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我的额头,淡淡的说:“你面相如此。”
“那、那、那这两件事怎么办?有解么?”我问。
宫先生起身,不徐不疾的走到柜子前,抽出一本厚厚的线装书,低头翻了翻,再放回去。
转到桌前坐下,沉思片刻,又抽出一张纸,写了两行字。
他把纸又推到我面前,说:“莫急,水到桥头自然直!你看看。”
我捧起纸一看,上面四句话:
“公门一丝悬,洪门本无缘。今逢双蹇事,两担都在肩。”
字我都认得,意思却茫然不知,我茫然的看着宫先生。
宫先生似乎很喜欢同我聊天。
他指指我面前的杯子,“先喝口茶。”
杯子是用竹子根茎做的,甚是好看。我端起来,见纹理细密、色如碧玉的竹子打麿光洁,上面还刻着几个字,“袖风怀月”,应该是宫先生的字。
宫先生自己也喝了一口茶,又提起毛笔,在纸上点点划划,才说:
“‘公门’,就是官门,就是现在说的‘白道’。‘洪门’,原来批明末清初的反清组织,后来指地下的黑社会组织,就是现在说的‘黑道’了。”
“先说令妹的事,应该是起自于白道,也启衅于白道。”
他怕我
听不明白,把“启衅”两个字写在纸上,推给我看。见我瞟了一眼点头,意思明白。他有些意外,可能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知识结构其实普遍很弱。
“你家里的事,让你母亲担忧的事,也是从公门中人造成的。”他又说。
“两件事同时发生,也是由公门中人挑起来的。都落在你的身上了!”
他说完,看着我。
当然是,都有点小官帽子的混蛋在搞鬼嘛!什么副科长、副所长、副局长、副镇长,官不大,坏的很!
“那、那,宫先生,怎么解呀?”我张着嘴巴,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刘雨花也说:“是呀,是呀,有办法么?”
“事缓则圆。不用太急。”他说。
“可、可、可,可是,人家逼的好急呀!”我终于没有办法,总装着从容不迫的卵样子。
宫先生笑道:“吉人自有天相的。过些时日便有分晓。当然,不等坐等。”
“令妹的事,是白道之事,宜让黑道的人解开;令堂大人忧心的事,出自公门之人,却是以黑道行事、不讲道义,宜以白道之人化之。小兄弟,好好思量一下。”
我记下了,却不知道怎么“思量”,只好先懵懂的点点头。
他一
下子说黑、一下子说白,我让他说的都有些黑白颠倒、头晕脑涨了。
他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一种慈爱的神情。
“一开始我就说了,小兄弟是为母忧、为姊妹忧,独不为自己忧的‘孝悌’之人。其实,小兄弟现在,也有好大的干系压在自己身上哩。儿、女、情、长,对么?”
我身子一晃,手中的杯子失手倒在桌上,半杯茶水泼在厚重的桌上。
刘雨花“哎呀”一声,忙从门后扯了抹布来擦桌子。
宫先生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看一眼刘雨花,说:“小兄弟遇事,先忧家人,而不言自己。其心可嘉呀!令人佩服!”他微微点头说。
我同宫汉成聊了这么久,说真话,如果不是事事关己,真的有些累。他的语言风格,同我的“特马的”风格,完全不是一个频道呀,没有我同兄弟们的语言情景畅快。
刘雨花听了,瞥我一眼,撇着嘴说:“哟,张兆一,你真的失恋了呀?别人不愿意嫁到我们山沟里来么?”
我?!
这话让她给堵的,真特马不是味道。
宫汉成边喝茶,边看着我们,呵呵的笑。然后又扯过一张草纸给我,“你可以再写个字看看。”
我脸一红,知道他
的意思。
想到我同曹淑媛第一约会,后来经常相会的,乌河畔的歪脖子柳树,我写了一个“柳”字。
刘雨花看了,忙问:“哦,你马子姓‘柳’呀,客气(漂亮)么?”
宫汉成拿在手上看看,再放下。提起笔,在上面画了几下。
“你们第一次定情约会,是在柳树下吧。”他把纸推到我面前。
卧草!这看的出?
我一看纸上,他画的东西,像是一个木字下,立着对称的两个东西。
“这是柳字的出处,是甲骨文。像不像树下头,站着两个人?”
刘雨花凑上来看,说:“咦,真像耶!哈哈,张兆一,你真的是在柳树下者(引诱)女崽子呀?”
我横了她一眼!
“你的女朋友,是一位非常漂亮的、非常有主见,也非常喜欢你的女孩子!”宫先生说。
我不免得意,说:“这、这也能看的出来?”
“嗯,也出自一个‘柳’字嘛。柳树根繁叶茂,脚跟稳重。狂风虽大,柳树虽摆,却咬定不动。”
我没有办法把她家“二哈”兄弟为难我的事说出,只问:“那、那、那?”
宫先生知道我不好意思问,仰头哈哈一笑说:“有‘柳’字的一句名诗你知道么?
”
我愣了愣,脑子现在是乱糟糟的,真的想不起来什么古诗名句。
“呵呵,看来你也是真心喜欢这女孩子,关心则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说,你同这女孩子会有好的前景。只是好事多磨罢了。”他把“柳”字念的很重。
我咧开嘴,傻傻的笑了。
紧绷了这么久的神经,总算有一点点松了下来。
宫汉成又扯出一张纸,不过这次是一张淡黄色的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再赠你几句吉言吧!”他手不停的写完。
我歪着头看,上面是“清风明月夜,杨柳笙歌时。劝君多努力,即景好吟诗。”几句。
他随手又扯过一张纸,毛笔龙飞凤舞的划了几个来回,把纸给了我,说:
“小兄弟虽体格强健,但先天似有不足。这个方子你留着,协安、靖关山里的草药颇多,可照方采集,闲暇时用滚水泡了,权当喝茶。”
聊了许久,我们才告别出来。宫先生坚决不肯要我的二十块钱。我对他有了莫名的依恋感,像小男孩对父亲一样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宫汉成先生,果然与我有莫大的渊源,而且是很早的时候。
下面,我慢慢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