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屋里》 第1章 岁之前的记忆 我对母亲最早的印象是自己坐在灶门前蕞火的地方,自己坐在一把小椅子上,而灶孔里燃烧着柴火。我看着灶孔里的火焰,很温暖! 母亲揭开灶上的温水盖儿,舀水到她端起来的洗脸盆子里。 让我一生都感到害怕、也奇怪的是:她看我的眼神极其冷漠! 至今我三四十岁的人了,想起来都寒心! 父亲走到妈妈身边,他嬉笑着脸,对我说道:“妈妈吃不得荤(又好像说的是泥鳅),腥气太大哒……”父亲很高兴,边说着边舀着热水缸里的水。爸爸妈妈就这样在我前面,我们隔着一个土灶,土灶灶孔里面柴火还在燃烧。 天气很冷,灶孔里面传过来的热乎气,让我脸上很受用。 两张至亲的人的面庞上完全不一样的神色,明显是父亲爱我,可母亲的表情对我冷漠至极!成长中,我不止一次回忆至此,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记忆中的母亲会是这样? 没有误差,印象中的确如此。爸爸的嘴都笑歪了,逗笑,可妈妈却用“蔑视”的眼神看我。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是一天早上。 那时候,我们的家就住在堰塘里边,如果出去的话走过堰堤就到公路。我家前面紧挨着的一户人家是我堂弟的家,我爷爷和前面的幺地地是亲兄弟。我们很小,我都没有妹妹的印象,也没有堂弟堂姐他们的印象,毕竟太小了。可某些印象一辈子都没有忘记。 有次我坐在嘎椅儿上面,肯定是穿着开裆裤的,把双手放在嘎椅儿上面,屁股是坐在里面的,两腿似乎可以着地。椅子上面有可以放东西的小平台,上面放着花生米,一粒一粒的。兰在逗我玩,她哄我,我却不爱搭理她。内心的想法大概不知道用言语表达,她们的脸有时候挨的我好近,我尴尬极了!她们却一个劲儿的逗个不停,我只好把脸转过去,躲避别人口里传来的气味儿。她们喜欢问我,我有些讨厌,可我心里又明明喜欢她们来。因为我们都是孩子。 一会儿后,又冷清了,仿佛全世界就我一个人了。其实爸爸妈妈去田地里干活去了,他们走的时候叮嘱过我,我没有妈妈把脸凑过来对我笑或者其他亲热的印象,真的没有。 我还记得姨娘(可能不是姨娘,反正是母亲的娘家一员),她用一堆火,炸泡儿吃。她先把地上散落的谷粒捡起来,放在阴燃的火堆边缘。这些谷粒受热,谷壳“啪”的一声裂开,结果漏出白色的米粒。她吃的很有意思,我的嘴里也送进去了几粒,但感觉没有她的美味儿! 她爬到灶房屋旁边的那棵枇杷树上摘枇杷,我嫉妒她个子高高的便可以为所欲为。她摘下来枇杷,放在箩筐里,然后她自己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去享受枇杷了。 我站在灶房屋门口,感觉生气!我责怪她,结果她吃的照样有味儿,完全不理我,背对着我只顾自己吃。 “这是我的屋!”我朝她说了这么一句。 她完全不理,她回答的很犀利,没把我当这个家的主人看待。 我又一个人在屋前塌子里,我能快步走路了,可好像世界上又只有我一个人了。那天下午,我视力不错,大老远的就看见奶奶走在公路边上。于是我撒开腿,沿着堰堤使劲儿跑过去,然后牵住奶奶的手,跟着她走。 旁边的人看见了哈哈大笑!我知道她们在表扬我,在注意我。奶奶也哈哈大笑,她亲切的样子真的很喜欢我。 奶奶的家就住在上面,是个地势较高的平面上。 我到了奶奶家里,这天阴天,天冷,奶奶坐在一间房里,腿底下有一张小火盆。她坐的是一把大椅子,而我坐的是一把小椅子。她在扎药引,我在她旁边。 火盆里的火齿很亮,奶奶需要工作,需要冷天里取暖。奶奶在扎一种药引子,而药引子就悬吊在火盆的上方。奶奶很娴熟的操作着,误以为没有任何问题。 我坐在小椅儿上,看着火齿和奶奶勤快的双手,伸着腿叉开挨着火盆前后一摇一摇。 突然,奶奶一脚把我踹开了! 我赶忙从小椅子上爬了起来,跑过堂屋到了外面塌子里。我回头看,看见那间屋子里传来奶奶的惨叫声!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闪烁的火光。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会儿之后,安静了,我站着不敢动,也不敢进去,眼睛直直的看着那间房里会发生什么。 “吱呀!”门打开的声音,堂屋大门一边掰开了,转出一个人的脸来,不是奶奶是谁? 可奶奶的脸好可怕!但她亲切的对我说道:“回去,啊?到妈妈去,啊?就说嗲嗲被火烧了。”她说罢,门吱呀一声,两扇堂屋大门都关上了。 我赶紧往下跑了回去。 那天天晴,爷爷背着我,我趴在爷爷的后背上。爷爷的后背好厚实,我看着他的后颈和耳根。从此他守护我,爷爷边走边说道:“去看嗲嗲,嗲嗲住院哒。”我们爷俩就这样走在中学上面堰边的公路上,我们要去看嗲嗲。 不知道是多久之后,我蹲在爷爷屋前塌子里,一把小椅子放在我的跟前,我没有坐在小椅子上,而是椅子上放着一碗饭,饭碗里面盛着肉汤饭。 旁边又是那些丫头,她们问我:“焕霓,你想不想您妈妈?啊?” 我似乎不愿意理她们。 可我被追问:“问你哈?你想不想您妈妈?” 我坐在小板凳上,小姐姐们的脸就要抵到我了。我要是始终不理,她们准会没完没了的问。 原来妈妈死了,可我没有悲痛的感觉,没有伤心难过的记忆。 伯伯从厨房屋里站在屋檐下,朝我喊到:“弟儿碗里还有饭没得?……看看弟儿碗里还有饭没得,他吃完了没得?” “还有,他碗里还有。”旁边比我大几岁的兰回答道。 我感觉世上关心我的人可多了,又不缺母亲一个。爷爷还在,我喜欢爷爷和奶奶。 兰又问我:“你想不想您妈妈?他不哭喂……” 我当时没感觉妈妈不在有什么难受,我感觉世上没了妈妈,总还是有人关心我,椅子上的肉饭不是关心我的人端来的么? 可我不伤心,表现出来,她们就会问个不停,还把脸挨的那么近。所以我只有伤心的哭了,这样才会放过我。 于是我只好撇开嘴巴,“唔……呜……”的哭了,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第2章 搬家 我和妹妹坐在父亲自行车后面,路过一个堰堤,父亲说道:“去到舅舅屋里去。” 旁边有个篮球场,有人在打篮球。 到了舅舅家里,舅舅忙活他的,他用力的摇起狗老壳车,狗老壳车里面喷出烟,“嗒嗒”的响起来。可舅舅看我的眼神没有亲切感。 于是我们回去了。 之后的记忆记不得了,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但奶奶记得我回到家后,我喊道:“饿哒,烧粑粑吃!” 奶奶哄我安静下来有一办法,她曾回忆中说道:“你要喊起来哒,要哄你,就不能喊弟儿,要喊‘哥、哥、哥,哪么嘀啊?’你就安静了。您那天回来哒,您老家伙(父亲)讲嘀饭都没享都……” 自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去母亲娘家里,我跟他们毫无亲切感,距离如同路人。 奶奶说哄我要叫“哥”,我才容易安静,这是真的。 我在丽家里前面塌子里玩耍,她比我活泼。她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我也就跟着学,也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根草……” “你唱错哒,不是那么唱嘀……”她在旁边纠正,她又唱了一段。她很聪明,我傻头傻脑的就硬是学不全这首歌。 她比我小一岁,她的声音很轻柔,她仿佛很喜欢我。 她家住在我家前面,在公路对岸。她问我:“焕霓,你想不想您妈妈?”她的问话我仿佛没听见。 她笑着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块宝……”她能把这首歌从头到尾唱的滚瓜烂熟又一字不差,还动听极了!而我哼哼唧唧就是记不住词儿。 有一回,俩人挨坐在她家堂屋门前的屋檐下。她把一小截麻花儿用力掰成两截,本来那截麻花儿就短,她掰成两截后分给我一截,这样一人一截就更短。一截递给了我,她自己的那截塞到嘴里,于是我也把这一截塞到自己嘴里。 她站起身来,那截麻花儿在她嘴里好不受用?而我把自己嘴里的麻花儿嚼烂了,嚼成粉末的麻花儿分布的满嘴都是,这样可以充分享受到麻花儿的香味儿。 粉末状的麻花儿很快就溶解在口水里,吞咽了下去。她却不一样,她仿佛喜欢那颗麻花儿在嘴里慢慢磨。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喳——”,麻花儿被咬碎的声音,她才慢慢的嚼碎了、再慢慢吞咽。 她看着我,笑着说道:“你的早就吃完了么?咯咯……我的还有。这是妈妈给我买的。”她说妈妈给她买的,洋溢着幸福的欢笑!我听着无所谓。 她家旁边有一株干子树,她攀在树上的枝桠上,还试图爬上去,又觉得吊着枝桠也好玩。我仿佛没她那么快活,但也喜欢和她在一起。 她问:“姚焕霓,你想不想您妈妈?啊?”我不记得我回答了没有,她个子比我高,我感觉太多的人比我个子高,她们都比我开心。 我每晚挨着爷爷睡。 那时候爷爷和奶奶睡在一间偏屋里,那间偏屋在灶房屋的后面,只是爷爷的床靠叔叔房间那边,而奶奶的床靠近厕所这边。厕所在东边,叔叔的房间靠西挨着的就是堂屋。堂屋的西边就是父亲的房间。在父亲房间的另一边又是一间偏屋,这间偏屋和父亲的房间就是我们搬上来后分给我们三个人的,父亲和我还有妹妹。 这原本是爷爷的房子,是一座比较宽阔的土墙屋。灶房屋出灶房门前面有一个洋沟,靠南墙连着灶房屋的是一排猪笼屋。猪笼屋有两间,再挨着猪笼屋的又是一间土墙房间,土墙房间的南面挨着的是牛栏屋。 上面的这些房间和屋是土墙结构一体的,成了一个半包围形状。在横的竖的半包围圈里就是我家塌子了。 灶房出后门出去又是一片新天地,离后门直线8米左右还有三间还是四间土墙屋。这四间土墙屋是南北竖着连在一起的。最靠北的一间是厕所,最靠南的一间是狗屋,说是狗屋,里面有磨豆浆的两扇模子。那两大月饼似的石磨至今有印象,上面的一扇磨中间还掏了一个洞。中间的两间就是正儿八经的猪笼屋了,里面有猪在叫。这里本不是计划中的猪笼屋,而原先连在灶房屋的那两间猪笼屋有猪笼坑,上面用玉质板盖住的,只不过这里的两间里面已经堆放着农具或柴火。 家的后面是柑桔林,有几株柑桔树,是我小时候柑桔味儿的主要来源。柑桔林的后面是一片松树林,林子虽不大,与柑桔林加在一起也是一片丛林般的新天地。松树林里打扫干净后成为了儿时游乐的场所。 松树林的周围形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长方形的边种满了巴茅叶。 松树林的后面,也就是北面有一块空地,这块空地的面积不小,比自家的松树林和柑桔林加起来还要大些。那块空地上只有矮草,也是儿时值得回忆的地方。但空地很肃穆,这里是用来枪毙犯人的场所。 枪毙犯人那时候又叫做开万人大会,人山人海的,没有比这更热闹的了。空地的东面是柏枝中学的操场,那时候他们上体育课不是学校里面,而是要过公路,就是这里。那时候中学的面积没有现在这么大,是后来扩建的。 我们如果坐在空地高处的台沟上,可以俯瞰学生在这操场上跑步。 枪决犯人的空地北面又是学校的地盘,这就是很大的地方了,是学校专用的种植地,学生们勤工俭学的主要实践场所。 空地的西面是别人家的松树林,和空地的中间有一条幽幽的小径,可以从我家西边通往学校种植园后面的广袤田地里。我家的地有一部分在那里,我们称之为“王嘎汪儿”。 家的四周都有树,我很喜欢郁郁葱葱,听见树叶发出的声响。但东西两面都是坟场,北面是桔林和松树林、空地、学校橘林。可以肯定的是:桔林地面凸起的坟包也是一座座坟。 我们家的住址原来就是一座大坟场,只有前面那段路不是,这里新老坟山都有。我不知道爷爷的雄才大略是怎么安排的? 下塌子前面就是公路,下塌子路边还有一座邻居家的祖坟。塌子的西南边挨着通往罗家组的那条路上,塌子的边缘竖立着几棵直立而高大的梧桐树,我对梧桐树很有感情。去往罗家组的这条小路对岸是丽婆婆的屋,这是一座很久以前做成的楼房,直到今天这座楼房依然完好。丽婆婆家的楼房背后就是一条崩(杂草和荆棘构成的丛林),崩的对面又是一排人家,不过在我家塌子里是看不到他们的,只能瞧到屋顶。 真的,我感觉唯独我们这个家很特别!真是高处不胜寒,偏偏与鬼神为伴。四面的阴森,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同我有此同感。 母亲死后,我们就和爷爷叔叔住在一起了,家已经搬上来了。 我一生不可思议,这里原来就是坟场,爷爷把家为什么会安置在这里?我想不通。儿时的我是带着疑问和困惑的,也是一种苦恼。 家里的气氛长年累月,和四周的环境何其相似! 屋前面的公路,这条乡镇公路比较宽。那时候湖南对养路很重视的,乡镇里有专门的养路班。 挨着我家有个机部坑,很深,是一项了不起的水利工程,我觉得先人们的水利工程着实卖力且精巧。 公路对岸就是丽的家,她真开心!她家前面是村大队部。 机部坑的上面(东面)是x樱嫲嫲的家,和她两屋相望仅一路之隔的是兰的家。这一块区域是下姚,沿着家西面那条大路走可以通往上姚,再走一里路是罗家组了。通往罗家组的路边是广袤的平地稻田。我们是柏枝乡群乐村木马组。 木马组的公路上方是就是挨着的柏枝村,柏枝中学就在不远的路边,这是个上坡路。过了我和丽的家,下面又是下坡路。也就是说从中学到我堂弟的家堰边,中学在上头,门口堰在下头,我如果去堂弟家就是个下坡路。 母亲去世之前,原来我们一家子住的家听奶奶说是县里伯伯的家。县里伯伯后来去城里安家落户了,我坐嘎椅儿的家被500块钱卖给了堂弟家里。从此,父亲、幺叔、奶奶和爷爷,我和妹妹都住在一起了。 打从娘胎里,谁能想到?地狱般的一生,竟然就是从这个家开始的。唯一让我熬下去、坚持了下来,使幼年的小心脏还不至于在未成年之前就衰竭,那种精神支撑,也恰是这里。 有一人功不可没,她整个成长期为我承受了奶奶99%以上的打骂,包括父亲的暴戾、叔叔的欺凌,还有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拿她出气。娇小幼弱的亲妹妹啊,自打你出现我的记忆里,你就仿佛上天赐给我的更弱小者,供我欺负取乐。 还是把屋搬上来之后,妹妹才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第3章 爷爷和父亲 爷爷晚上看完电视,便睡觉。我早早的便睡在了爷爷床上,爷爷什么时候上的床我很少知道。但是爷爷上床后并不立即睡,他多半还要抽支烟,我便能挨到爷爷温暖厚实的大腿。 白天,爷爷早早起来就去田地里干活。 天快黑的时候,总是看见他肩上扛着锄头,他上坡走上来,这个情景直到他生前一直没变。他也总是看着这个家,看着我这个在屋檐下等他回来的孙子,逐渐衰老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我心里也很高兴,这个家里,最让我高兴的,就是能看到爷爷背着锄头或者扛着犁走上来,我看到他回家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像课本里说的“给端茶倒水、搬椅子……”之类的。爷爷看到我,只能从我的眼神里感受孙子非常需要他。我确实没有像作文里或者电视里提倡的——看见至亲的人回来了,问好,然后……没有。究其爷爷的一生,都没有享受到任何子孙这样的礼遇。在我吃人饭长大到爷爷离开我,我也没有在他辛苦劳作后回来,然后——如同国家提倡的——给他倒过一杯茶水,搬过一次椅子,接过一次锄头。都没有! 但是,爷爷没有一次回来不是看着我,他的眼神里,表情,都充满着对子孙的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父亲,搬到上面和爷爷奶奶住到一起后,父亲极少外出干活,他几乎不出门。每天都瘟在家里。有次,上面枪毙了犯人,父亲不知道从哪儿搜罗了几个人,来他房里打牌。 奶奶边用搓板搓洗边骂道:“咧么大的太阳哦,温的屋里打牌呦……”奶奶扯着嗓子骂个不停,路边的人听的清清楚楚。老人一生有个特点,她不管人多人少,骂自己家里人会越骂越起劲儿。 父亲气冲冲把堂屋里放的一张小桌子往塌子谷场上用力一甩!他那种凶恶的生活态度,就是早早的开始教会我如何不孝。他的大半生,起码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像判了死性命也要跟中国农民勤劳作风作对。 他压根儿就不去田地里干活,每天如同一种恐怖待在屋里。他会教我写123456。他一天到晚不出窝,强迫我去他房间里。 我蹲在父亲房门前,外面很烈的太阳。父亲搬把小椅子坐在我身边,朝我吼道:“写……1!” 我战战兢兢的用粉笔头在门上划了个1。 “2!”他咆哮道。 于是又继续写了个“2”。记得是到了6之后就写不动了。 我哭了,他愤怒至极!用响嘎用力打着地面,也往我腿上送了几下。 过了好长一会儿,他仿佛自己也生气的疲乏了。一顿对我严厉警告和恐吓之后,我哭着向爷爷那边走去。 从头到尾,我满想着爷爷会来救我。可我从屋檐下走到叔叔房门前,侧头看见爷爷,爷爷躺在睡椅儿上面午睡。想必我的哭声吵醒了他,也不尽然,父亲的咆哮声足以让周围的邻居也得不到午休。爷爷躺着眯缝着眼睛看着我,而我在爷爷的眼神里看到的是一种无奈。爷爷没有办法,他拯救不了我,也早就约束不了他的儿子了。 “您老家伙啊,一天到晚哒就瘟待屋里,不出去搞事啼,那么大的日头喔!” 奶奶除了晚上看电视和她睡下之后,这样才能带给人安静。到了白天,只要她在家里,她是一定会破口大骂的。她从来不会缺开骂的理由,始终师出有名。父亲和叔叔的表现使这位年纪大了的老人从来不缺乏借口,她能破口大骂数个小时,如同“机关枪”一样。 奶奶的破口大骂,这一直持续到我9年义务教育完结之后才逐渐熄火,终于消停下来,这是后话。 家里来了个后妈,她是同村人,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这小女孩儿一双小眼睛,偏偏大脸。她们母女来的时间应该是春季,因为我听奶奶说:“您三个娃儿,站在水桶旁边,爷爷给你们刮桃子,刮都刮不赢。刮到第三个桃子的时候第一个娃儿桃子又吃完了……” 到了夏季,那女娃儿满脸是痱子,我看见都禁不住会起疙瘩。她一天到晚就坐在椅子上,不上厕所不会动,碰都碰不得,无论是妹妹还是我一碰她就哭。只要她一发出声音,那后妈听见了就忙跑过来,警告我和妹妹:“你们不许欺负她啊!” 不过那时候后妈在我家里,父亲是出去田地里干活的,后妈也去了。由此可见父亲应该不是铁了心要与中国农民传统的勤劳精神作对的。我还记得父亲和她爱吃屋后面野生野长的黄花儿菜。 有一回,伯伯和大幺她们赶场落家里。她们在爷爷那边吃饭,餐桌上有猪肝和鱼。后妈不知道说了我什么,好像又是警告我不许欺负她女儿。我顿时举起一把小椅子,朝她喊道:“我一椅子砸死你!” 亲戚们“哎呦”一声惊呼! 位置我都记得,她挨近餐桌,而我举起椅子的地方靠近灶门。 有一回,她女儿想必饿了——她女儿饿了之后有一个奇怪特点,她会使劲儿喊道:“饿哒饿哒饿哒!”声音很连贯,又很急促,音量从低到高,像晚上屋后的鸟叫。她一天到晚多多少少要和我们玩会不?她不,唯有饿了才发出她的声音。于是,后妈给她弄了一碗粥。我和妹妹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吃,因为我和妹妹不饿,这本来也没什么。 恰这时候,父亲从外面干农活回来,看见这一幕,问道:“弟儿、妹妹、你两个有没有啊?” 我回答道:“没有。” 可没想到,父亲夺过那小丫头的粥碗就往塌子里扔了出去! 自此,后妈赌气走了。 父亲去接,也接不回来了。她娘儿俩再也没来我们这家。我很清楚的记得,父亲当时推着自行车没能把后妈接回来。父亲从罗家组那条路上下自家屋塌子,他用一种极度仇恨的眼神看我…… 奶奶看见了害怕,约束不了儿子,反过来警告我这孙子:“你看,您爸爸,咧后来娘接不回来哒,您咧老家伙……” 从此,父亲基本上不干农活了。 “您老家伙安电咧……一日到晚又瘟得屋里哒……不搞事,尽他去安电啼!”奶奶不知疲倦的在家里又开始吵起来了。 我们这个家里没有任何的秘密,哪怕一点儿事儿,一点儿情绪都会暴露给乡邻们的,这要归功于奶奶的嗜骂。 父亲在后妈走后,他不去地里干活,而看我的眼神和对我的态度极度仇恨。我被他弄的哭,他用力拉我的手,拧我,把我弄疼之后又命令不许我哭。 我不清楚父亲是怎么做了村电工的,不过后来,好在父亲自从做了村电工之后,他几乎白天不在家里了。天天在外面收电费,十几年如一日的收电费工作。 之前父亲在家,就像有一只要随时撕了我的老虎,使我成天胆战心惊。他现在做了村电工,天天出去了,我反而放松了很多。和爷爷不一样,他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晚上回来,那脾气真的不是一般的暴虐! 父亲很晚才回来,多晚?大概就是爷爷和奶奶把8点开始的电视剧看完之后睡下了,而我被吵醒的时间。 那时候,父亲一回来,每天晚上,都会和爷爷奶奶发生激烈的争吵。声音好大,大的仿佛要把土墙屋震垮!而我缩在爷爷的被窝里瑟瑟发抖,因为我害怕,我害怕父亲和爷爷打起来。 只听到父亲朝爷爷吼道:“你要哪么搞啊!” 爷爷同样怒不可遏,回嚷道:“你到底那么嘀你!” 奶奶朝父亲喊到:“爱儿,你咧么不听话啊!”爱儿是我父亲的小名,爷爷和奶奶太伤心了! 我又怕又恨,胆战心惊的童年日子。 父亲到底还是没有打爷爷和奶奶,但是他冲到爷爷房门口,对着我喊:“弟儿,你起来没嘀你?来和爸爸睡!” 我不动,无论是不愿意还是过于害怕,我躲在爷爷床上都不肯动。 “你来没你!”父亲传来穷凶极恶的声音。 “你不搞你……”一遍遍的威胁。 我根本吓得不敢起来,我缩在爷爷被窝里乱抖,把头埋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父亲继续威胁着。奶奶害怕了,爷爷无可奈何。爷爷和奶奶舍不得孙子,可终于都害怕这个儿子。两位老人反过来劝我:“弟儿,你起啼,哦?到您爸爸那边啼。” 我坚信不是两位老人不喜欢我这个孙子,而是迫于大儿子的淫威之下。我还不到6岁,我根本不愿意离开爷爷温暖的床。可我没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我们害怕爸爸会真的冲进房里来,然后把我从爷爷床上强行拖下来,进而会对爷爷动手。 我犹豫、挣扎,发抖!但终于还是从爷爷床上恋恋不舍的爬出来,然后战战兢兢穿好衣服,如同上刑场一样的朝父亲房间那边过去了。我经过叔叔房间和中间的堂屋,跨过两间屋的门坎,我背后听到奶奶在叮嘱:“你多穿点儿衣,不冻感冒哒!” 因为和父亲同床,我和父亲有着切齿之恨! 这种恨,最起码我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任何一本书上、任何视频或者任何有关史料上记载类似的事情。 我无辜,伟大的母亲留给我这个唯一的儿子的印象竟然是冷漠至极的眼神。她的表情根本不爱自己的子女,她早早的丢下了我和妹妹,对死后的一切想必都放心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子女要给自己的丈夫侍寝,而且是整个童年。 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伟大国家,儒家在先秦时代就以孝道颂扬于天下。此后两千多年的历史文明进程中,忠孝是文化建设不可缺少的内涵,并延绵至今,从未断绝。忠孝不绝于耳,电视里,书本里和师长们的口中,耳朵都听的起茧了。可为什么,现实的残酷与书本上的内容差距会如此之大?宣扬什么,提倡什么,我身边就缺乏什么。 第4章 侍寝 来到父亲床上,我想不过是睡觉么?反正困了,有被窝的地方就好。所以闭上眼,困倦立马来了。 谁能想到,是折磨来了! 父亲睡在靠床里面,而我睡在靠床的东面也就是外面。我们的脚头一米多外是妹妹独自睡在上头床上。 父亲喝道:“你那边有被窝没你!” 声音像狼,我闭上了眼,不愿回答他。他又追问了一遍,我只得回答:“有”。 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的被窝硬是没有爷爷的暖和。 ……(略) “……些!”他呵斥道。 我无可奈何……突然……(略)难受极了!我试图用力把自己的脚抽出来,可刚要抽出,他意识到我在摆脱,这个父亲于是更加用力的把腿往下压! 我不能不吃疼,咬紧牙关,恨的叫不出声来。可还是哼出了声。 “你喊了你!”父亲恶狠狠的警告我。 漆黑的夜里,我咬牙忍着。 ……(略) 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孩子经历过? 日后如果有人读到这本“回忆录”,可知我痛苦有多么钻心?抚养孩子不仅仅是家庭的责任,也是社会责任的一部分。指望每一个孩子能健康成长,就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小家庭,更需要社会的监督和帮助。 如果我们的剩余价值和劳动人民创造的财富,能更大效率的用之于民,我想,我们有更多资源去照顾好每一个孩子。 我试图麻木自己……当自己不存在了,这样的目的是试图感觉不到现实中惨绝人寰的折磨…… 我甚至不知道每晚是怎么在父亲床上度过的,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人如果被剥夺睡眠,他的寿命不会超过1个星期。由此可见,在父亲的床上,我到底还是多多少少睡了的。 半夜,他有时候把被窝一滚,他一侧睡,那被窝基本上全盖在他的身上了。 