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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仪殿外。

    惨叫连连。

    宁妃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刘漓于心不忍放过了她,曹观棋可不会心慈手软。

    刘漓双手叠在腰间,身子随着殿外的惨叫声而轻轻颤抖。

    “一入宫门深似海。”

    “太后,在后宫最忌讳的便是心软。”

    曹观棋轻轻地在刘漓的耳边说道,双手袭上了她的肩膀,刘漓惊慌地退后几步,躲开曹观棋的魔爪。

    “放肆!”

    “曹观棋,这是凤仪殿!”

    “不是你的后宫!”

    曹观棋轻视一笑,嗅着手上的香味:“太后借刀杀人不惜引狼入室,想的不就是如此吗?”

    刘漓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竟被一眼识破。脸上多少有些心虚和尴尬。

    “你们下去备膳吧。”

    “对了,准备一壶上好的江南春,本宫要与曹相好好聚一聚。”

    随即抬手屏退了凤仪殿的宫女。

    不一会儿的功夫,殿中就慢慢的静了下来。

    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曹观棋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太后的一件玉蝉的首饰,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刘漓站在中央,手指藏在凤袍下回来缠绕,咬着贝齿,内心无比挣扎。

    又过了片刻,曹观棋似在自言自语:“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我不知道太后从哪里得到这块手帕,又或是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了我过往的消息。”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已经不重要了。”

    “我年少时,曾答应过这块手帕的主人。若他日功成名就,定会实现她的一个愿望。”

    “如今既然太后能拿出来,曹某悉听吩咐。”

    刘漓在一旁静静聆听,没有搭话,脑中浮现出了出来当年的故事....

    街道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烛光。

    勾栏与赌坊嘈嘈杂杂,莺莺燕燕。

    有人红光满面地进去,有人灰头土脸地出来。

    绕过巷子,转身踏入另一条狭长的巷子。

    初到这个世界的曹观棋,满身酒气地在街道上晃荡,深一步浅一步的

    远处的酒旗迎风摇曳,门罗可雀的摊位与刚才热闹非凡的坊市,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一旁的木牌上,写着小篆“沈家酒铺”四字。

    字迹娟秀落落大方,亦有书香门之风。

    推开了院子的大门,一股清涩甘甜的酒香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是大大小小的酒坛陈列其中,还有晒着的一些果干。

    大魏严禁粮食酿酒,多数粮食都是掌握在官府与门阀世家手中,所以沈娘子的铺子里都是果酿。

    半个月前连绵的大雨,使得衙役们都不想出去巡逻。

    怪不得这几个王八蛋老是嚷嚷着来这,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这样,曹观棋没事就去酒馆。

    一来二去的,也算熟识了。

    从同僚的口中得知,沈娘子本名幼薇,小名幼娘。

    父亲曾是一名夫子,后来因为有人造谣生事,引发了文字狱。

    沈老爹就比较倒霉了,早些年的文章被人扒了出来,于是就不幸地成为了那一场惨案中的替罪羔羊。

    本应该是连坐亲属,女眷官卖。

    不过后来由宰相出面,这场轰轰烈烈的文字狱才得以落幕。

    但是抄家是无所避免的,沈家就是就此落魄,随后几年里,沈韩氏也跟沈夫子后脚走了。

    只剩下二十一尚未嫁人的沈幼薇。

    按理说二十一岁还没有嫁出去,那就是大龄剩女了,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

    其实沈幼薇长得十分漂亮,姿色相貌身段都不输任何女子。

    关键她是罪人之女,再漂亮也没用啊。

    谁能猜得到皇帝的脾气,说不定改天就想起来这件事。

    退一步越想越气,又把沈夫子从坟里刨出来鞭尸呢?

    这都是有过先例的,并不是凭空捏造。

    一直过了半年多,沈娘子到处碰壁,就连普通的茶楼都不敢收留她做事,日子也是过得拮据无比。

    后面有个不怕死的媒婆,看上了她的姿色,给她撮合了一桩婚事。

    夫家的家境虽然穷苦一些,但是胜在心地良善,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怎么样的,诸如此类。

    简而言之,沈幼薇被说得动了心。

    像她这样的女子,寻一夫找一主度过余生都是难事。

    最不济的,受不了生活的痛苦,可能下海经商,或者卖给地主当奴婢,“幸运”一点的还可能当个妾啥的。

    相比这些,沈幼薇宁愿嫁给人,也不想自己落到那一步田地。

    你还别说,他这丈夫倒是老实本分。

    虽然长得一般,最起码人家是真心实意的迎娶。

    三书六礼,拜堂成亲,也算是给足了排场。

    谁曾想,好巧不巧的,他这丈夫在婚宴上喝高了,最后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这刚过门就成了未亡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什么克星、扫把星、天煞孤星.....等等的绰号都砸在了沈幼薇的身上。

    她那婆婆和公公倒是明事理,忍住了流言蜚语,也在劝说沈幼薇改嫁算了,她还年轻,没必要为了她苦命的儿子守活寡。

    说实话,沈幼薇没有半点后悔。

    面对如此视如己出的公公婆婆,她选择了为丈夫守寡,为两位老人养老送终。

    咋一看故事还是还算美满,舆论也慢慢地消失了。

    没想到刚过了半年,婆婆就生病去世了,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公公也撒手人寰了。

    结合沈幼薇的种种事迹,无疑是坐实了天煞孤星的人设。

    嫁过来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全家人都给克死了。

    这个消息越传越广,只要跟沈幼薇撞见的人,无不是闻风而逃,生怕被她克死。

    真是老套的狗血故事啊!

