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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中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冷气。

    柳素衣轻轻碰了碰小皇孙的手指,小孩儿立刻咬着嘴唇,发出一声抽泣。

    “很疼吗?”

    他摆出一副“你说呢?”的表情,狠狠点了点头。

    “忍着。”

    ……

    阵中人无语凝噎。

    小皇孙本快被她气得嚎啕大哭起来,却见这女子将食指竖在唇角,冲他眨了眨眼。

    刚酝酿好的情绪戛然而止,下一秒,小皇孙那肉条似的手指便恢复了原状。

    仙术!

    他的眼睛顿时被点亮。

    “怎么弄的?”

    柳素衣偷偷将右手往身后藏,低声问道。

    “我自己砸的。”

    小皇孙学着她的样子,也小声说道:“做噩梦一直醒不过来,我就在梦里,用石头砸了一下手指。”

    “醒来就在这里了。”

    柳素衣忍不住侧目,做什么噩梦能下这样的狠手?

    小皇孙嘀咕道:“父王说,要是被白色的恶鬼抓住,就不能做他的儿子了……”

    白色的恶鬼。

    柳素衣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孩子。

    “含章!”

    太子惨白着脸,自连廊另一侧奔来。他玉冠歪斜、发丝凌乱,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刻身子陡然一晃,能挑起社稷的肩膀松垮下来,竟然显得有几分颓然。

    柳素衣默默退到一边,余光中,太子颤着手翻来覆去地检查着幼子,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寻常的神态。

    “这孩子顽劣,给掌令添麻烦了。”

    喻昭明瞥了一眼庭中血肉横飞的景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轻轻拍了拍孩子的侧脸。

    “掌令,要来了。”崇景催促道。

    “殿下还是带着家眷去内室避一避的好,。”

    柳素衣掩了掩眸中神色,将腰间香囊塞进小皇孙手中:“戴上这个,不会做噩梦的。”

    她踩着柱子,飞身上檐。

    月上枝头,清风绕梁而过,平不了十万八千梦。

    藏青的衣袍翻飞着,柳素衣捋了捋耳边流苏,横刀而立。

    张葭的琴声陡然变得肃杀起来,和着徐莲灿的笛声如同一首催命曲,响彻整个东宫。

    “平康坊,覃子康就位。”

    “朱雀门,陈姝就位。”

    “太平坊,柯珩就位”

    “光宅坊,景牧歌就位”

    “永昌坊,海琼就位。”

    ……

    “十人已出宫,朱雀大街,布防已完成。”

    柳素衣偏了偏头:“钱元,来的是什么?”

    “那镇墓兽身上有转运符,东宫风水有变,来的是皇陵的地缚灵。”

    “不止吧?”

    柳素衣吸了吸鼻子,不禁皱了皱眉,“好重的腥味儿,皇陵有魔物不成。”

    徐莲灿在阵中咒骂一声,对着柳素衣喊到:“地缚灵交给我俩和大师兄,你一个人,对付得来魔物吗?”

    “不行也得行了。”柳素衣轻叹一声,“地缚灵只会在东宫,魔物则不一定,等会儿阵开后,东宫外的人注意不要让乱窜的魔物伤人。”

    她话音未落,阴风乍起,东宫燃起的灯火尽数熄灭。

    柳素衣双手握刀,立于胸前,灵力自交叠的双手处荡开,如同火引一般点燃整个大阵。

    音修的法术将自东宫地面升起的地缚灵牢牢束缚,柳素衣看着半空中飘浮的魔物,爽朗一笑:

    “诸位同门,今日得胜,咱们沧浪一部可就扬名立万了!”

    阵中传来少男少女短促明快的笑声,随即是不绝于耳的法术爆裂之声。

    浓云转瞬之间遮蔽了疏朗的夜空,连一丝月光都无法窥探。天地之间,唯有盛京街市灯火依旧,依稀可闻丝竹之声。

    柳素衣单脚踩着东宫檐头龙首,一刀斩首了向她飞来的魔物,这会也不管什么臭不臭了,一刀比一刀更快、更狠,刀光混着血色照亮此间,灵力荡开浓云,露出银月微芒的光影。

    酒楼之上,一醉客倚着雕栏,眯起眼往这月光破云之处远望。

    只见青衣月下成了黑衫,银白的阵法盈着月光,将那厮杀中的人影镀上一层神性。

    “哟,仙客呢。”他醉醺醺地冲同伴指了指东宫的上空,一把抄起桌上画笔,却在落笔时犯了难。

    看不清面容,甚至连男女都分辨不出,只知那人身形清瘦高挑,操一把银刀。

    醉客长嗟一声,信手几笔,霜染墨竹跃然纸上。

    他将画笔哐当一扔,沾了满脸的墨,又独饮起来。

    “投怀送抱也不换副脸皮子。”

    柳素衣手中一个诀,将往她怀中横冲直撞的魔物炸成血块,嫌弃地甩了甩手。

    柳叶银刀入鞘,她站在房顶凝视着月色下繁华的盛京城,心绪难得的平静。

    “掌令,地缚灵送回去了,咱们可以收工了。”

    “唉呀,饿死我了。”

    柳素衣顿了顿,迟疑道:“你们先走,我去找太子。”

    白色的恶鬼。

    她眼神暗了暗,不禁握紧了拳,总得问清楚。

    ……………………

    柳素衣右手隐隐作痛。

    毕竟不是这副身躯原生的骨头,虽说这么多年用得习惯,在感应到真货时还是有几分不适。

    柳素衣又回到慧生身故的现场,推开窗子想让这里的檀香散去些。

    往生寺的鹿首正对着窗子,反射着诡异的光。

    柳素衣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紧,脑子里的弦嗡的一声蓦然断裂。

    “仙长在看什么?”

    秦自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素衣猝不及防,撞倒了桌案上的书册。

    “透气。”

    她将窗子关上,看着秦自牧好脾气的将地上的书册捡起来,一本本摆放好。

    “仙长莫怪我不如实相告,只是时隔多年,再见故人,也难免有些情怯。”

    他如此坦荡,柳素衣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拿乔,淡声道:

    “你母亲姓秦,‘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倒是我疏忽了。”

    秦自牧或许是许久未从旁人口中听到“含章”这个名字了,微笑也变得勉强:

    “我记得仙长之前的灵力感应没有如今这般迟钝,不然也不至于昨日没能认出我。”

    “崇宁长公主说您已经痊愈,是不是还有什么旧疾?”

    她灵骨中仍旧封印着沧浪一部众人的亡灵,这件事情连温聆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告诉崇宁?

    更何况,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

    柳素衣沉沉打量着秦自牧,心下盘算着。

    她来金陵,本意便只是找到废太子遗孤。可这孩子若是同伪神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便是一枚彻头彻尾的废子。

    就算当年他有能从“白色恶鬼”的噩梦中强行挣脱的决心,经历这十多年来的风雨蹉跎和血海深仇,真的还能有当年那般,抵御诱惑的心性吗?

    “我只问你一句。”

    “秦大人同慧生的案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