我屡次被冻醒后,发现黑夜的四周静悄悄,亮瓦透进来一点儿月光,使得房间看起来格外阴森。 我赶紧试图睡过去,但得想办法,只能说我的左边还挨着被窝,我用手拉被窝,可我拉不动,又怕把他拉醒了接着如上。我用右手摸到了床边椅子上的衣服,这是他的衣服。我讨厌上面散发出来的气味。可我没有办法,一件件拉了过来盖在自己右边身上。我禁不住困倦,沉沉的睡下去,结果还是被冻醒了。我真的拉不动被窝,可我又怕把他惊醒,更不敢喊。只好又沉沉睡了去……又被冻醒了……一夜里就如此反复的挣扎着。 多少个夜晚,亮瓦撒进来月光,照在漆黑的房间里,隐隐约约看见的物什轮廊就像鬼魅在盯着我。 多少次这样的反复、又持续了多久?我说不清楚,我没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期限。我只能肯定的说:父亲基本上剥夺了我童年的正常睡眠,这一直持续到5年级,土墙屋改成了小楼房,兄妹有了自己的房间后,这种情况才算截止。 我精神崩溃啊! 有一回,妹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全世界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坐在父亲房里的一把椅子上,就坐在他房门边。我苦恼着,又哭不出来,心中懊恼以极,又无处宣泄……我拔着自己前额的头发,那头顶的头发拔起来有点痛,也拔的下来。可额头上的头发拔起来更容易,于是头发散落了一地……我当时的心境就仿佛要把自己毁了。 后来,被奶奶发现了,她制止了我。父亲收电费胳肢窝里夹着皮包回来,狰狞的面孔恨我。奶奶把情况说给父亲听,父亲只说了一句:“打得他好!”那是一天下午时候,外面出着好大太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了多长时间?我逃回了爷爷的床上,我藏在爷爷的被窝里。两掌在被窝里合十,不停的祈祷、保佑:“……” 晚上,父亲回来了。我也不记得他和爷爷哪天吵架哪天没吵架,反正父亲和爷爷从此比仇家还要不如。 “弟儿嘞!”父亲喝道。 “弟儿!”他尖厉的嗓子冲家里喊道。 奶奶听不过了,回答她的儿子:“他掐(藏)的爷爷床上嘀!” 父亲随即大声的下命令:“下来……!” “下来没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你快下来,你不搞等会儿哒你……”他不断在家里威胁着,发出这种比鬼更可怕的声音。 我真的吓得在爷爷床上瑟瑟发抖,浑身禁不住抖动。我把头埋在被窝里,蜷缩着,并祈祷着、为自己祝福啊。可就是不应,可就是不灵。 我就是不肯下床来。过了好长时间,大概他洗完了脚,脾气也发够了,终于安静了。 这时候爷爷和奶奶也上床就寝了。我终于松了口气,把原先埋在被窝里的头半伸出来,鼻子呼吸着盖被边缘的新鲜空气。 突然,又传来一声:“你过来没你!” 我又被吓得赶紧缩回去,这就好久没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半夜了,我兀自在爷爷被子里余惊未定,默默的享受着半夜的宁静。 谁知道半夜,我清清楚楚听见……惨呼:“……啊!” ……(省略) 我仿佛在被窝里劝导妹妹,给他做心理疏通,希望她能坚强。久而久之,自己终于睡过去了。 第二天,我的精神好多了。 第二天的中午……(省略) 我吓坏了!我怕她支撑不住。我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正是如此,我才要逗他开心呀。我在她面前舞动着双手,又试图给她讲故事听。其实我又有什么故事可讲呢?不过是自己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自顾自的强颜欢笑着。 妹妹无动于衷,总是一脸难受。我有些不知所措,那时候我又没玩具,我们兄妹二人什么都没有,就两条小命,还都捏在父亲手里。 只见妹妹绝望的双眼睁大了看着前方。突然,她抬起头来看我,小嘴里努力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语气哀求着,多么的诚恳…… 可我吓得魂飞魄散! 我赶紧安慰妹妹,哀求的说道:“……” ……(省略) 欲哭无泪,不是不伤心,而是伤心的已经眼泪流不下来了。那挂在墙上的相框里面,母亲的四张一寸小照就分别贴在相框的四个角。母亲,您看得见么?就算您看得见,也无可奈何了,未有死人拯救活人的先例。 有一天晚上…… 我活了三四十岁,只有初中文化,没法用专业的“因为……所以……”去解释为什么。当时……(省略)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学来的种种毒誓,后世的读者需体会和原谅,人的内心不是生来就有,而是环境促成的。 写下来也太扎心了…… 第5章 摔地 白天,外面好大日头。在父亲房间里,床旁边,我手里有一个乒乓球,拿在手里玩。 幺叔从堂屋里走过来,抢过我的乒乓球。 “我滴!我滴!”我哀求道。 幺叔不理,“看哈!” 他拿着像是不还我了,我伸手去抢,可他的个子比我高多了,踮起脚来也摸不到他的手。 他不给,我生气了。“日你娘哦!”我随口骂出。 幺叔一怒,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我的头上,当场我的头撞上了床横上,吃痛后大哭了起来!奶奶听见这边的声音,她从灶房屋里冲了过来,咬着牙,用拳头捶幺叔的肩膀。 我们这个家也有相对和谐的时候,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幺叔把电视放在厨房正对爷爷房门的走道中间。电视里播放《葫芦娃》,我觉得好看。想必是电视节目好看,节目放完了,关了电视之后,奶奶坐在椅子上,她张开大嘴喊了起来:“平儿?” 叔叔答应道:“么嘚?” “打不打主意结婚嘀?”奶奶大声问道。我被他搂在膝盖前,我看着她的下巴,我看到了她的牙齿,她在等叔叔回话。 “我不结!”幺叔的语气不以为然。 奶奶继续问他:“你老哒那么搞嘀?” “我早不道(不知道)!”叔叔的回答让奶奶莫名其妙,回答的那么干脆,也显得不耐烦。 我真希望他们这种很大声又很烦闷的沟通能停下来。 可奶奶总是不厌其烦的追问下去。 没读书的小朋友也听的明白,奶奶是在劝服或者说是引导她的小儿子上路,即结婚生子然后养家防老。我不喜欢奶奶张开大嘴,发出很大声的声音,惊的我耳朵疼。 她简直和叔叔吵起来了! 那时候为了叔叔结婚的事情,奶奶没少和幺叔吵架,这就是他们的沟通方式了,也是这个家最主要的沟通方式。 这个家白天黑夜这种情况都难以消停。我看到奶奶口中的舌头和喉咙m,她的口在发出声音威力的时候会把上颚和下颚张的老大,所以我还小,站在她底下也就看的清清楚楚。 难得消停的时候,他们母子又重复着之前的对白。 “平儿,你结婚那么搞嘀!” 叔叔:“我早不道!” 奶奶继续喊道:“你想不想结婚呢?” 叔叔:“我不想结婚!”幺叔对奶奶的追问回答的那么干脆,那么彻底,那么的让人听得懂。 奶奶不死心,又问:“你老哒那么搞嘀!” 奶奶的重复就好像世界上最关心学生的老师,而且声音显得特别卖力。 “我早不道哇!”幺叔的回答千篇一律。 奶奶问的也千篇一律………… 父亲在白天打我的时候,他或者用力拉我的肩膀,用力拧我的脸包,又或者用凶恶的声音威胁我。反正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究竟有着什么不对,惹得父亲坚持这样对待我?我看着外面路上经过的孩子们,才真正看到了童年,我好生羡慕! 但我没有要和他们一起的欲望,我想独自安静下来。 我也曾想:他们是否跟我一样经历着半夜的折磨?那他们又是怎么办的呢? 我有时候坐在椅子上,用嘴咬手膀子,可用力咬下去又很疼。我的眼睛里滚出泪水,积压着想不通的怨恨。 那是一天赶集,亲戚们赶场落屋里。外面出很大太阳,大幺和伯伯、姑爷她们来我们家,吃了中饭。不知什么原因,父亲在房里开始发飙,他用力摔着椅子,又吼又叫,而我的小心脏吓得嘭嘭跳。 这时候亲戚们是打算走的。 听见奶奶骂道:“他要买车……咧呦!他咧在屋里搭(摔)东西!” 亲戚们把自行车停在塌子里,准备动身回家。听见父亲朝我喊道:“弟儿,你来啊!” 当时,我的小心脏本来就吓得不敢大跳,他朝我一喊,我如何敢过去?只听得他又喊:“你过来么你!” 他的声音充满怨毒和无限愤怒,我还是站在爷爷那边灶房屋门前不动。 亲戚说道:“你爸叫你过去啊?” 我挪到了灶房门外面靠洋沟的屋檐下,好像是靠爷爷近些感觉安全。 父亲继续咆哮着,用力顿着他房里的椅子,也继续威胁着我:“你不过来挨儿哒就……” 由惧生恨,我不知道有着怎样残酷的对待,可每夜的折磨已经让我苦不堪言!我自恃有爷爷在我身边,又当着众亲戚的面,所以还是不动。 只听见那间房里传来椅子和地面重重的磕碰声,与父亲的嚎叫声音夹杂在一起。“过来没有哇!”充满怨毒的声音再次以我为目标。 我气鼓鼓的胸膛终于爆发了。叔叔的房门前有把快口铁锹,我迈开小腿冲过去,操起那把铁锹,将刀口对准父亲的方向,朝父亲的房间喊道:“老子……” 这时,父亲从堂屋里冲了出来……我不记得更为详细的过程,只清楚的记得如下: “在灶房屋靠近洋沟的屋檐下,也就是灶房屋门口旁边,我的身体迅速被升起。我屏住呼吸,侧过头看到了屋檐上的瓦……然后身体就急剧下落……是左肩那边先着地的,之后就不知道了。” 我醒来,睁开眼,自己坐在小椅子上,叉开两腿,我脸旁边看到爷爷在给我擦血,底下脸盆里一脸盆的红色。向前又看到了父亲,他继续用凶狠狠的眼神看着我,绷直的面皮上挂着两条泪痕。 他似乎还不满足,我害怕的哭了起来,生怕他再次向我冲过来……奶奶在他身边用手捶他的肩,骂道:“咧你自己的娃儿啦!” 听到伯伯她们的声音,也在谴责父亲:“咧你个人的娃儿呢!” 但父亲吼道:“个人的娃那么搞啊!”他瞪着我,像是立马要冲上前来撕了我。 爷爷给我揩脸上的血,可我鼻子里的血不停的往外冒。 父亲想必是看我醒了,向我吼道:“起来么你!” 声音恶狠狠,他接着命令我:“去把偏屋里的那把篙子抽出来!” 我怕他,我努力的从小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偏屋那边走过去。我鼻子里的血忍不住流出来,流到了外面,真是大煞风景。 导致亲戚们朝我喊道:“你把头昂起!” “把头昂起,血就么流出来哒呦!”她们看不下去,只好朝我喊。 我谨遵吩咐,没人能阻止父亲。这样,我仰着头迈进了偏屋的门。 父亲的房里隔着偏屋那堵墙,靠近外墙有个小洞,这个洞是用来插竹篙子的。竹篙子比较长,作用是在偏屋里可以拴住父亲房门,在父亲房里也可以拴住偏屋门。那把竹篙子插在父亲房门里面,孔这头露出竹篙的另一截。我踮起脚,举起手,摸到了竹篙,我用力往偏屋这边拔,可拔不动。 血流进了肚子里……我就一口一口的吞咽……我的肚子都喝饱了。可篙子还是没拔出来,我撑不住了,终于躺了下去。 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终于获得了和爷爷睡的机会。我的身心饱受别人难以想象的创痛,我需要休养生息了。 第6章 不和她玩 早上醒来,钻出被窝,精神极了! 外面的桃花开了,可是爷爷的房门外有些冷,所以我舍不得起来,奶奶在催促我起来。 我终于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门,可灶房门外还是很冷。奇怪的是日头却大的很,红红的。好鲜红的日出,红的刺眼!家里也很安静,没有吵架,难得和谐的清晨。 早上吃饭,我坐在圆桌的上方,这个位置是谷仓的仓板上,奶奶对我说道:“那是爷爷的位置。” 我喜欢占着爷爷的位置,爷爷心甘情愿的坐到旁边去了,我一个孩子成了座上宾。桌子上放满了菜,叔叔和奶奶坐在下方。妹妹的头好像还没桌子高,她端着碗走过来,留着短发仰着头,我坐在仓板上看着她咯咯的笑。 奶奶对妹妹喝道:“来!我来帮你夹菜……” 妹妹就把碗递了过去,她对着奶奶仰着头,她总是战战兢兢,生怕被骂。可她生怕被骂,没一日不被奶奶骂。奶奶对她说话总是很大声,很不客气! 妹妹的一双眼睛总是天真无邪,又总是显得担惊和受怕。她的的短发和脖子齐平,昂起头来的时候看着奶奶,头发往后自然摆,一张小脸蛋煞是稚嫩可爱。我坐在仓板上,得意的看着妹妹,我喜欢自己在这个家里面的优越感。 奶奶与其说是拿过她的碗,倒不如说是夺了过去。给妹妹的碗里夹了菜,奶奶又装作很使劲儿的送到她手上,并不客气的说道:“把你!” 妹妹一手拿着筷子,双手唯恭唯谨的接过自己的饭碗,她自己坐到一边的小椅子上吃去了。 妹妹白天仿佛很困,可是奶奶一个劲儿的叫她帮这帮那,不停的使唤她,呼唤她打下手,以至于妹妹幼小的年纪就没有好生休息过。她要和奶奶一样,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她要是停了下来,她就会来到父亲房里,坐在床沿上发呆。眼神里没有放松和舒适,而是露出恐惧,也有疑惑。我今天猜想,她大概是根本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直到今天,这个问题我也在思考。 记得小时候,兄妹二人对视,你看我,我看你,就会传来一种互相之间的宽慰。在这个家里,除了爷爷,我唯有看见妹妹会很开心!妹妹看见了我,她有时候会扮鬼脸,我也报之一笑。 有一回,外面出大太阳。两兄妹站在房门口,我坐在房门口的椅子上,她背靠门框。她说道:“哥,我知道5最大。” “6比5大。”我很快应道。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不是没有比6更大的了?” “7就比6大。”我笑着说道。 “好,那我现在7比6大。”她很快说道。 “刚才是我说的。” “现在变成我的了。”她反应的很快,其实妹妹一生不笨。 “10最大!”我干脆说道。 “0最大。”她说道。 “10最大!” “0最大!”兄妹互不相让,她觉得很好玩,我也不生气。 我要欺负她,她就生气了,可又无可奈何。 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我睡觉之前总是忐忑不安。妹妹就不一样,她中午家里人静下来的时候,她就躺在父亲床上睡了。奶奶不喊她干活,她能睡到下午什么时候。我看她的表情,真的十分困倦!最要命的是我还要逗她,弄醒她。有时候看她睡的那么香,真羡慕,就忍不住捏住她的鼻子,或者给她哈痒。她笑的十分难受,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伤心不过,一头埋在枕头里面,呜呜大哭! ****** 一天下午,我和堂弟在偏屋上头坟地里发现了一只小鸟。可它死了,一动不动。我想,那鸟儿生前想飞去哪儿就飞去哪儿,不受到拘束;可如今,死了,不动了,任由蚁虫侮辱。我和堂弟看了很伤心,决定把这小鸟好生安葬。 我和他在一处坟山边上刨了一个小坑,把小鸟埋了进去。然后我们两个孩子都跪在小鸟坟前,给它磕头、又作揖,祈求它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这一幕,却刚好被路过的同村孩子们看到了,有岁数比我们大的,也有岁数比我堂弟还小的。他们“嘿嘿”的讥笑声,打扰了我们的虔诚。 我不知道堂弟,但好生安葬死去的小动物这样的行为,我在某种程度上,给延续了下来。我认为它们和人类一样的生命平等,它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值得尊重的需求。虽说我比它们活的要久些,可它们却比我活的快乐。 大热天的,大概是中午时候,我听见罗家组那条路上传来嬉笑的声音。我听着声音走到塌子前面路边,一眼望过去,就是上坡的那个地方。看见一群孩子用绳子拴住一只小鸟的脚,他们蹲在地上看着小鸟挣扎,小鸟的痛苦反而让他们玩的不亦乐乎! 我心里对他们厌恶极了! 小鸟“吱呀、吱呀”的叫,可小鸟的哀求和苦难换来的是孩子们的纵声大笑。我怔怔的站在路边,看得心里好难受。我没有那个勇气去救它,我不知道那只小鸟能撑多久?孩子们又是否能玩够了之后善待它,或者放了它,可小鸟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 我大概在那个时候就不愿合群。我闷闷不乐的回到家里,回到了房里,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很苦闷。 下午学校放学了,我们家门前的公路上会有很多孩子路过,所以非常热闹!堂弟自由的很,他在公路上喊道:“哥哥来玩哦!” 我不敢去,怕被奶奶骂。堂弟又朝我喊道:“哥哥来玩哦,不要紧,快来!” 我忍不住了,从塌子里下坡很快冲了下去。堂弟看我下来了,他一拍自己屁股,一声“驾!”传来路生女学生“嘿嘿”的笑声。 我如何肯落后,也一拍屁股“驾”的一声反倒冲在了他的前面。于是两个孩子竞相在公路上“赛马”。 跑了一段,后面不断传来学生们的哄笑声。我害羞的停下了,堂弟却继续哈哈大笑,他努力“拍马”向前。 我到了堂弟家里,堂弟家已经搬上来了,也就是我原来母亲尚在的时候的那个家。我记不清玩了些啥,反正很高兴,玩的不亦乐乎。 可是,至今想起来让笔者恼火的是:从我刚下来没玩多久,那个奶奶就像一挺高音喇叭似的,隔三差五的就喊我回家,每次玩到尽兴就传来那种刺耳的声音。 她是这么喊的:“弟儿,你跑哪儿去了你?你回来没你?你不回来老子等会儿哒打得你好!” 她的声音像是撕裂开来的,又尖又利,听起来充满威胁性,很有强迫性,又仿佛她自身也痛苦不堪。她的骂声,听起来让人胸闷,焦躁不安,骂人的干劲儿无人能与之比拟。我活到今天,没有在任何一部文学作品中或者视频中,也没有在现实中碰到过与奶奶类似的嗜骂个性。 我很苦恼,堂弟像是安慰我,说道:“不要紧……哥哥,就在这里玩。” 可她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过来,这声音与童年的乐趣根本不能相融,没法一边玩一边听她骂。可我听到那破口大骂的声音,又吓得不敢回去了。 反正就算玩也没堂弟开心,天黑了,我鼓起勇气终于还是回去了。不回去难道在堂弟家里过夜?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塌子里,想趁奶奶不注意然后溜进家里。再光明正大的走到灶房屋里,这样就可以分辩:“其实我早就回来了,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不想奶奶在猪笼屋那里一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她喊道:“黑黑哒还不晓得回来呀你,咧么大的猪哒呦……”她骂起来就跟号丧似的,轻易不会停。 有一回,下午,下头堰边靠组长那边,好大一棵桑枣树。组长的儿子爬到了树上采桑果,他边采边吃。周围也有许多孩子,我看得很有兴致,心想,我有一天会长那么大么?我长那么大,也能爬上去的。我内心渴望长大,然后变强,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弱小了。 他笑着看着我,折了根桑树枝,上面挂满了桑果,朝下递给了我。我接到手里,问他:“是不是给我嘀?” “嗯,是给你的。”他继续在树上采摘。 突然,我听到了父亲的咆哮……是在喊我:“弟儿!”声音总是尖、厉、狠。 我迫不得已,回答他:“啊?” “弟儿,回来没你!”这吼声在整个木马组如果不是从我家里发出来的,不会有第二户人家有此厉声。 我不敢不回去。树上的大孩子递给了我一根结满桑果的枝桠,我欢喜的拿在手里,然后转身从堰边走到公路上。我心想,父亲看见了我手里拿着一根桑果枝,他或许不会生气。 从公路上坡,老远就看见了父亲。他站在机部坑三叉路口那里,我记得他的姿势:他叉着两条腿、夹衣没扣,两手插在裤兜里,夹衣下摆被手腕挡在后背;猴着腰、弓着背,正面朝我,嘴巴缩成一个鸡屁股,再用力往外挤,脸皮都快被这股凶恶给崩破了;一双三角眼瞪着我,面色没法让孩子直视。 我随时都会被他一餐好家伙!我忐忑不安,心中惊恐,可我没被吓得丢掉桑果枝,我指望父亲看见我手里拿着什么……这样也许会因为儿子带回来好吃的而有几分原谅和欢喜。但他的表情没变,直到我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走过,往家里走去,他才转过身来。我确信他那回还是没有打我的。 有一天晚上,我们家与xx和xx兄弟一家在公路上大吵了起来,声音都很大。我的记忆里,自己蜷缩在父亲的床上,真希望不出什么事。 xx家有一儿一女,儿子比我过的快乐,村里面任何一个孩子都比我过的快乐。相信至少没有我经历的那种痛苦。他们家女儿喜欢我妹妹,可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和妹妹一个年纪大的丫头却天生残疾,只能在地上爬行。在我的记忆中,她会鼓起勇气爬到我们家,来看看我妹妹,而我妹妹仿佛受宠若惊,仿佛来了朋友。 有一天下午,秋高气爽,梧桐树上面的叶子偶尔会掉落下来,塌子里晒的豆筋儿晒了一簸箕。燕儿她坐在椅子上,喊我:“焕霓,来玩!” 我从塌子里往下面望去,她正和其他几个孩子在三叉路边、丽奶奶家的几棵树下嬉闹,几个孩子真的很开心! 我瞧了瞧塌子里,奶奶进去了,于是我赶忙奔了下去。很快,后面就传来奶奶的叫喊:“就待在屋里,玩么嘚啼啊!” 我径直跑了下去,对奶奶的大骂暂时不理。我玩的好高兴,由于燕儿不能行走,我就拖着她的椅子给她挪地方,又觉得她坐在椅子上,于是我用两手握住椅子把手,一上一下摇动她的椅子很好玩。她坐在椅子上也咯咯的笑! 突然,我听到奶奶加急般的喊:“弟儿!回来!你给老子就待在屋里……” 我开始不理,她又喊:“给我搞事!来!” 我想,她大概需要帮忙,于是跑回塌子里,赶紧帮完了再跑下来接着玩。 我上塌子。 谁知刚上塌子,她拿起一把响嘎就往我腿上打来!我痛得摸腿,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燕儿又在叫我:“焕霓,过来玩!” 我禁不住童年的诱惑,又冲了下去,反正孩子们在一起总会有取乐的法子。 结果,又传来她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你回来没你!你不听话老子就……” 这老妪的声音就像是地底下传来的,让凡间的人们没法忽视,也没法抵抗,更何况是我这儿童。我只能退回塌子里……结果又是一顿响嘎……我蹲在地上,望着路下面的孩子。我满眶的泪水,对别人家的孩子羡慕极了,也很想不通。奶奶接着朝我又七里八里的骂了一通。 过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豆筋儿上去了。我趁她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又溜了下去,加入了原本一个孩子应该加入的欢乐团队。这有什么错?可我玩的就没有之前那么高兴了,心里总是忐忑担忧,那种声音又会从地底下发出来,专门针对我。 果然…… 我也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反正孙子终于被那个呼为“嗲嗲”的老妪给征服了……姚焕霓终于不再下去和孩子们扎堆了,彻底被这个年长而又脾气暴虐的老年人给征服了。 这应该是一个分水岭,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的或者说和一般孩子正常的打堆了。 前面的丽有天晚上来我家塌子里玩,大概是晚饭结束的时间。她玩的很开心,或者说是她本来就很开心。看见她开心,我也很开心!几乎没有孩子愿意接受这个家里的气氛的,难得有孩子来这个家里。于是两个人就在塌子里,也记不清具体玩了些啥?反正就是很高兴了。 突然,估计没高兴多长时间,那地狱里的号丧又开始了,奶奶开始破口大骂!当时我记得爷爷他们还没回来,奶奶在洗碗,又像是回来了,给人印象中的是:全家就只剩下我和奶奶了,她朝我不知道骂些什么?反正声音特别大,特别不能入耳。 她边洗碗边侧着身子,头朝向塌子里,张开大嘴,舌头铺在下巴上面。由于嘴张的老大,原本往里馅的一双眼睛被上半边脸挤得越发成了缝儿。 她骂道:“您咧!咧就几得好玩喽!咧……”这种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与童年的欢笑声根本水火不相容,这也跟奶奶的音色有关系。我敢说:她只要开腔,鸟儿都要飞光。 我身心极度不适,那种声音真的很难受!丽要轻微的多,她只是偶尔侧过头去看下我奶奶,然后满脸欢笑。童年的欢乐,在她脸上淋漓尽致。 突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从丽的身前往后退,她的欢笑我仿佛顿生嫉妒,我脱开她的手。她很疑惑,问我:“那么嘀?玩!” 她把手伸过来,又欢笑了起来。我记得两人在塌子里什么玩具都没有,她却玩的很开心! 可我却痛苦万分。奶奶不停歇的骂声像砸在我身心上,我内心充满煎熬,痛苦不堪。我终于忍住哭,我忍住痛苦,向丽哀求道:“你回啼,不玩哒!” 丽可爱的脸上充满疑惑,她止住了笑,也像是在哀求:“玩,好不好?”她充满童年的纯真,充满童年的欢乐,她喜欢和我在一起。 我越发怒了,不再忍住痛苦,我竟然做出了要打她的姿势。 她一怔,吓得跑到塌子前面的路上。 可她仍然喜欢我,很充满关切的问我:“姚焕霓,那么嘀?那么不玩得?” 我几乎哭了出来!