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时宴又来了。
今晚没送晚餐过来,他带了很多水果。
一如既往在病床边坐下后,顾时宴将带来的水果篮给打开了。
他拿出一盒红彤彤的草莓放在小桌子上,从中间挑出来一颗最新鲜的,然后摘了屁股上的叶子,将大颗果肉递给了钟意并说:“你明天手术,医生交代了,今晚不能多吃,说是可以吃点水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草莓,但水果店的店员说这个很甜,我就给你买了一些过来,你尝尝。”
他耐心的解释,然后举着草莓在钟意面前。
钟意面容沧桑,可看着红艳艳的草莓,她还是伸手接了。
只是接过之后,她并没有吃,而是开门见山问说:“我住院的事情,是你告诉我妈妈的?”
顾时宴实话实说:“我没有说,但我去查了,是急诊科那边的人八卦,然后刚好被你妈妈听到了。”
钟意听完解释,也没有表露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是将草莓给放进了嘴里。
她慢慢的咀嚼着,尝着草莓的味道,很甜,很香,很诱人。
顾时宴看她吃得很香,就又给她剥了一颗。
钟意再一次接过时,顺势看向了顾时宴,她直言直语说:“我妈妈说哥哥还没有回来,我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出来,顾时宴,你究竟有没有真的放过我哥哥?”
白秋离开之后,钟意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顾时宴要是出示了谅解书,那警方那边应该会很快放人的。
可是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钟祈年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顾时宴听到钟意的问话时,表情明显的也是一怔,可想了想,他觉得钟意没有拿这些事情跟他开玩笑的必要,他轻声说:“我确实出示了谅解书,但是你哥哥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这个我确实没有去关注,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让楚尧去打听打听的,等你明天下了手术台后,我会告诉你结果。”
他故意将结果的事情留到明天再说,是想让钟意好好配合做手术的事情。
钟意没接话,只是吃下了第二颗草莓。
末了,她又才看顾时宴说:“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她冷漠的态度让顾时宴有些不舒服,可他想,她现在是病人,他得迁就着她。
他没有发火,只是轻声说:“我今晚不回去,我在这里陪你一晚,你明天做手术,我会在外面等你,等你出了手术室,也会第一时间看到我。”
钟意闻言,忙不迭皱起了眉心说:“不用,我会叫护工来陪我,更何况还有我妈妈也会来陪我。”
顾时宴只是轻描淡写的打断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说:“你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话,你是请不到任何护工的。”
钟意有些生气,凝着顾时宴的眼眸微眯起来,可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住了。
她想,她生气没什么必要。
顾时宴俊朗的面庞上,分明有两道明显的手指印。
钟意看着,不由的有些疑惑,想到白秋来过的事情,她意识到什么,连忙不安问说:“我妈妈打你了?”
顾时宴一边为钟意弄着第三颗草莓,一边回答说:“是。”
钟意吓得脸色都刷白了,紧跟着,她语气带着恳求的味道说:“顾时宴,你针对我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针对我的家人?”
钟意明白,顾时宴睚眦必报,敢打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想,妈妈也是一样。
只是这一次,顾时宴难得的情绪很平稳,他剥好草莓递给钟意的同时回答说:“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他们以后会是我的家人。”
最后这句话,顾时宴说得很意味深长,他凝着钟意的面庞,似乎在等她能有什么反应。
可钟意却并没有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态度漠然的说:“不用,我们是我们,你是你,你和我们,我们和你,终究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顾时宴脸上的期待瞬间就寂灭了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表露自己想要求娶钟意的想法了。
可她,要不是没听到,要不就是没听明白。
顾时宴想,他还是得郑重的给钟意说一说这件事。
但现在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思索半响,顾时宴倏地抬起头,他眼神坦荡直接望进钟意的眼底说:“等你手术做完了,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这话,勾不起钟意心中的一点点兴趣。
顾时宴能说的话,绝对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钟意没回答什么,只是静静的吃着自己的草莓。
顾时宴见她不说话,心中忽地想了很多。
她究竟是在意自己,还是不在意自己了呢?
这个答案,顾时宴心里挺模糊的。
陪了钟意半个小时后,顾时宴就又出去了。
他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然后给楚尧打了电话,让他去查一查钟祈年的事情。
吩咐完后,顾时宴就站在楼梯间里抽烟。
两根烟燃尽之后,楚尧的电话回过来了。
顾时宴接听了起来,眼睛在烟雾中微眯了起来,他声音嘶哑磁性的响起问说:“怎么样?”
楚尧的声音听着充满了后怕和惊惧:“顾总,不好了,刚刚才来的消息,说钟祈年那边选择了认罪,他说人是他动手打的,他愿意认罪,并且还主动提供了动手打人的证据。”
顾时宴将手中的香烟直接扔在了地上,他用脚将还燃着的香烟踩灭后,眉心蹙得紧紧的问说:“怎么会这样?”
楚尧说:“钟祈年还让人带消息给你,他说他就是牢底坐穿,也绝不可能让你威胁到他妹妹。”
顾时宴心中惊呼不好,他赶忙说:“楚尧,快,快去找律师,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给翻案,钟祈年绝不能出事。”
楚尧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低的传来说:“顾总,来不及了,钟祈年提供了各种证据,警方那边也认同了,这件事,恐怕没办法挽回了。”
闻言,顾时宴的怒意一下子就涌上了头顶,他大声冲楚尧质问说:“你到底怎么办事的?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一点儿风声出来?”
楚尧惶恐,声音颤颤的响起说:“顾总,这……这是钟祈年自己的意思,他说过的,他绝不让妹妹受制于你。”
顾时宴喘着粗气,面孔因为生气而变得极度扭曲,好久之后,他才无奈的开口吩咐说:“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案子再给翻案。”
楚尧领下了命令说:“是,顾总,我会再想想办法。”
顾时宴又点燃了一根烟,火光中的面庞很阴沉,表情很凝重。
楚尧小心的问一句说:“那顾总,这些事情要对钟秘书说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时宴就给出了答案说:“不跟她说,她现在还没有手术,知道了这些事情,她肯定不会好好配合治疗的,她要是问起,我会跟她圆回来的。”
楚尧却隐约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顾总,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的……”
顾时宴的声音很大,带着斥责的味道说:“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做?告诉她实情,看着她不愿意配合治疗,然后毁了自己的腿?”
楚尧没有接话,无声的沉默着。
顾时宴挂了电话,抽完了一根烟,心口更压抑了。
他也不想欺骗钟意,可除了欺瞒,他别无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