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那张嘴,你不乐意听跑进屋里把门锁起来便是!”
刘母端着一碗饭,上面卧了个煎蛋,送到女儿手边道:“快把饭吃了,别跟肚子较劲!”
今天她跟孩子爹进城置办东西,不在家。
要是在家,她也不会让奶把女儿骂这么惨。
刘青花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见送来的饭赌气似的别过头:“我不吃!”
“你是没听见阿奶怎么骂我,我才不稀罕当她的孙女,我饿死得了!”
这样的话刘母听了许多遍,前几次还当真,后来说的多了,就只当是女儿的气话。
她把碗放在床边矮矮的桌上,劝道:
“行了,饭给你放下了,记得吃。”
记挂着厨房的碗,庭院的衣裳还没洗,刘母转身出门,忙活去了。
听到房门轻掩起来的声音,刘青花回头,看见空荡荡的屋子之后心头一酸。
连娘都不愿哄她了?
就因为她弄倒鸡圈,间接弄丢一只鸡吗?
意识到这的刘青花苦笑,原来她娘所谓的疼爱不过是梦幻泡影。
见过真正的大小姐之前,她娘一直以她为骄傲,疼她爱她,总是站在她这边。
可自从主家远房小姐那狐媚子来之后,她娘就变了,变得不相信她,看不起她!
她看着桌上那碗饭,刚想把桌一掀,脑海中却鬼使神差的闪过姜寒烟那张尽态极妍的脸。
刘青花犹豫了。
因为她曾听庄子的赤脚郎中说过,女孩儿要想长得好,吃食必不可少,饥一顿饱一顿只能养出枯黄腊瘦的黄毛丫头,绝不可能养出丰润美满的淑女。
狐媚子到处勾引,靠的不就是那张脸么?
要是她也有好看的脸蛋,谁还敢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她动作一顿,安静的屋里响起清晰的“咕噜”声。
“不吃白不吃!”
看了眼自己饿扁的肚子,她眼神闪过一道坚毅,拿起碗和筷子就吃,扒饭的动作莫名透着一丝凶狠。
知道的她在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拆食谁的血肉骨髓……
夜深沉,庄子里不时传来两三声犬吠,不但不显得吵闹,反而更衬夜的静寂。
黑漆漆的屋子里,刘青花把耳朵贴在墙上,清晰的听见隔壁屋子传来的平稳呼吸声,才蹑手蹑脚掏出床底的锣,打开门出去。
她并不离开院子,而是钻进柴房盯着自家鸡窝。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气得睡不着。
主家的远房小姐先放一放,她先把偷鸡贼抓现行再说!
从今夜开始,她就蹲在柴房守着,自家的鸡窝或是别家鸡窝有点什么动静,只要她一听见,就立马敲响手里的锣。
等她抓到了偷鸡贼,看她奶还敢不敢骂她!
刘青花愤恨的咬着牙,撑着下巴一蹲就是大半夜。
不知不觉,她从眼睛睁得炯炯有神变得逐渐迷离,最后上下眼皮直打架,头也学小鸡啄米,一下一下的点着。
不能睡……
她艰难的抬手掐一把大腿,迷糊睁开眼,院子外一道黑影闪过。
要是睡了,就抓不到偷鸡贼了……
偷鸡贼?!
刘青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睡意被打跑,迷离的双眼一瞬间睁得老大,院子外走过的身影紧随着清晰起来!
那背影有些高大健壮,衣衫褴褛,看不见脸,但绝对不是庄子里的人!
不是庄子里的人,又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出现,就只剩下偷鸡贼了。
好啊!
胆大包天的东西,敢偷到你青花姐眼皮子底下!
刘青花一阵狂喜,拎着锣和棒槌就追上去,全然忘了恐惧。
那天在山上碰到会医术的小姑娘和她的婢女,下山的时候,独眼人藏在暗处默默护送,所以他知道小姑娘住在哪个院子。
伤势渐渐好转之后,他的脑袋里多了许多东西,人也不在浑浑噩噩,那个藏鸡的山洞被他记了起来。
除了鸡,他还在洞里发现了一把手柄雕刻成狼头的镶金匕首。
在他的记忆里,这匕首似乎有重要的意义,具体代表什么记不清了。
不过冥冥之中,他预感自己还是不要探究这匕首背后的意义的好,否则就会连累什么人。
而且救命之恩大于天。
他留着这把匕首也只能徒增烦恼,不如拿去报答小姑娘的恩情。
再说她小姑娘家家的,拿了匕首也只能把上面的金子扣下来换钱,又不能玩出花,对她而言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正想着,独眼人已经来到了姜寒烟院子的篱笆前。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草药一条条挂在篱笆上,晾酸菜一样。
随后他把手伸进怀里,拿出那把带了他体温,巴掌长的狼头匕首。
“嚓”的一声轻响,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开了刃的刀身泛着泠泠寒光,寒光晃过他仅剩的一只眼,他怔在原地——
并非想起了什么,而是借着刀身,他看见背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藏进一棵树后!
竟然有人跟踪他!
独眼人心头浮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这种事他早就经历了无数遍。
拍着狼头把匕首摁进刀鞘里,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把刀往怀里一收,跃身翻过小姑娘家里的篱笆。
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刘青花瞪大了眼,狂喜让她瞳孔放大,清晰的看见偷鸡贼进了狐媚子的院子。
一个荒诞的念头浮上脑海:
庄子里丢鸡是从狐媚子搬来之后才发生的,她还亲眼见过有男人从她屋里出来,偷鸡的,跟狐媚子厮混的,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吧!
她按耐不住激动,从树后面出来,飞快站在篱笆后头。
她要站在这挡着,不能让野男人像上次那样跑了!
想着,她挥舞起棒槌,眼看就要砸在铜锣上!
“唔……”
棒槌刚抬起来,刘青花眼前就闪过一张刀疤狰狞,仅剩的眼闪烁凶光的可怖脸庞,喉咙里的尖叫尚未出声就被扼杀,她只觉得脖子一疼……
“扑通!”
身躯倒地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铜锣触地的最后一秒,独眼人接住了它。
看着打晕过去的女子,独眼人眼眸一寒,他拔出匕首,直勾勾的盯着女子的纤细脖颈。
可就在这时,他余光里忽然亮起油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