我知道那个老奶奶仍然不会死心,她会不停的破口大骂。可我没有办法。她的欢笑声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我捡起了塌子里一枚小石子,往丽的方向扔了过去,她不得不退了回去。可她还是不肯走,只问我:“哪么嘀,姚焕霓?” 我内心痛苦的眼泪都要滴下来了!为了减轻这种痛苦,我又扔了一枚石子儿,她退的更远了……她都退到了公路边上。她向我温柔的叮嘱:“焕霓,你不生气,啊?我们明天再玩……听没?” 如今我几十岁的人了,已过中年,人家生的亭亭玉立,我落到如此田地。我活该!可别人正常生活就好,我充其量不过是许多草丛中的一根要枯萎了的茎叶。 她终于走了。 我回过头来,在漆黑的塌子里,愤怒的看着点着灯的灶房屋里。我心里愤怒的对她说道:“你满意了吧?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长大?可要弄死我,就要趁现在,不然长大后,我不会善罢甘休。” 奶奶终其一生,直到我做了蠢事,她那挺机枪才缓缓落下阵来。看着点着灯泡的灶房屋里,奶奶仍破口大骂。我心里,我脑海里……直到今天,晚上在床上写下这篇回忆录的时候,我不能不说自己不生恨。痛苦了一代人,可这一代人会把痛苦延续到下一代人,如果没有文化的熏陶或者积极的改变,这样的痛苦很难自然消弭。 第二天,丽真的来了。她谨慎了很多,先是站在路边的公路上,她几乎一个劲儿的喊我:“姚焕霓,下来玩!” “快来玩哦!” “我等你!” “来玩喽!” 她一阵阵呼唤,她连续的、又或者每隔一会儿就会这样喊我。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的小心脏在煎熬。我鼓起勇气,走向塌子前面,伸头向她望去。她站在路边,她正在关切的呼唤我。 我努力把腿向前迈开去……果然!那个老妪的声音又在背后警告,我终于还是不敢往前挪半步。 丽的坚持,应该不止两个日夜。我最后的记忆是: “我举起手上的石子,朝前面使劲儿扔过去……朝公路上扔了过去……她不得已退了一点儿……又再退一点儿……她看见我没扔了,她同妹妹一样矮矮娇小的身子又朝我家塌子前面走了几步。她真想弄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看见她尝试着走上来,又寻来一枚土石子儿,我举起手来……我不忍写下去了,真是我太痛苦了! 她终于被我赶跑了。 姚焕黎这点儿写作水平根本没法把奶奶的可憎、我的痛苦、丽的不舍,能畅快淋漓的写下来。 其实我当时心里,手里扔着石子儿,可内心里,却发狂的呼喊:“我要和你玩!” 第7章 万人大会 昨天1月10日晚上,写完了那篇之后,晚上躺在床上不住的叹气,久久不能入睡。 天不亮也不知道是几点,早早的醒来,好长时间睡不着。天亮了又瘫在床上不想起来,试图再补睡,可不行,拖到9点多有人喊我才从床上爬起来,才下去。 我白天反思,争取写的时间不要太长,9点半正式收工,不管有多少感慨还在肚子里。 白天写不如晚上静下来写更能回忆过去。 她甜美、清脆入耳的声音呼唤我。这声音就是三十多岁的今天,回忆起来,仍然是那么的清晰!曾经童年的声音把现在成年的我折磨了一整天。 我家的后面有一块松树林,据奶奶后来讲:“你爸爸种下了那些松树,那时候你妈妈还在,你爸叫你幺叔也种,幺叔不……” 走过橘园嘣,进那片松树林里,松树林的周围被巴茅叶围住。这种巴茅叶可以用来包粽子,但叶子的边缘能划破手。奶奶和爷爷很厉害,会把巴茅叶缠成把子,奶奶更是能用巴茅叶包粽子。更厉害的还是牛,巴茅叶是它的最爱,这点我深有体会。直到今天,我想,何以牛的嘴巴从来没有一次被巴茅叶划破? 接着回忆。 外面出大日头。早上公路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人们的表情上,仿佛有一件非常让他们紧张又很兴奋的事情! 屋后,中学操坪上那么大的地方,人都站满了。我家门前也是人潮涌动,他们朝坟地小径上面快步走去,而松树林里站了好多人。我家屋后面,是处决犯人的刑场。这回,又有犯人要在这里处决了。 公审犯人的地方是中学草坪上面的高地上,下面的操坪也站满了人。我当时的位置是在xx嫲嫲后面枝子嘣往后的草地上。那块草地有条台沟,是一条从机部坑里抽水用来灌溉直到王嘎汪儿那片田地的水利动脉。我站的那截台沟上,可以更好的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人头,也可以看到端着枪戴着头盔的刑警。 我面向公审摆开的一排桌子,离我的距离较远,我的左手边就是枪毙犯人的空地,是具体执行的地方,右手边就是中学草坪,此时站满了人。一段台沟把操坪和空地隔开,台沟的地势相对两边的地方而言很高。 只见犯人一个个被剃光了头,脖子上挂着大木牌子,上面写着字,由于距离很远,我也不认识,看不清具体。 犯人的旁边是当官的和武警,当官的坐在椅子上,这些人精神很饱满!前面一排办公桌,供他们放胳膊。而武警戴着钢盔,背着枪,下巴被钢盔的绷带拉紧,神情严峻。 其中有一位当官的对着桌子上的喇叭喊起来……喊的具体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谁谁谁,怎么怎么……“判处死刑!”这一过程完了之后,接下来就是枪毙的高潮部分了。 我的位置换到了松树林里,因为人群涌上来的时候那阵仗,小孩子必须躲开。到了自家的松树林里,这里的位置相对安全。周围人不多,只是前面站着的一排排大腿,而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有的大孩子爬到了树上,我抬起头,看见树上蹲着好几个大孩子。 我试图从大人们的腿缝里看到空地上的动静……我还是看到了一点点。我看见了: “空地靠台沟的那边坐着几个妇人,坐在地上的,那个哭天喊地啊!有个仿佛半昏过去了……离她们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几个武警像是杀猪般的拖着个犯人,不知怎么摆才好?一转过去又一转过来。” 奇迹般的安静之后,只听到围观群众:“啊!”的一声,我从大人的腿缝里看到白手套的武警用手拖着犯人的小腿离脚板近的地方,给转过来,白袜子我都看到了。 接着,又听到群众:“啊!”的一声,我看到那几个女的越发哭的伤心了!因伤心欲绝而哭喊的嘴巴,已经没法再张大了。 人们紧挨着,腿缝儿都不给我留了,所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又听见“啊!”的一声,记不清“啊”了几声?我感觉没意思,有些可怕,转身过桔林回家了。 之后,大概就散场了,过路的人群像是田里敞开的月口放水一般从家前面的路上泄了下来,跟泄洪似的。他们议论着,有的妇人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清楚,像是吓坏了的鸡,有的惊魂未定的说道:“那个犯人打了五枪才打死吔!” 晚些时候,有几个妇人过路,从我家塌子前面停了下来,我奶奶和她们打招呼。其中一个女的说道:“咧当儿打死曹巴子就冤枉哦!” 又一个说道:“哎呀,全都说不是他杀的,都看见了的!” 她们继续说道:“就在大队里放电影,是另外的人杀嘀,还是一个村里的!” 我奶奶回答道:“那就打遭撒哒!” …… 我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远不止听过一次。这是当初曹巴子被处决的事情,想必百姓的看法和当官的判决有着不同的意见。所以背地里,在确定不会惹祸上身的情况下,村妇们总是要倾吐下。只是那句“都看见了的,不是他杀的……”笔者当时虽说是小孩儿,但是听得懂人话的。 大人们不曾想到,这种印象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以至于笔者有朝一日在自己成年后会为曹巴子申冤。 大致过程整理如下: “在众胜村一天晚上,大队里放电影,有父子二人和曹巴子一道去看电影。到了放电影的场地,这父子二人和人起冲突,父子二人用刀杀死了这个人。曹巴子当时吓得赶紧跑了,后来又跑到亲戚家里(个中原因不明)。县公安局的人认为首先跑的人就是凶手,于是抓了曹巴子。不久,曹巴子就被枪决!而曹巴子和那父子二人是属于同一个村,起码属于同一个柏枝乡。当时曹与那个儿子等几个人是一起玩的,一起去看电影,结果发生了这种事情。而事发地点就是电影放映的地方,而且众人都看到了,可谓众目睽睽之下。” 这件事情,如果一些村妇(不止一人)描述的没有错的话,这是很有疑点的。疑点:①在长达几年或者近十年,关于这件事情,老百姓就我所听到的,给公安局的评价是非常低的。②如果是谣传,这也太冒险了!因为真正的凶手的线索可以说是再具体不过了。凶手和曹属同村起码是同在柏枝乡,一起去看电影,而且是父子二人(只是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刀)。而且凶手似乎大家都认识,只是当时或者说是事后,没有人敢有这个胆量去做证人。③大队里放电影,那样的场所,可以说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判断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当笔者写下这个篇幅,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我一生没有忘记,当时自己还小,话我听进去了。“我会记住含冤者的冤屈的!”自己小小年纪便记住了,是故一生都没有忘记。 群众哪里会想到?那个站在塌子里几岁大的孩子,那块空地下面的土墙屋一户人家的小孩儿,会把这一切听在心里,耿耿于怀直到今天。 被处决犯人曹巴子的亲属,假使他还有亲属的话,不会想到二十多年后(30年),这个孩子长大了,在2019年年底从东莞去了一趟湖北咸宁无果后又辗转到长沙,迫不得已,在省公安厅进行了实名举报。 这种万人大会,由于我家后面的那块空地想必被公安机关指定为枪决犯人的地点之一,这种盛会当然是不止一次。其中有一次,我索性一起写了吧。 那次天气晴朗,下午吹着微风。万人大会的开始和高潮部分我没有加入群众的观看大军,而是在结束后,而且是结束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上去的。我从坟地小径往上走,经过了自家松树林巴茅围栏,走上空地。一眼望去,前面那里还有几个人,好像也就五六个人,在空地的东北角那个较高的草地上逗留着。我继续往前走,来到他们的跟前,也来到了死者的跟前。 死者年纪轻轻的,先是趴着的,一动不动,面部亲着草地。他穿着黑皮衣,皮鞋,白袜子,黑裤子,被剃光了头,很大一个年轻人。他的两边站着几个大人,想必是还没看过瘾,要再多看一些时间。还要边看边议论一番。我更加靠近,我的肚子离被处决犯人的头很近。 其中一女的说道:“谁给他翻个身?这么趴着要不得。” 她说了,想必其他几个人也要看看他长什么样?于是真有人把他的身体翻过来。 我看见了,他穿着毛衣,左胸那里有一个孔洞,这就是子弹孔了。那个孔,背朝天还不怎么清晰,翻过身来,毛衣那里就很显眼了。毛衣的洞口,毛线像是被烧穿的,有明显烧焦的痕迹。他年轻的面孔,眉清目秀。我伸过去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冷了,没有热温了。 旁边的人惊呼道:“哎咦,这个娃儿敢摸他哦!” 我当然不怕,他一动不动,而且翻过身来,他明明很恬静,表情上也没有痛苦和怨恨的颜色。 死人不怕,我怕活人。最近距离看死刑犯的就是这次了,时间记不清了,大概几岁来着的。 第8章 上幼儿园 “几天后就送你去上学了啊?你的名字叫姚焕霓,姚是女字旁的姚,焕是火字旁的焕,你是焕字辈嘀,霓是霓虹灯的霓……”父亲在房里的桌子上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他继续说道:“你叫姚焕霓,1987年生,你今年6岁,老师问你的话你就要会回答。如果他问你爸爸的名字,你就说爸爸叫姚爱x,妈妈的名字叫周x兰……如果有人问你妈妈……你就说妈妈去看山去了。” 我努力听着,因为我猜到了上学可以白天离开这个家了。关键是他说道:“以后争取考大学。” 小时候虽然不懂得什么是大学,但肯定一个“大”字是会受人喜欢和尊重的。于是我记下了,这倒是没忘记过。 几天后,我来到了学校,这里好多学生!好多和我个子一般高的,大多数个子都比我高。有些男孩子的声音听见了很尖厉,又笑的很得意! 从那时候起,我就感觉和他们不一样。我会努力学习,证明和这些爱得意笑的孩子不一样。 但我害怕和那些高年级的学生对视,有种压迫感。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是我来到学校的目的。 父亲送我来,就回去了。 我不知道该和谁玩?他们总是喜欢推推搡搡,他们大都成群扎堆,我感觉和他们好陌生。 天气又有些热,属于我们的教室里面更热,灰尘又多。我走出来,靠在教室门外的一个柱子下,我背靠着。我对面有一个女生也背靠着墙,她个子比我高多了,她和我一个班。她先主动问我:“喂,你叫什么名字?”她说着脚尖向前伸了一点,都快碰到我的脚尖了。 我感到高兴极了!终于有人主动理我了,而且她看上去那么文静。我仿佛见了她有些害羞,嘟噜着回答道:“我叫姚焕霓……” “你呢?”我问道。 “我叫朱x”她回答。 “当当当!”铃声响了,学生们一听到铃声,一窝蜂的钻进了各自的教室里。我们幼儿班也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回到各自的座位。 我们的教室靠近厕所那边,1年级的教室在公路方向,我们的后背是4年级。1年级后背挨着厨房,厨房和教室中间隔着一个2米多宽的通道,通道靠田地那边是围墙。1年级和4年级中间依次是2、3年级。铃铛是个铁圈,挂在走廊中间,那个厨房的大爷或者校长或者班主任会按时敲铃铛。 学校的后面是田地,再往后下去就是通往朱家浜的公路和朱家浜组。学校的前面是公路和蔡家组。公路上坡去有个三岔路口,可以通往廖家。这里是群乐小学。 群乐小学面朝蔡家组,学校有操坪,四周有围栏,围栏上镶有碎玻璃,操坪前面有个堰。我们回家的话走二三十米的宽路就上公路。整个学校立在高处,来学校走上坡。 学校厕所的位置比一排教室的位置还要高,但不是连着的,中间有用石板铺成的台阶,走上去就是厕所了。厕所旁边是菜地,这样浇肥方便。男厕所的入口则正对着下面这排教室。走上厕所的台阶下面有条通水沟,挺深的,生怕浅了。沟与围墙下有个洞,这里原本是出水沟。 学校教室的前面3米地方是一条矮丛(我就不知道植物名字),被剪成平顶发型。这条植被的下面1米多就是操坪,操坪的两端有花池子。说是花池子,没有花,就是些家户人家没有的植物。这些专门种在花池子里面的植物或树木,就像专门与田地里的普通植物不一样,仿佛它们显得珍贵。每当我看见田地里劳作的农民,他们就仿佛与田地里和野菊花融为了一体。 教我们幼儿园的是个男老师,我只记得我们称他是“旧老师”,相貌没记错的话就是同村的那位。 他进来了,班上同学一“哈!”他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的身体显得很壮实,我不记得他的自我介绍了,只记得他的神态有些憨。 旧老师对我们说道:“老师讲课你们要把手背在后面,认真听!” 我特别听话,立马把手背好,绝不动弹。一节课,坚持了下来,我感到很光荣!这个姿势9年义务教育直到结束基本上没变。 我记得他在黑板上教我们“一、二、三……” 老师指着那个“三”问xx,可他回答不出来。 于是老师问我,我站起来回答:“三。”老师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儿,他用手示意叫我坐下。 我坐下了,我很高兴!只要我背着手,老师讲课我认真听,就一定能把老师教的都学会,这样至少父亲会表扬我,至少不会残酷的对待我。 下课了,我谨遵父亲的叮嘱——“好好学习啊!” 所以我没有和其他学生那样扎堆的去玩,我也感觉对他们很陌生。 当时我坐在中间的最后排,于是我拿出本子,用笔在上面写“Z”,就照着四方格子不停的写。 艳从教室外面看见了我,她走过来,她惊讶道:“啊!姚焕霓,你好爱学习哦!” 她看见了之后,出去了一下,兰走了进来,这时候我把Z几乎写满了一面。兰看见了我,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姚焕霓,你这么爱学习啊?”她继续问道:“是老师、还是你自己要写的?” 我回答:“是老师,说一定要会写。” 艳教我:“是这么写的,你把z写在框框里面……”之后铃铛响了,艳和兰都赶紧回到自己的教室。 一天的课程下来,我感觉很轻松,所以体会到了上学的快乐和学习的快乐。 到了下午,太阳慢慢的下山,风吹过来,很清爽!只剩下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仍然在操场上无忧无虑的嬉笑着。 “下课哒,放学哦!”旧老师呼唤道,他一天到晚也很开心! 这声音别说幼儿园班级,就是其他班级的孩子听到了也同样一声“哦!”每天的下午,几节课上完之后,大概自由活动半个小时,很舒畅淋漓的一幕。 我们看见旧老师从操坪里一跃而上,上了小操坪。我们也尝试着像他那样一跃而起,可我们没法一跃那么高。但还是有学生试图使劲儿飞上去,结果还是飞不上去,就用手攀住了爬上去。我们幼儿班的孩子最自豪,因为那是我们的好老师。 我还是走台阶,从大操坪上两小腿车水般的奔向了教室,开足了马力。我记得好像旧老师又压住声音喊道:“看谁先到教室啊,哈哈!” 第9章 新老师 旧老师陪我们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我感觉上学真好! 可不久之后…… “新老师来啦,蛮喔(凶)嘀吔!” “等会儿就来哒!” 她们惊恐的神色告诉我肯定不妙,全教师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如临大敌! “哎嘢……”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脸上惊恐。 “当当当!”铃声响后,“来了来了!”同学们小声说道。 骤然间,一个个坐好,不敢随意乱动,全班鸦雀无声,连空气都凝固了。 我当时坐在前面靠窗户那一组。我两手背在后面,屏住呼吸,想听听别人出气的声音,可听不到。仿佛大难临头了,谁稍有声息,就会被某人盯上,成为目标。 我感觉到后背有走动的声音,这声音像是移动的,轻手轻脚。我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我看见了,好大一个人!没看清,于是就赶紧把脸转过来了。 她经过我的身边,移动到前面,她的目标是讲台。她手里打着毛衣,大眼睛、高个子、胖脸、厚嘴唇、脸上看不见半点儿笑容。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向我们极其严肃的扫了一眼,她凛然不可侵犯。 她开始说话……声音充满威胁性,语气中就生怕我们不会听她话似的。音色跟广告里面的女声完全两码事,又大着嗓子,跟我奶奶有些相似,就像响嘎打在地上一样的。我记不清她如何自我介绍了,全班没有一丝毫反应。谁都知道,这下要是谁不听话,或者谁调皮捣蛋了,她就会惩罚谁! 我们幼儿园那种快乐日子就这样结束了。 旧老师和新老师是姐弟,同属木马组,但在我们这些小朋友面前,姐弟两个的亲和力却有着天壤之别。 我和爷爷赶集,爷爷给我买了一顶军帽,就是那种大盖帽,像是电视里警察的帽子。那种帽子戴在头上并不保暖,在打霜的季节戴在头上帽子周围有个圈儿很是冰冷,热的时候又不透气,我不是很喜欢。喜欢的是愿意接受并拥有的感觉。 晚上,盖着被窝,爷爷给我戴在头上睡觉,想必是怕头着凉,那时候每晚都是如此。可是,我在6年级时有一次摸到头顶,发现头顶靠近前额那里有个槽,摸起来还很明显!槽的两端伸向两边的太阳穴,只是还没到太阳穴那里。 我认真回忆和分析过:如果不是爷爷用那顶大盖帽在我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晚上给我保暖,使我的头顶被那该死的帽檐儿受力,我天灵盖的异样是怎么来的?莫非别人的头顶也有?我摸过,也看过,可没发现过。 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得她新老师生气了,她径直冲下来,把我的大盖帽用力揭了上去,又用力戴下来……又用力揭了上去……又用力戴了下来,反复又反复……莫非她嫉妒我的帽子么?她何不拿去?我就坐在位子上被她侮辱,幼儿园的位子是一种长桌子,下面放着长凳子。我好像听到班上的学生噗嗤笑了。 她从幼儿园的上学期开始从旧老师那里接手,她的态度和早晨的天气一样寒冷。她把我安排和一个成绩优秀又很活泼(准确的讲是得意)的女生同桌。那女生我这里叫“凤”,她来学校的方向是公路那边,而我来学校的方向是公路这边。凤儿她整整欺负了我大半个幼儿园时期,后台就是新老师。 这个凤儿,她不许我靠近她那边。她模拟划了线的,我的手臂不小心……还没越过线,她就立马呵斥我,用她的手臂用力碰我。 最可恶的是,从与她同桌的幼儿园时候起,每天午睡我就没睡到过下面。别的学生同桌都是今天你睡下面,明天我睡下面,轮换着睡。我希望她有一天能给我睡回下面,这种希望直到幼儿园结束也没实现过。 不过有一次,睡下面似乎又不是和她同桌了,我坐到后排去了。好像记得和别人换了下。那一回,我仅仅睁了下眼,睡在最后排,刚好被新老师看见。她又是径直走过来,我脆嫩的眼皮被她拧了下。 我们都不愿睡上面。 新老师有项规定:中午午睡谁要是被我发现睁眼睛,不乖乖睡觉的,我就……那个表态我忘记了,反正是惩罚了。再说了,睡下面光线暗,有安全感,还能偷偷的嘻哈,只要不出声音。睡上面就没有这种乐趣,反而感觉恐惧。凤儿长年累月的睡下边,我却一直睡上边,感觉很不公平! 有一回,我执意吃完了饭,早早的躺在了下面。这回该她睡上面了吧?她就不乐意了,她干脆不睡觉了。 新老师进了教室,她就赶紧告状。 我当然又被训斥着睡上面去了。 总算到了寒冷的季节,午休取消了。我还是被和她同桌,依然坐在靠操场那边,我们坐在最前排,那个位置也是老师坐在那里阅卷(田字格本或者竖式本)的位置。这新老师阅卷一般不在讲台上,而是喜欢把东西放在凤的位桌上。 今天回忆起来,我的幼儿园新老师应该还是为了我好,她时刻注意我做题的动向。她那个眼神,时不时的就盯着我和我的本子。所以训斥和打骂就跟吃饭似的天天都有。 我感觉除了在家里可以欺负妹妹之外,我在学校里的尊严是被踩到脚底下去了。侮辱、被瞧不起、被同桌的嘲笑和欺负。 今天就写到这里,晚上9点43分了。 第10章 她的唾沫 还是睡爷爷床上好! 总的来讲,父亲有时候也仁爱,他默认了我逃到爷爷的床上。 妹妹精神恍惚、木纳、无助和痛苦的眼神,相伴了她整个童年。而奶奶对她的打骂可以用江河来形容! 我还能感受到爷爷的温暖,如同大赦般的躺在爷爷床上。 “挨着爷爷睡,给爷爷炜脚。”奶奶说道。 虽然父亲和他年迈的爸妈关系紧张,甚至会相互“问狠”。问狠之后往往爷爷和奶奶最伤心,二老就会在灶房屋圆桌旁边互相商量着究竟谁先死?而我就站在门边,默默的恨着父亲。 记得那时候有电视剧《梅花三弄》,爷爷和奶奶都爱看。父亲依然回来很晚,基本上看完两集电视之后很晚了才回来。我祷告着,希望妹妹能替我消灾。我的困倦没法坚持和爷爷看完电视一同去睡,对电视里的成人故事情节有种害怕、恐惧。电视里要有揪心的段落,这时候奶奶就会情不自禁的“哎咦……” 可我喜欢看电视广告,那广告里面多变的内容我很喜欢。 偶尔我也会晚上在电视机前坚持一段时间,手痒的幺叔喜欢把黑白电视机的旋钮“噔噔噔”的拧来拧去。我发现广告就立马喊起来:“就看那个!” “狗屁膏药有么得好看!”奶奶和叔叔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可我就是爱看广告。 我多半是要提前去睡的,睡在爷爷床上真舒服……我简直兴奋的睡不着!生怕父亲半夜回来会喊我。 早上,我醒不来,又要去上学了。奶奶早就准备好我吃的早饭。爷爷有办法,他醒的很早,他的嘴里传来“嘣噔”的声音。我睡在爷爷脚头,听到爷爷嘴里嚼的声音,就没法安睡了。翘起头来朝爷爷一望,爷爷微笑着脸,他嘴里果然吃着什么……原来是几粒豌豆,我爬了起来,爬到爷爷那边,撒娇的要。爷爷伸出手来给我,就这样我醒了,该起床了。 有时候是几粒瓜子,有时候是我要一毛钱、两毛钱。 有一回,父亲坐在爷爷床边,爷爷、奶奶、父亲、我,我们一共四个人在爷爷房间里商量着事情。土墙屋的房间里充满天伦之乐,这个家里有着罕见的和谐! 父亲说道:“听旧老师讲的‘您的娃儿读书几得努力啊。’要把家人(努力)读书,听到没?” “嗯。”我回答。 奶奶说道:“弟儿今年6岁,明年7岁,再过几年……” 父亲接过话儿来:“到五中校里哦……3年读高中啊……考大学啊……” 爷爷在床上微笑着,很惬意的吸着烟,吐出暖洋洋的白雾。 “听到没弟儿?爷爷和嗲嗲把钱都给你存在那里嘀……你就争取把家人读书,要考大校。”父亲很高兴的叮嘱我。 这是这个家难得的和气,我幸福极了! 虽然那时候确实不知道大学是什么?但总是感觉我一定能上大学,而且会很了不起。于是我答应:“嗯!” 去学校路上,父亲叮嘱我:“我跟xx老师讲了的,要她好儿教你读书。你要听话些,听都没得?” “听都哒!”我回答。 