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路上的叶红鱼,越想越觉得巧合。
怎么恰巧自己在路上好心帮一把的难民,又偏偏是大伯的结拜兄弟。
而从大伯的眼中可以发现,他对自己这位结拜大哥,似乎不是尊敬而是有些害怕?
“婶子,你听大伯提起过这位结拜义兄的事吗?”
马车上的叶红鱼越想越不对劲,便开口问身旁的张氏。
张氏拧着眉头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曾听他提过。”
“只是几年前听他说过他有个恩师,具体叫什么,那婶婶倒是不记得了。”
望着侄女眉头紧锁的模样,张氏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怀疑长卿的这位义兄是匈奴人假扮的?”
叶红鱼差点被婶子的脑回路雷到。
“这倒不是。”
“只是我觉得未免太过于凑巧......”
“哎呀,你就放宽心吧。”
“戏文上都说无巧不成书....”
叶红鱼默然不语,而是决定回家之后,问一下自己的父亲。
玉剑关守军驻地。
曹观棋负着手查看着面前的地形图,以及前线驻军的防守分布。
“匈奴大军来势汹汹,玉剑关恐久战不利。”
“加上驻军多数水师出身,陆地之战不太擅长。”
叶长卿思索片刻,拱手道:“是否撤进关内,渝州城两道城防,加上瓮城的防御工事.....”
曹观棋摆了摆手,沉声道:“玉剑关一旦撤军,匈奴便会趁机压上来。”
“届时,匈奴前线大军便无后顾之忧。庞统的前线部队,将会腹背受敌。”
“玉剑关的任务就是盯住着十五万匈奴大军。”
“你们要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
曹观棋的话掷地有声不容拒绝,叶长卿躬身行礼,一副谦虚模样,“谢相爷解惑。”
“本相此行渝州是有要事处理。”
“你是渝州知县负责一切军政要务,我也不便插手。”
叶长卿怎么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眼下马上明白的相爷的意思。
说是不便插手,实则已经把话说死了,按照刚才的吩咐照做就是。
其次,此行需要你这个渝州知县出面。
这种话,不适合曹观棋来说,若是日后被人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万事求稳。
老赵从怀里掏出了一幅褶皱的画卷,在书桌上推开后昔日可见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此人名叫管清秋,乃是南海神尼的弟子。”
“容貌秀气,手持一枚竹笛。擅长岐黄算命之术,尤其喜好喝酒。”
“半年前窃取南海龙门观至宝出逃,传言来过渝州城,便再无踪迹。”
“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叶长卿沉思状陷入了回忆。
不久后便想起一件怪事,连忙开口:“她是不是叫管清秋下官不知,但是按照赵侍卫的描述来说,渝州城还真有过这么一位人物。”
“小渔村内有一女仵作,医术高明武艺高强,且吹得一手好笛。”
“据小渔村的村长上报,此人是半年前被村民救上来的,且患了失魂症。救她的正是一位仵作,故便寄宿在了他的家中继承衣钵。”
曹观棋与老赵对视一眼,暗道:这趟来对了!
“小渔村在何处。”
“在这里,离玉剑关一日的路程。”
叶长卿马上在地形图上指了出来:“前些时日,她曾来过玉剑关救治伤兵,后因要进山采药研制,故这段时间一直没来。”
“备马。”
“我与相爷要前往小渔村。”
既然知道了下落,两人决定立马动身,以免夜长梦多。
“是否要下官安排一些人手送相爷过去?”
老赵拒绝了叶长卿的好意:“不必了,此行绝密,不可让他人知道。”
“叶知县,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将家人置于险地。”
面对赵错的威胁,叶长卿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连声点头答应:“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二人快马疾驰离开了玉剑关,星夜奔袭赶往小渔村。
月光如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
大雪封山极其难走,马蹄溅起片片雪花。
曹观棋瞥见了月下自己和老赵的身影,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
不禁被这壮丽而又孤寂的景象所触动,不由得高声吟唱: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故乡一盏灯。”
“相爷好诗啊!”
风吹得耳朵生疼,更别提加上骑马在开口说话了。
“老赵啊老赵!”
“没想到今日,我们却回到了往日的生活!”
“嘿嘿,那可不是。”
“话说相爷是不是想家了?”
“你说什么?”
老赵不由得挥动着马鞭加大马力追了上去:“我说相爷你是不是想家了.....”
.....
