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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雨中亭子里

    第二天,我反正被骂习惯了。师傅那本武侠小说被我看了一大半,里面的对白段落好啰嗦。有几处我合了下页,一对男女的对白,整整占了十几页、二十几页的篇幅,内容反而匮乏。读这种武侠小说的经验使我很长时间里对武侠小说毫无兴趣了。

    阴天了,吹来十分凉爽的风,还带着冷气,吹的我惆怅万分!

    我来到一座凉亭里面,远远的避开公路的吵嚷。天气阴云密布,快下雨了。

    “哗啦啦!”

    雨下起来了,我躲在亭子里。亭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但凡是多了一个人,我都会毫无雅兴。所以雨中亭子里,我享受独处时光!

    我的感受,我的奇思妙想,真是我独一无二的财富。我试想,如果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不是秘密,而是被人知道,那么我还有自豪感吗?我还会有独一无二的精神财富吗?没有了。我看了看亭子旁边的水流,这种情况不会有,因为不会写作,没有抒发情感和把空想内容描绘下来的手法。

    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感觉真好!

    雨渐渐小了,水流从亭子旁边不紧不慢的流过。我注视水流,水流撞上水草和经过底下的石头,发出褶皱的痕迹。水流执拗的往下流,遇上阻力,能过就过,不能过再说。它可以被迫改变形态,却不会改变顺势下流的方向。

    我看着水流,眼光看水流的褶皱,看得清楚,看得着迷。自己仿佛化作鱼儿,要躲藏起来,要逆流而上,看着一个自己喜欢的状态,就仿佛融入进去,要在里面多待一会儿。被人看见的状态或事物,可以因人的心思而无限放大。或者把自己无限缩小,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你能看见别有洞天的情景。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亭子,书没看多少,也剩不了多少了。回到寝室,听着四大名着中红楼梦的歌曲,《红楼梦》这本书我没有看过,可是其中的歌曲声调仿佛肝肠寸断,诉说着难以言语形容的惋惜和悲伤。听的困了,就睡了。

    弹簧师傅说:“明天我要请假一天,你接着做这批货,我已经调好了。你也学了这么久,该你自己操作了,所以我今天调试的时候你要看清楚,别搞出问题来,要勤着测量。”

    “好!”我太兴奋了!

    他终于可以让我独自摸一天了,那还不简单?这里的好多按钮还有调试的方法我都已经看会了,多半没问题了。不是多半,肯定没问题的。

    “放心吧,师傅。”

    “放心了?”师傅惊讶的问道,“你要谦虚!”

    “哦哦!”我怕他又生气,所以顺着他的语气。

    “呀!”我的双臂努力使劲儿,把一个头子剪断了。

    师傅问道:“我看你每天中午吃饭,吃那么几碗,剪断个头子需要‘呀!’这样吗?轻轻一剪不就断了?我真是看不懂你这个人!”

    我这次挨近了看,他也给我讲解,我就“哦”一声,表示懂了。

    “没问题吧?”他问。

    “没问题。”我回答。

    当天晚上,我唱起了歌,学着四大名着里面的歌词儿,《三国演义》里面的开头曲我是会了的。这《红楼梦》歌词也很有唱头,那种荡气回肠的旋律,颇令人陶醉!

    唱的正有劲头,听见外面:“这哪一个?”

    “是那个……”

    一首唱了一遍,唱完了之后腹中空空,但是精力还有剩下的。走了出来,外面人很少了。

    二楼我的寝室隔壁有一间寝室,我走进去,他们见了我,“你哪里人啊?”

    “我是湖南的。”

    “我们也是湖南的。”

    我看着他们的电视,电视里面播放着中央六套的影视节目。那位曾经和我说话的工友对我说道:“没事,坐进来看吧。”

    我不肯进去,说道:“不了,我就在外面看一会儿。”

    “你们这么多人睡一起啊?”我问。

    “是啊,他们有的还没下班。”

    他们的床铺都铺在地上,靠我房间这边的墙的走廊比一个人的肩宽多一点。打在地上的铺一个铺位一个铺位几乎紧挨着,铺和走廊隔着透明的塑胶窗户。

    这里面还有女眷,这间屋子里面还有一间厨房。把整个屋子加起来估计还没有我的那间房大,他们挤挤挨挨睡在这里,可他们是优秀的人。

    我这么不懂事,这么胡思乱想,我明显被老板优待了。其实电视我没看什么,我看的是工友们的环境。

    他对我说道:“没事啊,进来嘛!”