他继续啰嗦道:“她讲嘀把你安排和聪明娃儿一起坐嘀……” 我心想:那个同桌的她是很聪明,可老是欺负我,我做不出题来她还笑! 我到了学校,进教室,来到她的桌位旁边。我看见老师唾沫横飞的在讲台上讲解竖式,可惜我硬是听不懂,听不懂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些也是芋头。只有我的同桌得意洋洋!能被新老师表扬为“回答正确”的不多。我充满恐惧!为什么我会根本听不懂?她说的我一窍不通?回想起当时的天气,阴冷,老师的态度也让我哆嗦,我几乎无法适应她的厚嘴唇、大眼睛。她的那双眼睛又大又鼓,还是大嗓门,这跟电视广告里面出现的美丽女子相差太远。 她讲了一大堆,然后布置题目,面情严峻的走到我和同桌面前。她坐了下来,光是一双眼睛就能把人吞了。她像往常一样的在我们桌位上阅卷。 就当时,那个可怕的竖式,我根本看不懂!我的同桌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她得意洋洋的把本子交给老师。老师微笑着,很满意的观看着,鼻子里传来“嗯、嗯”的声音。有差别的地方,她把本子倒过来,跟她指点着,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我真希望老师的注意力永远停留在她那儿,或者至少时间长一点。 老师很快转过头来,问我:“姚焕霓,你的呢?” 我都不知道怎么下笔?她一看,又朝我一望,厉声喝道:“你还没动笔啊!” “你到底会不会做!”她喊道。 我就不敢吱声了,小心呼吸,脑袋麻了。 她感到莫名其妙,她胸膛的起伏告诉我她正在生气,而且火气还在加大。 我完全不知所措……只听到她稀里哗啦的指点着:“这么做,这样,啧!你把笔拿好……” “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用力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就开始咆哮:“姚焕霓,你哪里咧么猪他!” 她又尝试着把语气放缓,似乎很关怀的叮嘱:“咧么,会不会做?” 她继续手把手的耐心教我:“咧么,看到没得?就这样做……” 我点了点头,她问,我便“嗯”,以示听懂了。 她表情似乎满意了,嘴角勉强的向上弯了下,说道:“你开始自己做。” 她便继续阅卷。 我真的很想会做……可真的不会做! 我又是自责、又是恐惧……她果然偷瞟了我本子一眼,脸色立马拉下来了!她拿起一个本子,举起来就往我头上招呼、再不就往我脸上打。 新老师的母亲抱着孩子,往教室的后排刚好走过,她是去教室里边那个房间的。教室的后角靠朱家浜田地那边还有个小单间,不过我从未进去过。新老师的母亲她中途停了下来,逗着孩子,笑着说道:“看焕霓舅舅,他正在把家人学习。” 新老师就坐在我面前,她无奈的解释道:“都成猪哒!还焕霓舅舅?” 她妈显得尴尬,抱着孩子去房间里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以为是来拯救我的,所以鼓起勇气朝后看了一眼。 起初,还有几名学生把本子交到老师手里批阅,老师要么点点头,要么略加指点。又有几名学生终于把本子也交到了老师手里,基本过关了。 老师朝课堂上喊道:“还有谁没交的,快点做啊!”她又喊道:“题做完了的,可以去上厕所,可以去外面玩哒!” 我的那位同桌,在我被骂之前,或者在我被骂之时,她小小年纪真的会摩拳擦掌。她做好了热身,听到老师的赦令一下,一个转身,头发一摆,出去玩了。 最后好像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望着本子,拿着笔…… 老师提醒我:“焕霓,个儿就剩你一个了?” 我真的迫不得已,我好像与本子上的题目十分陌生。我光拿着铅笔看着本子,就和竖式对峙。 多少次?不记得了。记得某一天、某一回,天气同样阴冷,外面又是阴天。老师和我,同样的愤怒和同样的麻木,同样的僵持着,一开始静静的沉默着。同桌同样的早早的就做完了题目,同样得意着,她摩拳擦掌,计划好出去玩什么了。 老师对我的骂声,与之前相比又升级了,她显得愤怒至极! 她的眉眼都变得扭曲了,朝我喊道:“您老家伙(父亲)还一搞哒,叮嘱我,要我好好教你读书,么儿哒考大校!” “你哪里咧么猪他你!” “咧么做……咧么……你脑壳里想些么得!” 老师的情绪几乎失控,在教室里呐喊着!我估计连活泼的同桌都吓懵了,班上死气沉沉,除了老师对我的呐喊之外,没有其他声音了。 她确实是对我的愚笨,已经情绪失控了。可我又能怎么样?我都几乎不敢出气了,连上厕所都忘记了,尿不敢出。 猜她干什么? 她伸过手来,试图掰开我的下巴。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听见她厉声喝道:“把嘴张开!” 我真不知道她想干嘛?但命令还是听懂了,于是把自己的嘴张开。 “张大点儿!”她鼓着眼睛朝我喊道。 我于是把嘴巴张大了些,她凑过脸来,竟往我嘴里“吐!吐!吐!” 几口成年人的唾沫就这样飞进了我的嘴里,还好不是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像只吓坏了的小鸡儿! 她厉声命令:“咽进去!” 我被迫把老师的唾沫从喉咙里咽进去了。 她接着补充道:“你把老师的吐沫儿都吃进去哒,这下应该会聪明些的。” 我都不知道该评论什么了?事后我把此事告诉过我的父亲。 我又能评论什么呢?老师厌恶自己,歧视自己?不是。老师凶恶可憎?也不是。那女的后来没做教师了,她的精气神一直到现在都很好,我从未见过她在生活中沮丧过,之后就与我不相干了。 第11章 到父亲房里 那时候每星期六上半天课,周日不用上课,我们一放假如遇大赦。 一上学就像木了脑袋,这样熬过每天很痛苦,也很自卑。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黑板上的东西仿佛太深奥了。我怀疑,以后高年级黑板上的东西我还能不能看懂?所以心灵上有一种焦虑,大学黑板上的东西我又能看得懂么?老师的眼光恨不得把我射穿。 家里天天吵架,不是嗲嗲和幺叔吵,就是嗲嗲和父亲吵,反正奶奶总是有得骂。我唯一愿意看见的就是爷爷和妹妹。爷爷如果还没回来,我就趁奶奶没看见,跳到妹妹跟前,吓唬吓唬她,或者把手在她面前舞动,干扰她。这是我的乐趣! 我感觉妹妹是上天赐给我取乐的,供我欺负的。我也很坦然的欺负她,因为感觉她能承受。但每每又生怕她不在了,一没看见她,我就四处找,心中泛着焦虑。不过总能找到她的,见了她我就轻松了好多。 放学回来,我第一眼愿意看见的就是妹妹,还有爷爷。看见爷爷,爷爷总是满是关怀的眼神看着我,而看见妹妹,我觉得世界上还有一个生命比我更加弱小,也更加可怜。她就在我家里,供我欺负呢。 奶奶对妹妹的要求极高,她需要妹妹每一个扫地的动作、每一个放扫把的动作、每一个……总之,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符合奶奶的要求,要求之严格估计芭蕾舞老师也不过如此,否则分分钟的打骂。 奶奶或是用竹条往我妹妹头上抽,用手拧妹妹的耳朵、或者脸包。她觉得妹妹的耳朵有时候听不见她的吩咐,或者误解了她老人家的意思,于是就冲过来,扯住妹妹的耳朵,把她的大嗓门贴近妹妹的耳廓,张牙咧嘴,大声的喊:“你那么咧么猪她你,你不猪!啊!……” “你娘当儿就是猪死的,你知道没有!” 奶奶骂妹妹,真的什么脏话、恶话都骂的出口。她骂妹妹的时候,把我们那死去的娘也一起骂。 为什么侮辱最深的是自己家人? 奶奶有时候在灶房屋里炒菜,幺叔不知道在她背后干嘛,想必偷菜吃。奶奶愤怒的一转身,就往幺叔肩上捶。她使劲儿捶,她边捶边骂:“日死嘀!日死嘀……” 幺叔竟嘻嘻哈哈的跑出来,往洋沟下面逃去。奶奶冲了出来,站在洋沟上边的屋檐下,扯开喉咙,她骂道:“砍老壳儿死嘀!剁八块嘀!死歹羊馊嘀……麻屁……狗卵!” 这现象当时很常见,全乡镇唯此一户。幺叔的顽皮不堪模仿,奶奶喷出来的脏话不堪入耳! 父亲每天不归屋,直到天黑了都还在外面。在父亲看来,别人家里比自己家里温馨的多。快吃晚饭的时候,奶奶怨愤的说道:“他多半在xx的屋里,打牌!” 她有办法,于是她从灶房屋里走到幺叔房前的屋檐下。她敞开大嘴,两手搭在大腿两侧,头略抬、挺胸,两膝盖略弯曲,这姿势摆好了。于是她大喊道:“爱儿!回来吃饭!” 我站在塌子里,抬头看着奶奶,喉咙里的m都看得清清楚楚。 奶奶的嗓音估计全柏枝乡、甚至全县,一枝独秀。我目前是无记录有人的音量超过奶奶的,全木马组听的清清楚楚。父亲只要在木马组,不可能听不见。 只听得父亲在木马组的某个地点同样使足了力气回答道:“喂!”但声音听起来就没那么洪亮。 喊过不久后,就见父亲腼腆着走了上来,一脸奇奇怪怪的表情。我感觉这个家里就爷爷一个大人。母子这样的交流,我深以为耻!别人家里和和气气的,屋顶轻轻的冒烟,轻轻的交谈,轻轻的吃饭,然后轻轻的入睡。我们这个家的精神就不得消停。奶奶的表情难受,她根本想不通,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这么不肖?她压抑的情绪只好在她子孙身上宣泄。 父亲毫无愧色,他很惬意。他的嘴角勾起,两只眼睛像是红大妈,他的表情像是告诉这个家庭:“我这样你们又能怎么样啊?”他怡然自得。 于是,农村里的这张圆桌周围,妹妹娇小的身躯端着菜碗,仰着头,被奶奶训斥道:“来,我来帮你夹菜!” “吃啼!”她又对妹妹喝道。 幺叔的表情,仿佛只要有饭吃,这个家以后就无所谓。 爷爷木纳的表情,又有一种安宁,只要他的子孙太平,还健康着,他就心愿满足了。 估计把恨唯独埋在心里的人就是我,日积月累的恨着父亲。 有一天晚上,父亲和爷爷奶奶又大吵了一架。 入夜,我在爷爷床上听到父亲和妹妹的哭声,只听到妹妹哭道:“爸爸!”那声音伤心已极。父亲也同样歇斯底里的痛哭不已,他嚎的声音还一漱一漱的,仿佛这个成年人和我兄妹同样幼小。 会想起每每,父亲打我,我就撇着嘴巴哭,父亲就威胁:“你还哭?你还哭老子来多!”我便不敢哭了,忍住不哭,然而积累的是心中的怨恨。 现在父亲如此伤心的嚎,究竟是要我兄妹安慰他还是怎么?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爷爷每天辛苦的干活,父亲就没有。父亲的主要工作就是收电费,他天天收电费,基本不落屋。 我像是记得我在父亲床上,又像是从爷爷的床上被迫喊到他房里去的。当时父亲竟睡在妹妹床上,他和妹妹抽噎不停,整个房间里充满大男人和幼女的哭声。父亲倒像是被爷爷奶奶欺负了似的。 我心里暗道:“父亲有什么资格哭?” 我看见父亲在妹妹床上,就往下面原父亲床上钻去,静悄悄的,一个人盖好被子。只听得父亲嚎出来的吩咐:“弟儿,挨着爸爸睡,啊?” 父亲他老人家受了极大委屈,我当然不理。没想到哀嚎中妹妹一边安慰父亲:“爸爸你别哭……”妹妹竟又反过来劝我:“哥哥……你就挨着爸爸睡……听爸爸的话……” 我心中厌恶极了,回答了一声:“不。” 我把头钻进被窝里,阿弥陀佛祈祷着上面床上的那两人别再叫我了。 父亲喊了几声,我不应。但他的声音接下来就有些严厉了,妹妹想必害怕父亲发飙,她焦急的劝我:“哥哥,和爸爸来睡!” 我真的迫不得已,只得从下面床上又爬了起来。我往上头床上走过去,我选择父亲的脚头,妹妹和爸在床那一头。 父亲他仍然不满意,他边嚎哭着、边吩咐着:“来,弟儿……过来,和爸爸挨着一头睡……” 我是极不情愿和爸爸睡在一起的。可妹妹又在劝我……我就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屈服? “没妈妈哒!哦……妈妈不在哒,哦……来,妹妹,哥哥不愿意和爸爸挨着睡……妹妹个儿愿意……来,和爸爸挨紧嘀儿……” 堂屋里,奶奶打着煤油灯盏,她骂道:“哭,您三吖儿捧逗哭!您门造(以后)哒个儿待一边噔啼!” 听到奶奶这话,我也伤心,但没有哭。妹妹和爸爸也不知道哭到什么时候,我疲倦极了。我忍不住睡着了。 不知何时,父亲搞了个电饭煲,他说道:“上面还可以蒸馒头……”我心里骂道:他就是个250!我哪儿有兴趣和爸爸悲呛?幺叔那边明显还有爷爷疼我,我是被迫才回到你床上的。 父亲晚上睡觉喜欢把被子一滚,每每半夜我被冻醒。我想必冻凉了,但没有回到爷爷床上。应该是父亲要报复,才不让我和爷爷睡在一起的。之后我和妹妹睡一个床上去了。 笔者写到这里,忍不住悲痛万分。幼弱的妹妹当然不会一滚被子把我冻醒,可是我却不像话了。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遗憾、罪孽,何以偿还?妹妹的小脚好温暖,好可爱,可我踹她、把她弄哭。 第12章 讲故事 小时候,父亲有项责任倒是从来没有推却过,就是给我和妹妹打防疫针。 那时候凡是学校通知的,他都会支持。记得有一针是70块钱,我和妹妹都打了。打针的地点就在上姚家往罗家组的那条路上,有户人家,主妇就是乡村医生。她家一儿一女,兄妹都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们兄妹比我们兄妹年纪要大。 父亲的好事迹屈指可数,所以写“回忆录”的时候,绝不会吝啬不写,因为这花不了多少笔墨。 幼儿园一期结束了,我好高兴!真希望这寒假慢慢地过。其实在家里何尝好过?不过能看见爷爷,又有妹妹供我欺负,来到这世上还是有乐趣的。 如果是阴天,到了傍晚,如果连续这种天气的话,我会怀疑太阳永远出不来了。 我爱看动画片, 我要看动画片,精彩的时候,幺叔他就喜欢拧电视,跳台,这种厌恶很有印象。 那电视有时候在幺叔房里,有时候又在堂屋里,有时候又到了父亲房里,经常更换位置。但电视里的动画内容经常发出痛苦的喊叫,有时候又会出现小人得志的难听声音,我真希望听到被侮辱者终于战胜魔鬼的呐喊 !电视台喜欢播放日漫,激烈的喊叫、痛苦、诅咒,还有吓人的打斗场面…… 我记得动画中,那人浑身被金光笼罩,转身,然后身披华丽的铠甲,他的臂膀给力极了。可老是在一集动画中的前大部分被虐,以至于我感觉他太弱了。多半传来敌人得意的笑,笑够了之后我在电视机前焦急的等待着他赢。他有一个标志性的动作,把一个像是木棍又像是狗骨头,双手拿住两端,然后握住不放、调转两头,嘴里喊道:“咦不啦撒!”跟着人就升天了,一顿金光绕过之后,他身披铠甲,大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敌人。 于是,我也找了个木棍类的东西,学着他的动作,嘴里也喊道“咦不啦撒!”可我就飞不起来,试了好多遍,我渴望力量啊。 后来我得知,这部日漫叫《天空战记》。我在写这篇“回忆录”的时候,可能会出现时间上的误差,自己也干脆把一些记忆放在这时候写,日后怕忘了。我得歇会儿再写,这时候晚上8点34分。 8点55分,接着写。 早上,打霜了,外面的太阳总算冲破阻挠,要赢得胜利了。 堂屋里火坑上烧火,钉耙嘴的屠夫问我:“弟儿,您几时上学啊?” 真恶心,人家年还没过,他居然就问我什么时候上学,难道寒假就快没了?我回答:“不知道。” 大年30晚上,爷爷忙个不停,炖猪骨头,又是加柴火……我在想,做大人真累!这么累,做什么大人?可不做大人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自己大了,也跟爷爷一样累死累活的忙碌,我不知道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不过爷爷的脸上总是任劳任怨。 父亲和叔叔就没爷爷那么忙,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爷爷的某些精神品质。 正月里,晚上依旧烤火。我渴望爷爷和奶奶给我讲故事,于是他们讲了几个。但是父亲如果晚上在家的话,他总是坐在火坑旁一声不吭,我也害怕他吭声。他压根儿就不搭腔。我从未听过父亲一个故事,他总是阴沉着脸,仿佛不愿意回到这个家里。 和父亲比起来,幺叔似乎更加享受被火取暖的滋味,他没有奶奶激动的表情,也没有爷爷的憨厚,但也不会像父亲那样总是拉着脸。他从不发表意见。 儿时的我对故事有着出奇的渴望!也正是如此,得不到满足,我会自己幻想。 有两年,在这个家还没有发生变故的时候,就在火坑边,我挨着爷爷和奶奶,我总是哀求着他们二老能给我讲新的故事。爷爷显得很无奈,讲来讲去,他们根本就没有新的故事了。那种得不到满足又十分渴望的感觉,至今犹新。 爷爷和奶奶讲的几则故事,还记得,我写下来吧。 1、野人的故事。 奶奶说道:“从前有个野人,偷偷的从别人屋后面挨着墙过来,打算从屋后门进来,或!人家屋里的人发觉嘚。 屋里的人只是不做声,偷偷的烧了一锅水……然后就把那锅水抬到屋顶上。等那野人偷偷的从后门进来,一锅滚水倒下去……哈哈哈哈!把那个野人哦……哈哈哈哈!” 我没笑,但奶奶她自己笑得前俯后仰! 这好歹是个故事。只是当时晚上听起来,我感觉那野人或许正从我家后墙边上走过来,正在偷听,或者打算进来,所以这故事听得我后背发毛。 奶奶她又说了个故事,她说: “有个强盗……他一个人摸起进来哒……屋里的人早就发觉了,给他使了个计……绳子一拉,把那人吊起来哒……” 她还没说完,便哈哈大笑!她忍住笑,接着说道:“把他一吊起来哒……你一皮鞋、我一皮鞋、他一皮鞋,一人一皮鞋把那人打得……哈哈哈哈!”奶奶笑得后仰。 我微微一笑,好歹是个故事。我偷偷看了一眼父亲,他的嘴角也勾起来了。 2、雪人龟的故事。 最精彩也最丰富的是爷爷说的两则故事,一个是雪人龟(薛仁贵)的故事和陈世美的故事。 爷爷有个小茶壶,他每晚睡前,在火坑边烤火,边喝完一壶茶,看电视晚些的话会再添一壶。其中有一个故事是“雪人龟”的故事(后来我才知道所谓“雪人龟”其实是薛仁贵)。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雪人龟家里很穷,一哈都瞧不起他。小时候给地主屋里放牛……” 爷爷说的很丰富,我认认真真的听,生怕漏掉一句话、一个情节,他接下来说的勾起了我的心思。他继续说道:“雪人龟变得好大,他一顿要吃一蒸!他的力气也大……” 于是我立马想象:原来吃得多就能长的大,力气也会很大。我小时候的胃口也很好,吃的多,莫非我跟雪人龟很像?甚至说不定我有雪人龟那样的潜力。 我不清楚自己童年和少年暴食症的来源,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儿时的我以为,多吃就会长的快,这导致日后胃病发作的诱因。我吃饭不挑食,至今三十多岁未变。但是吃饭有几点厌恶也是至今未变:一是厌恶餐桌前吃饭说话不停的怪现象;二是厌恶有人把一盘菜或者一炉子菜用筷子翻过来覆过去。 父亲爷爷奶奶还有亲戚都有这种怪现象,他们解释说这是为了把菜的上下里外都沾满油,均匀些。可我厌恶至极! 奶奶在做饭的时候也有个怪现象,她的破口大骂绝不会因为做饭炒菜而消停些,在这个老妪的体力还没有衰竭到油门已经踩不上去的时候,她就不可能停下。我总是担心她的唾沫星子飞进锅里,那样的话,那碗菜就算是猪肝,我也不会吃了。 3、陈世美的故事。 这个故事颇有曲折性,内容很长,但说起来爷爷说的颇为入情入理。这个故事说来家喻户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陈世美”故事。他说道: “陈世美家里穷,靠了老丈人一家供他读书,又把自己的丫头嫁给他……他后来入京赶考,考中了状元,当了大官。” 爷爷说故事的内容和注入的感情,比我现在简略式的文字,要丰富的多。我只是没有写作本领,仿佛也精力不足,一些情感丰富的段落,缺乏渲染和修饰。 爷爷说道:“皇帝的女儿,也又叫做公主,想嫁给他。皇后就问陈世美‘你弄了姑娘没?’陈世美却回答‘没有。’或!就么又和皇帝的丫头结婚嘚……陈世美原先的姑娘在屋里听得陈世美考了状元,又当了大官,想起陈世美临走时讲‘我这一去,考了功名,我会回来。’后来,老丈人死了,那姑娘就一个人在家抚养两个孩子。久等了这么几年,还没等得他回来,孩子也长了这么大了。于是,她就一个女人动身去找陈世美……” 爷爷这故事能讲好久,讲的父亲和叔叔都去睡了。奶奶扭了扭身子,她在椅子上重新坐好。我却听得丝毫不困,我坐在椅子上又好像是趴在爷爷的大腿上,爷爷每说完一个情节进入下一个情节时,我便“嗯”,表示我还在听。我确确实实在听,想接着听完,直到故事的结局。 爷爷又喝了口茶,我以为他会接着说。他说道:“要睡去了,明天再讲。” 那火坑里面的火早没了,火齿也只剩下点点星星了。 第二天,我可没忘记,接着央求爷爷继续昨天的故事。他于是讲了起来,听得最认真的是我。 这则故事的结局,就是陈世美被杀头了,爷爷要分两个晚上讲完这则故事。 还有一则故事也是爷爷讲的,是朱元璋盗牛的故事。这则故事奶奶也会。因为我记得爷爷和奶奶说道: “朱元璋伙同其他孩子把牛吃剩下了之后,光剩个尾巴,故意埋在土里,就和地主扯皮。朱元璋就跟地主说道:‘那牛自己栽进土里,我帮您拉出来。’结果,或!牛尾巴竟被拉断嘚……” 说到“牛尾巴拉断”,奶奶又是哈哈大笑!我倒不觉得牛尾巴拉断好笑,不过对故事的渴望是真切的。回想起来,真是童年的渴望。 但愿今天的孩子,也对故事充满渴望的时候,长辈们能无限制的满足孩子们对故事的渴望。因为这是十分幸福的事情! 第13章 幼儿园第二学期 小时候穿着斗勃服,打着雨伞,去上学。这种斗勃服,就是夹衣的下摆居然能到膝盖,今天没有看见小孩子穿这种衣服了。 我还记得,下雨天,经过小娟儿家门前,她妈妈哈哈大笑的站在屋檐下取笑我,不过她没有恶意。也怪不得,没有其他孩子跟我一样,我硬是与众不同。那种长褂子的夹衣是爷爷和奶奶在裁缝铺里面缝的。 第二学期的天气开始变得暖和,幼儿园新老师的脾气也随天气变得好转了。 起初她教我们跳舞,脾气又凶过一阵(记得像是第一学期年底)。如今回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舞蹈,要男孩儿和女孩儿一对一的跳。教室里男娃女娃成一组一组,我和同桌一组。其结果可想而知,同桌被表扬透了,我被骂惨了。我小心翼翼的呼吸也没用,老师不会放过你。 她又教我们学习唱歌,唱的是:“两个小娃娃呀!正在打电话呀!喂喂喂!你在哪里呦!唉唉唉!我在这里呦……”又唱的是“……打嘀打嘀嗒……打起小锣鼓……” 同学们唱的很起劲儿,下课去上厕所也还在唱。挨着我们4年级的唱的更起劲儿,好像还唱着流行曲,就是电视里或者幺叔放电视听到的歌曲。我觉得高年级好棒! 老师教我们文明礼貌,这次她叫了另外两个学生。这两个娃儿站在老师的讲台旁,老师吩咐其中一个学生,说道:“xx你从外面走进来,不小心踩到了xx的脚。” 于是那孩子依照老师的吩咐,从教室外面走进来,踩了下xx的脚。老师提醒说道:“要不小心踩的……”于是那孩子重新做了一遍,老师终于认可了不小心踩的。 老师说道:“不小心踩到了同学或者他人的脚,你们要说‘对不起!’听到没?” “听斗哒!”学生们齐声回答道。 过完年她确实脾气好多了,我猜人的脾气跟天气有很大关系,我还记得外面出大太阳。 “xx,你要说‘没关系!’听见没?” “哦。”那位被不小心踩脚的孩子回答道。 重新又演了一遍……再演一遍。这堂课我受益匪浅!可惜,直到今天,我的亲妹妹也没有听到过哥哥说一声:“对不起!” 我对妹妹的施虐堪称病态!那时候两兄妹睡在上头床上,没睡在父亲床上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父亲要严酷对待自己的孩子,命令我和妹妹其中一人足矣。 妹妹可怜,她要不是受到父亲的欺负就是要受到我这哥哥的欺负。 幼儿园的第二学期确实比第一学期要好的多,女老师的温柔很悦人身心。她在教室里教我们折飞机,她把一张大报纸,在黑板上这样一折、那么一折,她边折边解说。 她最后问道:“都会哒没?” 只听见底下淅淅沥沥回答:“会……会了……会……” 我就不会,连折个飞机我都会觉得好高级。不过看着老师的笑容,我不用小心翼翼的呼吸了,而是可以大口大口的出气和吸气了。 老师见我们懵懵懂懂,一声“啧!”又大声喊了两声,骂我们“笨!”但还好没有像从前那样发飙,她显露出女性可爱的一面。 最后,有几个聪明的学生把本子撕了几页纸下来,折成了飞机。一舞,居然飞起来了。 他们和老师去了操场上。于是我赶紧从本子上也撕了张下来,在兴趣的作用下,很快我的滑翔机也折成了。一舞,飞机冲上去,又很快跌下来,它下来的时候一快一慢的,感觉很奇特。 操场上真好玩儿,满操场都是飞机在飞舞! 幼儿班女老师蹲在小操场上的水泥檐上,她蹲着看我们。她也注视到了我,她一只手撑起下巴很高兴的看着操场上玩的同学们。 幼儿园课本上的内容,感觉非常丰富。我不知道今天的小学课本和幼儿园启蒙内容,那时候我们的课本给我带来了无尽的遐想与欢乐。 有几处内容,我终身不忘。 课本上写道:“我们的星球是地球……地球之外还有太阳系……太阳系之外就是宇宙……” 我的印象中是在幼儿园的教室里读到这篇的,我当时坐在讲台底下,用膝盖顶着位子。同学们都出去玩了,我津津有味的一遍遍读着这个篇幅。大概原话不是这么写的,但区区几行字,囊括的信息影响了我的一生,也引发了我童年的遐想乐趣。 我越读越深思,每每想到佳境,我欢喜的快昏过去了。 现实给我的痛苦难以名状,无处求诉。我以为世上就是这般模样,原来这里发生的充其量不过是地球上发生的而已。我心想,地球之外的世界里,宇宙中的某个地方,一定有更美好的世界! 我因此而长年累月的想入非非,想入非非……越想越有味……我想到高兴处,激动的简直要哭出来了。 那几天晚上,我研究着。我坐在爷爷的床上,左手捏成一个小拳头,右手也同样捏成一个小拳头,右手的小拳头对着左手拳头绕圈。我研究和思考,爷爷站在房里看见我这样,他莫名其妙,因为他不知道我的乐趣。