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杀她?
就这么明晃晃顶着这样一张显眼的脸不做任何遮掩来杀她?
是她现今让人太小瞧了,觉得即便杀了她也不会有人去为她报仇,所以这白衣女子才这般有恃无恐?
“若我没记错,我与姑娘应该从未见过。既未见过,应是从未结过怨,姑娘因何要杀我?”
目光落在白衣女子清冷的脸上,“再有,凭姑娘的身手,若要杀我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动手,又何须故意将行踪暴露给我?”
故意暴露行踪?
荏苒和如简听得心惊。
此女子一路跟来她们都没有察觉,还是暗中跟着的暗卫有所察觉她们才得知,从而将马车转了道来这条无人的巷子堵人。
可姑娘竟是说这般情形都是对方故意暴露行踪的结果。
姑娘既是这么说,想来事实八九不离十。
此人身手该是厉害到何等地步!
若她当真要对姑娘下杀手……
惊出一身冷汗,二人更加警惕地看着白衣女子,想着她若动手,她们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姑娘。
“你我确实从未见过,也确实不曾结怨,我来杀你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很厉害,你我从未交手,只打个照面你便大致断出了我的身手,知晓我此番是故意在你面前暴露行踪。”
她竟认真回答了夏芷歆每一个问题。
这让夏芷歆更加看不透她的意图。
别看夏芷歆此刻瞧着很从容,实则她心里并不似面上这么平静。
重活一世,她很惜命。
不对,应该说她从来都很惜命,不然上辈子都那样受制于人屈辱的求生了,她也不会从未想过自戕。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是杀手?”
“不算,不过偶尔没钱的时候会去接一些杀人的单子。”女子抬眸看她,“你不问问是什么人要杀你?”
夏芷歆轻挑眉头:“我问姑娘便会说?”
自与白衣女子交锋,夏芷歆便是双手交握藏于广袖下的状态。广袖下,她右手已握着一支银簪,左手转了转她戴在手腕上镯子。
银簪无疑是裴誉送的那一支,镯子则是萧旭尧送她的那几套首饰中的一件。都是她平日里作武器防身之用。
“原本是不会说。”
原本?
“原本我接了单也不会这般故意在目标面前显露行踪。以往我接了单要杀人,都是悄无声息取了对方性命便离开。”
听她这意思是不打算杀她了?
夏芷歆并未因此就松懈下来。
不过她对眼前白衣女子又多了几分好奇是真。
“理由呢?”夏芷歆问。
却见女子目光下移,落到她被广袖遮着的手上。
夏芷歆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银簪,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女子道:“你手中此番握着的物件,可能拿出来一见?”
夏芷歆不解,但还是抖了抖袖子拿出银簪。
女子看着银簪,意味不明地道了声:“果然。”
“若非无意间见到你在把玩这支银簪,朝阳郡主,你估计早就死在了我手中。”
银簪?
夏芷歆看看手中银簪,又看看她,“姑娘识得这支簪子?”
“原本只是觉得眼熟,这番近距离看便确定了。”她抬眼与夏芷歆对视,“我确实知道这支簪子,因为它是我亲手做的。”
“??”
夏芷歆懵了,旁边警惕着对方出手的如简和荏苒也懵了。
她们都知晓这支簪子是裴相赠与自家姑娘作防身用的。
“你做的?你认识裴誉?”
饶是夏芷歆都有点不淡定,打量着眼前容颜倾城的女子。
裴誉那小子还认识这样的美人?她怎么从未听他提过?
裴誉能拿对方所做的簪子赠她防身,可见裴誉是极相信对方能力的。以她对裴誉的了解,裴誉何种情况下才会极相信对方能力?
总归不会是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
“认识。”
她这声认识,夏芷歆听出了些许古怪的意味。
探究地看着女子。
而后默了一默。
她想她终于懂此前与这女子在绣楼的两次碰面,女子看她的眼神为何会那般古怪了。
感情是将她当情敌了啊。
裴誉那小子竟有这样出众的爱慕者,艳福不浅呐。
收了防备,目露笑意:“原来姑娘是裴大公子的朋友。”
她终于在女子脸上看到一点神情变化,尽管很细微。
“我确与裴誉认识,但算不上朋友。”
是吗?