    “不了,我随便看看而已,你们看吧。”我说罢,就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很伤感,忍不住想,多么残酷!为什么今天社会科技发达,社会高速发展,政治书上“经济飙升”,可好多人的生活却在苦难中挣扎?踩人力车的青年……在人力市场闷闷不乐的女友……精力充沛却眼神期盼的男青年……那些为了在年底结账苦苦等了一年的工人……

    这个厂子算好的了,工人们脸上没有顾虑和怨气,于他们而言,能有个正经厂子,能每月领到一份薪水,已是感恩不尽!这里没有背着两只手的监工,就连门岗一个保安都是一个厚道的老爷子,带着他孙女在这里生活。

    我们算幸运的了,可越是如此,越觉得伤感!仿佛身边的灯亮是别人给我照亮的,可恰是如此,四周和远处,黑暗就更显得漫无边际和恐惧迷茫。

    我要是斗不过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我就毁灭我自己。可我实在太弱,弱的像只刚孵化出来没多久的鸡儿,没有同情我的人给我提供避风巷,我随时会沦为砧板上的肉。我忍不住又哭了!

    第二天,证明我“能”的时候到了。

    我开了机器,随着“喀喇”切断弹簧的声音,我测量,像那么回事,感觉不错,于是一个接一个的生产起来。

    钢圈转盘那里也像话的节奏转动,非常劲道的钢丝被机器的“拈花指法”一点一点的拉过来,进了如来神指的钢丝像变魔术似的成了一圈一圈,拧成弹簧,然后被轻轻一掐,“喀喇”一个弹簧落到斗车里。我用千分尺量了量,应该不错。

    大概有了小半斗车,我又检查了下切落的弹簧,结果发现弹簧的头子居然和弹簧的身体之间有缝儿,这是不可以的!我又看了几个,于是停机,开始调试。

    确实很“能”,感觉自己。能了一会儿,再生产,发现仔细一看,还是弹簧的头子离它额头身体没有完全契合,而且整体上目测,弹簧的上下两条线斜了,这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于是又停机,调试了起来,弹簧的头子端点和簧身如果紧密的结合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上端线却与下端线不平行,而且与弹簧身体的直线不垂直,这就见鬼了!

    把弹簧的身体纠正了,头子那里又有缝儿。奇怪,这个机器并不复杂,我的低能被机器给证实了!我奋斗着、努力着、思考着,却解决不了我眼下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

    折腾了一会儿,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仔细看了看被我调试半天的弹簧。弹簧本身还是很紧致了,摸起来很扎实,像个小伙儿。就是头子那里没有与弹簧的身体紧密咬合,不过也差不多了,不仔细看还是可以的。会不会忽略呢?没关系吧,我想。

    生产起来,搞满了一斗车,然后停机,拉了出来。这斗车弹簧被我拉到岗亭门口,一停,因为往常也就是这么干的。

    那位司机刚好从里面大机器那儿走出来,看见了,骂道:“你就停在这里的!”

    于是我转身,卯足了力气,使劲儿的把斗车里面的弹簧推了上去,里面有个师傅喊道:“推到这里!”

    其实上岗亭下面的坡度,到了车间里面还是不怎么费劲儿的。我这里有大错误,第一,如果斗车停在坡道那里,斗车会不会失灵往下跑造成隐患?第二,职业素养,这很恶心!第三,男人的气力丧失,此时的我,一个妇女都能把我打一顿。

    把斗车推到淬火那里,我也不知道那道工序的具体名称,只知道很高温,像是要把弹簧烤一番。

    到了下午,大眼睛师傅问我:“今天是不是你一个人啊?”

    “是啊,师傅他今天有事。”

    “你不要操作了,到我那里,等会儿把这门锁了。”他吩咐道。

    “哦。”我只得把门锁了,钥匙给岗亭老爷子。

    下午就跟着大眼睛师傅做事,感觉好失落。

    又是新的一天,弹簧师傅休了一天假,他今天精气神好多了,早上开开心心的。我不记得他有没有问我,我甚至不记得上午还是下午,师傅过去有事,我在斗车那里看着机器。师傅叮嘱我要勤于检查,别出问题了,我就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功夫,我发现老板径直朝我这里走过来,他说道:“你昨天做的产品怎么回事啊!啊?”

    我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还哪敢吱声?

    “你不知道测量的!”