我饶有兴趣的思索着,想象着宇宙世界里,一定有更美好的世界,我真是喜极欲泣! 还有一篇: “下雨了,蝴蝶飞舞着,要去躲雨了!红色的蝴蝶飞到黄色的花朵下。不不,飞错了……黄色的蝴蝶要去黄色的花朵……于是又有红色的蝴蝶飞了过来,错了,红色的蝴蝶要去红色的花朵下躲雨……还有绿色的花朵……” 书上描写着,各种颜色的蝴蝶要去与各自一样颜色的花朵下面躲雨,不然花朵是不会欢迎的。 我边读边想,那副景象,只是我是一只什么颜色的蝴蝶?属于我的花朵又在哪儿 是的,不同的蝴蝶去不同的花朵。不同的人也应该去不同的地方,何必挤在一起。宇宙世界里,定会有不同的星球或星系,人们斗能去自己想去的星球,能接受自己的星球,各自处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该多好,多么快乐! 我忍不住用手捂住双眼,哭了。 我思想看见的世界,我怕这世界会随着肉体的泯灭而化为乌有。我努力用文字描述宇宙世界里发生的故事,和他们几近完美的生活环境。那里没有煎熬、没有敌对、没有战争,不会有灾祸和各种折磨。不会有人为的一切痛苦,我满怀希望,总是相信宇宙世界里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所经历的,不过是这里发生的而已。 我确信气温与人的脾气有关。下学期的温度升高,不再阴冷,老师的态度和蔼了。我的呼吸恢复了正常,大脑不再麻木。我的用功发生了效力,当幼儿园的末期考试试卷发下来,我认认真真的填写着,大部分都会呀。 那天放学回家,在路上我遇见了兰,是朱家浜那条路上下坡位置。兰高高兴兴的告诉我:“姚焕霓,您爸爸听讲的你考了80多分,您爸会喜死!” 听了兰的告知,我心想,既然我爸“会喜死”,至少他不会捶我了。这个家里,我每天担惊受怕,希望会因为我的成绩好,而能有所缓解。于是我放心的回家了。 第14章 天上的星星,最美夜空 如果世界上什么最美,最有吸引力? 我认为是夜空。 夜空里的星星带给我无限的遐想,我忍不住的刻画着他们生活的情景,沉迷于其中,是我童年最大的欢乐! 星星上面居住的人和各类动植物就生活在远方,我总是想:他们或许会下来接我,我什么时候能到那上面去生活呢? 那时候家里有电视的人家很少,我家里有电视,黑白电视是爷爷买来的。这电视买的很早,听说是母亲去世前就买了。 夏天夜晚,堂弟家除了伯伯之外,堂弟和堂姐都来了,还有幺哋哋(爷爷的亲弟弟)。看到他们一群孩子搬着凳子上坡来,到我们家的塌子里,就为了看电视。我喜欢她们来,因为堂姐的笑声很委婉动听,活跃的气氛能让这个家里滚滚的浓烟味稍微缓解。这个家里的恶劣气氛,我都快缓不过气来了。 只要不是下雨,我们一般会把黑白电视机放在堂屋屋檐下。这样本来是凉快,不过邻居们应该是为了节省,所以喜欢那时候扎堆来我们家塌子里一起看电视。 我记得那时候电视里播放的《封神榜》,那里面的镜头我硬是不敢看——总是有叫我害怕,一旦出现打斗的画面,我就赶紧捂住脸。 奶奶问我:“你把脸捂住干什么啊?电视好看,看电视!”她吩咐我似的。 我通常支撑不了多久,看电视也不专心,总是喜欢仰头对着夜空望着。过不了多久,我就回父亲床上睡觉去了。 夏天,有孩子把哄哄(一种喜欢在杨树上面叫的甲壳虫)的腿用针线绑住,然后手拉住线的一端,任凭哄哄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这样的游戏,我感觉恶心透了!她们居然还把它绑在针线上玩?去田里的路上,去捶衣的堰码头,都能遇见有人玩这种虫子。 到了插秧的季节,父亲就跟没他一样的。我打着赤脚走在路上给伯伯大幺她们送茶水,她们在田里给我们家插秧。 她们会问:“小老板,您大老板去哪里哒?只剩小老板在屋里,俺们帮您屋里搞事哒个儿要工钱嘀!你小老板帮咱开好多钱一天嘀呀?” 这些话我听起来真不是滋味儿! 田地里,除了爷爷和幺叔经常干活,农忙之际,伯伯和大幺就会来给我们家赶“双抢”、打突击。这样的农忙,唯独缺了父亲。倒不是父亲就真的没有在家干活的时候,只是太少,甚至稀罕事。 我判断父亲在家干农活的天数,不会超过30天。他一年平均下来每月在家干活2天,这个数字即便是低估了,也没有冤枉父亲的懒。他一直都在收电费,在我成长的十年时间里,他一直在收电费。我也害怕他回家,他回家里像是霸王,家里一家人欠他无限。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们的问题。 我提着茶壶,走过公路,过了田埂。两小腿下水稻田里,泥巴和水能淹到我大腿。走到伯伯的面前,把茶水递给她。她喝了口茶,又递给了大幺。然后,她们吩咐我把茶和缸子放在田埂上。我放好之后,就赶紧逃之夭夭了。 我记得在高头田里,爷爷忙活,爷爷在热水瓶里打的是路边那口井里的冰水。去罗家组的那条路上,旁边有口井,井很浅,但水的凉气能扑面而来。爷爷还买了一种糖精,放两粒在热水瓶里,那水喝起来竟奇甜。 因为伯伯和大幺她们往往来的都是两口子,所以我们家有时候农忙,能列成一支队伍。所以每逢赶集,伯伯或者大幺中午落咱屋里,爷爷就得情理上买肉买鱼的招待他们。他们也就理直气壮的受用。 伯伯有句话概括了,她说道:“想吃肉?就去爸爸家里去……搞啊事嘀吔!” 我听到了。 我总感觉这种逻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怨不得人家,我的不满又出自于哪里呢? 父亲也有在家的时候,他喜欢我给他当下把手。爷爷做事就一手来,基本上不会叫我去打下手。父亲的上衣袋里有《常德烟》,爷爷抽的是黑烟梗。后来,父亲的烟提高了档次,抽《君健烟》,爷爷换成了“喇叭筒”。 这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家庭,这个家庭根本就不富裕。只能刚好满足我的,但却没有满足我。我们家经常酒肉飘香,要么亲戚来了,要么就是干部来了。 有一回,那条母狗被宰了。中午,伯伯、大幺、两个姑爷等等,围了一大桌儿。我对狗肉厌恶,我对稀奇古怪的肉类食品很不感冒,甚至连猪肉的哪部分都很在意,不然不会吃。 奶奶夹了一筷子狗肉,给我送过来。她喜欢劝你吃,我当然不要!我不喜欢和大人们打热闹场,而是独自一边。当时在屋檐外面,又去了父亲房里,算是自己躲起来。 老远就只听见奶奶埋怨:“爱儿吔,不管屋里……” 父亲不服,顶嘴说道:“我一个人带两个娃儿!” 伯伯和大幺在旁边劝说父亲:“你一个人带两个娃儿,嫂子不在了啦,妈妈和爸爸帮你把两个娃儿带大哒哪,等几年娃儿又大些了就还好些哒哪。” 谁知,父亲不耐烦的说道:“娘老子死哒,以后还得靠我一个人!” 父亲这话都重复几遍了。 这时候,奶奶加大声音埋怨:“你就靠俺两个老哎,你自己又不落屋……你就倚靠……” 奶奶话还没说完,父亲更加大声的:“哎哎哎哎……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他这是在耍赖。 伯伯和大幺还是试图劝说父亲,爸爸这个天才,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哎呀呀、哎呀呀!”这样餐桌上根本没法沟通,他在打诨。 这阵仗,姑爷忍不住“嘿嘿”笑两声。灶房屋里起哄,一阵一阵的,父亲答非所问,他故意发出那种声音,惹的自己的亲姐、亲妹都没法沟通。 只听得:“不吵、不吵,吃饭,啊?” 晚上,爷爷和奶奶呕气,他们又在圆桌两边商量着——究竟谁先会死?那情景仿佛两位老人准备身后事一般。我每每听的浑身不是滋味儿,我之所以会在幺叔房门前看着灶房屋里的爷爷和嗲嗲,我心里总是想着和爷爷睡。 可爷爷伤心透了,他不理我。 我听见父亲的喊声:“弟儿,快过来,到爸爸房里来,和爸爸睡!” 爷爷和嗲嗲在桌子两边商量着关于生死问题,在日后寒冷的天气来临时,这样的情景还会有。 父亲:“站在那里搞么得呀?过来!和爸爸睡!” 和父亲同寝,竟成了父亲迁怒于我的一种手段。爷爷拿自己的儿子无可奈何,更不知道自己的孙儿被自己的亲儿子是怎么残害身心的。 白天,一阵瓢泼大雨,下得地面上一尘雾。雨后,我听到了小红儿姐姐欢喜的叫道:“你们看天上哦,好漂亮哦!” 我抬头看,果然“好漂亮!”我心里真欢喜,希望彩虹永远留住。我仔细看着,大概上面能行走。我幻想着,于是真的就在上面行走了,会通往哪里呢? 夏天的太阳很轻易的就把地面上的水洼晒干了。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专门给地面浇水似的。太阳公公收拾回家了,我们塌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堂弟本本分分,幺哋哋嘻嘻哈哈笑着脸颊,堂姐的声音清脆的叫着:“大嗲!” 奶奶会高兴的回答:“妹坨,你来哒,来看电视嘀来哒!” 夜晚的天空格外美丽,又哪里是电视机所能比拟?我坐在小椅子上,半躺在椅子靠背上,头朝天,睁大了眼睛。我看见的夜空根本不是黑的,而是透明的,我能看的好远好远! 我盯住天上的星星,好多好多颗,盯完了这颗看那颗,仿佛永远也看不够。盯的越久,仿佛我离它们越近。最后,我感觉已经可以摸到它们了!快了,我一扬手,身子朝后一仰,坐的那把椅子就往后翻过去。 奶奶骂道:“你哪么看电视?看了看了又翻了哈!看电视,电视好看,把脸朝电视望着!” 对奶奶的吩咐我坚持不了几秒钟,电视远远没有夜空星星好看。它们在向我眨眼,我怎么能不看上面,它们离我可近了。那上面移动的星星听说是卫星,那其他不动的就是另外的世界。我想,要远才好,才不容易被这里的人类侵犯。 他们住在星星上面,肯定跟我们生活的不一样,也跟这里的世界不一样。他们的美好生活和不一样的植物形态,我用思想远眺着。他们不会有谩骂,不会有恐吓,不会有折磨,不会有战争,没有人压迫人,没有跟父亲一样的人。他们幸福的生活着,只是,我总是心里念叨着: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来接我?我可热爱他们了! 椅子又翻了,我仿佛从夜空里回到现实世界,才发现我仍然坐在地球上的一把小椅子上。啪的一声,我两腿朝上一仰。 奶奶生气了,她训斥道:“不把椅子搭烂哒!想必打瞌睡,要睡哋哒是呗?” 奶奶和他们正被电视机里面的节目吸引,而我正被夜空吸引。我站起来,把椅子扶好。也确实困了,就往父亲的房里走去。上了父亲的床,我把头往被窝里一埋,就闭上眼。 哇!原来眼睛里也同样是星星,我已经到了宇宙世界里。我把眼睛闭上,看见陨石从我身边路过,我径自往前。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会自动避开那些陨石。我快乐极了,我真的飞上去了! 父亲每晚很晚才回来。他早点回来,我怕;晚点回来,我更是痛苦。我被吵醒和凌辱都是注定的,如同吃饭,可我难以习惯,又偏偏要承受。这种痛苦是长年累月的,是别人施加于自己身上能让自己刻骨铭心的。 我真希望有一天,天上的星星上面更加发达的人类世界已经派宇宙飞船下来了,专门来接我。这样我就不属于这里,我是属于星星的世界里,我不过是地球上的客人,暂时居住在这里。每每享受到用思想看见不一样的美丽,尤其是星星里面生活情景,我就乐在其中,没想到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第15章 爷爷的政治 夏天的蚊子很凶,它们大概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叮咬的地方。 有一种土办法能起到效果,把艾叶多砍些回来,晒干,缠成一小捆一小捆的。然后吃晚饭时,把一端点燃,底下塞上砖头,尽可能放在餐桌上风方向。 结果烟雾弥漫的满桌子都是,可是至少能在吃饭时候防蚊。我低着头,猴着背,尽可能让自己的处于艾烟的保护下。我讨厌该死的蚊子进攻我的小脚,我把脚抬起来,靠近烟雾……这吃饭就跟什么似的。仿佛到了夜晚,蚊子们也该就餐了。 有时候用的又是蚊香,那时候的斑马蚊香很流行。有时候用的是扇子,人力驱蚊。晚上睡觉还是蚊帐的好。 记得我早早的睡在床上,爷爷看完电视后,来到房里。他上床睡觉之前,会用灯盏“点”蚊帐,就是用灯盏的火苗子对准蚊帐上面的蚊子一点,那蚊子来不及反应就灰飞烟灭。 我估计那蚊子贴在蚊帐上面想必也是想入菲菲了,结果想的出神了。等灯盏火靠近,已经晚了。 我幸福的躺在床上,不动,看着爷爷站在床上做最后的工作。爷爷很娴熟,既消灭了蚊子,又不会让火苗子舔到蚊帐,也不会踩到我。 晚上,奶奶仍会处于情绪爆发的状态。 爷爷和幺叔好像是看水去了,当时为了水稻田里的水,农民们真的不是一般的操心。农民们白天辛辛苦苦的忙农活,到了晚上还要加班看水。父亲当然是收电费收到很晚。仿佛家里就剩下3奶奶。 有天晚上,奶奶仍旧在破口大骂,我和妹妹各自搬了椅子坐在一起,当然要远离奶奶。我们脚底下点了蚊香,可效果不咋地。 我和妹妹无聊,于是各用一只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掐成鸟嘴,余下三指捏紧,于是“互啄”,就像两只淘气的小鸟在互啄一般。竟也玩的好不开心! 这样可以无视奶奶骂出来的脏话,那种怨毒的声音没有孩子喜欢听的。奶奶生气的没完没了。最后,她也仿佛忙完了,她搬了把椅子,往塌子中间用力一顿,再强行的把我和妹妹拆开。她把我和妹妹的椅子放在她两边、略靠后,与她的椅子大慨都是3米距离。她厉声吩咐道:“就这么坐都,不动!” 她自己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用牙签拨牙齿,眼看前方。这阵形,就像是她王母娘娘。我们是她的左右童子,这个老妪真是莫名其妙。 我在中午,很羡慕的看着路上嘻嘻哈哈路过的孩子。其中有堂弟,他可真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没有这种自由,因为奶奶之前就警告过:“周家湾里的人要害你(母亲的娘家),所以你别在外面吃别人给你的东西;外面有人捞(偷)娃儿!” 她听亲戚或路人说:“谁谁谁家的孩子连眼珠子都被挖出来了……”于是就把自己的孙子孙女都老老实实的关在家里最好,别到处乱跑。再说了,我老早就屈服在父亲的淫威和奶奶的凶暴之下了。所以我除了羡慕他们之外,除了积累苦恼之外,我无力对抗家庭给我带来的感受。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甚至不知道木马组的哪家哪户? 有一次,又是家里办酒席,亲戚们……我不知道邻居们家里、或者亲戚们自己家里、又或者父亲哥们儿家里,我敢断言:“不会有哪个家庭能在那个年代会像我们这个典型的农民家庭,这样经常聚餐,酒肉飘香的!”这是这个家的特色。 奶奶先是敬祖人,我从堂屋里走到灶房屋里,看见满桌子菜,摆好了椅子。我高兴的把前胸趴在一把椅子靠背上,摇晃着椅子,眼看着那碗猪肝。 突然,我的背上一阵痛!我当即哭了出来,原来是奶奶从我后背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她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哭着逃到了幺叔房里,站在屋檐门口。我用手摸着被打的后背,当时我穿着一件汗背心,我赌气不吃饭。 后来,亲戚们香喷喷的吃饭了,只听见灶房屋里面碗筷的声音叮当响。我就硬是赌气没有吃饭,我伤心极了! 表哥拿了我的乒乓球,不还我,我伸手要,可表哥就是嘻嘻哈哈的不给我。我怒气上升,骂道:“我xxx哦!”表哥举手就是往我脸上一巴掌! 这与当初幺叔打我有些相似,我哭了。 表哥在伯伯的召唤下,回到桌子上吃饭。我不服气,伯伯想必出于情面,故作姿势两手一拍,她说道:“弟儿!伯伯打了狗哥哥了,你看?呢!”她说着,又是两手合十拍了一巴掌。 那酒肉飘香的满桌子菜,我又一回赌气没吃。 如果把这个家用在餐桌上的消费,都用在我身上,我相信我不缺任何东西。 爷爷疼我,每逢赶集,只要我在家,我就缠着爷爷,要一起去赶场。赶场的那天,公路上和罗家组一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就是赶场才会有这么多人。偶尔万人大会人很多,但万人大会偶尔一次,不会像柏枝乡镇这样赶场5天就有一场。 人们哪怕穷,也需要集市。 赶场的人很多,到了集市上能挤在一起。这时候,我盯着爷爷,他有时候不叫我,一个人自顾自的走到下坡路上。我看见了,赶紧追过去。奶奶看见了,笑着说道:“爷爷自己去了,哎呦!” 我跑到爷爷的身边,拉住他的手。爷爷微笑着,笑着对我说道:“你就是爷爷的尾巴。” 于是高高兴兴的爷俩儿,来到了集市上。 柏枝集上的人挨肩擦背,到处可以听到讨价还价和埋怨的声音,我的眼睛则到处搜索有趣儿的东西。 有个店门前里面有图书和连环画,这最能吸引我的眼球,我极想爷爷给我买。 有时候也看见玩具,也想要,但爷爷就是不肯。 我记得每次到那书店门前,我就想,等我认识字儿了,那些书爷爷总会给我买的。是买过玩具的,连环画也买过一本,但爷爷对那些东西似乎不喜欢,即便是我拉着爷爷的手“拔河”也没用。 每次和爷爷去集上,他多半会给我买包子或者爷俩儿一起下馆子,记得两人吃的是粉。有时候,一碗吃完了,爷爷会问我:“吃好了没吆?” 我看了看那忙活的餐馆大爷,我仍然肚子里想吃,就说道:“还吃一碗。”于是我又吃了一碗。 爷爷自己吃的多半是饺子,他吃完了用手摸了摸嘴巴,说道:“玩具有什么用呢?书老师不是发的有么?填了肚子就叫做‘划得来哒!’吃,不会说你吃了,人活着不为了一张嘴巴还为了什么呢?” 哎,爷俩个的思想相差太远! 从集上回来,奶奶多半会问:“在场上和爷爷吃的什么啊?”我欢乐着不回答。 我有次手上拿着一个火箭类的瓶子,那是喝了什么饮料后留下的,我在妹妹面前炫耀了一番。 奶奶终其一生都没有赶过场,妹妹终其一生,都没有享受到被亲人带她去赶场的滋味儿。所以我小时候很有一种优越感,妹妹比我可怜。 在丽的家前面有个大队部,是一条砖瓦房。原先有两条砖瓦房的,其中一条还很富士,是靠我家鱼塘那边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结果只剩下断壁残垣了,后来就是断壁残垣都没看见了。而另一边也是一条砖瓦房,但是这条砖瓦房是分给村民了的,所以非常完好。我的印象中爷爷村里开会,大发威风是在这条很富士的砖瓦房里。 而分给村民的这条砖瓦房,背朝公路,和公路间隔着一条很很深的台沟。这条台沟先是沿着公路往上再经过暗道和机部坑相连,其水源来自于平上台沟。在柏枝乡有一条伟大的农田水利动脉,这是个非常优秀的水利工程。 大队部的正面是一个操场,操场的另一边是群乐村村委会,就是一排很新很富士的一排砖瓦房。这排砖瓦房的中间有个很宽敞的大间,里面是大人们开会和吵架的场所。 能在那里面开会的多半是党员或村干部。那时候爷爷是党员,听说爷爷很久以前还是“队长”,以至于后来村里的人称呼爷爷为国队长,因为爷爷的名字中有一个“国”字。 村委会和大队部中间夹着的操场,之前是放电影的场所,我还记得抗日电影是爷爷的喜爱,也能让忙碌的父亲早点归屋。奶奶没有出来看电影的记录,妹妹被奶奶要求陪着她。幺叔和父亲各自搬了把椅子各自坐一边,爷爷也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我从来没看见这三父子其中的任何二人坐在一起看电影的。我当然是选择挨着爷爷。大队电影有时候放武侠剧,引得中学校里的学生都来了,他们坐成一排一排的,很是工整。 这片操场,是非常适合的一块空地。后来成了养蜂人和泥水匠经营的场所。放电影的屏幕于是挪到了操场上坡的位置,挨近丽家的塌子前面,所以看电影的人群又挤到了丽家的塌子里。但是村委会的那条砖瓦房……记不清了,好像是群乐小学重建和柏枝中学地盘扩张之前,好像还在。 会上,爷爷参加了。早点儿的记忆是爷爷把我抱在怀里,他开会,他咆哮着! 我的头在爷爷下巴底下,小耳朵被震的好不疼?有一次,我在操场上玩。爷爷又开始咆哮了,他喊道:“……(略)凡是……的话都要听!” 想必是另外一个人先前说了句:“……也不一定是对的,要实事求是……” 今天想起来,爷爷落伍了,他连国家起码的政治常识都没有与时俱进。 我朝里面瞧了一眼,那人坐在靠墙里面,爷爷照样坐在靠门边。会上否定……说的话,等于彻底激怒了爷爷,这会让爷爷很生气! 我在外面听见爷爷的咆哮声,吓得胸中的小心脏嘭嘭的跳。我好怕,生怕里面会发生什么?爷爷向来平和,除了晚上有时候会和父亲激烈的争吵,爷爷在其他时间里简直温顺的像头牛,勤劳又不做声。 这时候,听见其他人打圆场:“不吵、不吵、国队长……” 爷爷是……同志的忠诚粉丝,但却称……(略),我怀疑爷爷一生都没有原谅过……。因为他后来就不止一次用不满的语气骂:“……就知道要钱!” 但是爷爷不是没有享受到国家的实惠。之前好像爷爷振酒做了60岁的寿,奶奶坐在灶房屋后面的空地上,她欢喜的叫道:“弟儿,爷爷满了60岁哒,可以拿钱哒!当儿爷爷当兵了的,有钱拿!你就好和爷爷赶场,哈哈哈哈!” 奶奶哈哈的笑啊,身子都快躺在椅子上了。她真的欢喜的差点躺在椅子上了,快仰过去了。 第16章 上一年级 读幼儿班的时候,我很羡慕高年级的学生,总感觉自己是个小朋友。因为我知道1年级之后就是2年级,然后就是3年级……这样容易数,像是感觉自己真的步入正轨,我应该好好学习才是。 我相信所有的学生的出发点其实都是想好好读书的,其中各种原因导致成绩出现了千差万别。 我去了学校,1年级的教室就在靠近厨房那边,因此容易找。来学校前,父亲叮嘱过我:“你的位子角上刻有‘xxx’三个字,那是x姐姐的,她初三毕业了。那个位子已经给你搬到那个教室里了,就在……” 我遵照父亲的叮嘱,在教室里找到了那把位子,角上果然有xxx三个字。这把位子看上去漆的很新,也很轻,我喜欢!这把位子陪伴了我完成9年义务教育,而没有损坏。 父亲在家叮嘱我:“老师不会找你要学费的啊,我和您老师(记得又像是……)讲好了的……抵电费。你不在外面讲啊,也不和班上的娃讲啊!” 我:“嗯!” 我确实没有讲过,这仿佛是我特殊的秘密。在群乐小学读完4年级,我从未被催过学费。 我关切的是谁来教我们?那些女老师我见了就怕。我一心想着旧老师还会来。听见高年级学生小声对我们说道……那声音听起来心有余悸,情况又不妙。 结果出来了…… 她的脾气叫人不寒而栗! 她的嗓音又尖又厉,但和我奶奶相比,音量还差了许多。我从未见她笑过,脑子里没有她笑的印象。她的小学教师生涯比进老师还要稳定,她后来去了柏枝完小教幼儿班、还是一年级?我很惊讶!不知她后来是否有所改变? 不管你英雄好汉,年幼时女老师也能伤害你,想必是阴影面积太大了。 老实讲,“回忆录”里面不想谴责任何人,何必呢?可是这种感受你没法忽略不计,而且还很沉重。 看见这老师,我的呼吸都微弱了,脑子也麻木了。 我没法获悉当时同学们的看法,只知道,整个一年级,一个年级,30多个学生,除了两个学生一直坐在我前排深受老师欢迎,其他的学生无此眷顾。索性我们都回家好了,就让她带两个学生就好。 早上,我们读书。 “蒲公英……”我在读这篇课文的时候就想,那个所说的蒲公英大概就是地里那种茎很细但又很结实,上面结满毛茸茸的,摸起来很暖和。风一吹,这些毛茸茸就会很高兴的散开,在风的拂送下飘好远!它们真自由,可以随风飘荡,然后随风落草。 老师在讲台上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她的声音我接受不了,那一嚷一嚷的节奏…… 全校举行音乐活动,要求全校所有学生都必须会唱国歌、还有《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还有《社会主义好》等等,满黑板抄的都是歌词。不管我们认不认识我们都抄了。说实话,那些歌应该是在2年级我才真正学会。 燥热的天气,学生们顽皮的声音,唯有孤独的我,等待着一节课一节课的结束。就希望回家看爷爷。 爷爷在洋沟前面的泡子树(柚子)底下缠把子,他教我唱歌,他先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民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爷爷一边缠着,一边唱了一遍。 我跟着学,这首国歌的调子我似乎记住了,就是歌词死活记不住。我靠在墙边,嘴里“哼哼哼”,就是哼不出歌词。 爷爷倒是教的很耐心,他又教我唱《国际歌》,他说道:“爷爷唱一句,你就跟着唱一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于是我开始学,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你那是国歌,我现在教你国际歌,你要学着爷爷唱哈!”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慈祥。 我努力的学着,可硬是学不上两句,我的记性真差!我不好意思起来,用背抵着土墙擦来擦去。 爷爷仍然微笑着看着我,说道:“等你长大了就会唱的。” 父亲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每次回来我都会被他吵醒。我已经又被迫睡到父亲床上去了。 半夜里,我被迫睁开眼,父亲对我厉声吼道:“睡里边些,睡里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睡他才满意? 我每天上床之前,尽可能睡的让他满意。 在睡觉前,睡着之前,我在被窝里禁不住打哆嗦,腿会不由自主的抽搐。只要挨着父亲睡,这种情况很容易出现。和爷爷一个床上睡,从未出现过。 