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拍出本案最后一声响:“尚书左司诸司郎中傅文渊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按大启律法,夺取官服,即刻收监,罚没财产,三日后流放岭南!”
傅文渊的耳畔只剩下那惊堂木愈演愈烈的回响,他被震得嗡鸣不断,五脏六腑都随之颤抖。
岭南多瘴气,能活着走到的人几乎没有。
他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枯叶,他才刚从太子的剑下死去又重活,现在又要死了吗?
不,他绝对轻易死去。
这一世,他必定要改朝换代,成就他的霸业!
傅文渊的满心不甘被牢房巨大的铁锁铐上,他反弹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牢门:“我要见京兆尹,我有要事要跟他说!”
老头一刀柄打在他的手指上:“肃静!你算什么东西,京兆尹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有要紧事!”
“住嘴!再吵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牢头悠扬走远,傅文渊愣愣地瘫坐在地上,断裂的手指后知后觉疼起来。
他的目光凝聚在一处,无声的笑容格外疯癫。
京城明面上的消息都长了腿,傅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仆人还未赶回,刘子谦便上门拜访。
他痛心疾首地说:“我与文渊兄是同年,两人一步步走到今日,没想到他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让人唏嘘啊。”
升迁考核之时他好不容易赢过傅文渊升上了六品,没想到傅文渊出差回来官阶就比他高。
事后还特意在他面前炫耀,在众人面前让他难堪。
如今傅文渊遭了难,也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傅老太太刚从昏厥中醒过来,听到刘子谦的话满脸的着急,缺水起皮的嘴唇上下翕动:“渊哥儿究竟什么样啦?!”
“他...他贪污受贿的事情被敲定了,三日后就要流放啊。”刘子谦十分不忍心将话说出。
傅老太太一听又晕死过去。
门口偷听的吴慕儿眼珠子左右飘忽,喃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的身子一点点软下去,痴痴地摊在窗下,眼泪如注而下。
她的儿子险些丧命,瞎了一只眼睛,她的男人马上就要流放了,往后可怎么办呐!
难不成她要守着傅府这个空壳子过一辈子吗?
不,她明明是要当官夫人的,她是要受万人尊敬,叫万人敬仰的啊!
吴慕儿崩溃大哭。
锦绣院。
“夫人!我错了夫人,求求你饶了我一回吧!”香存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脸上表情比在祠堂时真挚许多。
云舒然和三个丫鬟在里面清点东西,一一收拾妥当,对外面的叫喊耳充不闻。
东西一样样翻过来,云舒然的眉头越皱越紧。
岚英杨开一张桌布:“小姐,我们要找什么?”
“一个信封,上面没有写任何东西的信封。”
云舒然明明记得是把那信封放在螺钿妆匣里头的,这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证实吴慕儿罪臣之女的证据,到关键时候不见,云舒然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槐序直接将存放信件的箱子倒转,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双手快速翻弄,落下冷天里的第一滴汗珠。
“夫人,所有信件都消失了。”
云舒然神情一凝,偏头看向下人住的地方:“快去找梅儿!”
但愿不要真的如她所想。
岚英和蒲月匆匆走出门,香存脸上浮现出希望:“夫人愿意见我了?”
没等她站起来,两片裙摆已拂她而过。
不多时,两人反向相遇,一人拉着梅儿,一人拿着火炉,脚步依旧匆忙。
“夫人,梅儿她...她像是得了失心疯。”
岚英将头发凌乱,将眼神呆滞的梅儿推进门,皱眉。
梅儿的发丝无章法地散落在额前与肩头,几缕还挂在了嘴角,她的目光微微颤动,嘿嘿笑着:“大爷要纳我进房,我马上就是主子了,再也不用洗恭桶了,嘿嘿嘿嘿。”
蒲月打开铜火炉的盖子,眼睛急得湿润:“夫人,信件怕是都被她烧了。”
云舒然目光下垂,火炉中的灰烬呈现出隐隐墨迹,刺得她脑仁发胀。
没有了证据,傅文渊断不会同意和离。
三日后傅文渊一死,她离开她家的希望就彻底湮灭了。
傅文渊就是逼着云家去捞他出来,真是阴魂不散。
云舒然白皙的双手缓缓攥成拳头,一拳敲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傅文渊!”
“傅文渊!傅文渊要娶我!”梅儿忽然大叫,神情痴狂,“你住嘴!什么流放,没有的事!他明明说回来就跟我好的,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云舒然惆怅地捏了捏眉心:“把她送回去,让人看着。”
“岚英,”云舒然深吸一口气,“将院子扫干净,折一绿枝插门缝。”
岚英点头:“是,小姐。”
她两三步走到院子中,垂头看向香存。
不等香存有任何动作,岚英直接揪起她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拖回慕卿阁。
随即返回锦绣园,向西边树丛射出一枚飞镖。
一枝带着几片老叶的树枝应声飘下,少许薄雪飘零。
云舒然心中郁结。
这件事还得去求百里槿,京城之内除了他,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在短时间拿到证据的人。
只是,证据还会再有吗?
皇宫,凤仪殿。
纤纤玉指轻捻青雀头黛,峨眉细扫,眉眼如画。
花窗外,青松覆雪,溪水潺潺。狸奴自房顶下扑,惊起松间潜鸟,鸟儿慌飞,惊了镜中贵人。
皇后手一抖,完美的眉毛突出一道黑线。
她指尖发力碾碎手中青黛,眉眼阴沉:“哪来的猫?”
素月赶紧上前:“宫中少猫,奴婢瞧着这猫的花色像是辰妃宫里的。”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辰妃近日不知道施展了什么妖术,将皇上哄得昏头转向,还亲自给她新得的猫起了名字。
这真是妖妃祸国。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听闻荒殿多有蛇出没。”
素月面色不变,低头:“奴婢明白,这就安排下去。”
她用软罗烟帕子给皇后仔细擦手:“皇后娘娘,傅文渊的事情...”
“阎王催命的玩意儿,不必再提。”
皇后将玛瑙镶嵌的护甲一一戴上,报仇不急于一时,事情做多了做过了,只会适得其反。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
她提步向外走:“北方雪灾,皇上迟迟没有定下前往赈灾皇子,走,去御书房看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