    我挨打的心理准备都有了,像只吓坏了的动物听候发落。

    他骂了我几句,然后转身走了,我吓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两天,我回叶姐姐店铺里。我高高兴兴的去了,因为可以不用做事。

    在店里,叶姐姐抱着孩子,对我说道:“跟你爸打个电话,来了这么多日子了,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哈!”

    我习惯了沉默,并能嗅到一股挨训的气味儿。

    “不。”我小声说道。

    “不听话!这么大的孩子,一二十岁了!”

    我也知道自己不小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年龄要长,难道我能忍住不长?人的自然发育,世人皆无能为力。待在这店铺里就像躲起来一般,乐不思厂。我只需要眼睛直直的,让头脑活跃起来,我就能获得快乐!

    她看着我,一脸疑惑,问道:“你脑壳里面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啊。”我眼睛都不敢朝人看一眼,生怕惹对方生气。

    “那我看你又像是在想什么?”她真的很困惑。

    我笑了,我的乐趣只有我自己能了解,别人哪里知道我这人的活跃?可是我要答复人家呀,可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自己都难以用语言整理自己的空想和想象中的风景!

    我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看到我的窘境,叹了口气!说道:“你要考虑哈个人的事,起码要个人能照顾个人,搞事要搞好,听师傅的话,要争点儿气!”

    “哦。”我点点头。

    老板的老婆在隔壁,早上会过来问候。中午,叶姐姐打发我去叫她过来吃午饭,照常两家十分亲热,所以这边吃饭,便叫她过来吃饭。

    我站起身来,走过去,看见她桌子上摆了一盘豆角,她儿子在旁边很是活泼!我说道:“叶姐姐叫我过来喊您吃饭?”

    “不用了,谢谢!我们在吃。”她很柔声的说道,同时也摸了摸她儿子。

    “哦。”

    我转身回那边,心道,她好节约,中午两妈妈就吃一盘豆角,倒也不张扬。

    我们吃了饭,下午,我就坐在这里。隔壁的小孩子放了暑假,男孩儿就是喜欢活蹦乱跳。他来我们这边玩,拿了本杂志和我看,他妈妈也过来坐。

    “我们那边个把星期没有生意了。”他妈妈笑着说道。

    叶姐姐笑着说道:“我们这边也是个把星期没生意了。”

    两个妇女谈天说地,我感觉不是滋味,走也不是,不走我都快傻了。她儿子一会儿外面、一会儿又进来,没这小孩子逗我两句,我简直像个雕塑。

    不过她们刚才的谈话,有两句让我震惊——一个星期没有生意了。这会不会跟我有关?为什么不是呢?冥冥之中我注定与众不同,可也冥冥之中,我的存在给关心我的人会带来灾祸,为什么不是呢?

    婆婆……我想到了婆婆的事业,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涌上来,我试图避免,可是存在的如何能避免?只能面对,我是用头脑在逃避,我真的不想再坑害对我有益的人了,我应该从别人的正常生活中消失。

    我不知道她们谈论些什么,我想了好远。我产生了焦虑,我该何去何从?我可以去我空想的世界里,哪怕是空想也是存在的,我又变焦虑为兴奋了。我看着前面的办公桌,回过神来,刚才还在这里谈话的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的,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

    “你想一些么得家伙呦!”叶姐姐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是疑惑之后的恼火。

    “没想什么啊。”我说道。

    “你想点儿实际的,想哈那么把家人搞事!一天到晚哒,一看你嘀表情又硬是在想些什么?一问‘你又答应不是’,嗯!你咧娃……咧你要抓住机遇,老板和您师傅都对你好哈?”

    “嗯,很好。”我点头回答。

    “那你就要抓住机遇!”她提高了声音,又哄了哄孩子。

    “哦哦哦。”我忙点点头,心想我该回厂了。

    我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看了看叶姐姐,说道:“叶姐姐,我先过去了啊?”

    “你还有钱没?”她问我,我看着她。

    “没钱答是呗?”她帮我回答了。

    我点点头,于是她从兜里掏出20块钱给我,叮嘱:“拿好,细细的用,又不去上网了!”

    “哦。”我点点头。

    下午没吃晚饭,坐车去厂里,时间还早,也没出去,就待在房里。

    躺在铺位上,看着上面,看着窗外,看着门口。我晚上睡觉门是开着的,这样空气流通,不担心其他的。

    难道我真是个扫把星吗?去哪儿哪倒霉,我真不该存在,一个星期没生意了,之前来的时候明明生意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