我不得不绝望,睡着了以后,我注定会被吵醒。睁开眼,就看见父亲用力的顿着椅子,他故意的,他每次都这样。 可怕的是,我在夜间被吵醒了之后,睁开眼,眼前出现了幻象! 父亲打开电视,我不由自主的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我看见电视机变形了,里面的人爬出来了,手伸向了我。 被吵醒了,睁开眼,一个鬼狰狞的看着我。我大哭,那个鬼越发朝我奔过来了!父亲站在地上,朝床边走了过来,把我的头扶起来,他问道:“弟儿,你那么嘀啊?” 我试图努力挣脱父亲的手,离他远些,可挣不脱。我用手指着前面,说道:“那里!那里!他过来哒!”我仍旧大哭不止。 被吵醒了,睁开眼……每每如此。 我的精神状况引起了奶奶的重视,她的治疗方法是“喊哈我”。吃了晚饭,我早早的躺在床上,一阵哆嗦之后早些睡着了。在父亲还没有折腾我之前先享受下睡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睡前无限惊恐,忍不住抽搐、打哆嗦。 过了一天是一天。奶奶收拾完,有时间了,她先是叮嘱我要怎么配合,然后她在灶房屋里,我躺在床上。她对我喊道:“弟儿,回来哦!” 我感到可笑,又感到悲哀,有气无力的答应着:“回来哒。” “你声音大点儿!”她喝道。 我于是大声的回答道:“回来哒!” 她每喊一声,就用瓢瓜舀水到桶里,仿佛她看来很灵验似的。她不厌其烦的多喊了几声,我也就不耐烦的答应了几声。 这种治疗方法更加让我苦恼,书本上写道“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可如果反对了迷信,那么奶奶拿什么方法来拯救她的孙子?面对暴戾的父亲,两位老人都已经战战兢兢了。如果相信科学,那么什么样的科学手段能制止父亲的暴行?所以我苦恼不已。 这样的人生只好麻木着睡过去,等待着脾气恶虐的父亲重复着一晚一晚的折磨。这种折磨不见血流出来,但是这种折磨足以让你心中的仇恨日积月累……对人的伤害甚至比流血的伤害更加沉重。 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的良心冒泡了,还是父亲把我整够了,我获得了和妹妹睡一个床上的机会。我没法获知妹妹那时的感受,但可以肯定,妹妹即便是一个人睡在上面床上,这种半夜惊人的响声,没有哪个孩子愿意承受的。而我,又加重了妹妹的痛苦。 第17章 对不起妹妹 我渴望着下课,我自卑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师的声音和她的表情,包括整块黑板,都让我害怕。 我都不敢朝黑板望,她的黑板字写的也还是工整,可一抬头,就看见她在发脾气。 她生气极了!不知道是全班的学生都不待见她呢还是她的脾气吓得全班孩子不敢待见。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如下情况: “这是几!”她嗓子都喊哑了。本来声音就不动听,一喊越发刺耳! 全班根本没人回应,包括那两个得意的孩子。 她发飙了!用力的把一根竹棍在黑板上使劲儿敲打着。那根竹棍就是一种较细的竹子,很有韧性,既保持了硬度,也不容易折断,拿在手里又光滑细小。她为了强调黑板上的字,把竹棍的另一端缠了个红绳打个结。 “看着我!我看谁低着头没看我嘀?” 她舞动着竹根儿气势汹汹的朝位子这边走过来。想必是教训了两个低着头的学生,然后她重新回到讲台上,再用力的扫视着下面。 我被迫抬起头来,看着她,我完全是被迫的。她噼里啪啦的半讲半骂。结果她又不耐烦了,嚷道:“你们对我看这做什么?对黑板看!”说罢,甩起竹棍用力的敲打着黑板。 明明是她自己说要对她看,难道我喜欢看她?现在又说要对黑板望斗(看着),我又仔细的对黑板看着。那黑板上的东西好悬乎,我当时真的晕头转向,我又何尝不焦急呢?可我都不敢呼吸啦! “懂啊没有!”她一个人嚷道! 全班没人敢吱声。 “懂啊的就请举手!” 我不记得有几个人举手了,但是清楚的记得如下情况: 我和同桌金是没有举手的。有个别终于举手了,结果好像也被骂了,估计是没人答对。小学生挨骂之后,结果越发没人肯举手了。 我很佩服这名老师的脾气和精力,她挥舞着竹棍从讲台上面冲到讲台下,挨近的问某个学生,用竹棍一阵威胁之后又重新回到讲台上,接着大叫大喊。 她喊道:“我看谁不举手的?我这下专门提问不举手的!” 这还得了?我和金小心翼翼的把小手举起来,都不敢把手举到超过位子盖儿。我偷偷的朝后看了一眼,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把小手举到位子底下的。大家都像是和尚念经,一个个低着头,小举着手,就那姿势了。 “既然都举手了,那就都晓得是吧?” 她这话毫无根据,是你威胁人家看谁不举手的。我都吓的不敢呼吸了,生怕胸膛的起伏会引起老师的注意。我真希望她的竹刷条抽到别人身上,自己少挨两次。 我们是被迫的,结果她一提问——我们还是一样不懂。于是她就这样自导自演,又嚷道:“把手举起!看谁不举手的……” 她看到一位学生举手,于是走下来,问他:“好!你刚才举手了是吧?回答老师的问题……” 结果这孩子没回答上来,老师一顿竹刷条!气冲冲的老师回到讲台上,重复之前的节奏……千篇一律。 下课后,有个黑姐姐,我姑且就这样称呼她吧。她很喜欢和我玩,他还有个弟弟和我一个年级、一个班上。那时候我们有种游戏,捡一些石子儿,七粒或者八粒,一粒抛起来,用手快些把地上的迅速拿起再接上落下来的。有高手能接两三粒的,也能迅速的拿起两三粒再接。看谁的手动作快,很是有趣儿! 不知是谁发明的一些儿童游戏,不知道是谁先创造的,很值得敬意。这些玩法,虽然会把手和衣服弄脏,但是那时候谁有玩具呢?所以在学校里很是流行,这只是诸多流行玩法中的一种。 我在地上练习,我的手很笨拙。黑姐姐一屁股坐到我跟前,亲切的叫我:“姚焕霓,咱两个玩!” 她说罢,把两粒石子儿一粒往空中一抛,一粒迅速捡了起来……结果她没接准,她说道:“枣儿似的根!”一站起来一拍屁股溜了。她耍赖的样子好可爱,就像很怕我质问她似的。 这个学校里,就数她热爱我。她一点都没有其他女孩子那种香喷喷的感觉,如果不是她头上有两颗丫辫子在摆动,我以为她是个不爱干净的男孩儿。 我下课后,总是期盼她来找我,这样就可以缓解在学校里的那种恐惧感。 学校中午有休息的时间,我和别的孩子在食堂门前那条走廊里玩耍。说是玩耍,还不是凑热闹,自己就不被待见。这时候,蔡家组传来父亲的厉声,原来是他和一个女的在吵架,这边小学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个高年级的学生,他当众骂我父亲,并脸朝我说道:“他爸是个‘道校……” 我自卑极了,父亲伤害我,可我也不愿意别人这么说我父亲。可我能怎样呢?我除了在家欺负妹妹之外,在学校里,我能打得过谁? 回到家,我见到妹妹就高兴极了!该怎么欺负她才好呢?妹妹的境况像个仆役似的,一天到晚就被奶奶不住时的吆喝着,小小年纪的她简直晕头转向了。 我一个人躲在房里偷偷的乐。她一会儿因为扫地有个角落没扫到,被奶奶一顿臭骂“死货!”“死婆!”“您娘当儿……”一会儿又是没把扫把放到指定的位置,奶奶冲过来就是一顿拧!而我躲在房里还“嘿嘿”的笑。 妹妹每天在家战战兢兢的,熬着每一天是一天。哥哥我在学校里稀里糊涂过着每一天是一天。她在家紧张难受着,我在学校里痛苦麻木着。 对于妹妹而言,更可怕的是到了晚上也不得好睡。我已经和妹妹睡在一起了,她睡那头,我睡这头。两个人的脚碰到了,我踹过去,她生气的回踹过来。 “嘿嘿!”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的小脚踹过来,像是逗我玩似的,毫无疼痛感,显得是那么软弱无力。 踹在我腿上,像是给我挠痒。我一脚、她一脚、我再一脚、她生气的乱踹,我“哎呦、哎呦哎”的假装好疼。结果我脾气大发,一顿乱踹之后,妹妹先是不作声,接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哭道:“白天搞事吃亏了,晚上还讨不到个好睡……” 我生怕父亲刚好回来,或者奶奶又跑过来骂我,于是我严厉的警告妹妹:“你还哭、你还哭!”说罢,为了警告她,使劲儿把脚又踹了过去。 妹妹一边“哇哇”的哭喊,一边腿乱蹬。 这时候奶奶在那边听到了,骂道:“还不睡啊?您老家伙又死在外面哒!” 两个孩子的腿停了,妹妹止住哭声。我心想:都怪她,惹的奶奶听见了,又是一通骂,动不动就是“您老家伙……” 我心里来气,于是把一只脚提起来,蓄力—— 妹妹早安静了下来。 我确定我瞄准了。 一脚直直的踹了过去——那头像是听见“呃”……又像是肉板子在床上挪动了发出的轻声闷响。 没听见她叫喊,可我明明踹落实了,她应该感觉得到。 没有声音,奇怪?会不会是踹出问题来了?我心里徒增害怕! “妹?”我轻声喊道。 我止住自己的呼吸,希望能听见她的声音。 “哇!”的一声,她痛哭失声! 妹妹的难受,我今天回想起来,心如刀绞! 可我当时的感受是:呼——我松了口气,她只要还喊的出来,就说明应该问题不大,就是很痛而已。 看官,姚焕黎已经中年,写下这本《回忆录》,是要总结自己一生的。我无辜,可也负罪累累,我应该毫不留情的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以省自己的罪过。 一本《回忆录》,我会像刀一样解剖我自己。内心悲痛,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要擦拭了。 第18章 幺叔 妹妹每天早上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内容,这是奶奶强制性的安排。这件事仿佛又必须有人去做,就是夹鸡屎。 不知道别人家里怎么处理鸡屎的,我们家鸡儿出来以后,满塌子都是鸡屎!这些鸡屎,奶奶很珍惜,可以用作肥料。于是年幼的妹妹,每天大清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夹鸡屎,这能消耗光她清晨的时间。 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桶,又像是洗衣粉用过之后的那种胶桶,有时候是尿桶儿。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夹子,用竹篾片做的,本来是夹花生的,一具多用。 早上,妹妹要把满塌子鸡屎都清理了,夹满了手里提的桶,也就差不多了。她不停的弯腰,不停的被奶奶催促:“你快滴滴儿!” 她累了,就用手撑住膝盖。奶奶看见了骂道:“咧就吃亏嘢,不允许把腰撑斗!咧么一嘀嘀娃哪儿来的腰啊!” 反正有的她骂,不会停歇。 我看着好恶心,生怕是我。那些鸡屎夹起来肯定不是滋味儿,尤其是“糖鸡屎”,又臭又稀,光看着都心疼。 我真的感谢上天,天降妹妹于我,让她承担这一切。 后来,我仿佛患了忧虑症,一想到妹妹有天会不会突然消失了?因为我怕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想想我就浑身打哆嗦。这个家如果把妹妹承受的一切再累加到我身上,我可能活不到青春期。 我拿着书本在房间椅子上做作业,老师布置的作业特别多。她根本就是恨我们,可她的理由又是:“都是为您好!”。 幺叔来到我们的房里,他喜欢翻抽屉,四处看看,东西瞧瞧,这是他的特点。哪怕到了亲戚家里,也喜欢翻人家的抽屉。 亲戚们在奶奶面前举报过叔叔,可奶奶的话我判断前八百年前——她的两个儿子就不听了。他要看好多遍,不厌其烦! 可惜,我在一段时间里也染上了这种疾病,到了伯伯家里,趁他们不在,我就翻她床边的抽屉。其实也看了好多遍了,可就是看不厌,奇怪哦?有一种猎奇的愉悦感。 父亲抽屉柜中间的抽屉是锁着的,两边的没锁。叔叔自己的柜子从来都是锁着的,所以他的柜子里面是什么光景我们从来不知道。我知道,我们家的柜子一天下来要被幺叔打开搜索无数遍!这种对他厌恶的感觉我非常清楚,惹的肩膀极不舒服。 我和妹妹在叔叔面前是没有私有权利的,或者说因为叔叔的原因我的个人小空间也被剥夺了。 “小鸡巴!”他在喊我。 我在椅子上做作业,听成了“小学生”,于是回答他:“么嘚?” “喊你‘小鸡巴’你都答应是呗?你准备么儿哒读大学的是吧,啊?”他边检查我们的抽屉,边问我。 我回过神来,知道他在骂我,于是不理他了。可我总觉得身后有个讨厌的人,带着厌恶情绪继续做作业。 老师布置的作业真不是一点点,有时候半夜还在做,像做不完似的。有一回第二天早上清早上还接着做,在父亲床上接着做作业。 我成绩不好,又没有某些学生那样的勇气,也没有那种发奋做作业的毅力。一放学回家,忍不住要自己玩会儿,坚持看《动画城》。周日也是如此,反正没几回是完成作业的。 记得学校里的同学们完成作业的也没几个。老师发脾气也看习惯了,她没有一回是不发脾气的。这个老师在这方面有种公平,她不是只凶我一人,全班就那两个学生挺好之外,其余基本被凶过,而且大部分还被抽过。 班上,黑姐姐有个弟弟,和我一个班。他的存在给我减轻了些紧张感和压迫感。老师在上面讲课,尽管我一句都听不懂,但还是奋力的在听。课堂上老师的嘴就没停,只听到墙边传过来“噔噔噔”的声音,我们欢喜的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xxx不知道玩什么东西?不小心给掉到后面去了。他趁老师黑板上写字于是弓着身子去后面捡回来,结果脚板与地面发出来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在简直让人窒息的课堂上充满愉悦,精神骤然放松! 老师听的清清楚楚,全班同学发出“噗嗤”的笑声!这笑声就像是憋足了尿,得到瞬间释放的那种感觉。譬如我的心情立马放松了。 老师愤怒的冲下讲台,朝他的方向奔过去,只听见“嗖、嗖、嗖……”竹棍打在他的身上。 他也不哭,他居然坚持的住,颇有一股小男子汉气概。我高兴极了! 后来,课堂上,我会忍不住朝xxx看看,他怎么还不去捡东西?我希望他调皮,这样相对我们要轻松些。 一开始和金同桌,他好像和我一样木讷了。后来我知道金是进老师同胞弟兄的儿子。老师调桌位,我被安排和一名成绩好的男生同桌,他“虾”的很。 我还是被坐在前排,挨着讲台的是早在幼儿园时期就欺负我的凤儿和另外一名学生同桌。老师的目光如炬,很容易就扫射到我身上。 全班估计整整一个年级,总共就两名学生成绩让老师满意,一名是凤儿,人如其名;一名是我的同桌。记得这名学习成绩好的同桌是怎么欺负我的呢?有一次,橡皮擦掉到了地上,我弯腰去捡。他转过身来,按住我的头,用力一按,我又挣扎着抬起头,他又按,我又挣扎着抬起头,而他却说:“我在打篮球!” “不搞!”我的哀求声与妹妹相似。 他“篮球”打够了,我才恢复做人的尊严,把头重新抬起来。 总的来讲,我自卑极了。晚上,我想象着自己一丝不挂,被老师和女同学涂满了红漆,身体就这样固定下来了。就在学校村委会和花池子中间的水泥空地上,被她们当球踢。一会儿踢过来,一会儿踢过去,我仿佛很受用。 看官休道低俗,这不是低俗,更不是色情,而是标本。我快被生活打死了,打死了好做标本,用作研究,可以研究我们人类的精神面貌。 白天,课堂上,老师检查作业。我又和另外一名学生同桌了,凤和欺负我的男生同桌,坐在老师的讲台底下。全班也只有这两个学生敢在老师批作业的时候,趴在位子上观看老师阅卷。其余的学生压根儿没这胆量,也没这底气。我总是坐在中间的这个位置,一年下来都是如此,担惊受怕。 她穿着红色绳子织成的棉裤,此时天气已经变冷,仿佛很好看。我的作业感觉永远做不完,而且难度极高,就忍不住朝前面看,一眼之后结果就忍不住再看一眼。她也是,自己的作业早做完了,就忍不住趴在位子上,朝讲台上看老师阅作业。我猜她是喜欢看老师在别人的作业本上打“X”呢! 有一回,我忍不住了,看的入迷。被老师发现了,老师眼睛斜瞪着我,喊道:“姚焕霓你嘀作业做完了没吆!” 我被骂的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继续看作业。那作业压根儿就不认识我,我们好陌生,我努力也还是不认识它们。 前面的她转过身来,看我的本子,她的头离我很近。看官,我这里不分析什么原因,应该在弗洛伊德的着作里有解释。此时的我已经不那么纯洁了,她的头还离得我那么近。我判断自己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傻子,可她在我的眼里漂亮极了! 又有一回,也是眼睛看直了,我得小心老师注意我。结果老师发现了,她开始用眼睛斜瞪着我,又有一丝惊讶。可我吓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低下头来。 她冲了下来,果然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本子……她骂完了之后,记得不久就把她的座位编位编到我后面去了。 天冷了,爷爷给我买了一双新鞋。那鞋薄底,薄帮子,这种鞋谈不上温暖,但在那时候很流行的。一年下来我有一双,或者两双,真的感激不尽! 如果爷爷给我买了一件衣服——这可是件大事情!买衣服的时候,通常要伯伯给我买,实际上是爷爷给的钱。爷爷和奶奶会背着叔叔小声的叮嘱我:“不和幺叔讲,他要眼胀!你就说‘这是伯伯给你买嘀’,听见没?” 我当然知道爷爷的难处和幺叔对我的成见,点点头,小声回答道:“哦。”买回来以后,幺叔看见了他会问。 我9年义务教育,别人家的孩子,最低标准,是一年至少得一双鞋,一套衣服,我肯定是这样。我的堂弟他父亲照顾他都有这个标准,而我没有!父亲基本上不管屋里,后来家里发生了事情,父亲更是变本加厉。主要的农活是爷爷和奶奶承担,爷爷在农活上需要叔叔的支援,得哄着他小儿子,得给他说好话儿。所以除了爷爷和奶奶之外,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就是叔叔了。但恰是如此,叔叔的“眼胀”就能对爷爷发生效力,而对我进行制裁。于是叔侄二人,谁才是爷爷最疼爱的人?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苍天!这个家里两个最精壮男人,对我而言,就连起码的成长所需都毫无意义了。可知我的痛苦?一个在残害身心,一个是竞争对手。丰衣足食的孩子根本体会不到,一件童装要在身上穿几年的那种滋味儿!我不知道下一件衣服、下一双鞋,又要等到哪年哪月? 有一天晚上,我和妹妹睡下了。半夜里,爷爷和父亲把我叫醒,一个能发出声音的乐器把我吵醒了。好像是父亲递到我的枕头前,爷爷在旁边,我睁开眼,一个金属白色发亮的东西在我头边晃悠,爷爷微笑着说道:“这是从县里伯伯家里拿来的……这是把口琴,你吹下看看?” 我立马清醒了,我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小玩意儿。它长方形,中间有许多小孔,上面和下面有两个金属盖儿,很光滑又很漂亮。一侧金属盖儿上面角上有一只小天鹅,那里塌下去了一点,似乎被什么撞到的,就那么一点儿瑕疵。这属于我的了么?我心想。 爷爷说道:“县里伯伯讲嘀她丹丹不要了的,现在拿回来给你。” 我大喜!用嘴对着小孔吹了下,“呜呜”发出来的声音很好听,又吹了吹其他小孔,连续的话能吹出不同节奏的声音,声音起伏不定。我于是塞在了枕头底下,还兴奋了一会儿,才睡着了。爷爷过去了,父亲洗脚后也安寝了。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去上学,我不敢带到学校里去,我怕丢,好歹放在家里稳妥。我背上了书包,把口琴吹了下,擦干净,放床旁边的抽屉柜里,等放学回来了再吹。 感觉有个好玩的东西属于我,上学也高兴!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放学回来。我跑进父亲房里,打开柜子,一摸,竟没摸到?再看,还是没看到?使劲儿看又使劲儿摸,什么都没有了! 我明明放在靠近床边的柜子里的?我急了!到处找,没找到。 我陡然听到叔叔房里传来那个声音,不是那把口琴的声音是什么?我叫道:“幺叔!我的口琴!还我!” 我跑了过去,还没到堂屋里,口琴的声音就停止了,我肯定口琴在幺叔手上。过去幺叔房里,问他:“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口琴?” 幺叔很大声的朝我吼道:“哪呗儿拿你的口琴哈!你不搞老子……” 他凶起来和父亲有的一比,声色俱厉的,不然后果严重。我到底是识相的,爷爷和奶奶约束不了他,我能奈何?他打我也是下得了手的,我很伤心,只好忍了。 原谅我的笔锋,我对这个叔叔恨! 但客观的讲,叔叔在这个家庭里发挥的作用不言而喻,属于第三个劳动力。灶房屋水缸里的水就是叔叔的任务。有一回下雨,塌子路滑,他从上荡挑水回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不容易快挑到家里的水,又泼了(我从未看见父亲挑过水,无比印象)。奶奶看见了,告诉叔叔:“上荡路不好走,去门口堰挑。” 我们家吃水的水源有三处,一个是门口堰,一个是上荡堰,一个是大毛头屋旁边路边有一口井,不深,但水质很不错。 那时候的环境不错,就门口堰而言在夏季经常有大孩子下去玩水。上荡堰更不用说了,是一口活水堰,所以很久之后也还是有村民靠这口堰吃水。现在这两个堰,门口堰像洋沟了。本来有一条沟与上荡相通,被堵了之后就成了死水,而且也成了附近人家的生活废水池。上荡的处境略好,毕竟是一条活水,但水质也大不如前了。 因为父亲的不顾家,所以就不得不承认幺叔的作用。 后来放学回家,看见屋后面爷爷、父亲和叔叔,还有奶奶都忙碌着。下边堆了很多钢筋泥巴,每天放学回家,越堆越多,旁边一口圆形的坑也就越挖越深。原来家里在打井。 大概半个月之后,一口井就出来了。里面出水了,而且井的工艺还不错,没有泥巴掉落下去的迹象。为了加固,井的周围糊了水泥,而且每隔一米就有个可供脚站立支撑的圆槛。 父亲在井底喊,奶奶在上面答应着,我只敢伸过头去看下,好深!奶奶对我训斥:“走开些,不掉下去哒!”之后,井水上来,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有一天,那天是阴天,湖南的天气有一大特色就是阴冷。父亲人站在井里,两腿叉在圆槛上,离井口几米远的地方,他的头顶清晰可见,正忙活着潜水泵。 一根竹棒插在他的头顶上方,用来垂吊潜水泵。井口外面的地面上有花线,还有一根很长的铁丝。铁丝从井口出来连接到灶房屋里的闸刀开关上,问题就在这里!具体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如下: 我当时站在灶房屋偏门门口,看着井口,我背靠门框。奶奶也站在门口,和我能面对面。只听得父亲吩咐道:“合闸。” 开关闸就在奶奶背后,挨着门口的。奶奶有些顾虑,但还是把闸合了上去。 结果一合,那地面上蜷着的铁丝竟自己抖动了起来,像愤怒的蛇一样往井口窜了过去! 奶奶“哎呀”一声,赶忙用自己的双手牢牢的抓住裸铁皮(铝丝)。她真的就用手死死的抓住那根铁丝,她疼的“哇哇”大叫!但即便是这样,松散抖动的铁丝还是被她抓住,才不至于继续朝井口方向滑落。 “么嘚!”像是父亲不耐烦的质问声。 爷爷还是叔叔,赶紧跑过来把电闸关了。于是电停了,奶奶的双手张开,满手都是“小嘴”,虽说没有流血,可一道道口布满了手掌,我终生难忘。 伟大的母亲,给了不孝的儿子第二次生命。可问父亲,他可曾感恩? 我看得清清楚楚。然而爬上来的父亲竟然给了奶奶一顿数落……他的理由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那么多!我想不通父亲,按照父亲的反驳,意思是滑落带电的铁丝打不死他,或者不可能伤得到他。奶奶纯粹是多此一举了。 罢了,人没事就好,只是可怜奶奶的手巴掌,许久之后也好了。从此这个家喝的是井水。我还往井里放过鱼,以为鱼多了,一定能从水管里抽上来。 有一天,背了书包放学回来,看见一件事,我终生不忘,这也是信义。 但考虑到平台的严厉,又涉及相关部门和相关责任人,我不得不有所顾虑。所以我索性不写了。看官读到此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我发誓:我若成名,定能将一些事情公之于众,也为受伤害的人讨回公道! 事情过后,我背着书包,我心道:“假使我还能长大成人的话,我一定不会忘记此事。”这是信义,可我的弱的不能自保。 幼儿园的课本上写道: “捡到一分钱,要交给警察叔叔……然后警察叔叔表扬我们,我们要说‘应该的。’” 可现实,怎会如此严酷?与书本上的落差竟如此之大。 第19章 她走了 傍晚,丽来到我们家塌子里,她很久没来玩了。 这次,我和妹妹还有丽三个人玩的好不开心! 一开始我捉妹妹,妹妹在她后面拉住丽衣服的下角,丽挡在妹妹前面阻挡我摸到妹妹。如果我摸到妹妹的衣服了,就是丽输了,那么就轮到她来捉,或者我站在妹妹身后躲避。这种游戏在那时候很流行,我们三人玩的不亦乐乎。 我发现她口袋里有一个小玩具,像是一个人坐在什么飞行器上面。那玩具你按在地上往回行驶,然后放开它,就能自动往前跑一段距离。我知道丽有那么个玩具,我那时候很羡慕,没想到今天她来玩带在身上了。于是,我的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她的玩具上去了。而丽和妹妹仍然玩的很开心。 妹妹很开心,难得她童年有那么一次欢乐的机会。