    曹观棋吐槽道。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所谓的野心。

    仔细想想,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反正也回不去,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成家立业,似乎也是不错的。

    凭借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优势,说不上做一个富家翁,最起码能安稳地度过此生。

    说来两人还真的有缘,曹观棋跟沈娘子竟然是对门。

    两人同一时间出门,同一时间回家,就像一对约定好的伴侣。

    在曹观棋刻意的接近下,沈家娘子也逐渐放下戒备。

    他闲暇之余帮她看店招呼客人,收拾一些重活,下雨天给她撑伞,装模作样找借口偶遇,实则是为了陪她去庙里上香。

    但是她的身上始终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却也带着一种成熟的韵味。

    知道她喜欢寒山寺上的梅花,曹观棋便去求老主持要来了一株,种在了她的院子里。

    来往的客人也纷纷揶揄:曹巡检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每次他都是挠着脑袋装傻充愣,不做任何辩解。

    沈娘子躲在门口,羞红了脸颊,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情愫越来越深。沈娘子也不再拘泥于过去,开始对曹观棋敞开心扉。

    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两人都默契般地心照不宣。

    直到某天。

    同僚王小二一脸狼狈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迹,气息也是出多进少。

    “观棋.....你妻子.....被歹人盯上了.....”

    “他们人多势众,还有几个高手........”

    “长安来的......”

    话没说完,王小二就陷入昏迷之中。

    等到曹观棋赶到酒铺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同僚已经命丧黄泉。

    沈幼薇有些衣衫不整躺在狼藉的墙角边,手上拿着一根沾血的簪子。

    他认得,这根簪子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而她的脸上,多了两道血淋淋的伤痕,眼神中是说不出的空洞和落寞,仿佛一具断线的木偶。

    “哟,你那小白脸姘头来了。”

    “为了她,你甘愿自毁容貌。”

    “在长安你都不肯把身子交给我?结果呢?”

    “你以为你跑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

    曹观棋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一脸不屑地盯着他,口中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沈娘子被抄家的幕后元凶,长安出了名的纨绔恶少——严文通。

    “观棋,别冲动。”

    “他!我们惹不起!”

    “惹不起?”

    曹观棋冷喝了一声:“老子今天就宰了他!”

    那一夜,酒铺血流成河。

    如同入魔的曹观棋,连杀六人。

    就在要砍下严文通的脑袋的时候,他的贴身内卫终于出手了。

    官兵举着火把张弓搭箭,亮眼的箭头通过火光折射在曹观棋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和无力。

    他亲眼看着严文通狼狈地跑向那名大官的身边,嘴里叫嚣着。

    狗杂碎,有本事你就当着我二叔的面杀了我....

    不堪入耳的挑衅,只是风太大,没听清。

    而他却不敢前进一步,因为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知道那是征西大将军,虎亭侯,庞青云的结拜义弟。

    他迷迷糊糊往身后倒去之时,还看到了两位熟人缓缓而来。

    其中一名身着锦鸡绯袍的官员,其后他的授业恩师。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河间府的大牢内。

    经过刑部的多方交涉,罪人之女沈幼薇勾引官差,意图谋杀礼部尚书之子,理应处斩。

    念巡检曹观棋懵懂无知,但是保护有功,一切事宜不已追究。

    他们达成了什么利益置换,曹观棋不清楚,但是最后他出狱了。

    但是他忘不了。

    沈幼薇在他眼前被刑具折磨至死也拒不认罪。

    眼神里对他的那种愧疚感,似乎是以为自己给他带来了不幸。

    临死之前掀开了自己的手臂,露出了那一点血红的守宫砂,嘴角上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清楚地领教到了什么是封建社会的权势。

    曾几何时。

    曹观棋也是整宿不睡,熬夜看着无脑爽文的书虫。

    各种穿越小说不知看过多少。

    看着书中的主角在古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封侯拜将,纵横天下.....

    他也曾幻想,自己若是穿越到古代又会有怎样一番作为。

    但等他真穿越了,却察觉现实和小说终究是不同的。

    因为现实比小说更荒诞。

    他以为古代的生活是美好的,而接受了封建王朝的毒打,他才明白自己天真的可怕。

    寒山寺,梅花林内一处角落,竖起了一个小土包。

    望着墓碑上的“吾之爱妻。”

    曹观棋又在坟墓旁种下了一株梅花,连同那只簪子一起深埋于此。

    现在的他,还不能给碑刻上幼薇的名字。

    严文通睚眦必报,他不想幼薇连死后都不安生。

    微风轻起,吹落了一地梅花。

    曹观棋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虔诚道:“方丈,此事还望替我隐瞒。”

    面容慈祥的老僧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取了一枚花瓣,随后遁入门中,不见身影。

    “诸般因果,皆加吾身。”

    曹观棋跪向大殿中的佛像,嘀咕了一句。

    头也不回地下山了,眼神内藏锋芒,不似当初清澈。

    与此同时,老僧对着佛像轻念佛号,并叫来了弟子,吩咐从今日起,寒山寺闭门谢绝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