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顾时宴听着只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可这种感觉,也只是短暂的持续了几秒钟。
他想,凭借他的能力,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医生为钟意治疗的。
她的双腿,一定是可以保住的。
国内不行,他就带钟意到国外去。
无论如何,他也会让她的双腿痊愈起来。
钟意抢救回来后,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里。
而第三天,她的生命体征稳定了,才把她转入到普通病房里。
这三天里,顾时宴都没有去看过钟意,但一直在过问她的情况。
他不去看她,并非因为他薄情寡义,只是他不想让她的情绪激动。
这天,钟意被转到普通病房后,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在休息。
顾时宴在病房外徘徊了很久,还是推门进去了。
这两天,柏城的天气一直都很好,堆积起来的雪也在这两天化完了。
只是,天气却比前两天更冷了。
顾时宴知道钟意转病房,过来的时候,专程去花店买了花,又买了甜品。
他推开门进去时,钟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了。
顾时宴小心翼翼进去,将新鲜的百合花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又将甜品打开。
他在病床边坐下时,声音低低哑哑的开口说:“医生说你可以进食了,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吃甜品,所以就给你带了一些过来。”
蛋糕打开后,甜腻腻的味道瞬间在病房里蔓延开来,钟意闻到甜味后,竟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这两天在重症监护室里,她都是输得营养液,再加上鼻导管进了一些流质饮食。
除了这些,她就没再吃别的什么了。
此刻闻到蛋糕香味,她还是有些嘴馋的。
可她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蛋糕上面,而是抬起头看顾时宴,她的脸更小了,看着瘦骨嶙峋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更衬得她面色苍白,人沧桑。
钟意开口,低声说道:“你答应过的承诺,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抢救室里,顾时宴对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还记得。
要不是他的那些话,她想,今天应该就会举行她的葬礼了。
她还有事情没做完,她还不想就这样离开。
了一了心愿,也好走得安然一些。
顾时宴听到钟意的话,他低垂着目光,却并没有回答她,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他用小勺子挖了一点蛋糕,然后喂到钟意的嘴边说:“先吃点东西吧。”
钟意不肯张唇,目光倔强的盯着顾时宴。
沉默的对视中,无声的硝烟弥漫着。
钟意的眼神很坚决,似乎是在告诉顾时宴,只要他不放她离开,她就会拿生命跟他去耗。
直到顾时宴攥着勺子的手都酸了时,他才掀唇轻声说道:“钟意,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他目光灼灼盯着钟意,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窥探一点点什么。
她瘦得脱了相,但仍旧令他心头荡漾。
钟意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脸,她喑哑、暗沉的嗓音响起说:“那天救你,只是我一心求死而已,你别多想,跟爱不爱的,更不沾边。”
她态度冷漠,早没有往日的那份少女心思。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钟意就变得这样冷淡了。
顾时宴却并不愿意相信钟意的话是真的,他尝试着问她说:“可是钟意,谁会不惜生命的去救另外一个人?你就是还爱我,对不对?”
他看着钟意的侧脸,他很想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他想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可是看到钟意身上还包裹着纱布,他就收住了这份心思。
钟意的命是保住了,可她后续还要做手术。
小腿粉碎性骨折,要等消肿了之后才能做手术。
至于颅脑淤血,似乎问题不大,说只需要吃药化瘀就好了。
最严重的问题,还是钟意的腿。
想到这些,顾时宴并不忍心去触碰她。
钟意听到顾时宴的询问,她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即才好笑的说道:“你还是那样,总觉得一切势在必得,可没有人会一直不变的,顾时宴,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我说过了,我早已经不喜欢你了,我救你,也只是我一心求死的结果,你不信我,我也不想再多说了。”
顾时宴坐在病床边,他侧头看着钟意偏过头的样子,明明很别扭,很不舒服,她却就是不肯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她说不爱他的这句话,他也早听了好几遍了。
可从没有任何一遍有此刻带给他的冲击力更大。
以前,他只当她是耍小脾气。
可现在,他竟然有那么一点点是相信的了。
她好像,真的不在意他了。
可是没关系的,他在意她就好了。
话题太沉重,顾时宴不想再提及,他耐着性子,绕过床头走到了钟意面向着的那一边,他将蛋糕再一次喂到她唇边,声音挺轻的说道:“我们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你吃点东西吧,你太瘦了。”
钟意并没有躲开顾时宴,她抬起头看他,眼眶里聚集着一汪儿的泪水,她目光热热的盯着他说:“你是不是又想骗我?”
顾时宴微微闭了闭眼睛:“没有,我没想过要骗你。”
钟意的情绪有些上来了,声音变得嘶哑不堪:“潼城的时候你就说过,只要我照顾好苏云禾,你就放我自由,而抢救室里,你也说过,只要我醒来,你就放我自由,同样的把戏玩两次,还有意义吗?”
因为太生气,钟意用尽了力气冲顾时宴吼,她脸上青筋尽显,锁骨也凸显出来。
她疯狂的吼着,一张脸通红,身上到处也跟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内脏破裂,她这样用力,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抓她的心,挠她的肝一样,腿上的痛更是钻心蚀骨,似乎要叫她窒息一般。
可这些疼痛,远远不及顾时宴诓骗她更令她痛苦。
钟意难受的将脸埋进雪白枕头里,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来,顾时宴看她这样,放下了蛋糕就去抚摸她的后背,他听到钟意哭泣的声音,他感觉到她羸弱的身体在自己的手下颤抖着。
这一刻,他竟真的生了想要放她自由的想法。
可是很快,他将这个想法给掐灭了。
她是他的女人,她怎么能离开自己呢?
但钟意很明显在等他给她一个回应。
他要是不应下来,她恐怕不会乖乖听话的。
所以为了她好,他假装深思熟虑了很久后,才开口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痊愈了,我会放你自由,到时候天高海阔,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拦你,也不逼迫你回来,更不会过问你。”
钟意闻听此言,将埋在枕头间的脸抬了起来,她神情恍惚的看着顾时宴问说:“你会骗我吗?”
顾时宴凝着她的眼睛,面不改色的告诉她说:“不会,我不会骗你。”
钟意偏过头,大概是高兴,又大概是期待,她热泪盈眶起来,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顾时宴温热的大手往她的脸上覆去,他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声音很轻柔的嘱咐说:“所以要好好修养,等你好了,我就放你自由。”
钟意心中不是没有怀疑,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选择去相信。
“好。”她答应下顾时宴的嘱咐。
只有好起来,她才有离开他的可能。
哪怕希望渺茫,可她也只能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