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东西，姜映梨和沈隽意也去买了些小礼物回去。
不但有送家里几人的，还有些则是要送去李家的，这林林总总的一买，最后竟是连个马车都装不下了。
姜映梨大手一挥，干脆去马车行又租了一辆车，总算是能把所有东西都放下了。
只是，他们才收拾完毕，又遇上了一桩事儿，让他们不得不重新拖延了回去的时间。
因为，姜青檀他们也回来了。
郁齐光和姜青檀一进城，几乎是立刻就朝着小院儿跑来，刚好撞上了他们的马车。
郁齐光一看这架势，立马道：“阿隽，阿隽，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回村。”沈隽意打量着喜气满面的郁齐光，“你们怎生回来得这般快？”
“榜单一出，曹副将一听说黑山平叛了，军队已经返程了。他着急回来复命，就让我们赶快收拾，这可不，一路是风驰电掣的。”
“比咱们去程还要累的，这幽州来回的，我是差点把命都给搭路上了。”郁齐光抱怨完毕，又连忙拉回正题。
“哎呀，阿隽，你都不好奇放榜的吗？”
沈隽意表情淡然，斜睨着他，“看来你是考上了。”
“你怎么知道？”郁齐光惊诧。
“你脸上写了三大字。”沈隽意指了指，“我中了。”
郁齐光捂住脸，一口白牙却是怎么都捂不住，“……阿隽，你现在都都这般风趣幽默了。是的是的，我考上了，真是没想到啊！”
他抬起头，有着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眉飞色舞道，“没想到我郁齐光，寒窗苦读数十载，竟是能一次中举。”
“我终于是没辜负我爹娘对我的期待！没有辜负他们对我的付出！”
说着说着，他竟是忍不住地落下热烫男儿泪。
沈隽意见此，动作一顿，他本是打算启程的，此刻两人回来，倒是打乱了计划。
他跟姜映梨对视了一眼，略略颔首，就回头拍了拍郁齐光的肩膀。
“这是好事。也是没辜负齐光你的呕心沥血，日夜不缀。”
郁齐光被他一安慰，想想这些年寒冬酷夏吃过的苦，泪水竟是落得愈发凶猛了。
“呜呜呜，是啊，我，我还以为此次是陪跑……没成想竟能中举，我，我真是死也甘愿！”
姜映梨刚让唐忱几人先把马车卸了，重新安顿，今日这情况，一耽搁肯定就过午了。
这都入秋了，白昼日短，这样贸然回去，到家估计都得半夜了，并不是太安全。
故而，姜映梨就推迟一日，然后再让焦斜去酒楼里安排两桌酒席，等会儿大家凑着吃些东西。
她拉住看起来神色很淡然，依旧蹦蹦跳跳的姜青檀，拍了拍他：“去把行囊放好，再换身干净衣服，晚些我们出去吃饭。”
她也不过问姜青檀的成绩，只督促着他调整状态。
姜青檀点点头，就又颠颠儿跑回了房间。
然后，姜映梨抬眸对上了沈隽意的视线，又听到了郁齐光这番话。
她不禁被逗笑了，“郁齐光，你这才刚中举，就要死要活的，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个举人功名了！”
郁齐光一噎，刚要说什么，觑着姜映梨笑盈盈的脸，再想起过往她对着自己的帮助，余下的话都给咽下去了。
“……我就是夸张的说法罢了！你懂不懂！”
“成，我不懂。那郁大举人，赶紧擦擦脸吧，像个大花猫一样。已经定了席面，晚些给你们接风洗尘。”
说话间，姜映梨身边的孙焱就递过来一张浸水的棉布。
郁齐光道了谢，见孙焱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他倍感丢人，连忙捂住通红的眼睛。
等到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郁齐光的心情也平复了大半，他抬头好奇道：“你们作甚都这般看着我，难道都不好奇阿隽的成绩吗？”
姜映梨笑了笑，“你都中了，难道阿隽还能落榜不成？”
郁齐光丝毫没有被这话给刺着，相反似乎颇得他心。
郁齐光哼哼唧唧地昂头，“那是。阿隽文章锦绣，此次可是摘得魁首。”
“而今，阿隽之名，已是名扬幽州各城。不出意外，这回县令大人都要邀我等开宴，阿隽届时定是要坐左上首位的。”
这无吝于是一种荣耀。
