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夜,顾时宴在病房陪着钟意,他不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她待在一起,保证她有在乖乖休息。
有人在,钟意其实也没有睡得有多好。
第二天一早,护士就来推钟意去手术室了,去的路上,顾时宴一路上都陪伴着,他握紧她的手,不停的给她加油,给她鼓劲,并一再保证,她手术的时候,他会一直在外面等,不管有任何突发情况,他都会选择保住她。
钟意躺在平车上,明亮光线下的顾时宴的面庞,看着很冷峻,很温柔。
他的声音更是磁性好听,可一切在钟意看来,都是那么可笑,都是那么虚幻。
不论顾时宴说了什么,钟意都默不作声。
她想,她不应该再对顾时宴这样的人产生期待。
直到钟意被推进了手术室里,她都还能听到顾时宴在外面的声音:“小意,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的,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钟意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滚了出来。
此刻听到这些话,她的心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原来曾经无比渴求的那些东西,是真的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淡化的。
这台手术,一直到了下午两点,才有护士出来告诉顾时宴,说手术结束了,病人目前被送去观察室了,说等麻药过了,人清醒了,就会送到病房去。
等待结果的这五个多小时时间里,顾时宴抽完了整整三包烟,他一身的烟味,一脸的不安、慌张。
结果出来的这一刻,他才瞬间松了一口气。
等待观察的这个间隙里,楚尧的电话打了几个过来。
为了保证不被工作打扰,顾时宴暂时将工作手机给关机了,只留了私人手机在身上。
楚尧的电话打了进来,那就证明是有什么急事需要他亲自做决断。
顾时宴本来想等钟意出来了再去接这个电话的,却没想到楚尧一直在打。
楚尧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顾时宴犹豫后,还是去接了电话。
他站在楼梯间里接了电话,楚尧在电话那边焦急说道:“顾总,傅家在柏城开得分公司抢走了几个顾氏的大单子,已经影响到顾氏股票了,股票目前还在持续下跌中,您看看要不要做点什么?”
顾时宴闻言,眉心紧皱了起来问说:“知道分公司的管事人是谁吗?”
楚尧说:“目前还不知道。”
顾时宴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沉沉的说道:“先不用管他们,等他们先嚣张一段时间吧,等我回来了,我再来处理。”
楚尧闻言,只好淡声承应下来说:“知道了,顾总。”
电话挂断之后,顾时宴在楼梯间站了一会儿,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目光阴鸷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神色很沧桑。
这两天,柏城总是阴沉沉的,不下雨下雪,也不刮风,却就是很冷很冷。
他忍不住想,就快过年了,或许那个时候去钟家提亲是个挺不错的日子的。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也很深,他自己察觉到,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
莫名想到韩冰洁和苏云禾,他怔愣了半天。
和她们谈婚论嫁时,他都没像现在这样期待过。
他想,他应该已经在意钟意挺久了,至少比他想象中的更久一些。
一根烟还没燃尽,顾时宴却已经想了挺多和钟意结婚之后的事情。
他想,他们会很恩爱,会拥有一个很可爱的宝宝,会有自己的家。
钟意会做饭,他会赚钱,他们不用为经济发愁,他们可以生活得很富足。
他幻想着这些,心口被甜蜜灌满了。
可下一刻,手术室那边传来嘈杂声,顾时宴将香烟丢在地上后,就转头往回走。
走出楼梯间,他看到白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而钟意此刻也正被护士往外面推。
他见状,脚步匆匆往那边走去。
白秋看到他,伸手一把将他给推远了:“我女儿的命,你就是这样在意的吗?她还生死未卜,你却不知所踪,就算不看在她无名无分跟了你六年的份上,也请你看在她为你做了六年事情的份上,你对她仁慈一点儿吧,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求你了……”
顾时宴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站稳时,他目光阴沉沉落在白秋的身上,可想到她是钟意的母亲,他硬生生将怒意给压了下来,他张开口想解释,平车上的钟意却忽然抓了一下白秋的手,她说话时,声音像是含了一口热沙子一样听着很沙哑。
她说:“妈,我没事,不用在意这些。”
白秋赶忙低头看钟意,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柔声安慰说:“好,妈妈不问了,你别说话,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顾时宴见钟意醒着,他阔步过来,然后站到平车旁边,他低头看钟意,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丝血色,他露出愧疚,淡声开口说道:“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但是我一直有守着的,刚刚楚尧来了电话,我去接电话了。”
钟意一眼也不看顾时宴,只是盯着白秋满是担忧的双眸说:“妈,辛苦您了。”
顾时宴大概猜想,是手术前说好的会让钟意第一个看到自己,但却并没有做到,所以钟意生气了。
钟意确实有因为这个事情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对顾时宴这个人。
他说过的事情,又有几件是真正做到了的?
