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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黑夜里的光

    东宫中,桃花知道东宫马上会有新主人的消息,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正要到来时,她非常惊慌害怕。

    没入东宫前,当时还是六皇子的李璞向范夜白讨要桃花,范夜白没有答应。

    范夜白对桃花说:“桃儿,那六皇子妃和他的侧妃两个女子家世都不错,两人都善妒,不能容人,你若到了那李璞身边,我怕你活不过半年。他们是皇子,这世上,再强强不过皇权,以我现在的能力,无法护得住你,只能先送你去东宫暂避,事情过了,回头我接你回来。”

    已经过了一两年了,范夜白也没有来接她。

    桃花坐在窗前发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得回啊?终归是南柯一梦,人生,大梦一场,过了,哪有回头路走?”

    这个世道,主母打杀卖掉一个妾室或婢女,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桃花住处被蒙面人翻抄,后来知道是李璞派来的人后,桃花心惊许久,她心里明白那些人找自己其实是为了那块令牌。

    事后,桃花曾让宫女落英悄悄去打听过娇杏的消息,就是被范夜白代替桃花送到六皇子府上的娇杏。

    落英回来说:“当初六皇子还住在宫里,我去问了宫中老人,她们听都没有听说过娇杏这个人,应该没有进过府。”

    得到这个消息的桃花当时便吓得面如土色,她猜道,娇杏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个世道,女子生存的空间真的很少。女人依附于男人而存在,生和死很多时候根本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连得皇上宠幸大半生的海贵妃,为皇上生儿育女,伴皇帝几十年,最后也可能是落得一个老死冷宫的下场。

    桃花想着她自己,连出生地、父母都不知是谁,从小被买入戏班,虽未出道,外人皆知她出自戏班。

    经过范夜白这个男人,又被范夜白转手送给太子,她已不是别人眼中的良家妇女,就算嫁人,连普通人家的正头娘子都做不了。

    还有那范夜白,深怕桃花会唱戏这事太子不知晓,还将曾经送她过的戏服全都送到了东宫。

    桃花本想将这事瞒下,可那些蒙面人,抄她屋子的时候,将那戏服扔得满地都是。

    这东宫里,所有人都知桃花是戏子。就算桃花能干,帮着高星贤协管着这东宫,就算她不停地为太子李贤出谋划策,那又怎样?所有人看她的眼光终究是不屑。

    太子李贤是个没有多大主见和主意的,这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新的太子妃,家世肯定只会高不会低,能给到李贤的支持哪里是桃花这个小宫女能做到的?这个时候,太子肯定会哄着新人,毫不犹豫地舍弃桃花。

    太子妃,怎么会容得下太子身边有一个得宠又没有地位的戏子?

    桃花已经预测得到:东宫太子妃进门之日,便是我丧命之时。

    可是这些,不是桃花可以控制和改变的。

    最近,最开心的人就是李贤,除掉了李璞,他的地位终于稳了,他父皇开了口,说要为他选太子妃。

    李贤很听桃花的话,戒骄戒躁,心中再多欢喜,也只有晚上搂着桃花厮缠寻欢时,将他的欢欣讲诉与桃花听。

    在外,李贤装得非常稳重,荣辱不惊。他这样子,让皇帝安心不少,终于不将他当朽木看。

    李贤也知道,这个时候,谁做他的太子妃,都会给他带来助力。

    太子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对竹苓的承诺,心中难免忐忑:竹苓父亲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得罪不得,回头还得找个机会哄哄她才是。

    过了几日,长盛宫的菊香过来东宫请太子。

    桃花向菊香行礼,菊香拉起她:“桃花,殿下可在宫中?我奉我家娘娘之命,前来请太子殿下,各家贵女的画像已经送到我们宫里了,让殿下前去挑太子妃。”

    桃花给菊香倒茶:“殿下现在很忙,一般很晚才归,回来我和殿下讲。”

    菊香看周围没人,拉着桃花的手,在桃花耳边轻声说:“娘娘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桃花看着菊香,两人四目相对,菊香眼角带笑,将茶杯递还给桃花,轻轻用手指按了一下桃花的手。

    桃花马上明了。

    桃花送菊香离开时,菊香嘱咐桃花:“桃花,这是我家娘娘嘱咐的,等殿下回来记得和殿下说哈。”

    桃花笑着应道:“我记下了。”

    没有竹苓的交待,菊香是不敢和桃花讲这些话的。

    菊香没有明说,话里的明示和暗示,无一不向桃花说明竹苓肚子的孩子,应该是太子李贤的。

    李贤回得很晚,皇上将李贤带在身边,让他学着打理户部。

    户部的折子,皇帝先让李贤看,看完之后让李贤发表意见,皇帝再做评价,有些不懂不好决断的事情,皇帝会召户政官员来议政,李贤在一边旁听。

    李贤有些吃力,但是知道他父皇是为他好,李贤每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应对各种政事。

    跟在皇帝身边的每一天,李贤的身心压力都很大,回到东宫,他整个人都如散架了一般,倒在桃花房间那贵妃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桃花坐在边上帮李贤按着头,李贤很快便睡着了。

    桃花拿了床薄被,给李贤盖上,呆呆地坐在边上,看着这个男人,思绪飘得很远,她的心从来没有安定过。

    不知怎么的,桃花突然想起李果儿。

    想当年,班主让桃花背的戏文,因为贪看李果儿练枪,根本没有用心去记,那天,桃花被班主打哭,还不许她吃饭。

    桃花哭了小半天,晚上还抽抽答答了半个晚上。李果儿嫌她烦,突然坐床上坐起,很生气地凶着桃花:“哭哭哭,一天只知道哭,哭有用吗?一点用也没有。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真正救你帮你。你做错了,选错了,最好的做法就是认错、认栽,爬起来,不死又又是一条好汉。”

    桃花那时小,被李果儿的吼声吓得忘了哭泣。

    那天的李果儿,很强势,她的声音里,有着平常桃花没有听到过的冷冽:“这个世上,我们谁也不能依靠,靠的只能是自己,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强大的人从来不会怪环境,也不会总纠结对与错,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你所作的选择,结局输了,就愿赌服输。你把自己当弱者,出了事,只知道哭,别人就会看低你,越是这样,只要是个人,就会来欺你。以后不许再哭,只要别人打不死你,活着,你就能东山再起。”

    桃花早就知道眼泪没有用,男人靠不住,她也知道只能靠自己。

    今天,果儿的话不知从哪里突然蹦了出来,她一下子懂了其中的道理。

    果儿说的那些话,仿佛黑夜里的一束光,让桃花这段时间的焦虑减轻了许多:事在人为,向前走就是,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命,若上天留我一线生机,我就要好好向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