而郁齐光讲起这些时，脸上都是自豪之色，竟是比他自己中举还要骄傲开心。
姜映梨扭头看了眼沈隽意。
“……”
“你的毒唯铁粉。”
沈隽意挑眉，略有些疑惑。
但他已经习惯了，姜映梨偶尔发言里所夹杂的奇怪名词。
“先坐下吧！”他说道。
姜映梨刚要去泡茶，就听郁齐光突然压低嗓音问道，“你们怎么不问问其他的？”
“什么其他的？”
郁齐光无语，“当然是其他人的成绩。”
他主动道，“史霜客也考上了，虽然名次低了些，但总算是高中，没有让史嫂子失望。”
顿了顿，他小声道，“至于阿檀他……”
“他没考上。”姜映梨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郁齐光惊讶地脱口而出。
“因为你们脸上都写了字。”姜映梨淡淡说了句，就转身道：“我去泡茶，你们先聊。”
其实在姜青檀进来的第一时间，她就发现了。
以他那藏不住事儿的心思，但凡出了成绩，他都得跳起来，叽叽喳喳的分享出来。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郁齐光愣了愣，看向沈隽意，半晌，才喃喃道，“你们都这般宠辱不惊啊！”
无论是姜青檀还是沈隽意，亦或者是姜映梨，怎么讲起乡试都这般平静呢！
沈隽意：“阿檀才读了几天书，能一口气考到秀才，已是天赋异禀，考运亨通。”
“且他还年轻，再寒窗钻研几年，定是比我还要优秀的！”
郁齐光闻言，想了想，还真是。
他感慨了一声，继续道，“听说此次会试定在了十月，还有差不多小两个月的时间，我想回家一趟，然后再一举前往京都。”
“阿隽，届时我们同行如何？”
沈隽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略出神了一会儿，半晌才在郁齐光的呼喊中回过神来。
他颔首，“可以。我也有此意。”
郁齐光寻到了伴儿，心中欢喜，他又道：“这次咱们学院里有好些人都中了，我看到时山长说不得会组织人同行。”
“若是如此，人一多，路上也能安全许多。”
“不过，我听史兄说，他不想再去京都参加会试了。”
沈隽意略有些惊讶，“为何？他好不容易中了乡试，为何不一鼓作气？会试三年一期，便是不中，也能再多一次机会。”
郁齐光叹气，“我也是这样劝他的。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呢！还是得趁而立之时，好生钻研出个前程来。”
“可这不是史家嫂子怀孕了吗？再加上这前去京都，可不比去幽州。”
“京都乃是天子脚下，群英荟萃，商贾如云，这花钱自也是如流水的。他此次乡试的钱都是跟亲戚借的！”
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了。
闻言，沈隽意不由沉默了下来。
郁齐光继续道：“就是我自己，这次回去，一来是传达喜讯，让我父母高兴高兴，二来也是为了筹集路费。”
京都一行的花费，哪里是三瓜两枣能解决的。
顿了顿，郁齐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悄悄地打量着沈隽意，他抬手挠了挠脸颊，磨磨蹭蹭地道：“阿隽，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隽意抬眼，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你是想问芳菲的情况吧？剿匪结束后，她已被安全救出。那些寨民还算和善，她并无损伤，前两日已经被阿梨叫人送回村了。”
听到这话，郁齐光脸色骤然松了下来，深深呼了口气，如负重担。
“那就好，那就好，李姑娘平安无事就是大幸……不然，我这辈子都难以原谅我自己！”
沈隽意望着他，迟疑了下，慢慢道：“齐光，那件事跟你并没有关系。你不必心中负罪！”
“芳菲是自愿被抓走的。”
郁齐光正色道，“我知道。不管如何，就是因为李姑娘拦在我跟前，他们抓了她，才没功夫折返再来抓我。”
“不然，我若是被抓上山，那就根本没机会去参加乡试，更不会有机会高中。”
“我今日的一切，李姑娘都有功劳。”
