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牙尖嘴利的云家小辈,居然敢拿自己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三教九流的人比!
余海明牙关轻咬着舌尖才压下怒意。
“什么看相算命,这些东西我怎么会,难不成云公子一介读书人,还对这些东西有所涉猎?”
他欲要扳回一局,眼神鄙夷的望着云申澜:“这可不是好事,放在前朝,要是让人知道你会这些东西,你是要被抓起来活埋的!”
云申澜笑得庆幸:“是啊,幸好小生没活在前朝。”
“不过实不相瞒,小生确实会些看相,我看大人您这面相……啧。”
“嘶……唉!”
他皱起眉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唇瓣开了又合,最后摇头叹了口气。
余海明还没来得及震惊他的不要脸,就被这话气得怒火中烧:“你!”
“大人息怒!”
云申澜说着,脚步却退出两步开外:“大人近来还是心平气和的好,不宜动怒,切忌前往东南方,不然劳财伤官事小,死于非命事大,得不偿失!”
“你敢咒我?”
怒火在余海明心里乱窜,他的心跳更是狂乱。
“刚说不宜动怒!”
云申澜脸上依然谦恭:“不过小生才疏学浅,看相的本事也只学了皮毛,兴许小生说的不准,大人您就当小生胡言乱语,如何?”
这毕竟是余海明的地盘,把人彻底激怒,对他可没有好处。
好个以退为进!
余海明也没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暗暗咬牙,心说低估了云申澜这张读书人的嘴!
“你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以后可得注意了,别再外人面前故弄玄虚。”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也只有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不然你早被外人当成胡言乱语的下三滥打出去了!”
云申澜点点头:“大人教训的是,毕竟俗话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大人毕竟是入朝为官的人,怎会与我这一介书生计较?”
刚以为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的余海明胸中翻涌血气!
他嘴里那句话不是影射自己是个小人?
无能的愤怒让余海明太阳穴一阵刺痛,他只有紧咬着牙关,才能抵过这阵痛。
“你可真是……能言善辩!”
“也罢,既然打算下场,有这样空闲的时间就该多温两遍书,而不是学什么看相算命,你还是多想想正事,别盯着这些歪门邪道,你也别嫌我啰嗦,我也是为了你好,日久见人心,日后你榜上有名了,一定会回来感激我的!”
云申澜脱口而出:“人心隔肚皮。”
听到这,余海明佯装出和蔼的脸色都险些裂开。
“呵呵,小生被夫子校问惯了,此言乃是无心之论,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云申澜干笑两声,眼底神色如常,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
“时候也不早了。”
余海明磨着后槽牙,压下恨不得咀嚼眼前人血肉的怒意,叮嘱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温书吧。”
他后悔了,为什么非要来见这个巧言令色的小畜生?
底细没打探到不说,还把自己搞的一肚子气!
该死的小畜生!
“来人,送客!”
他越想越不忿,又像现在就给这小畜生一点颜色瞧瞧,又觉得来日方长,迟早有一天这个小畜生会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求饶懊悔!
总之就是气得他咬牙切齿。
难怪都说得罪谁也别得罪读书人,就小畜生这张嘴,他怕是再跟他聊下去自己能吐血三升!
云申澜行了个揖礼:“小生告辞。”
他镇定坦然地走出文房四宝斋,脊背挺拔如松,走向人海的背影带着一种无限的安宁,仿佛他自己就能可以是一片天地。
看到这,“嘭!”
余海明一拳砸在门框上,下颌紧绷着,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回荡在颅腔内。
即使心中痛恨,他也不可否认。
云申澜这个小畜生确实有本事,他机敏,才思迅捷,坦然,出色……给他成长的时间,他必定能在大魏创造一番属于自己的成就!
比自己余海明优秀,比自己儿子余正兮,太子盛熤,甚至朝中的几个皇子都要优秀!
这种认识让余海明隐隐不安。
云申澜就像一把刀,如果这把刀不能落在自己手上,拿着把刀就有可能刺向自己。
不,他不能看着这一天到来。
云申澜,他一定要毁掉!
……
回到家,云申澜的背后一阵凉意。
他伸手一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都有些微微湿润。
倒一杯冷茶灌进肚子里,他才从不安中抽离出来。
巡盐御史余海明,他稳坐这个位置十几年,要说手上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已经是祖父辈的人,阅历比自己一个还未加冠的人多多了。
直面这样一个阴狠老练的人,说没有害怕是假的。
而且当时还是在余海明的地盘里。
云申澜心里一阵后怕,自己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家还真是庆幸。
只是,今天之后,他和余海明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他想的出神,云启功进来喊了他两遍都没听着。
最后,云启功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才如梦初醒。
“父亲。”
“想什么事呢,这么出神?”
云申澜赶紧把文房四宝斋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云启功听完,淡定的喝了口茶:“梁子结就结了,咱们云家一开始就没打算站在余家这边。”
不光不打算站余家,他们还得跟余家撕破脸。
这个朝堂,不能是余家一家独大,云家就是想,当今的圣上也不能允许。
云家要入仕,本意就是成为一张直言朝官错处的嘴。
走言官的路,注定是要得罪人的,云申澜这么做也好,就当提前习惯入朝为官的工作和职责。
云启功又道:“对了,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宝华寺,给棠君上两炷香,顺便给寒烟立一块牌位。”
姜家真不当人啊,寒烟都死了,丧事办得潦草就算了,连一块往生牌也不愿给她立!
姜家不敢人事,他们云家可不能不干!
云申澜闻言点头:“孩儿明白。”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姜寒烟这块往生牌,是立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