而丽的欢笑让她眼睛都乐成了缝儿,洁白的牙齿禁不住欢乐的鼓舞露出来煞是好看! 轮到我躲在丽的身后,归她挡住妹妹的“进攻”。她张开双手,挡住妹妹摸到我,我拉住丽衣服的下角。这时候,我瞥见那个玩具就在丽上衣口袋里,似乎很容易得到。她的口袋是没有拉链和扣子的,是敞开的,而且还很浅。我一只手拉住丽的衣服,另一只手已经在得到的欲望驱使下和没有廉耻心约束的情况下——伸向了她的上衣口袋。 刚快得手,不禁丽为了挡住妹妹,身子一摆,结果玩具掉在地上了。丽捡起玩具,重新放回口袋里,她笑着说道:“接着玩!” 她完全沉浸在童年欢乐里,像花儿一样纯洁的她,丝毫没有怀疑——这个在幼年让她喜欢的男孩儿(就是笔者),已经太不像话了! 我假装没事,于是和丽、妹妹又玩了几转。这次轮到我在丽的后背躲藏了。与先前一样,我的注意力又到了如何获得那个玩具上。那个玩具就在她的口袋里,看的那么清楚,口袋又不深。我再次趁丽和妹不注意——准确的回想起来,应该是妹妹绕着在捉我,丽绕着圈儿挡住妹妹。她俩儿玩的正高兴,在运动中,我的右手配合着游戏,左手伸向了丽的口袋里。这次我的手在握到玩具之后,平行的从她的口袋里抽出来,很迅速的放回自己的裤兜里了。 成功了! 她们两个女孩儿玩的那么开心,而我把玩具到手了也有几分得意。虽说自己的心脏噗通跳了几下,但紧张过后平缓了下来,就是一种舒畅感。 天黑了,地面上已经看不清楚了。奶奶在厨房里委婉的说道:“您还玩的么时嘀!天都黑哒哪……” 于是丽打算回去,她玩的余意未尽,她说道:“明天再玩好不好?” 妹回答道:“好!” 丽把双手往衣兜里一插,“嗯?”她又摸了摸裤兜,发现玩具不见了。 “看到我的玩具了没有?”她往地上瞧瞧,妹妹也跟着往地上寻找,我也假意的在地上寻找着。 结果没看到,丽说道:“我先回去了啊?明天天亮了如果看到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啊?” “哦!” “好!”我假意的答应着。 这种事情当然没让妹妹知道,我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那玩具我没有藏在柜子里,好像是藏在了猪笼屋旁边靠近牛栏屋的那间土房里,藏在了土墙和木岭子的缝隙中。就算幺叔也找不到。 第二天,丽问我,我说我没看到。她还是天真的告诉我:“如果看到了就还给我。”我还不是口上答应了她,心里却心存侥幸。 过了两天,xx、xx、xx,在坡下面叫我。我下去了,xx坐在自行车上,很有礼貌的问我:“姚焕霓,你看见xx的小玩具了没有?” 我很干脆的回答道:“没有。” xx接着说道:“如果你拿了,还给xxx,她的爸爸和妈妈都打她了。她们都不会怪你的,只要你还她。” 旁边站着xx和xx,他们没做声。我吱唔着回答:“没有。” xx看着我,说道:“确实没有是呗?如果你硬是没拿的话,那就算了。”于是他们走了。 我上坡回到家里,心想我说没拿,他们如果硬说我拿了,可又找不到,也将无可奈何。可是从那以后,可爱的丽再也没来我们家玩了。 很久以后,在前面公路旁边的大树底下,丽奶奶的塌子前面,我和其他幼年的孩子一起。我坐在地上,我不知所措的像个250。丽站在树旁边,她的手扳住树枝,一脸的不高兴,看我的眼神充满蔑视和生气!我们很久没有在一块儿了,这是我的不肖。 她的不满还是说出来,她对我说道:“姚焕霓,你从前拿了我的……还拿了一只乌龟。” 小人飞车是我拿了,可乌龟我就记不清了。丽是纯洁的,我是有错的,我羞得两耳通红,脸上自己都感觉很烫。我躺在地上,还差那么一点点,我看着地缝儿,幻想着自己变小了溜走。她用眼睛教训着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丽的奶奶有四个儿子,老伴“初哥”。四兄弟都很争气,xx是泥瓦匠,一年上头不停忙活,生有一儿一女,那有礼貌的xx,也就是询问我的人,就是他的儿子,还有个女儿,也很开朗。最小的儿子长年累月的在外头打工拼搏(像是女婿),留下女儿xx给爷爷奶奶照顾。这四兄弟老实讲,胜父亲和叔叔远矣!就是周前所围,也没有像他们四兄弟那么精明肯干的。这得益于四个儿子,一个是中专,一个是……反正学历都还在中专之上,另外两个我即便是不清楚,但能力也是佼佼者。 这里有值得赞扬的地方,我们那里当时农民文化水平较高,乡镇里和村里高中生、初中生并不罕见,意思是很普遍。恰是如此,爷爷的子女除了伯伯刚好小学毕业,其他子女如父亲和叔叔实际上连小学都没毕业。 虽说是多子女的家庭,但同样的境况,别人家里的子女高学历,我们家里父辈一代人全是小学和小学没毕业。我们同村好多高中生、中专生。上面住的嫲嫲就是高中,前面几户人家里的全是高学历。他们六七十年代的人,在那个年代里能够读完初中,这在全国应该都不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而一个乡镇乃至于一个村居然初中、高中、中专成为普遍的现象,这足见当时本地政府对教育的重视。这是湖南很成功的一方面。 爷爷的子女5人,没有一个是上过初中,只有伯伯是小学毕业。家庭的差距可见一斑,爷爷对子女的教育有多么的失策! 丽和她的堂兄堂弟家都挨在一起,仅隔一条公路,但我没有看见丽和他们一起玩的印象,起码不是喜欢在一块儿玩。xx和他姐姐属于高年级,难以和小朋友打堆。后来丽和xx还发生过冲突,听说一刀削在了xx的耳朵上。这是人家家事,我不好讨论。 我伤害了丽的童年。 小x的独生女儿长大后,丽就和她在一块儿玩。 我伤害了别人的童年,可谁又为我的童年负责?我今生已经受尽了零碎之苦,就像精神上的凌迟,已经割的只剩下最后一刀就解脱了。后人有读到这篇《回忆录》,甚至有我伤害过的人,原谅我吧,这样也能让您的生活更加阳光、灿烂! 有天中午,亲戚们又在我们家聚餐。大幺伯伯她们都来了,表哥表妹他们也在。到了下午,我和表妹不知道什么事情争论起来了。我说道:“姑爷也是嗲嗲生的!” 表妹骂道:“赌个么嘚!” 表妹的声势惊人,我生气了,不服输,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奶奶生了伯伯、大幺,还有姑爷,为什么他们都叫嗲嗲‘妈妈’?” 表妹说道:“我爸爸叫嘎嘎(外婆)‘妈妈’就是她生嘀哒是呗?我今儿就赌你脚上的那双鞋!” 那天爷爷给我买了一双新鞋,表妹居然要赌我的新鞋?她不知道我要等多久才有一双新鞋,难道我刚买的鞋就要被她赌了去?我是男孩儿,有好胜不服气的一面,看见父亲站在房门口拉着脸,一脸凶相。 亲戚们发出“嘿嘿”、“哎呦”的声音,又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又似乎怀着某种不安,大概是担心父亲会冲过来暴打我。 大幺和伯伯提醒我:“你看、你看弟儿,您爸爸,就站在那里的……” 我竟出奇的不理大人们什么表情脸色,只一味争强好胜。我一个劲儿地冲进灶房屋,我要去找奶奶问个究竟。 进去看见了奶奶,她正在砧板上切着什么,我大声的问奶奶:“嗲嗲,邵妹子讲的姑爷不是你生的啊?” 奶奶一脸尴尬,回过头,跺着脚,一脸不耐烦的回答:“你不道!天哪天,咧没嘚娘的娃儿……” 我意识到自己输了,又怕真的新鞋就被输给表妹。我躲着不出来,跑到后面藏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样的问题?但问题我当时没有释怀,大人也没告诉我为什么。 有天,父亲、奶奶、幺叔,还有妹妹都没了印象,我猜父亲是典型的很晚才回来,甚至会出现整晚不归屋的情况,这已经是他的特色。奶奶应该白天去了叶家湾,妹妹一个人在父亲房里睡。那叔叔呢?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好宁静,好像整个家庭就只剩下我和爷爷相依为命了,那感觉真好! 晚上,爷爷慈祥的声音安抚我入睡,可我又没有入睡,因为真的好安静、好惬意! 半夜,我望着屋顶的亮瓦,亮瓦很亮,像两片月亮挂在夜空。那天晚上,我整晚没有睡着。我一开始,想象着,如果这个家只剩下我和爷爷两个人,也很好。没有奶奶破口大骂,没有幺叔欺负我,没有父亲的折磨,但我没有想到妹妹,我独自享受着爷爷的关爱。 我默默的享受着这宁静的夜晚,爷爷早入睡了,他没有鼾声,只有沉沉的呼吸声,爷爷再怎么睡都不会被子一滚,让我受凉,真的很好。 挨着爷爷睡多么的幸福啊!想着想着,我又想到那个事儿上面去了。我不明白姑爷为什么都管奶奶叫“妈妈”,既然管奶奶叫妈妈,应该就是奶奶生的才是。我分析着……就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好不辛苦,大脑高速运转。 最后还剩下我自己,我认为应该是表妹,我也喜欢她。于是想好了之后,准备入睡。奇怪,竟还是睡不着。自己也不累,看着亮瓦,享受着夜晚的宁静,默默的思考着……竟越想越精神!要是哪天菩萨显灵,让奶奶那挺机关枪熄下火,甚至奶奶也变得和爷爷一样慈祥该多好。又,父亲什么时候也能像村里其他农夫一样背着锄头、撬,干农活多好。幺叔也关心我,家里不再吵架,我读书也聪明了,一切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第二天白天,我没有因为昨晚上没睡而疲惫,相反,我一个人惬意的在塌子里玩。 下午,快到傍晚时候,奶奶出现了,她是往叶家湾那个方向回来的。于是,幺叔、父亲、妹妹,又都出现了。这个家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奶奶破口大骂、奶奶和叔叔吵架、奶奶和父亲吵架、父亲发脾气、奶奶打骂妹妹,再加上幺叔放录音机的声音,真的很嘈杂! 我希望有亲戚来我们家,这样奶奶的大嗓子会因为有亲戚在家里,略作收敛。哪怕奶奶只对亲戚温和,至少能让我听见奶奶温和的声音,而不会不停的听她骂。 表妹来我们家住,我太高兴了! 晚上,我和表妹在塌子里转圈,转的很高兴。她问我:“哥,你转了多少?我刚转了……” 我转的朝草垛那边靠了去,听的她这么一问,心想:你要比比看谁转的更多么?于是我回答:“你刚转了几个?” “十个。”她回答。 于是,我站起身来,忍住眩晕,好歹也转了10个,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恢复。没想到,她又转了几个。我见了,站起身来,我再转。 她又转,并说道:“你没有我转的多。” 难不成她真的要比试么?我当然不服气,再转! 表妹自己也转的晕了,她只是些许站不稳。可我坐在地上喘着气儿,天旋地转,地球都在摇动,左一摇、右一摇,我头晕极了,简直要吐! 她也坐下来,喘气儿,没想到她又很快站起身来。她还要转? 听她说道:“我要去上厕所了。” 我舒了口气!继续坐在地上跟着地球左右翻滚,好一阵功夫才站起身来。 我走到灶房屋里,表妹上完厕所过来,她问我:“哥,你还转不转?” “不转了。”我回答,我都转的快要吐了,走在灶房屋里头还在晕。 阴天,天气很阴冷,堂屋里烧了火。表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手放到我头顶,然后还绕了过去?我不明白,看见她“嘻嘻”的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摸了摸头,没什么呀!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臂往我头上撩过去。这次我的头都快挨到她的胳肢窝了,因为她靠得更近。我看她,她“嘿嘿”的笑!可那笑像是在嘲笑我? 听她说道:“哥,你以后长不大了。人家说如果你的头从别人的胳肢窝里过去了,你以后就会长不大。你都已经从我的手底下过去两次了。”她一副得意的神情。 我一听,原来如此,这还得了?我也要让表妹长不大!天快黑的时候,我伺机也要把手给她撩过去,把手举过她的头顶,要让她也长不大。 悄悄的……可几次都失败了。 她很是谨慎,知道我从她背后来了,就立刻转过身来,提防着我。那时候她的个子比我略高些,手也比我略长些,我竟不是她的对手,反被她又把手从自己头顶上撩了一次。照她所说,我岂不是越发长不大了? 我有些生气了,较真了。总是躲躲藏藏,只好轻轻的走近她的后背,把手举起来指望能偷袭得手。结果,她又发现了,她生气了,厉声呵斥我! 我当然不服,索性强行的把手举过去,非要从她头顶越过去不可,她用力的制止我。就这样,我和表妹发生了打架! 开始两人撕扯,后来两人用手揪住对方的脸包,我拧住了她的脸包,她拧住了我的脸包。她的手略长些,我的左边脸被她用右手拧实了,不过好歹我的左手也还是掐住了她的右边脸。两个孩子就这样互相扯住对方不动,僵持在堂屋大门口的屋檐下。 奶奶看见了,说道:“哎咦!不打架,要放亲热些!” “不搞我来嘀呦,弟儿!不搞……”我怕奶奶打骂,松了手,表妹也松了手。 我泱泱不快。表妹坐到火坑边,低着头,她一心一意在烤火。 过了一会儿,我来到火坑旁边,坐到表妹的旁边。当时她背靠大门,我于是就背靠幺叔房门那边墙坐下。 我问她:“邵妹子?” “么嘚!”她很不高兴。 接下来,我说出来的话又只有弗洛伊德才弄的懂。我看着表妹闷闷不乐的情绪,我内心也忧虑极了。 我说道:“以后咱两个……听没吆?” 她抬起头来,瞪着我,开始感觉不可思议,随即就是蔑视。又低下头来无可奈何,她说道:“像个‘道校’咧呗!” “道校”就是很傻,也很不受欢迎的意思。可我郑重其事,面对表妹的回答,仿佛她不理解我的想法和内心。我已经研究过了,就在那天无法入睡的夜晚,我是看着天上的亮瓦研究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明明自己已经想好了的,她怎么会那么回答我呢? 她都骂我“道校”了,我就在别人的眼里傻吗?不,我一生都不承认自己傻。相反,我聪明绝顶,精神可嘉。 我心绪悲伤,生怕长大了以后会跟想的不一样。我继续安慰她:“不要紧,长大了就好了的,那时候你和我……” “你不道!”她真的生气了,嚷的声音很大。接着她又低着头,看着火盆,无可奈何的小声骂道:“像个道校咧呗!” 她的语气中对我充满厌恶和鄙视。可我那时候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内心又很忧虑。这哪里是一个儿童应有的心境呢? 如今回想起来,我傻的可怜! 但这种自顾自、一厢情愿的,我一生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我的理想如果不写下来,就要带进坟墓里了。不过,我的哲理,会伴随我直到永远。 快过年了,我希望表妹能留下来。可表妹回去了,被大幺接走了,走的时候对我们这个家没有丝毫留恋。奶奶留她,我也留她,真心希望她能住在我们家。她走的时候义无反顾,我伤心的看着她离去,从此表妹几年之内都没有再来我们家住过一天了。她的走意味着奶奶的破口大骂很快就要开始了,我只是短暂的得到了休息,心情更加的惶恐不安。 我只是真实的写下来,至于为什么人的童年会如此脱轨?我也不知道。 第20章 过年 冬天,堂屋里烧火,就算白天出太阳,按照爷爷的习惯,也要晚上烤烤火了再去睡,况且还有电视。爷爷和奶奶那时候是爱看电视的,他们会在火坑边聊天,两位老人的身心能得到放松。 天黑一会儿了,有林管站的人来找爷爷,径直推开堂屋门,进来的人说道:“国队长,走啊,抓人啼!看今儿晚什么情况?” 爷爷站起身来,答应道:“走。” 爷爷是林管员,那时候偷树的人似乎很多,爷爷和他们一同出去,然后回来会有所斩获。 有一回,别人举报,爷爷立马就去了。事后爷爷回来说道:“……您今儿不给钱啊,得脱糊么……后来他姑娘还是拿了50块钱……” 我判断,他们晚上去抓偷树的人,而且罚的比较重。 我们这个家,家里除了电管站的人会来之外,还有村干部,还有爷爷林管站的人,再加上亲戚,所以这个家好不热闹、体面?真够体面的了!如果伐树的流程合理的话,打砍伐证得找爷爷开条子,给爷爷交钱。 后来有一回,林管站的罗xx来到我们家,本来是找爷爷的,但爷爷每天早上就去耕田了。罗xx和奶奶发生了争执,只听得奶奶说道:“爱儿嘢不管屋里……” 罗xx说道:“哎呀,那是您自己屋里的事!” 奶奶其实为难,不舍得,她东一下、西一下。后来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反正不算太坏吧,这就是用酒菜招待他们的好处。 还有一个林管站的人也经常来,他有一个标志性的动作,就是坐在椅子上喜欢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然后那只放在膝盖上的脚板很是自由自在的抖动,显得很惬意!他说话也与群众不同,前面头一个字能重复好多遍,又喜欢问。 事后,我问奶奶怎么回事,奶奶回答道:“他说您爷爷罚了别个的款没有上缴,要罚您爷爷的款!哪呗儿嘀钱?” 爷爷的体力和精力在那个时候都是很充沛的,人的精神还算好,这个家就全靠他了。 电视剧《三国演义》深受爷爷的喜爱,有几回,堂屋里烤了火,那时候央视一套只播放一集《三国演义》,我偶尔也能坚持到一集电视看完就去睡了。我睡在父亲床上,前半夜一般父亲不会回来,这已经是他的作息规律。我上了床,一会儿又睡不着,真正上了床却又睁着眼睛。 只听见堂屋里奶奶说道:“老倌子,你哪么嘀呦?” 没听见爷爷做声。 幺叔说道:“爸爸看的哭!” 原来爷爷被电视打动了。我不知道爷爷哭是什么样子,我想都不愿想。只是听奶奶说起过,但没有真正见到过。 有一次,堂屋里火坑边,黑白电视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亮了,明明又有电。爷爷生气了,他用很重的语气问道:“怎么搞的呢?” 他训斥叔叔,叔叔解释道:“有点接触不良。” 爷爷的声音不大,但他发怒的时候让我更加害怕,胸中感觉好紧张,我只好心中祷告爷爷您别生气了。 很快,叔叔七弄八弄终于把电视机的插头重新插好了。电视打开,《三国演义》已经开播了。爷爷平息了怒气,聚精会神的看电视。 我记得《三国演义》最后一集的那天晚上,堂屋里依旧烧着火,我从父亲房里能看到堂屋里的亮光。我听见是电视里喊道:“我计不成,乃天命也!嘿……啊!”之后又是节奏声,又听见电闪雷鸣的声音。接着,一个很厚重的声音说道:“蜀国之灭,非将军之罪也,实是后主无道而致啊!来人啦,厚葬姜将军!” 结果我就听到奶奶喊道:“你哪么嘀啊?老倌子!哎呦……咧演嘀电视哪!” 叔叔又补充道:“老倌子看得哭起来哒!” 我也替爷爷伤心,只是何必呢? 电视机对全家人都很重要,我需要它看《大风车》和动画城,对于8点档的节目就不怎么感兴趣,我一般熬不到那时候。爷爷和奶奶需要用它来看《三国演义》和《新白娘子传奇》。父亲可能在别人家里常年累月的吃饭和过日子,到了半夜他才肯回来。父亲无视自己子女的正常睡眠,半夜回来后他就把那台黑白电视机搬回房里“挖台角”。 幺叔喜欢调台和其他操作,这样显得他很懂。几年以后家里有了一台彩色电视机,他就尝试着把这台彩电打开后盖儿,开始鼓捣研究里面了。 央视有一个《大风车》节目,里面的动画节目每次我打开电视就已经播放完了。但里面还有剪纸等节目,我很喜欢。我总希望自己有一把剪刀和胶水,也能像电视机里面那样剪纸。这个愿望直到很久以后才得到实现。 《动画城》里面的节目主要就是动画片了,很纯粹!关键是播放的时间没有很早,不至于一打开电视就播放完了。这是湖南电视台安排的节目。 湖南电视台到了傍晚,一个女主持人开始播报今天晚上的节目安排,她神采奕奕的娓娓道来。我记得节目编排大致是这样的:先是《动画城》→然后是转播央视的新闻联播→湖南新闻→8点档电视剧→重播湖南新闻→10点档电视剧→电影。湖南电视台当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那么多好看的动画片?像《机器猫》、《圣斗士》、《忍者神龟》、《狮子王》、《七龙珠》、《北斗神拳》、《海尔兄弟》等等,凡是脍炙人口的动画片,都被湖南电视台搬过来了。 关于动画片,央视的动画像是专为儿童量身定做的教育型动画片,感觉没有湖南电视台的动画更具有吸引力,而且很早就播放完了。湖南电视台的动画播放时间是紧挨着新闻联播的,天黑了躺在床上看动画片。 除了正本头,《乡村大发现》也很好看,《快乐大本营》是后来才出现的。湖南电视台重播《湖南新闻联播》后,还有10点档的电视剧。不能怪人家电视台,那时候导致爷爷和奶奶也挖台角的原因是因为《新白娘子传奇》,应该是湖南电视台先播出的。央视黄金档之后记得全是新闻了。湖南电视台的一些武打片也是在10点档播出的,还有其他武侠片也是很晚。 我为什么讨论湖南电视台的节目安排?因为一般家庭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个家有一个男人会为了“挖台脚”,能在半夜仍然打开电视之后还强制自己的亲儿子陪他一起看电视的。我不能说湖南电视台没有把节目安排好,这是我的父亲不负责任。 我记不清是不是每天,但也可以理解为每天了,至少是经常。很晚了之后,估计快半夜,湖南电视台还有个电影档。我很佩服湖南电视台的魄力,我怀疑大片都尽力搬过来了。其中不乏惊悚片。我没记错,日本的《午夜凶铃》就在湖南电视台半夜播放过。还不止一本,接下来还有很多,以至于现在对当时半夜电影里播放的惊悚画面还有印象。 湖南电视台就像个不知疲惫的年轻人,想方设法总能搜集到好看的电影,然后半夜播放。父亲几乎天天很晚或者半夜了才回家,这时候他会搬过来电视机,打开电视。 他一脚把我蹬醒!不行就再蹬一脚,蹬醒为止。我不得不醒过来。这时候,我睁开眼,听父亲说道:“弟儿,你看电视呢,电视好看!” 我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朝电视望了去,里面传来惊叫和激烈的画面。我吓得埋头,不看,又睡了过去,但又被他蹬醒了。被父亲的脚踹醒之后,父亲简直是监督我,确保我能和他一起观看电影。 久而久之,他自己却睡着了。 我的国家,难不成我这儿子也去踹他?可我自己也被电影里面的惊悚内容吸引了,以至于心境跟随电影里被追赶的人物心惊肉跳。 尽管后来,父亲没有和我睡一头,而是他睡那头,我睡靠堂屋门这边,结果我还是感冒了。咳嗽的死去活来,不是拖一些时日,家里人确定不会自然痊愈,不会有人提出去柏枝台看医生的。 小时候,我的抵抗力不差,很少感冒流鼻涕。与之相比的是父亲、爷爷、叔叔、奶奶,冬天里没一个不是鼻涕喷涌如注!尤其到了吃饭的时候,我时常端着个大碗,上桌儿首先夹满了菜,之后就跑到房里去吃饭。这一碗够饱的了,他们醒鼻涕的声音耳不听心不烦。我边看电视边吃饭,我极少上桌儿和他们一起吃的。 我感冒了之后,要是不行了,只有奶奶会提醒爷爷:“去柏枝台看哈!” 父亲的怨毒仿佛要发泄在我身上,他纯粹是整人,他不允许我感冒。“你冻凉嘢你!”他怒吼着警告我不许感冒,可他完全不顾及自己是怎么对待儿子的。 我感冒了之后,始终不见好,父亲是这样治疗的: (那个办法真是吓人!吓得我真的不敢感冒,可我不是故意要感冒的!) 晚上,堂屋靠大门边烧了一把大火,烧在地上,用一捆捆稻草一捆一捆接着烧,把稻草捆分开后在地上燃。稻草捆虽然没有木材那么燃的持久,可燃的很快,火很大,干的稻草能短时间烧的很旺盛。这像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准备烤我,治疗感冒! 我记得自己、爷爷、奶奶坐在稻草火边,那当儿功夫爷爷也救不了我。父亲紧挨着坐在我身边,他残忍的揪住我,使劲儿的往火焰中心摁。 我几乎大喊了出来!我被火烤的使劲儿把椅子往后挪,父亲一阵呵斥之后,他便握住我椅子的后面靠背,用力往大火前面竖。我的膝盖被烤的刺心疼,可你越是往后退,那个人就越是把你往前送! 我用腿蹬着后退,腿生痛,可我又退不动。看见父亲咬着下嘴巴,露出上边一排牙齿,大人有力的臂膀握住我的椅子只顾把我往前送。我浑身的力气都抵不过父亲的一只手,我当时心想:老子索性就往前一送,就如了你们的意!可我终究下不了那个决心,大概是没勇气吧? 父亲和叔叔难道不感冒?兄弟俩个怎么不互相烤了?我不知道除了我们这家人之外,谁还用过此法? 总算过年了,终于放假了。 之前爷爷好像给我买了一套新衣服,但一定会被奶奶藏起来了的,说是要等到过年穿才好。妹妹的衣服好像是从秋姐的女儿兰那儿捡来的,她没有从爷爷那儿享受过买衣的待遇。后来妹妹长了几岁,父亲给她置过一次还是两次新衣。 过年我穿着一套新衣,高兴极了!在火坑边,恨不得骑在爷爷腿上,就在爷爷身边挨挨擦擦。爷爷也很高兴,他把我的小脑袋放在他的下巴底下,挨挨擦擦,又把自己的下巴挨着我的头,擦来擦去,他下巴的胡子扎到我了。我真幸福! 父亲坐在火坑边也笑着,他说道:“爷爷喜欢你呀!” 大年30晚上,父亲给我和妹妹一人1块钱。我把这块钱拿到手里,放进裤兜里。妹妹那件上衣,前面有个小肚兜儿,算是一个口袋了。她把一块钱放在这兜里,之后不久,妹妹睡去了。她和我一样,太缺乏应有的睡眠了。 我借机离开爷爷的怀抱,来到父亲房里。房里开着灯,我的心思已经到了妹妹那一块钱上了。我看她,没想到她睡的这么香!她好像无限困倦,需要弥补休息,我看了真不忍心。 妹妹喜欢趴着睡,我喜欢仰卧。她脸挤在枕头上,睡的表情却有一种难受。真是无限疲惫需要休养,仿佛那稚嫩的面部表情告诉相框里的母亲:太累了,太伤心了,也太疲惫了。 我看着她,禁不住伤心起来。我看着她,不禁起了悲怜之意。她一年上头被奶奶虐惨了!她没有爷爷关爱她,可以说家里没有人去关爱她,就连做哥哥的也要欺负她。可我忍住良心的责备,我终于伸手过去,很容易就从她的衣兜里拿出那一块钱。 可我又犹豫了。 看着妹妹,我禁不住伤心起来,她睡的那么香甜,晚上养好了精神,明天还要继续承受奶奶的训骂,还有一天到晚奶奶无休止的吩咐。 