顾时宴看钟意不理自己,他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跟着推平车的护士和白秋一起送钟意去病房了。
护士安置好钟意后,拿着病历交接本就去交接了。
钟意身上还安插着各种仪器,手上还输着镇痛的药。
医生来看过之后,交代病房不要留太多的人,让病人好好休息。
白秋想要留下,但是钟意却主动开口说:“妈,您回去照顾爸爸吧,我没事的,这里有顾总就好了。”
她并非相信顾时宴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她想知道哥哥的状况到底怎么样了。
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时宴也明白钟意的意思,就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白秋,她并不太放心顾时宴,就一直不肯离开,但钟意好说歹说,急得心率都升高了,白秋才无奈离开了病房。
钟意躺在病床上,被各种仪器束缚住了腿脚,她动弹不得,只是仰头看着顾时宴,他站立在天光下,五官俊朗、挺拔,还是那副意气风发,引无数女人为之侧目的存在。
而钟意,她躺在病床上,看着一身病气,又干又枯,眼中也是一片灰暗,不再似二十出头时的年纪,那样活泼、明媚。
这六年经历的一切,杀死了她对美好恋情的一切幻想。
想到这些,钟意眼角又一次湿润了。
她浑身难受,可还是强压着这些不适,她看着顾时宴,多余一句问话没有,直奔主题问说:“你说过的,等我手术出来了,你会告诉我,哥哥的具体情况,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顾时宴目光阴郁看着钟意,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
心有不悦,但他不想对一个病人生气,更何况,还是他想要娶的一个人。
他压下心头怒意,淡声说:“我让楚尧去查了,那边说很快就会出来了。”
没得到具体答案,钟意隐约的有些不满,她沙哑着声音,愤愤道:“我要的是一个具体答案,顾时宴,你少那些话来诓我。”
顾时宴早料到钟意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垂首看着她,面不改色说道:“一个月。”
他将时间刻意说得很长,是为了有时间去应对中间的变化。
钟意闻言,神情凝重起来,她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可仪器束缚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一双通红的眸子盯紧顾时宴说:“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久?”
顾时宴看仪器上的数据变化很大,他赶忙坐在床边握住钟意的手,他语气温柔的安抚着她说:“楚尧问过了,说办理流程是要这么久,不过你放心,你哥哥只是限制了自由,不会有人亏待他的,更何况我也已经吩咐过了,有人会照看他的。”
钟意闻言,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沉思半响,又才重新望向顾时宴,只是血红的眼里有着满满当当的疮痍:“顾时宴,你要是骗了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明知这话对顾时宴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可钟意就是下意识的说了。
而顾时宴听到这话时,身体微不可察的一怔,但紧跟着,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告诉钟意说:“不会,我不会骗你。”
钟意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顾时宴替她掖好被子,叮嘱她好好休息。
手术结束后,钟意一直都很配合休养,她很乖,吃饭也很积极,白秋也经常过来,顾时宴会时不时的跟她搭话,但她都不想搭理。
第二天,钟意身上的仪器就被撤下来了,原本她只能静卧休养的,但顾时宴想到她会很无聊,就让人找来了轮椅,然后带了个医生,就推着她去楼下花园里了。
冬季,天气阴沉,树叶干枯,植被也看着焉头焉脑的。
但在这样萧条的冬季景象中,顾时宴心里有一颗甜蜜的种子正在悄悄发芽。
他想,他和钟意会结婚的,他愿意娶她,他们会有一个家,他们也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