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豪气的冲出营业厅铁门、冲出支行大门。
跨上我的凤凰二八全包链自行车,猛的一脚蹬出去,自行车箭一样往前射了出去。
又狠命的踩着踏脚板,耳边就响起风声了。我
只是想从人多的地方跑出去,再跑到没有人的地方。
如没头的苍蝇一样,狂蹬了十几分针。
我猛的发现,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乌河边、杨柳岸,同曹淑媛第一次亲嘴的歪脖子大柳树下。
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猛的刹住车,把车放倒在地上。自己靠着歪脖子树,无力的滑了下去,坐到了草地上。
感觉一切都完了!
呆坐了这么久,下午的阳光依然很毒,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远处乌河蓝蓝的河水,微波荡漾,无比的乏味。
一直到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遥远的山顶上沉下去,我才感觉自己有些累、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去找谁。
我扶起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家在乌由区北边最偏僻的北湖镇,叫袖水街。
因为乌河向东流去时,在这边折返了一下,从此处穿过,将一片土地划成两边。
这是全区最落后的地方,我家住的棚板房据说是清代的建筑。在这里,比比皆是。
一条破旧的沙石街道,两边都是一层的平房。只在我家斜对面,有栋带院子的二层小楼,住着是一位长征老干部。
街道的最东头,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是
镇政府的所在地。而最热闹的是最西头,因为乌河浮桥的码头在此,周边才有一些摆摊的商贩。
远远望到家门口已经打开,最小的弟弟张兆武正坐在高高的木头门槛上,东张西望。我吓了一跳,忙上前去,“老五,你一个人坐在这?”
兆武看到我,跳了起来往门内跑,边跑连说:“妈妈,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我将自行车提起,放在厅堂里。却见师傅和妈妈,还有欧阳国,都在里面坐着。
妈妈见了我,眼圈就红了,上前不由分说,在我头上“啪啪”煽了两巴掌,“你要寻死哟,你干什么事!你马上跟我去从家姜股长那,去赔礼去!”
“我不去!”我脖子一拧,嚎了一声。
师傅上来,也指着我的头,说:“小张,你、你、你干的什么事?一点事也不懂!你妈妈说的没有错,你去姜股长那道歉!”
这里,外门自行车铃一响,见是钱进和夏宏伟到了。我在支行的结义四兄弟,全部到齐。
钱进麻杆一样的细高个子,戴一逼眼镜。夏宏伟五大三粗的,别看表面粗糙,可是打牌最会玩心眼。
“老四,你不能这样,跑哪去了?让大家都跟着你驼急(着急)!”钱进一进门就瞪了我一眼。
我这三个结义兄弟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我知道,他们对我同曹淑媛谈恋爱,也是大出意料之外。特马的,这老四,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人哩,嗯,想不到!
夏宏伟说:“是哟,吓的我们都脚发软,我都给邹友丰打了电话,他也在找你。”
我在外头的结拜五兄弟,同在支行的结义四兄弟,大家是相互认识的。只是基本上不会到一起玩,原因是那四个兄弟同我这三个兄弟,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相互吸引的地方。
“你们真多事,我就在外头逛了一下,有什么卵事嘛。”我懒洋洋的说了一句。我现在最挂记的,是曹淑媛怎么样了?被她家里暂时软禁是肯定的。看那个样子,会被软禁到下周一,然后直接去市分行报到,参加集训队了。
去市分行一起集训的美好蓝图,已经随着那把被我肢解的算盘,一齐烟消云散了,像做了一个春梦。
我知道,这是对我最大的打击。
“阿姨,我们先陪兆一出去吃点饭,聊一聊,您放心,冇事的。”钱进说。
妈妈见我的脸色铁青,她是知道我犟起来,是很难回头的。就点点头,说:“亏得有邱师傅,有你们这些兆一的好兄弟。我对你们的事,也是两眼一抹黑。”
“邱师傅,你去么?”钱进又问师傅。
“算了,我同小张他娘说说话。”
钱进又在兆武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老五,你听话一点。等下你哥会带好吃的给你。”
我们来到几百米外的浮桥桥头,这里这么多露天的小摊子,提供本地的特色小吃。
找了一张方桌坐下,欧阳国去点菜。钱进又打量了我一下,笑
道:“不筑不急(不言不语)、就摘花魁。张兆一,你小子够阴的,什么时候同曹淑媛勾搭上的?到了什么程度?老实交待。”
“去你麻的!”我一肚子官司,“大哥你特马的看我笑话来是啵?”
“草!你特马真没有良心,一下午,兄弟几个都急的要上吊了,生怕你想不开,投河了。”
“投你麻的逼河!老子一个妹骨里(扎一个猛子),在水里可以游十几米,投河死的了么?”
夏宏伟皱眉说:“老四,你这样子,怎么弄?我是听说,连曹淑媛的爸爸曹局长、都打电话给郭行长,要他干涉你同曹淑媛的事哩。你也是,办事毛糙,又弄个什么‘串户’的事出来,让人抓住把柄了不是?”
其实夏宏伟是说的平和一点的,后来我知道,区财政局局长曹洪生、就是曹淑媛的老子,在电话里对郭行长说,你不处理好张兆一这个流氓混蛋,那我们自己来解决!
我看着端上桌的炒米粉、野芹菜炒蛋、回锅肉、乌河棍子鱼、楷杷,还有两扎用塑料带子捆的东渺啤酒,虽然饿了,可一点口味也没有。
“老大,请你老子出出面撒,找找叶主。席,去求求情看。”欧阳国对钱进说。
钱进的父亲,同支行工会叶主。席是高中同学。找了叶主。席的路子才进行,并且分在了计划股。
钱进像有虫牙一样,嗞嗞吸了一口凉气,摇头说:“好难哟!我爷老子只有求叶主。席
的份。”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父亲是区文联办公室的主任,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卵名头,办不了什么事。
自己儿子的进找叶主。席,人家肯定给面子。
我的事,就免谈了,何况我可能已经被支行领导定性为“罗汉赤膊鬼”了。
“老四,我跟你说,你还有一个事冇定性,也麻烦。万德广那个混蛋,不是说你讹诈他钱么?支行虽然没有信,但也派人去西芜县靖关镇外调,结果没有找到人,现在也没有落实。要不是你手里有借据,还有现金,就麻烦了。”
我想起龚大发那张黑脸,有点悲哀,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所以,老四,我也劝你,做个检讨算了,什么卵大的事?而且我告诉你,支行就要出分房子的方案了,你要不低个头,估计都麻烦。你想想,哪边轻、哪边重?”
欧阳国不愿听了,“我草!老大,按你说,我们这些一条小命,人家怎么玩都行啰?”
“事实就是这样呀?你说,怎么弄?”钱进自己先闷下一杯啤酒。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在支行,大哥钱进是最有“人脉”关系的,其实一点卵用也没有。
晚风习习,我们四个银行的屌丝,遇见这样完全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闷头喝酒了。
这时,一辆吉普警车轰的冲到我们桌前,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正郁闷无比,什么王八蛋这么不长眼?我操起啤酒瓶就要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