如果说之前他还没这般强烈的感觉，可事情成功后，再看那些因为各种遗憾不得中的人，他就总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总是需要点旁的来落定。
郁齐光就把李芳菲当成了个锚。
闻言，沈隽意深深望了他一眼，“齐光，你跟芳菲并不合适。”
郁齐光不高兴，“为何这般说？阿隽，不管如何，李姑娘都是你的表妹。她兴许做过错事，但那是她被感情冲昏了头，才这般不理智的。”
“这恰恰说明，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还这般说她！”
“我倒是觉得李姑娘有情有义。我从没碰见一个姑娘如她这般热烈……”
说着说着，他脸上不由浮起了红晕。
沈隽意：“……”
他揉了揉额角，但他一贯不是个爱说是非的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
恰好此时，姜映梨端着茶水进来，恰好听到这话，再对上沈隽意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也有些想笑。
“郁齐光，凡事别看表面。你若是真的对李芳菲有意，也不用多着急，可以在周围多打听打听她的为人，譬如同村邻居等。”
“再说，你现在当务之急是会试，还是得好好准备着。”
“感情的事情，就暂且搁置，慢慢来如何？”
她边说边把茶盏放到桌上，推到他跟前。
郁齐光听着，也觉得有理，“也是。谢谢！”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沈隽意抬眼看着姜映梨，眼底略显担忧。
姜映梨朝他轻轻弯了弯眉眼。
在她看来，郁齐光对李芳菲还是有滤镜，等到真正接触个几回，弄明白她的内在后，自然就祛魅了。
爱情的魔力通常都是来自彼此的幻想。
郁齐光对李芳菲是一见钟情，再见被救后，更是倾心入脑。
此时，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这就跟被传销的人一样，只会相信自己所想的。
沈隽意叹了口气，只能暂且如此了。
姜映梨又道，“我去让人请了史公子和史家嫂子，晚些大家一块儿聚聚。郁齐光，你的东西可要给你先搭把手送回去？”
郁齐光站起，“不用，我自己也得回去一趟。我到时跟史兄一道儿过去吧！”
“成。”
沈隽意起身去送郁齐光。
姜映梨出去时，刚好碰到姜青檀从房间里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兴致勃勃道：“姐，这是幽州的特产，嘿嘿，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我跟你说，我们头回住的那个客栈旁边，有家很好吃的果脯。可惜，后面着火了，我们就挪去了官府客舍，但那掌柜人很好。”
“听说我们要走，还给送了好多果脯来，说是给你还有姐夫的。”
姜映梨正要打开包袱，闻言，她皱眉，“客栈着火是怎么回事？你们可有人受伤？”
她根本没有做相应的预知梦啊！
说起来，自从上回后，她关于沈隽意的预知梦就变少了。
她以前以为是沈隽意遇到危险就会有提醒，可如今看来，并不是。
难道还有别的规则，她没有摸透？
姜青檀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忙抬手捂住，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姐，你尝尝果脯……”
“说实话，阿檀。”姜映梨沉下脸。
姜青檀垂头丧气道，“姐夫不想让你担心……他不让我说。”
“你们不说，我难道就不会担心吗？”
姜映梨想起上回得知他们在黑山被抓的事，那时的心慌后怕如今都还萦绕在心间。
她抿唇，眼眶有些红，“罢了，你不肯说便不说，总不能让你破了你对你姐夫的承诺。我去问他就是……”
说完，她转身就要出去。
“姐。”姜青檀见她生气，连忙拉住她，“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