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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映梨愣了愣,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沈隽意灌了个小汤婆子进来时,姜映梨已经有些昏昏越睡了。

    沈隽意动作轻柔地把汤婆子塞到她的手里,再挪到她的肚子上。

    汤婆子用布裹着,触手并不烫,温温暖暖的,刚刚好。

    “唔……”姜映梨脑子有些迷糊。

    沈隽意温声道:“先别睡,姜糖水快好了。我给你端进来!”

    “我不想喝了……”

    姜映梨困得迷迷瞪瞪的,这会儿只剩下困意,哪里还有心思喝东西。

    “不行,不然你半夜又该肚子疼了。”

    沈隽意谨记着他娘以及曾经史嫂子的叮嘱,毫不犹疑地把她给摇醒了。

    姜映梨的起床气都快出来了,她板着脸,觑着他,“你动作快点。我今天很累!”

    一般这时候身体各方面的不适也体现出来了,譬如现在她就觉得腰酸背疼得很,肚子里更是冰冰凉凉的。

    这种情况下,身体总是更乐衷于去深眠。

    沈隽意去厨房端了熬好的姜糖水回来,扶着她坐起,边用勺子起吹凉,边送到她的唇边。

    姜映梨:“……”

    “放着外面去凉一凉。我等下喝!”

    这一小口一小口的,得喝到何时。

    沈隽意毫不犹豫拒绝:“这个凉了,功效就事倍功半了。”

    “谁说的?”

    “史嫂子和娘都这般说。”

    “我是大夫,听我的。”

    “你这方面经验到底不如生养过的她们。”沈隽意哄道,“趁着热喝。”

    姜映梨闻言,有些气笑了。

    她抬眼打量着沈隽意,略略抬了抬下巴,“沈隽意,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擅长歪理。”

    沈隽意温和道:“我知道你天赋好,学医也快,但妇人相关的事宜,就是大夫也是需得积累医案的。你一个姑娘家,自是得先听听前辈的经验之谈。”

    他也听说过,姑娘家在这种日子,因为身体方面的不适,总是脾气会更暴躁些。

    所以,他的态度极好。

    姜映梨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激素作祟,她也不是想发脾气。

    她揉了揉脸颊,瓮声瓮气道,“我知道。”

    沈隽意说得也没有错,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学医十几年了,更是手术经验丰富吧!

    故而,她动作麻利地接过了他手里端着的姜汤,触手感受了下,就低头猛灌了几口,愣是三两口就给喝了下去。

    然后,她把碗往沈隽意手里一塞,倒头往床上一倒,“好了,睡觉。”

    沈隽意一愣,想了想,还是抬手拍了拍她。

    “不是喝了吗?”姜映梨只感觉自己喉咙滚烫,但睡意更是如潮水涌来,她现在只想赶紧跟周公约会。

    沈隽意咳嗽一声,“晚上吃了糖,总得漱漱口,不然容易牙疼。”

    姜映梨想了想,还真是。

    现在要是蛀牙了,那是连牙医都找不到,只能这么着了。

    想到龋齿,她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

    “我去刷牙。”

    说完,她套上鞋子就冲了出去。

    端着清水的沈隽意:“……”

    他是真没想到,姜映梨竟然在意这个。

    等到一切结束,两人重新躺回床上。

    沈隽意开始昏昏欲睡,倒是姜映梨这么一折腾,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翻来覆去了好几遭,就是睡不着,最后推了推沈隽意。

    “我们来聊聊天吧!”

    沈隽意:“……”

    他声音沙哑,“不是困了吗?现在早点睡。”

    “我不困了。”姜映梨说着,就忍不住道,“现在心口滚烫的,刚才脑子又进了风,凉飕飕的,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哎,你还没跟我讲,你们当时去黑山被劫持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你去幽州可有没有什么见闻。”

    沈隽意一顿,强打起精神,慢慢道:“还真有一桩。”

    “我见到了老师的小徒弟。”

    “小徒弟?”

