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们五兄弟商量的几条“妙计”也想了一夜,别的好说,主要是对万德广的“打击措施”,我有些疑虑。
不是怕这蠢崽,而是想起了肖原给我对形势的分析。
因为身为阿sir的二哥常国庆、和身为“江湖教父”的孙拐子,都没有深究“大眼哥”到底是受谁指使,说明这水很深哩。
任何的道义,都是码放在利益这杆秤上的。砝码怎么放,只能各看良心和交情了。
不能责备二哥时时的畏缩,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在社会上混,上半夜想自己的,下半夜了应该想想别人的。
当然,我是乐见其事的。反正,由老三他们去动手,管他是戚大由的儿子,还是万德广。
我自己还一身的“落壳”(麻烦)哩。
最要命的,现在得不到任何曹淑媛的消息。早知道如此,应该同她约好暗号,比如她家的房间灯光的开关呀、花盆的摆放呀什么的。地下工作者的经验,不能忘呀!
现在最不想去的、又不得不去的地方,自然是单位了。
骑车进入支行的院子,感觉天就暗了下来。人们的眼神就不对了,特别是保卫值班室的。
当班的人呲着牙,对我说:“小张,你可得弥补下我们的损失,每天扔包烟下来。特马的,人流量大减,又得自己买烟了,损失不小耶。”
卧草!那就是说,那摆猪血摊子小商贩的损失,老子
也要补偿?
我进入营业厅,首先看到的,却是欧阳国坐在我会计股的位子上。
咦,这小子怎么就调岗了?要知道,从算线的出纳员,到记账的记账员,好歹也算是个职业上的小小进步。
欧阳国有些讪讪的看着我笑笑,师傅却皱着眉,在一旁抽烟,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这时,姜股长走了过来,对我说:“张兆一,从今天起,你的记账员工作,正式移交给欧阳国。你把工作正式交接一下,老邱,你做个监交人。张兆一你办完了移交,再来找一下我。”
说完,她转身走了。
二哥欧阳国有些尴尬的看着我,说:“没、没想到领导这么安排的哟,你、你看怎么弄?”
我却大度的一笑,这关人家欧阳国什么事?我反正在记账员岗位上已经呆不住了。但心中的火气还是上来了,特马的就是说,会计出纳股将我彻底放弃了。我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移交很简单,我手里的四个业务印章、每一本账薄还有截止到前天的余额,全部列在一张纸上。我看都没有看,就在“移交人”一栏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欧阳国、师傅也签了字。欧阳国要拿过去找姜股长签字,他就算是正式接手上岗了。
师傅对着欧阳国的背景“哼”了一声,说:“亏的还是你的什么朋友兄弟,你一倒霉,他从你去出纳上开始,早就在上下活动,又是
找马元春、又是找姜股长,就谋你这个座位呢?”
我自然不信,好歹欧阳国是我结义的二哥嘛,有这么现实势利?
我抬头看一眼正蹶着屁股、哈着腰,一脸谄媚屌相的欧阳国,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可我总不能怪罪人家二哥吧?这个位子我坐的的,二哥就坐不的了?总不能自己没有了出路,就要让结义的兄弟同我一样,放弃自己的出路吧?
想是这么想,但我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欧阳国从姜股长那边过来,把一张移交表交给我留在,他小心翼翼的把另外一张放进抽屉里。他始终低头不看我的眼睛,心虚的样子,让我更加不痛快了。
“师傅,我走了。”我对师傅说了一句话,转身就往出纳那边走。
“张兆一,不是让你过来一下么?”那边传来姜股长的声音。
我只好转身,慢腾腾的,走到她的桌子对面。
“其实,严格的来讲,你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是会计出纳股的人了。是协安营业所的人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明天要在全行员工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要真正反省自己的错误。你这么年轻,要珍惜自己的前途。”姜股长看着我,有些怜悯的样子。
“我不会做检讨的!”我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血在加速流动,快到让我的心脏都受不了了。
“你、你说什么?”姜股长吃惊的
看着我,像是看着评书上说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的倒霉蛋。
“我不会做检讨,谁特马要做谁去!老子不动!”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张兆一,你跟谁称‘老子’?一点教养也没有。告诉你,你要一意孤行,支行可是要给你处分的!”
姜股长也站了起来,“你、你、你要考虑后果!你这样蛮干胡闹,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血都往我的头上冲去,“没有结果就没有结果,老子辞职不干了,总可以了吧?草他麻的逼!处分就处分!”
我已经疯到不计后果了。
姜股长往后倒退了一步,显然怕我发疯不讲武德。
我却一甩手,出了营业厅的铁门,往外就走。
师傅隔着铁栅栏,指着我喊着:“小张、小张,你莫做蠢事呀,回来、回来!”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骑上自行车,上了大街。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逛,经过了曹淑媛的家。我坐在车椅上,一只脚踏在踏脚板、一只脚杵在地上,躲在梧桐树下,望着她家二层楼的房子,希望能看到她。可是,除了知了讨嫌的聒噪,还有偶尔落在我关上的枝叶,什么也没有。
我继续没有目的的乱逛,又遇见了段星云,就是繁荣印刷厂的会计兼出纳。她了骑着女工的凤凰二六自行车,“张兆一?张老师,原来是你呀!”
段星云在我面前下了
车,她看我的样子,应该是知道我已经出了变故了。
“张兆一,你干嘛哩?”她显然看出我是在瞎转悠。
“没、没干什么,随便转转。”我有些尴尬。
她看看我,说:“夜校的同学都在问,说张老师怎么好久没有来了?你肯定有什么事吧?”
“我、我有什么事,天天混就是了。”
“我爸爸也在问,那个爱读书的小张,怎么这么久不来寻书看了?”
她很聪明,并不追问的倒霉的事,而是往开心的地方引我。
“谢谢段叔叔了,我也是瞎忙,一时没有时间。”
她嘻嘻一笑说:“是忙着谈恋爱吧?呵,别抵赖,全区人民都知道,你在同谁谈恋爱!”
我心里一灰,有些落寞。那么我被徐玉香痛骂的事,肯定也全区人民都知道了。
“段会计,你们印刷厂来了什么新书?”我只好转移话题。
“这段时间没有,还是上次同你说的那些。我爸爸也在扩张经营,想做些配件或者竹木生意。你有时间么?要不去厂里看看,反正不远。”她说。
我想反正没有事,去看看也好。她父亲段克明,是我比较喜欢来往的人。况且,我现在这副倒霉相,人家段星云一点也没有嫌弃。
我们并排而行,往乌有区南面骑行。
繁荣印刷厂原来是国营企业,后来经营不下去了,被段克明承包下来。现在越来越红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