下午时分,二人灰头土脸地来到了小渔村。
村子不大,大概在三十户人左右。
“听说了吗?渝州城的捕快都来了。”
“就是来查那命案的,走啊一起去看看。”
“就在刘婶废弃老屋那边,快点,晚了就没位置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凑热闹的村民就把一栋废弃房屋围得水泄不通。
男女老少都是窃窃私语,场面吵杂无比。
曹观棋和老赵也是心生好奇,跟随村民一同围了上去,怎么一到这地方就碰见命案了。
从人群中往里面打量,一位穿着素衣的女子带着面纱正在验尸。
声音煞是好听。
“王二牛,李大胆,陈七。”
“他们三个都是附近村子出了名的无赖,整日就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女子旁边一名衙差悉悉索索记录着。
“死者口中没有泥沙,肺部无水,据推测死后才落入水中,或者是被杀后抛尸。”
“身上淤青众多,并不是致命伤,没有伤口,排除利器作案。”
“服装破烂,多数湍急水流中的异物导致。水流冲泡已久。”
接着女子取出一张厚薄适中的黄纸,覆盖在四肢关节之处。又掏出小瓷瓶往纸上倒了些粉末状的药粉,拿出一根小黄棍来回熨擀。
拿起纸张抖落粉末,仔细观详道:“死者无致命内伤,死后身体受到撞击才形成的骨骼移位。”
女子看了衙差一眼,外的验完,自然要验内的。
为了保证现场安静,衙差们关上大门,对村民重新记录口供。
人多口杂,曹观棋也不好打扰,只能跟老赵找了个小铺子落脚。
点了一碗汤面填饱肚子,吃饭途中老赵没话找话。
“死了三个男人?是随机杀人还是蓄谋已久?”
“不过我好像闻到他们身上都有一股子鱼腥味。”
曹观棋白了他一眼:“废话,一个渔民没有一点鱼腥味才不正常。”
“我说的鱼腥味不是普通的鱼腥味,而是有一种怪异的鱼腥味。”
老赵吃着蒸饼就和小铺里的面汤,嘴里也不安分地搭话:“八成是仇杀。”
哐当。
正欲搭话,耳边就听见一阵动静。
曹观棋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躲在小店老叟身后的小女孩,立马察觉到戒备的目光,小女孩紧张地抓住了老人的肩膀,躲得更深了,只露出一双清明的大眼睛。
老叟笑呵呵地解释道:“官爷别生气,这是我家远方亲戚的女儿。”
“平日里比较调皮,没有见过官爷这般英俊的郎君。”
这老叟看着两人谈吐不凡,而且还骑着两匹大马,还在谈论着命案,就误以为他们是官差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村长简单一句就化解了。
老赵在一旁也不免揶揄道:“这话倒是不假,论起英俊,我家老爷那可是首屈一指。”
“怎么样老板,要不要考虑当个月老?”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曹观棋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扭头的时候视线又跟小女孩撞到一起。
不知道是篝火太盛还是羞涩的缘故,柔弱营养不良的脸蛋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她叫?”
老叟心里一惊,莫非是有机会?
“穷人家的女娃哪有什么名字,村里都叫她鱼妹,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这位官爷看起来一身正气,且容貌上佳。
如果鱼妹能跟了他,当不上正房,也总比在小渔村受苦受累得好。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到时候撒手人寰,这小丫头可怎么安生啊。
曹观棋没老者想的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小女孩很像小时候的曹婴。
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鱼妹?”
“世人愚昧。”
曹观棋叹息了一声:“这般年纪理应就读私塾,却整日要在汹涌的河上求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叟也是长吁短叹,谁说不是呢!要是这是荒北之地就算了,可这偏偏是渝州边塞。
边塞动乱,日渐增加的赋税,朝廷争斗混乱不堪....
苦的始终是百姓。
“她父母早年就遇难了,老头子可能也没几年活路。到时候一命呜呼,这丫头可怎么办……”
老赵似乎想到了什么,狡黠地开口说道:“这还不简单?”
“以他的姿色,当个大富人家当妻妾不行,当个丫鬟也妥妥……”
话还没说完,曹观棋就推了他一把:“我把你女儿推火坑,你乐意?”
老赵没心没肺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是光棍,没有女儿。”
“话粗理不粗,这或许就是鱼妹的命。”
老人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气氛有些尴尬,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搭话。
曹观棋看着那双懵懂清丽的眸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衣袍里拿出几颗大白兔奶糖。
“给你的,你可以理解为……”
古代管大白兔奶糖怎么说?
曹观棋一时宕机了,又不想把话掉地上。
“你就当作是糖葫芦吧。”
老村长看到那精美的包装,就猜到可能来历很大。这哪是糖葫芦,这怕不是宫中的糕点?
“官爷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鱼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了大白兔,随即又快速躲到老村长的身后。
其实这就是曹观棋以前整出来哄曹婴的小玩意,临行前曹婴又给他塞了一把,现在就剩这几颗了。
“老爷,你不是说吃完了吗?”
“这不最后几颗了。”
“那你骗我说没有?”
“真的没有了啊!”
在二人的争执中,小女孩轻轻咬了一口糖纸抱着的大白兔。
很甜……真的很甜。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