    “嗯,老师在我之前,除却圣上,收过三位弟子。一位是信阳侯黎侯爷,一位是赵山长,还有一位据说是当今的礼部侍郎章庭鹭。”

    “据闻他曾是吏部官员,去年方才调任到礼部侍郎,今年就特派了他来幽州,协助知府主理乡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隽意低声道。

    姜映梨对古代官场的事宜了解并不深刻,闻言,她好奇地侧目望来,“哦?意味着什么?”

    “老师曾经在讲解策论时,与我提过官场上的升迁。一个官员能够频繁调任,而且还能得道重用,说明圣上在培养他。”

    “本朝只出过一位寒门首辅,当时走的路子就与章庭鹭一般无二。”沈隽意缓缓道,“章庭鹭还很年轻,只要他能表现得足够出色。在科考结束后,三年内他必然能升迁到尚书。”

    “再后面……”

    说到这,沈隽意呼了口气,“就得再看他的功绩,若是不出意料,就是往首辅大学士走了。”

    姜映梨微微挑眉,“但你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

    “是老师不高兴。”沈隽意小声道,“老师曾经看中章庭鹭,把掌上明珠独女许配给他。”

    “没想到,在老师得罪太后,惹了圣上厌弃后,章庭鹭见异思迁,攀上了另外一名贵女。而老师的独女当时怀了身孕,撞破两人的事情后,当即发作难产,挨了两日就没了。”

    “所以,老师后来就逐了他出门,不许人提章庭鹭的名字,更是命门下弟子与其割席,否认就不认其他师哥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黎侯爷不同赵师兄,在京都时间多,而且活跃在朝堂上,跟章庭鹭的关系还算可以。”

    “虽然没舞到老师跟前,但老师心中也是门儿清。故而对黎侯爷就不大亲近,当初黎侯爷推荐凌世子,老师心中着恼,也是有此原因。”

    “老师不肯再收功利心太重的弟子了。”

    这也是上官鸿在见识到沈隽意利用手段迫使他出面后,他当时心中不快的缘由,后面也是慢慢接触,了解了沈隽意的为人,才打开心扉,真正将他当成了嫡传弟子。

    为此,赵山长都暗地里吃过味儿。

    姜映梨恍然,“原来如此啊。”

    “上官先生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难怪当初我给师娘把脉的时候,她心中郁郁,应该也是思念独女之缘由。”

    “这位章庭鹭,攀权附贵,忘恩负义,就算不是因为上官先生,也是少靠近为上。”

    沈隽意颔首,“我亦有此意。当初考试结束,他特地留我,赠我拜帖,邀我过府一叙。且听他话里话外都是想探听老师的消息,我赶着来寻你,都不曾给其回音。”

    “不过,这些我不曾跟老师提起,恐惹他伤心。”

    “是该这样的。”姜映梨赞同。

    说着,沈隽意突然想起一茬,扭头望来,“说起来,我一直想问问,你跟那位周羡壮士怎么回事?”

    姜映梨一愣,“我,我跟他有什么事!”

    “你磕巴了。”

    “我没有。”姜映梨忙反驳道。

    沈隽意倒是也没追着问,而是慢慢道:“他与我提及,让我好生照顾你。”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姜映梨气得无语,“我就知道,我与他八字不合,他就爱给我添乱。”

    “当初要不是他,哪儿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早知道我就……”

    真要说到救人,她身为大夫,总是不好再说出不救他的话来,只能郁郁地住了嘴。

    身边听不到沈隽意的声音,她也不想增加两人间的误会,想了想,当初沈隽意桃花旺,她心情亦是不痛快的。

    何况是沈隽意呢!

