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答应了顾时宴要好好养病后,顾时宴才放心的笑了。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蛋糕,重新用小勺子往钟意的嘴边喂。
钟意被她照顾,心里诚惶诚恐的,很是不安然。
可她现在浑身都疼,她已然没有挑剔的可能。
蛋糕喂过来,她就张开唇去吃。
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时,她竟然满足的落下了眼泪。
这三天时间,她一直待在重症监护室里。
她意识虽然是清醒的,可是人却很受折磨。
浑身都是伤,再加上精神上的打击,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低沉的状态中。
可现在,她心中又燃起了一丝丝希望。
只要好起来,她就能离开顾时宴了。
“好吃吗?”顾时宴边喂,边耐心的关切起来。
他对钟意,从来不会有这份心思。
可现在,他想尝试着对她好一点。
钟意有些惶恐,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嗯,好吃。”
顾时宴坐在白炽灯下,五官被光线映照得很深邃,很英挺,只是他的眉宇间有些许的担忧。
他轻轻漾开笑容,语气温柔说道:“喜欢吃的话,我晚上再给你带一个过来。”
钟意闻言,身体忙不迭的一僵,她抬起头打量顾时宴,只见他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那股冷漠消散了些许,甚至在他眼中,还窥见了钟意从不曾看到过的温柔。
这样的顾时宴,钟意觉得很不自在,甚至是很恍惚。
她抬起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可清晰痛感传来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顾时宴将蛋糕喂到钟意嘴边时,看到她满是讶异的神情,他好笑的问说:“怎么了?一副好像要吃人的样子?”
钟意赶忙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她别开视线说:“没什么。”
顾时宴倔强的举着勺子,淡声说:“再吃点吧。”
钟意无奈张唇,将一整个蛋糕都给吃了下去。
外面天气很好,钟意转头一直盯着病房窗户外面的树,冬季来临,树叶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干枯的枝干,看着萧瑟、寂寥。
下午,顾时宴没去公司,而是在病房办起了公,他坐在角落,尽量不打扰到钟意休息。
钟意虽然闭着眼睛,可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她始终是无法忽视的。
等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钟意才开口喊说:“顾总。”
她声音冷漠,不掺杂一丝丝温情。
顾时宴听到钟意喊自己,忙放下手中工作就起身走到了病床边来,他俯身时,语气轻柔问说:“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钟意平躺在病床上,目光向上正好和顾时宴的眼神撞到一起。
她盯着他,语气有些疏离:“你要一直在这儿待着吗?”
顾时宴怔愣了下,听出了钟意话中的意思,他放低声音说:“嗯。”
钟意说:“你回公司去忙吧,我一个人挺好的,你不用刻意留在这里。”
顾时宴却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口说道:“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钟意更疑惑了:“你……”
顾时宴站直身体,他不再看钟意,但语气执拗的说道:“你休息就是,我不会打扰你,你也赶不走我。”
钟意无奈,也只好由着顾时宴了。
躺在病床上,也没有医生跟钟意说一说自己的情况,所以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并不是很清楚。
但钟意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除了右腿小腿还有点疼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到了晚上,顾时宴又让人送来了晚餐,佣人将东西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顾时宴亲力亲为,将晚餐摆好放在床头柜上。
钟意看他大有要喂自己吃晚饭的意思,她就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我自己吃吧。”
她说完,就挣扎着想从病床上坐起来,可腿上才刚刚用力,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就瞬间传来。
顾时宴见状,赶忙搀扶住她的双臂,声音也带着一股沉沉的命令感:“躺好,不许乱动。”
钟意额角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躺回病床上,可身上却有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渗起来。
等了好几分钟后,钟意才勉强缓过了这股劲,她双眸湿润盯着顾时宴,声音嘶哑的响起问说:“我的腿……怎么了?”
