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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没死?

    往生殿里进来一个小和尚。

    云申澜眼前忽然一亮,他双手合十的拦住小和尚,道:“小师父留步。”

    他掌心摊开指了指姑姑的往生牌,又道:“可是有人添了香火钱,让庙里的师父们不时给这个灵位上香?”

    小和尚走近一看,点点头:“回施主,是的。”

    “就在刚才,有位女施主来上香,还捐了五十两的香火钱,要小僧多多看护这两块牌位。”

    女施主?

    云申澜心中一顿,难道是商姑姑吗?

    这个念头一出就被推翻,如果是商姑姑,她一定会给姜表妹立往生牌,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留一块无字牌。

    他又问:“敢问小师父,刚才的女施主还在庙里吗?”

    不管是谁,他都想亲自跟这个人见一面,感谢她给姑姑上香祈福,顺便问问她,为什么留一块无字牌?

    小和尚念了句佛号:“女施主应该在后院。”

    “多谢小师父。”

    云申澜快步走出往生殿,路过一排寂静的禅院走上长廊,这是从往生殿去后院的必经之路,路上还有一道身量纤细的女子背影。

    长廊并不宽敞,堪堪容纳两个人并排着过去,而这女子走在长廊的中间。

    他若是执意要过去,势必要撞过女子的肩,这太无礼。

    于是,他下意识放轻脚步,不紧不慢的缀在后头。

    长廊有一个拐角,那女子跟着拐了过去,露出小半张侧脸,她似乎蒙着面。

    云申澜看得不甚清晰,就收回了视线。

    可就在这时,长廊起了一阵过堂风,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落叶在墙角打着转,云申澜被风吹得眯起眼,刚要抬手挡一挡,余光就看见一张飘远的面纱。

    走过拐角的女子露出真容,她跺了跺脚,提着裙角追去。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面纱跟随劲风起舞,也随着风的偃旗息鼓缓缓坠落。

    像是死在风里的白色蝴蝶。

    那女子伸手捞回面纱,嘴里呢喃着什么,抓着面纱把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絮絮叨叨的戴上面纱,理了理衣服才继续走向后院。

    看到这一切的云申澜僵直的站在原地,眼眸瞪大到失神!

    而长廊上渐行渐远的倩影,逐渐跟午夜梦回时的影子重合!

    他伸出手:“姜——”

    千言万语在喉咙里戛然而止,他感到声带发紧,那个名字鬼使神差的念不出口。

    可那张脸他死也不会忘记,七分像画像上的小姑姑,剩下的三分是灵动的真实,就像画里的小姑姑眼里有了光,肌肤生出血色,有了体温,呼吸和心跳,成了活生生的人!

    姜寒烟!

    她没死?!

    “扑通——扑通——”

    云申澜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姜寒烟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他大脑一片空白,两只脚机械的跟了上去……

    “好大一阵妖风。”

    戴上面纱的姜寒烟来到后院,叫上华年和桂花婶子:“走吧,回庄子了!”

    “小姐,您不用斋饭了?”

    姜寒烟摇摇头:“不饿,快走吧。”

    也不知怎的,从捡回面纱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一行三人走下山去,丝毫没注意身后跟了个尾巴。

    临近申时。

    马车在赵家庄子前的路口停下。

    车夫放下脚凳:“姑娘们,到了!”

    三人在马车里聊了一路,到地方了也还没尽兴,桂花婶子先下去,嘴里还在念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对了小姐,一会想吃什么,今天是婶子下厨!”

    马车里传出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问华年吧。”

    “我?那我来一道蒸蛋!”

    华年踩着脚凳跳了下去,停在车厢旁伸出一只手侯着。

    一只光洁得如同玉雕的手落在华年掌心,姜寒烟提着裙角,借华年的力缓步下车。

    她刚要说些什么,余光敏锐的捕捉到什么——

    姜寒烟定睛望去。

    一匹枣红色大马打着响鼻,低头嗅着土地,鼻息吹起小片尘土,一个青衫少年跨坐在马背上,少年红着眼,轻抿着唇瓣,雾色沉蔼的眼眸里说不是是失而复得的喜,还是挖掘真相底下惨烈事实的悲。

    她望着这身影,久久静默。

    华年自然注意到她的异样,也顺着望去,看清来人的脸,顿时瞳孔震颤!

    “……云公子?”

    片刻之后。

    桂花婶子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了眼身旁华年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华年姑娘,那位公子是?”

    华年闻言,斟酌了一番用词才道:“公子是江南的读书人,是夫人的亲戚,他还不知道小姐养病的事。”

    假死……跟养病差不多吧,这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桂花婶子恍然,难怪,公子看到小姐的时候神色那么复杂。

    她不在困惑,而是站在路口,远远的看着树下背对着她们交谈的二人。

    云申澜看着身前苍青的树皮,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带着薄怒。

    “你没有话要说吗?”

    姜寒烟张了张口,却一言难尽。

    再说了,她有什么话说,在原身的脑海里可没有一点关于云家人的记忆,她代替原身了结原身的恩怨因果,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现在只是她自己,也只需要对自己交代。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不沟通好,她假死脱身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你好像很生气,气我骗了你,还是气我一个女子,金蝉脱壳的行为不符合云家的规矩礼教?”

    云申澜毕竟是个书生,自己假死的行为对他来说可能还是太离经叛道了。

    他接受不了,生气也很正常。

    姜寒烟的声音平淡,却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云申澜心口,那些质问的,怒斥的,失望的话堵在喉咙,顿时说不出口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说,你这么做是有什么苦衷吗?”

    其实看清面纱下那张脸的那一刻,云申澜心底还侥幸的想着。

    万一这个人不是姜寒烟,只是跟表妹长得很像呢?

    直到看到华年,听到她喊出华年的名字……

    姜寒烟真的还活着,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劝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说表妹死了也好,她身为云家的表姑娘,注定是身不由己的,死了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