    将心比心,换成她听到这样的话,亦是会又气又无语的。

    她心一软,侧过身体,在被子里扯了扯沈隽意的里衣,坦白道:“他曾经想掳我上山当压寨夫人的,不过被我拒绝了。”

    沈隽意一顿,心口一紧,连忙也顾不得不痛快,转身握住了她的手,叠声问道。

    “可有伤你?你为何不早点与我说这些?那我上回就不会这般文雅待他了。”

    “自是没事。”

    虽然沈隽意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要是姜映梨真出事,恐怕当时李芳菲第一个就蹦出来咋胡咋胡了。

    可等确认过,他这心里更是松了口气。

    他倒不担心失身这些,他并不是那般迂腐之人,更不是只看中身子之人,主要是怕对姜映梨造成什么身心伤害。

    “你安全就好。”

    姜映梨听他这反应,微微扬眉,试探地逗他:“怎么,你担心我失身?”

    “不是。”沈隽意蹙眉,“女子贞洁并不代表什么,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我是怕他伤你,令你身心受创。”

    姜映梨心中一暖,“周羡倒不至于这般下作。周大当家也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们待我还算不错,就是李芳菲亦是无恙的。”

    听到她这时还知道给李芳菲的名声清洗,沈隽意侧目,“你不生她的气了?”

    “这是两码事。”姜映梨回道,“我不喜欢她,但也清楚,女子名声在你眼中兴许没那么重要,但对于很多世俗之人而言,却是很重要的。”

    “她被土匪掳走,若是被人知晓,难免流言蜚语,句句似刀。世道对于女子已经够艰难了,没必要女子再互相苛责。”

    沈隽意一愣,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低应了声。

    聊了会儿天,困意终于涌了上来,姜映梨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睡了睡了。明天收拾收拾,再买些东西,焦斜应该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回村儿吧。”

    “都出来好久了,免得她们担心。”

    “好。”

    沈隽意伸手揽着她,身上的暖意透过中衣朝着她潺潺流去。

    很快,姜映梨冰凉的身体就暖和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沈隽意的困意却消减了很多,黑暗中,他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相反,他心中很宁静很欢喜。

    有这样的珍宝在怀,如何能不叫人喜悦呢!

    翌日。

    焦斜赶着车回来了。

    “本来舅老爷也要跟着来,说想来谢谢东家。但我说东家这两日就会回村,他们就作罢了。”

    “不过,让我带了些吃食,还有让我告知您一声,药田里的草药长势极好,让您别担心,家里也安好。”

    姜映梨看着堆了满车的蔬果熏肉,笑了笑,“好。人平安送到了就行!”

    “嗯,中途她想跑,跳了一回车,腿脱臼了。回去后他们找大夫给处理了!”焦斜脸色平静道。

    这些小伤他当然会治,但未免李芳菲再折腾,他拿棉花堵了耳朵,隔绝了鬼哭狼嚎,直接将人送回去了。

    这就导致到了天水村的时候,因着他的外表,村民还以为他是个人贩子,喊了全村壮丁将他给围住了。

    最后还是李家人赶到,认出了他,才没将他当犯罪分子给送去衙门。

    这些不愉快的插曲他就没提。

    姜映梨闻言,不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李芳菲就该这般治。

    “这次辛苦你们了,这是我给你们的出差旅费。”姜映梨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拿了出来。

    孙焱欢欢喜喜地要去接,却被唐忱给拦住。

    “东家,上回我们失误导致您出事,已是失职。怎生好要奖励!”

    “是啊是啊,您还说要扣我们的工钱的……”孙焱也想起这茬,蔫蔫道。

    “工钱和奖励是都给你们扣了的。这是你们随我出差的辛苦费,性质不同的。”

    姜映梨将红封一一塞到他们手里,“都拿着吧!晚些我们就要启程,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买的,抓紧时间。”

    “对了,还有这些瓜果,你们帮忙送送人吧!我们回去也吃不了。”

    “是。”

    这满车的东西都是李家的心意,给的也都是极好的。

    姜映梨自家留了点耐放的,以外的蔬果则是分成几份,每家都送了些。

    譬如孟桥,温袖,罗香缘和金嫂子,还有隔壁和史家等等……

    都是一些有来往的人家。

    至于朱家少夫人秋初宜,她打算等从村里回来后,挑选个时间,亲自过去一趟,表达一番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