她声音沙哑得吓人,顾时宴听得也忍不住心疼。
他替她掖好被子,温柔笑开说道:“没什么,就是骨裂,目前还不能大动。”
钟意清醒之后,她几乎是不能动的,她并没有用手去摸过腿,而现在,她的腿也被打了绷带,她更是不清楚伤势如何。
顾时宴这样说,她虽然半信半疑,可她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等钟意情绪平稳了之后,顾时宴才打开食盒,然后小心翼翼的喂钟意吃晚餐。
她本来不想让顾时宴喂的,可她坐不起来,就只能劳烦他了。
钟意吃饭很乖,不挑食,也吃得很多。
顾时宴见她这样,忍不住微笑着夸赞说:“真乖,多吃点东西,身体才能好得快。”
钟意听到这话,莫名的不适应,这样温和、体贴的顾时宴,是在她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过的。
她从前奢求的温柔,可现在他给了她,她竟然觉得有些瘆得慌。
这不该是顾时宴的处事风格才是。
钟意吃饱了饭,就将脸转到了一旁,同时接着顾时宴的话沉声说:“我只是想快点好起来,然后快点得到自由而已。”
顾时宴自动忽略了钟意的后半句话,他就着喂钟意的筷子,直接吃起了东西来,同时,他声音淡淡的对钟意说:“会好起来的。”
钟意余光瞥见他这样,眉心皱得更紧了,但她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问说:“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顾时宴的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他不疾不徐夹着菜往嘴里喂,他没看钟意,却在回答她的问题说:“过两天吧,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钟意心中着急,但也明白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
她想,大不了再等两天。
钟意不说话了,就闭着眼睛休息了。
顾时宴低头看了看她,只见她面颊消瘦,他张了张唇,却还是没将她要做手术的事情说出来。
她要是知道一时半会出不了院,她肯定不会乖乖休养的。
顾时宴想,就当是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吧。
哪怕钟意会怪他,可她的身体更重要。
接下来的两天,柏城天气都很不错,钟意每天躺在床上,都感觉身体都躺得快麻木了。
她很想出去晒晒太阳,可她又不想麻烦顾时宴,就没有开口提什么要求。
已经五天没洗澡了,她很不舒服,可也并没有要求什么。
她现在一心想的,就是能赶紧出院。
等出院了,顾时宴就会放她自由了。
明明被他欺骗过一次,明明也心中怀疑他到底会不会放自己离开,可钟意还是无比的期待。
她想,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面子上,他应该也不会再欺骗自己了吧。
这天,医生来给钟意的腿取绷带。
钟意的腿还是很疼,绷带取下来后,她更感觉疼了,右腿还是不敢用力动。
她心中产生疑问,忍不住的开口问说:“医生,我明天能出院了吗?”
医生正在处理绷带,听到钟意的话时,他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他挤出一抹笑容说:“你问顾先生吧。”
钟意有些生气:“你是医生还是他是医生,为什么要我问他?你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医生支支吾吾,明显隐瞒了什么。
直至这一刻,钟意才意识到这两天所有的医务人员都不回答她问题的怪异。
“我要你跟我说实话,我的腿到底怎么了?”钟意急得要往起来坐,可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似乎要将她给吞噬掉一般。
她痛得颦紧眉心,脸上也冒出了一层的汗珠。
这时,病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是顾时宴进来了。
他脚步匆匆过来,看一眼医生,又看一眼钟意。
不用想,他就知道瞒不下去了。
顾时宴在病床边坐下,赶忙将钟意给按到了病床上,他转头对医生说:“你先出去吧,我来跟她说。”
医生微微点头,随即退出了病房。
门被带上后,顾时宴才转过头来继续看钟意。
她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只是用一双猩红、湿润的眸子盯着顾时宴。
她不说话,在等他开口给她回答。
顾时宴垂首,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温声说:“你的腿还要做手术,没有半个月,你是出不了院的。”
钟意听到这话,眼泪瞬间从眼角滚了出来,她开始不顾疼痛的挣扎,可顾时宴按着她,她根本就坐不起来。
钟意抓紧顾时宴的双臂,她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膨起,她声嘶力竭的冲他大声吼说:“顾时宴,你放开我,我等不了太久了,我没时间一直耗在这里,我要出院,我要现在就出院。”
腿做不做手术,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胃癌一旦扩散,她反正也是必死无疑。
与其耗着,她倒宁愿顾时宴现在就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