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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经”的高论

    先解释一下,在我们乌由一带的方言中,这个“经”字,一旦同动词组合在一起,作为前缀,就表示一种行为在程度上的加强。比如老高说的“经看”的“经”,就是说好看、耐看。是强调女子的相貌,不仅是单纯的漂亮,而且是特别耐看的美丽。“经吃”,是指一件事很实惠、一个人很能干。

    “大哥,什么‘三经’呀?”我正襟危坐,秉承我一贯的好学品质,虚心聆教。我是比较佩服他的,既读过不少书,又饱经沧桑。无论是论事议人,还是很中肯的,常常一针见血。加上有商人的滑头,更具幽默的气质。

    那时由于我管着个体工商户的账户,虽然并没有什么权力,顶多给人家多一点方便。比如人家拿现金,没有现在那么多规定,什么预约、什么反洗钱。最多是就是适度控制一下额度,不要搞的出纳那边现金不够,又要去人行金库介款。

    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天取现金,原则上不要超过一万、笔数不要超过两笔。但只是“原则上”,我们接到现金支票时,会象征性的问一下。

    有些活泛的记账员,如刘祥,就把这个当成一种权力,同客户交换利益。

    我是懒得去问的,人

    家挣的钱,你多什么嘴。要是是非法得来的,那是有关部门管的事。但要刁难一下客户,也很容易。随便找什么借口,比如你今天取现超过了额度、比如今天库存不够,等等,也能将他们唬到。

    他们大多是土包子,对我们算是毕恭毕敬的。也没有现在的客户刁,动不动就去消保或者监管部门投诉。

    但说心里话,现在的银行太“商业化”了,追求利润最大化时,其实有些工作,已经背离了“客户至上”的信条。说的许多华丽的词藻,多是哄客户掏口袋的。

    所以,同我打交道的个体私营主不少。但我愿意打交道的人不多,繁荣印刷厂的老板算一个,另一个就是喜欢同老高来往。一是感受到他身上还有读书人的底子和气质,要说当年的“老三届”,真不是浪得虚名的,他们的文化底子,是后来许多大学生、研究生也比不了的。二是他人生坎坷,又善于思考,总结和阐发,把一件事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深受启发。

    另外是一些为了办事方便,主动同我交往的人,大多都是脚上泥巴没有洗干净的个体户。

    他叹口气,又递给我一根烟,给我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才边吐着漂亮的烟圈,

    边凝神看着自己老板桌后面的匾额上的几个字,“家和万事兴”。

    他像是深有感触,又像是痛定思痛样说:“女人么,第一是要经看,经看,当然就是要漂亮啰。老弟,你这个马子就很经看。”

    我脸一红,嘴巴里又泛起曹淑媛香香的味道,“大哥说正经话撒,她还不是我女朋友啰。”

    他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摸摸金边眼镜,笑道:

    “老哥是过来人,这女仔子不但客气(漂亮),也是个很能干的人。对你不错哟,你好福气!

    “特马的,这女人要不客气(漂亮),男人活个卵子劲啰?娘希匹,我现在看到江卫华,就想吐!一身横肉,猪一样的!娘希匹,不是看着她娘家原先对我的好,老子早就让她死远些了!”他触景生情的样子,真把“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这句话,诠释的明明白白。”

    他只说了一半真话,他老婆家里兄弟七个,个个横蛮好斗,他惹不起。几次动了想回宁波的心事,差点被他舅老爷们给废了。

    “唉,兄弟,你说为什么古代的皇帝要选妃?为什么现在外国香港那头有选美?好像国内也兴起选美了这个游戏,为什么电影电视上的女人都是漂亮的?”

    特

    马的,他像是《十万个为什么》编辑部的编辑,唠叨个“为什么”没有完。

    他看出我的不耐烦,讥笑我说:“为什么你追人家小曹,不去追小郭?”

    卧草!他娘个头,比我师傅还厉害,什么都晓得呀!

    他的论据说的差不多,开始抛出论证:“娘希匹!不就是因为世界上,女人其实都喜欢卖相、男人愿意买色罢了。世界上没有不喜欢美女的男人,连太监也喜欢!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想玩美女?”

    他有些委曲的、气哼哼的说。显然,他是要为他同许岩的偷鸡摸狗,找到“正义”的依据。见我一脸藏不住的不屑,他就一脸高山流水、天下知音难求的痛苦表情。

    我连忙转移话题,“大哥,什么是‘经吃’?这同吃有什么关系哟?”

    他笑了,说:“对,第二就是要经吃,女人么,就要贤惠、就要能干,务家一把好手!”他简明扼要的说。

    “大嫂务家应该不错了。”我忙赞一句,要救回冷场。

    “狗屁、狗屁!”他把烟头按灭地烟灰缸里,像要把“狗屁”给戳出来。又苦笑的摇头说:“唉,原先哩,家里穷,没什么钱。她管家、做饭、带崽女,好像蛮不错。唉,可是这家业一

    大,就什么卵用也没有。

    “娘希匹,天天东张西望,疑神疑鬼的。连我工厂工人的伙食也要管,天天扒在厨房里看大师傅弄饭,炒菜油多滴几点,就瞪眼骂人。

    “特马的,她哪像是贫农出身哩,放在旧社会,不特马的一个恶地主婆么?她能管我这厂的财务?呵,呵,上你那去转个账、取个钱,恐怕连支票也不会开。务家,务个屌!”

    他嚯的起身,像关在猪栏里知道自己要被宰的猪,在办公室内来回乱窜,“麻个逼的,天天跟我扯X巴卵蛋、天天跟踪老子。哼,还说要查我的钱到哪去了!”像自言自语,又像对我说:“这个命,有几苦?怎么活哟!”

    我刚刚沉浸在曹淑媛的温柔乡里,幸福的像小提琴上的音符在游动、在升华。自然同他狗急跳墙的感受,没有什么共鸣。

    “大哥,没有那么严重吧?你们毕竟十几年的夫妻哟。”我坏坏的一笑,“大哥,你老实话一句,你同许会计是怎么回事?”

    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神经质似的扭动脖子,四下张望一下,然后又笑了,有些小得意。

    “唉,人家可是高中毕业的,考大学就差个两分。又是市区的人,兄弟,你看这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