伪装的小把戏吗?会看不透她今天来这里找夏欢言说那些话是故意在发泄心中不快吗?
可他最后选择了将天平倾向夏欢言。
她早就料到的不是吗。
没什么好失望的。
倒是有点遗憾她特地让如简以先将采摘的鲜花拿回去为由,寻机将她来找夏欢言的事透露给父亲身边的小厮,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不过也没关系,父亲刚刚那踢门进来对夏欢言怒斥的举动便够了。
夏欢言可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
一旦觉察到父亲母亲对她的宠爱其实很薄弱随时可能收回,夏欢言便会沉不住气,人一沉住气就很容易犯错。她等的是一个夏欢言彻底爆发在夏家人面前完全暴露本性的机会。
至于是不是真能等到,其实也不太要紧。
本来她让如简将消息透露给父亲身边的小厮将父亲引来就是临时起意,她此来的目的主要是会会那个鬼医。
只是,既然她方才觉察到门外有人便故意说了那一番激怒夏欢言的话,也不想真就这样被夏欢言轻轻揭过去。
黛眉微蹙,夏芷歆道:“妹妹若真被人欺负了,可不能受这个委屈,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父亲都会为你讨回公道。你是勇诚侯府的女儿,你背后有整个勇诚侯府,可不是什么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她看着夏欢言,认真问:“妹妹,是承王和萧旭谦欺负你了吗?若是,这件事我们勇诚侯府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若是,你与承王的这桩婚事更不能成!”
“承王欺负我们夏家的人还想白白得一个美娇娘,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这门婚事必须退掉!还有萧旭谦,未免欺人太甚,如此玩转在你我姐妹之间,将我们当成什么了!又将我们勇诚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看来我们还得再进宫一趟去找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夏欢言要气死了。
夏芷歆这个神经病插什么话!居然还在那里装姐妹情深,恶心谁呢!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吗,看不出她是故意装的?看不出她是为了破坏自己和承王的婚事?会相信她?
可夏欢言抬头看过去,夏政年和夏长风都没有说话。
两人面色都微微沉着。
瞧着竟像是真信了夏芷歆的话!
其实夏欢言理解错了。
他们这样沉着脸并不是信了夏芷歆的话觉得夏欢言受了欺负动怒想要为夏欢言讨回公道,他们只是不喜夏芷歆和夏欢言这样没完没了的闹,让勇诚侯府在外人面前一再丢脸。
李赟还坐在这里呢。
但对上夏芷歆看过来的目光,夏政年迟疑半晌,还是开口:“言言,你真是被人欺负了?”
夏欢言哽住。
她本是故意卖惨将自己摆在胆小怕事受害者的位置,好用以博得夏家人的同情,最好是让他们觉得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受人欺负对她更加愧疚。
这样她以后才能利用他们的愧疚之心好好谋好处。
她可不是想要退掉与承王的婚!
她连怀孕都弄出来,若是这桩婚事不成,以这个封建时代的尿性,她以后别想再嫁什么好人家。
她必须牢牢抓住承王!
侧妃?
这个身份虽然是差了一点,但没关系,别的小说女主还有开局是小妾的呢,最后不也照样得男主的独宠?
别说承王府没有正妃,就算有也没关系,不过是开局难一些罢了。
她背后有三十万夏家军,嫁到承王府以后,承王绝对不敢怠慢她。不仅不敢怠慢她,多半还会反过来讨好她。
这样一来,她的身份便能越过承王府已有的那位侧妃成为承王府除了承王以外最尊贵的人。
等承王继位,她就是皇后。
夏芷歆现在得意又如何,她不信夏芷歆能嫁得比她好,不信夏芷歆将来的地位能比她更高!
待到那时,她定要让夏芷歆生不如死!
夏欢言苦涩一笑:“父亲,如今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女儿都有承王的孩子了,除了嫁给承王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再说,陛下都已经下旨赐婚,我们还能抗旨不成?”
“好在女儿身后还有父亲还有整个勇诚侯府,待嫁到承王府,承王应也不会太亏待女儿。”
“咳咳。”
李赟终于忍不住咳嗽出声,提醒他们这里还有个外人,且他这个外人还是陛下的亲信!
当着他的面这样口无遮拦,就不怕他去告状?
“侯爷。”李赟起身朝夏政年行一礼,“下官不想打扰侯爷与女儿叙话,只是时辰不早了,下官还得回去给陛下复命。”
夏政年僵着脸。
“……子女不成器,让李院使见笑了。”
李赟不接他的话。
很尴尬,没法接。
只笑笑说:“下官奉命来给夏二公子诊脉,从脉象看,二公子的身子恢复得很不错,恭喜侯爷。”
“是吗。”夏政年一喜。
转头去看夏长风,果然见他气色好了不少。
“这可真是一件喜事。”
总算听到一件开心的事了。
“是喜事。”李赟附和。
又说:“下官还奉陛下的命来给夏二姑娘请平安脉。”
夏政年笑容淡下来,“李院使请。”
女儿怀的虽是皇嗣,却是无媒苟合,怀的还是承王这么个麻烦人物的孩子,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李赟给夏欢言探脉,夏芷歆没有再言语,安静看着。
专注观察李赟探脉时的神情变化。
忽觉一道目光投向她,她转头看过去,撞上鬼医的视线。
夏长风挪动身子,正好挡住了鬼医看向夏芷歆的目光。
他抬眸朝鬼医看去。
夏长风此时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和,非常犀利。
燕姝的注意力从夏芷歆身上转移到他身上。
夏长风这副神情,是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