夏芷歆不信。
“我与裴大公子相识多年,是交好的朋友,而今我又与裴大公子的亲表兄太子殿下关系亲近,往后不出意外我应该就是裴大公子的表嫂。姑娘既是裴大公子的朋友……哦,说错了,姑娘既与裴大公子认识,便也算是我的朋友。”
拱手行个江湖礼:“在下夏芷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武功这般厉害,又与裴誉有旧,此女子多半出身江湖。
事实证明夏芷歆没有猜错。
对方回她的也是江湖礼。
“叶琇。”
“原来是叶琇姑娘。”她看着对方,笑了笑,“我看叶姑娘应该略年长我一些,我便叫你叶姐姐吧。”
裴誉这个人,上辈子虽说因着“痴心”夏欢言与她绝交,刚开始重生的时候,她对裴誉的确心存芥蒂,但……
但她也不是当真那般愚蠢真信裴誉会看上夏欢言,甚至不惜为了夏欢言与她绝交。她对裴誉心存芥蒂,更多还是因为彼时她还沉浸在过去的种种背叛中,满心都是不甘和愤怒,有些迁怒裴誉。
谁让裴誉当初是以“夏欢言不喜”为由与她绝交的。
但凡裴誉换个理由,她都不至于如此介怀。
裴誉此人,出生名门世家裴家是裴家长孙,姿容气貌不凡,才华横溢,十五岁便高中状元,二十岁官拜左相,入仕不过十年便已是手握重权的文臣之首;武学天赋过人,混迹江湖几年便在江湖上取得非凡的成就。
这样的人,用一句“惊才绝艳”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的人,最后却惨死在乱葬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到死都是孤身一人,未曾娶妻生子。
夏芷歆自问不是多么无私大爱的人,但若说上辈子她有什么遗憾,没有看到裴誉好好活着娶妻生子算一件。
这样想着,她又不由想到萧旭尧死在东宫的大火中。
以萧旭尧的聪明,不会不知他若死了,作为太子党的裴誉会面临什么。萧旭尧也并非只顾自身不管他人死活的自私之人,尤其那个人还是一直与他交好的裴誉。
可最后萧旭尧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死在东宫的大火中?
便是心存死志,以萧旭尧的为人也应该会为像裴誉这样始终站在他身边的人安排好后路。
既然安排了后路,最后裴誉又为何还会败得那么惨?
难道真是因为夏欢言口中所谓的“主角光环”?
因着夏欢言所说的她是那什么天命之女,所以最后得她选择的萧旭然和萧旭谦便得了主角光环的笼罩,饶是萧旭尧做好安排又有裴誉来执行,最后也只能以落败收尾?
如果真是这样,上天也未免太过不公。
论造福黎民百姓,她敢说百年来无人能及萧旭尧和裴誉。若要书写他二人功绩,几本书都写不完。
她一声“叶姐姐”让叶琇微愣住,然后干巴巴道:“……随便你。”
叶琇的别扭没有躲过夏芷歆的眼睛。
夏芷歆忍不住弯起眉眼:“那叶姐姐,所以说你是看在裴大公子的面上才对我手下留情的?”
“……”
叶琇不说话。
清冷着一张脸。
夏芷歆也不介意,短暂的交锋已经让她大致看懂叶琇。
叶琇无疑是个厉害又不会轻易心软的人,否则她也做不来“杀手”这样的活。但似乎事关裴誉,在她这里就能得到例外。
可惜了,上辈子裴誉身边若有这样一个一心偏爱他的能人,他断然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所以,上辈子怎么没有叶琇此人?难道是裴誉“痴心”夏欢言的事伤了她的心,让她主动远离了裴誉吗?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上辈子裴誉“痴心”夏欢言,为夏欢言不惜与她这个好友绝交,不惜与承王这个夏欢言的夫君斗得你死我活是众所周知的事。
“那么叶姐姐,你现在应该是不打算杀我了吧。”
叶琇:“赔我这一单的佣金。”
夏芷歆笑笑:“这是应该的。”
“叶姐姐将数值告诉我,我晚些时候着人将钱送到你所住的来福客栈去。”
对上叶琇看过来的视线,听到她道:“你果然去查了我。”
“查算不上,只是稍微找人打听了一下,主要是叶姐姐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很难不注意到你。”
叶琇看她一眼,似乎也不打算追究,只道:“一千两。”
夏芷歆表情微僵。
“黄金。”
夏芷歆表情彻底绷不住。
“一千两黄金?我的命这么值钱?”
“一半是你的命在对方眼中确实值这个钱,一半是请我出手得是这个价。”
夏芷歆:“……”
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千两黄金,就算是以前身世尚未揭露,她仍是勇诚侯府最得宠的独女的时候,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更况如今。
她如今处处需要用钱。
“你也不用急着将钱给我。”叶琇突然道。
“雇主既然能出这个价便说明他不缺这个钱,我与你随接触得不多,却也大概看得出你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对方要取你性命,你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如此,那就等你找对方算了账从对方手里拿到钱再付我不迟。”
夏芷歆眼睛一亮:“好主意啊!”
她的确不会就这么算了,但说真的,她只想着要找对方清算人命债,完全忽视了还可以从对方手里搞钱。
“还请叶姐姐告知是何人要杀我。”
“南渊国卫王府二公子卫詹。”
辞别叶琇,回府的马车上,夏芷歆陷入沉思。
南渊国卫王府二公子要杀她?
她与南渊国的人从无交集,不曾见过这位南渊国卫王府的二公子,对方为何要杀她?还不惜出千两黄金的高价来杀她。
南渊国这个卫王府,她略有耳闻。
好像是个异姓王,在南渊国手握兵权,算是南渊国新帝逼宫登基功劳最大的家族,而今在南渊国算是皇权下第一世家。
杀她?
理由呢?
夏芷歆第一个想到的是鬼医燕姝。
她认识的人里也就鬼医燕姝与南渊国勉强算是有些牵扯。
可燕姝要杀她直接动手就好了,何至于要假借他人之手?
从燕姝坑夏欢言的钱来看,燕姝似乎十分爱钱,可不像是会舍得花这么多钱来杀她的人。
不过比起这个,夏芷歆现在还有更在意的事。
若不弄明白,她今夜回去估计会很难入眠。
“前面停下,如简先驾车回府,荏苒随我离开,我要去一趟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