我又不忍心了,于是又把一块钱放回去,放回她的衣兜里。可我还是想要那一块钱,一加一等于二,如果把妹妹的那一块钱拿到手,我就是两块钱——两倍了呀! 于是,我的手又朝她的衣兜里伸过去,把那一块钱又重新拿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我心道:明天要是不见了,就说自己没拿,她顶多喊两声,还能怎么样?奶奶一顿嚷,她还不得休止?可我还是害怕,又不忍。妹妹明天起来发现钱没有了,肯定会很伤心的!她一年上头难得有一块钱。再说了,她没道理不嚷嚷,到时候父亲、奶奶会骂我的,爷爷也会说我。于是,我又把这块钱放回去。 不行,还是拿了吧,没事儿……不行,看妹妹,她多么可爱!她睡的真香甜,对我这哥哥又充满信任。这……这……我反反复复就这样拿了,又犹豫着……又放回去……都十遍了! 奶奶疑惑,她坐在堂屋里火坑边问道:“弟儿,你待房里搞么嘚呀?来哄火哈!” 我不知所措,好像最后还是没拿。至于一加一等于二,我明天找爷爷要去,爷爷肯定会给我的。 我回到堂屋里了,火坑里的火看上去很温暖。父亲回到房里,叫我:“弟儿,嘞,给你一个。”我又过去房里,看见父亲打开两门柜子,拿出两根花生梗,我接了一根,那一根留给妹妹。 肯定不是爷爷,那就是父亲或者叔叔了,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雷管? 父亲他显得很兴奋,他叮嘱我:“弟儿,藏在房里啊……把耳朵扎斗。” 奶奶对儿子说道:“爱儿,不放……” 我不知道他要放什么鬼,我看不惯父亲和幺叔那淘气的样儿! 俩兄弟出去塌子里了。放鞭炮和炮冲我也要塞住耳朵,更何况奶奶脸上的严峻这肯定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事情。于是我赶紧跑到房里,捂紧耳朵。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是惊疑不定。 刹那!只看见,两门柜子抖了一下,又听见屋上的瓦都在颤抖……好像没声音了,我赶紧跑去堂屋里看爷爷和奶奶。还好,二老还坐着的,家里应该没事,没事就好。 这时候,看堂屋门口,这俩兄弟同时从塌子外面上堂屋大门槛。只见父亲面部表情“哈哈!”他张开大嘴,下巴拉长,就是没使劲儿的发出哈哈笑出声来,可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叔叔和他并排走,叔叔的两瓣嘴咪咪笑成了一条缝儿,微微露出舌尖儿,显得很不好意思,他的眼睛同样笑成了一条缝儿!这两兄弟,如果菩萨有相机的话,照张相,就说明一切了。 第二天,前面的邻居问我们家:“您昨天晚上屋里搞么的呦?几得大嘀声音!” 春节,去伯伯家里。路过一户人家,但见这户人家灶房屋门显得很窄,我脱口而出:“这家灶房屋门怎么这么窄啊?” 声音虽小,难保屋主人没听见。伯伯训斥道:“您屋里的门宽么?”大幺小声说道:“啧啧,嫂子死了之后这娃……” 表妹到底还是来我们家了,我欢喜极了!奶奶和她的两个女儿在塌子里聊天,聊的不亦乐乎。这个家的奇怪现象之一,就是哪怕我在自己家里,都不受人待见,还会受到讥嘲。 妹妹也同样如此,但她没有勇气躲进房里,因为奶奶随时要吩咐她。兄妹两个脸上的无奈和不悦与亲戚家里来的孩子欢悦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我当时好无聊,手里拿着一垛扑克,想找表妹玩。表妹和她们在一起,我开始叫了几声,她似乎不乐意的答应,也答应了几声。可我真的很无聊,又开始叫,表妹她根本不爱搭理我,但到底还是来了。 “来打牌?”我说道。我心里很想赢她,嘿嘿的心里便乐了,好像自己这回赢定了。 表妹反正也没事,就来到大门口,我们开始玩牌了。就是我当初和奶奶妹妹在暑天里晒谷子时候,在梧桐树底下的那种玩法。 结果我输了。 我又输哒。 我开始撅着嘴……心里显得很懊恼,看表妹神色自然。我撅着嘴也还是输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哇哇大哭起来!今天回想起来,我也觉得男孩子因为这种原因哭鼻子实在丢人,怪不得表妹瞧不起我。可当时实在忍不住,外面门口晒太阳的大人们听见了,她们询问。表妹只好如实说道:“是他自己要找我打牌嘀……然后就哭起来哒。” 奶奶不知所措,便骂:“没得出息的一号东西,跟他老家伙一样的,他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我听到奶奶在亲戚们面前对父亲这样负面评价,胸中越发痛苦了起来!自己也觉得丢人,于是忍住小声了些,可不减胸中的愤怒和痛苦。 亲戚们一阵阵哄笑!我听了又气又恨。大幺故作生气的责骂表妹:“邵妹子你是那么嘀啊?你不欺负弟哥哥,你是客!” 表妹的个性岂有不顶嘴的?她一顶嘴就是:“是他自己要找我打的牌!输哒又要哭……”她还很大声。 我趴在大门槛上,又羞又恼,索性回父亲房里去了。我想不通,明明是我握着的牌,明明我和牌一起的,这些牌怎么也要联合外人来欺负我?! 阴天,小雨过后,县里伯伯他们来我们家。我们屋旁边有他们的祖坟,应该是顺便落屋里给我们家拜年。那天,有大幺、有伯伯、有小幺、有姑爷和狗哥哥他们,家里好不热闹! 中午在堂屋里摆了席,屋里点着灯泡吃饭。 吃完饭后,县里伯伯带来了相机,于是,除了县里伯伯他们之外,我们这一家人照了一张全家福。这张照片也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我戴着的又是那个大盖帽,穿着一件皮衣。如今这张全家福仍然珍藏在家里,我拍了照保存在微云里。 第21章 她来了 上学了,还是那样的气氛,我不明白她们欢乐些啥?xx剃了个光头,几个女生仿佛高兴极了!人家剃了光头还围着他转。 还是黑姐姐喜欢我,我渴望她来找我,因为除了她,没几个人会理我。 有天放学回家,快到家了,看见爸爸搬着一把桌子忙着去xx嫲嫲家里。我问奶奶,奶奶回答道:“xx嫲嫲的男人死了,得癌症死嘀。” xx嫲嫲有两个女儿,她们很可爱!她们在读初中,有一回我们家和邻居做粑粑,小红儿来我们家热闹,她把本子拿到我们家堂屋里火坑边。她坐在上面,边烤火边看我,又边做作业边聊天。她们的成绩没有龙哥哥那么好听说,但是对比起来我更喜欢她们,因为她们夸我,而且看我的眼神有一种欣赏和尊重。 那时候,奶奶和爷爷有个行当,做鞭炮。奶奶在堂屋进父亲房门口,她在编药引子,那回好像堂屋里没火。姐妹俩在我们家玩儿,奶奶很喜欢她们! 大红儿和小红儿坐在奶奶那边,背靠门框。我坐在堂屋里,面对奶奶和她们。大红儿夸我:“你看弟儿的眉毛,好看哦!” 小红儿回答:“啧,焕霓?你是不是自己画嘀?” 她问的很认真,我忙摇摇头,说道:“没有。” 小红儿有点儿扭捏说道:“哎咦——我要是有那么一双眉毛就好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起来了,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但我心里高兴极了!我知道那是在夸我,说我长的漂亮,我如何不高兴? 小红儿嘻嘻的笑道:“您看焕霓哦,他还不好意思起来哒,咯咯!”大红儿也笑了。 奶奶听见了看我说道:“不听话,他老家伙……” 我高兴也很疑惑,高兴的是我应该长的不差,至少不会被人不接受,可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对我? 她们玩了一会儿,姐妹俩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口角了。姐妹两个走到堂屋中间,你用手碰我手臂一下、我用手臂碰你手臂一下……你又碰我一下、那我又碰你一下。她们开始你瞪我、我瞪你。姐妹俩刚刚还有说有笑,我疑惑的看着她们。这时奶奶笑着劝道:“哎咦——不打架咦!” 过了一会儿,两姐妹走出堂屋门槛回家,回头向奶奶打招呼:“游奶奶,我们再来玩儿啊!” “好!”奶奶高兴答应。 两姐妹自从她们的父亲走后,没有不快乐,x樱嫲嫲真伟大!她一个女人家就独自在农村守着过了一辈子,熬到俩姐妹长大成人。后来又陆续成家。她这辈子没听见她埋怨过谁,没有像奶奶那样成天号丧,我听说xx嫲嫲之前读过高中。 那时候我们家仍做鞭炮生意,奶奶没有因为从前的事故退缩。从前,奶奶出过一次事故,手上烧了,一到冬天,手上的皮肤便疼。这是奶奶自己说的。 她和爷爷两个人忙活着。堂屋里,这边的黑色粉末一袋子靠近父亲的房门,那边一袋子黄色粉末靠近火坑。火坑里的火旺旺烧着,我没有烤火,又无聊的难受。看见黑色粉末袋子里有根棍子,那棍子特殊制造,有棍槽,是用来配火药的。我无聊的手痒,拿起袋子里面的棍子,往袋子里插去,又拔出来,就这样玩儿。 被奶奶看见了,她咧着牙,跺着脚,喊着骂道:“你不搞,你放着没你!老子咧哈来哒,咧只他老家伙就把有整!” 堂屋大门口摆着一张长桌子,不是桌子,像是两个长板凳上面放了一扇门,这样较长。奶奶就在门上编鞭子,我记得组长来到我们家买鞭子,问奶奶:“一卷鞭子好多钱哦?” 奶奶回答:“小的5块钱一卷,大的10块钱一卷。” 组长说道:“要一炮块钱一卷哒么?” “涨价哒。”奶奶回答。 那时候我还小,我们家做鞭炮生意应该是叔叔的婚礼之后,就彻底没有做了。在那之前也还是渐渐的越来越少,就像爷爷和奶奶舍不得这个挣钱的行当。1炮块钱、10块钱,这个数字我有印象。 放学回家,快到门口堰,看见堂弟家里很是热闹!我回到家,问奶奶:“弟儿屋里搞么嘚呦,那么多人?” 奶奶小声告诉我:“弟儿嘀妈妈喝药了,死哒。” 我头顶一麻,有种伤心极了的感觉汹涌而来。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喝农药死,为什么一个大家庭中居然会两次出现这种事情?我对弟儿的母亲有印象,我们排队等着她给我们盛甜酒吃。她长长的头发高挑的身段很是漂亮,动听的声音不可能会预感到她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赖子伯伯的脾气充满淳朴农民应有的耐苦耐劳,父亲无法与之相比,我几乎没见过他发脾气。堂弟和堂姐的童年欢乐和自由就是赖子伯伯这位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财产没有技术没有其他任何值得自豪的优异条件,仅靠勤劳的双手来满足的。她们的童年很欢乐!奶奶说堂姐的相貌就她妈妈一样。奶奶也说妹妹的相貌和母亲一样。所以我时常从妹妹的相貌中揣度母亲。 作吊的人自由自在的采摘赖子伯伯家前面池塘里的菱果,我当时没有去,后来也没有去。 我家池塘的菱果熟了,我家池塘在中学校垃圾场下面,队里那时候分给我们的。那天星期日,早上,我要吃菱果,爷爷就下去自家的池塘里,给我摸着采摘菱果。我看见爷爷的腰间被蚂蝗粑满了,他用手用力拉开腰上死死贴住的蚂蝗,好大一条一条的! 爷爷继续采摘菱果。我在堤边看着心疼,想想都害怕,就好像那些蚂蝗会爬上来贴在我身上似的。 我说道:“爷爷,不摘了,有了。” 爷爷看我,他觉得手上还不够,又再摘些,这样就有了一大捧。 爷爷上来了,他扯掉腰上的蚂蝗,幸福微笑的看着我。 回到家后,我把爷爷采摘给我的菱果,放在了床边的抽屉柜里。第二天上学,我拿了几颗吃了,看了看还剩下多少?还有一捧呢,我慢慢吃。 下午放学回来,打开柜子里一看,就发现只剩下几个了。这不是叔叔拿的谁拿的?肯定是他!他自己不会摘?因此烦恼了一阵。 奶奶的两个儿子,就是父亲和叔叔。三个女儿,分别是伯伯、大幺、还有小幺。伯伯嫁在紫陵村,大姑爷的母亲和奶奶是亲姊妹,和奶奶一样凹下去的眼睛,似乎奶奶的眼睛更凹一些。大幺和小幺都嫁在九里村,她们的丈夫都不止一兄弟。 很久以前,我和爸爸还有亲戚们一起去过小幺家里。她的家就在大幺家对门,对门是一片地,中间隔着许多田和一口堰。小幺家周围没有邻居,那个组的住户都在大幺这边,所以小幺的家从这边看上去也就格外显眼,也很特别。统共两间土房屋挤在一起。 小慧儿的爸爸给她买了一个玩具,是一辆汽车,我当时很想要。爸爸告诉我:“明年了给你买。” 于是我信了,结果一年一年过去了,父亲从来就没有给我买过一个玩具。他的信用连清风都不如,清风刮过至少不会让人厌恶,可他的暴虐你没法忽视。 两千多年前,曾子就身体力行的为自己的孩子履行承诺。慧儿的父亲我有印象,慧儿和她爸长的一模一样,正如奶奶所说:“她和她老家伙像神哒!” 一天,放学回家,发现塌子里摆满了好多家具。我走进灶房屋里,围了一桌子,小幺和爷爷他们正在吃饭。原来小幺从此来到我们家了。 其实我很高兴!却问:“小幺,你来我们家搞么嘚嘀呦?” 小幺端着碗不高兴的笑着回答我:“这个儿也是我的屋喂,我是嗲嗲的女儿哎!我不回这里回哪里?” 其实我很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这样向亲戚打招呼。我知道,亲戚来家里了,奶奶会温和很多。来的还有小幺的女儿慧儿,她很机灵很活泼很好动,这比妹妹欢快哪儿去了。就这样,这个家里,除了我和亲妹妹之外,又有一个妹妹长期住在我们家了。 想起我是如何对待她们的,我该如何历数我的罪孽?! 慧儿的父亲离家出走了,没有回来了。但事情应该是这位姑爷患了病,后来我听奶奶说起过:“高儿走的时候,给了慧儿10块钱,然后他就径直走了,就没有回来了。走的时候肚子已经那么大了。”这是一种肝病! 自那以后,在小幺生活困苦之际,奶奶又很烦,老人骂骂咧咧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她骂咧道:“有人看都高儿嘀啊……挣了蛮多钱了……咧应该回来看哈小妹啊!” 她又喊道:“咧多半不死嘚哪个地方了?就是死哒也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去哪儿擒啼?只哪个把他擒回来!要问他个究竟……” 老人一边洗衣,一边自数家珍。就这样掰,她自己掰的前后矛盾,分不清东南西北。自己乐于把家里的事数给别人听,一天到晚号丧。 学校里勤工俭学,包含两个主要内容:一是硬性要求学生去学校后面的地里劳作,带上锄头和其他农具;二是在周末放假,要学生捡什么东西来着?譬如捡谷、捡茶油果、还有一回要捡柴火。印象较深的是捡一种什么花,忘记名字了。这种小花儿长在地里或者干燥的平地上,很是好看,那时候也很常见。 这种花儿长度是一分米左右,顶部3㎝一截像是狗尾巴草的那么个花结,圆筒状,顶在头上。下面的根茎很细但很结实,就这样举着圆筒状的花朵。小花儿很可爱,很容易生长。我喜欢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它。可如今回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花儿竟从未见过了? 这花儿之所以学校吩咐采摘,是听说可以做药,能卖钱,所以成为勤工俭学的一项内容。 我很想念那时候农村的景色,可惜今天,不仅那种花儿,就连地里常见的蝴蝶都绝迹了。常见的事物竟成了珍贵的记忆。 第22章 可怕的字母 难得去堂弟家玩一趟,他们的家已经搬上来了,现住在原先我母亲还在的时候那个土墙屋里。但是幺地地还住在下面,也就是原先母亲家的挨着下面。 我们原先住的土墙屋归堂弟家了,听说是原先县里伯伯家的。后来我们搬上来了,县里伯伯以500块钱卖给了赖子伯伯。 我要上厕所,堂弟就在前面土墙残垣拉一泡,然后告诉我:“哥,你就拉在这里。”于是我就蹲在弟儿原地方拉,结果没拉出来。 我感到恶心,结果站起来撸好裤子,竟然感觉**不舒服,很快,竟然肿了,都肿歪了!我脱给幺地地他们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下面不舒服,害怕极了,回到家,脱给小幺看,小幺吓了一跳!问道:“哪么搞嘀,咧到哪里秽起嘀耶!” 终于,爷爷回来了,他带我去“撇咔”(人的外号)诊所里,那里看诊比医院便宜。医生给我开了一小盒那种绿色的膏药,叮嘱每天用鸡毛粘一点儿涂在**上面。那个尴尬真难受,欲哭无泪。 记得奶奶准备晚上吃饭,对我骂道:“来,坐都,给你赐药!” 我坐在椅子上……把**伸出来,这个老妪一边骂一边不耐烦的用鸡毛沾药膏涂在上面。过了一段日子,肿消退了,好了。以后很久没有去堂弟家里了。 我似乎看不惯小幺长期在我们家里,我讨厌慧儿和她母亲挨挨擦擦。她们母女有时候好不亲热的样子,看了叫我火大。 有一回,我站在灶房屋门口,背靠门框十分不自在。因为面前的小幺和慧儿搂搂抱抱,慧儿十分享受的在她母亲怀里扭捏。挪过来又蹭过去,又嬉笑着看我,我见了越发生气! 小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我叮嘱:“你不欺负慧儿啊?完个儿待在嘎嘎屋里嘀,我是嗲嗲的丫头,这里有我的一间屋!我又没吃您老家伙的饭,完个儿吃的俺妈妈的饭……” 我十分不悦的看着她们母女俩个,难不成她们要从爷爷那里再分关怀么?爷爷最疼的可是我! 有一回,她们母女两个躲在爷爷房里,我问:“这是我爷爷的房里,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幺听了生气了,又说了些不高兴的话。慧儿扔过来一个纸条,揉成团子扔出来。 我弯腰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小**”,我越发生气了!便骂道:“怎么那么不要脸?天天住在我爷爷家里,爷爷喜欢的是我!” 小幺叮嘱慧儿些什么,又聊了些什么,又像是母女两个在互相安慰。声音很小,我听不清。 “叫他地屁眼!”小幺说道。 慧儿从房里出来,对着我撅着嘴,说道:“我妈说你是个地屁眼!”争斗了一会儿,她们把门关了。 几天以后,小幺带着慧儿不知道去哪儿了?又过了些时日,我放学回家,看见慧儿在塌子里玩儿,但没看见小幺了。 慧儿有根橡皮筋,这是她唯一的玩具(写着写着,又擦拭了眼泪)。晚上开饭,父亲照样没回家,他很晚才会回来的。这个家里的气氛照样阴森,仿佛大人们有着无限愤怒,而且在积压着。奶奶对我们说话,不说则已,说则必骂。对慧儿也是如此,骂的凶了,还不是:“您娘……” 对我们兄妹也是这么骂的,这个老妪怎么骂够狠、够伤人她就怎么骂。所以慧儿来我们家里也没什么抱怨的了。况且,可以肯定的是,奶奶对我们骂娘骂老子就如同瀑布倾泻。看似哗啦啦要倾泻完,却源源不断的涌泄而来!相比之下,她骂慧儿要轻微的多。 不过我喜欢慧儿,她好动,还很开朗。不过有时候我高兴或者不高兴了,也去欺负欺负她,提醒提醒她——这是我的家。 看见妹妹一天到晚被奶奶像个仆役似的呼来喝去,她简直像个机器人一样的面无表情了。慧儿喜欢在塌子里自顾自的玩皮筋,我每天心情也很郁闷,甚至很烦恼。她何以寄宿在我们家里心安理得,还很快乐? 欺负她下,看看她的表情? 我们兄妹都没快乐,你快乐个什么!我推了她一下,她说道:“不推我!” 我又推了她一下,她气鼓鼓了。我发笑了,说道:“咧是我的屋,你怎么天天在我家里?” 她反应到快,顶嘴说道:“我个儿吃的是嘎嘎(奶奶)的饭,又没吃你的饭!我住的是嘎嘎的屋,又没住你的屋!” 我一听,回答的好溜荡,像是背熟了一般,我越发生气了!我打她,奶奶看见了,对着我劈头盖脸的骂! 那时候放学回家,有时候会看到这样一幕: “家里静悄悄的,但是从外面看里面房里还点着灯;我走进灶房屋里,看见幺叔房里的灯开着的,人原来都在幺叔房里。里面还是几个人,有坐着的、站着的。我看见奶奶躺在床上,她侧身朝外,嘴里塞满了香烟,把嘴都撑成了一个字母O。” 看见这一幕,我惊奇不已!惊奇的是他们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那种态度。我又想笑,可我又不敢笑,大人们正在认认真真的搞迷信活动。 爷爷看见我走进来,生怕打扰了“师父”,忙叮嘱我:“不作声!” 我看着奶奶,这时候她当然不会破口大骂,不然满嘴的烟就会掉落。奶奶的业务不仅编鞭炮,还有搞迷信活动。她自己装神弄鬼,相信我奶奶那一套的人,也多半是自愿相信的人。其实人处于某种环境下,出于对生活的困惑和无奈,需要一种精神寄托。 老人家真的会法力,有她师父做靠山,怎么拿这两个不肖的儿子没有办法?我从未见过她所说的所谓“师父”。 但见来访者坐在椅子上,两手肘支在大腿上,身体前倾,胳膊撑住上身,面朝前方,聚精会神的看着奶奶的活动。她非常渴望从奶奶那里能得到什么? 其实奶奶又能给予什么呢?但是完事儿之后,请求这种帮助的人会很客气的塞给奶奶一包烟或者几块钱,作为酬谢。一个要装神弄鬼,为实际利益也为知名度;一个别无他法,为获精神安慰和对神秘的追求。这样双方都好。 狗哥哥读初中了,柏枝中学就在我们家上面,他时常来我们家洗澡。可憎的是,他时常找奶奶要钱,不多,想必也就一两块钱,最多几块钱的。我清清楚楚记得,狗哥哥缠着奶奶要钱,当时我记得我背靠幺叔房门门框。我看着奶奶和狗哥哥——尽管奶奶不乐意,但还是笑着打开叔叔房里的两门柜,她拿了两块钱(不是一张,具体多少我不记得了),递给了表哥。表哥嬉笑着,拿着钱欢喜而去。 人们无视我的感受。我当时就努力想,我得快点儿长大,等自己长那么大,我想也能得到奶奶这样的关怀和待遇。可笑,我终其九年义务教育结束,都没有得到家人那样的疼爱,甚至连起码尊重都没有得到。而是变本加厉的凌辱。 不知道具体哪天?下午放学时候,到塌子里,奶奶和伯伯姑爷他们争执起来了。她们站在塌子下坡的地方,没在坡上,而是站在旁边花儿树的平台上。 奶奶一五一十的算账,伯伯和姑爷一脸不高兴,伯伯说道:“给哒,还不是您外甥?” 姑爷说道:“搞事嘀!” 我听了,这肯定与表哥拿钱有关。争执中他们似乎各有各的理,就因为“搞事嘀”,所以亲戚在我们家吃喝总是师出有名。 狗哥哥骑自行车上来了,被伯伯一顿训斥。我看着狗哥哥骑的自行车,嚷着要去伯伯家里。 “狗哥哥回家喂了猪,还要来嘀!”伯伯喊道。 狗哥哥这时候没有嘻笑了。 我到底是跟着狗哥哥的自行车去了伯伯家里……后来不记得了。自那以后,奶奶的外甥没有找奶奶要钱了。 学校里,我仍然是颗芋头。全班的情况也没变,就除了老师讲台底下的这两朵花儿之外,其他仿佛都是艾草。这名一年级老师的脾气没有随着天气那样发生好转,她一样的暴躁,声音歇斯底里的吼着! 我在精神上努力了,可竟硬是听不懂老师说什么?我们越是听不懂,老师就越暴躁。她越暴躁,我就越害怕,也就越听不懂了。 我真自卑!天气转暖了,应该是到了暑天了。中午,我们作业没完成,我和xx、xx、xx有几个人,我们蹲在位子底下,把作业放在位子坐的部位上写字。作业永远写不完,给人不知道哪天是尽头的感觉。 这位成绩好的她,先是把腿不知道往谁头顶撩过去了?这叫做“打尿咔”。我们那几个男生中午还在做作业,争先恐后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记得具体了),结果引的她挨个走到我们头顶,这个成绩优秀的女生得意的把大胯从我们头顶挨个撩过去。 我们几个男生竟乐不可支,争先恐后渴求她的侮辱!今天回想起来好奇葩,真是一遍又一遍,我欢喜的被“尿咔”了好几次,两眼禁不住朝上一看,看见了最美丽的风景。 但是她有一回却吃了小苦头。 中午,那时候还没睡午觉,我想必和黑姐姐都去玩了。她带着我去后面油菜地里玩,油菜开满了花,真漂亮! 等玩的身上都是汗了,回来学校,我走到教室屋檐下,看见厕所那边在“拔河!”所谓拔河是如此:女厕所那边是一队女生,她们拉着手、拽住衣服;男厕所这边是一队男生,都抱住腰、也拽住衣服、使劲儿拉;中间由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又使劲儿拉住手不放。 那目的很明确,就是把中间那男孩儿或者女孩儿拉到本不该属于自己去的厕所那边。而后面都是装作拯救他(她)们的人。 我看见了,原来还有这样刺激的游戏! 我想了想,想凑过去,但自己向来不爱打堆。全校1年级除了黑姐姐主动找我没有其他人的。我还是过去了。 我上去了之后,拔河的结果出来了,这个成绩好的她被拔到了男厕所里。几个男生围着她不让她出去,主要还是班上那几个人,也就是被“打尿咔”的那几个人。 我也是,起初没有享受到拔河的刺激,却跟风围她?怪不得她后来要告状。 xxx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铅笔刀,结果不见了,她喊着:“我的铅笔刀不见了!谁拿了我的铅笔刀?”她哭了,我们仿佛也羞辱的够了,才放她出去,她径直朝一年级教室里跑去了。 但男生们余兴未尽,还在那里。 我有些害怕,高年级的同学早被他们老师呵斥回到教室。反倒是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学生还不肯走。 那鱼老师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好永远不要来了,她最好被调走。我回到教室,看见教室里还是没人,xx和xx他们呢?我远远看见女厕所那边有本班同学的身影,我赶忙跑过去。 到了女厕所位置,我羞涩的不敢进去,我确定他们在里面。于是走到菜园陇子里朝里面一望,我清楚的看见他们了。 他们真的无所顾忌,女厕所的水泥护栏上走着、下面走着的,都被我们一年级的这群男生占满了。有的在女厕所靠里面转悠着,像是观光;有的爬到了厕所水泥护栏上去了,像猴子。有的在厕所靠外面转悠,还嬉笑着脸。 菜园垄子里站着两位老人,是群乐小学厨房里工作的老人。他们当时就在厕所门口浇菜,他们是xx的爷爷和奶奶。两位老人看傻眼了,像是从根本上挑战老人的认知限度,他们惊讶道:“啧啧……这些娃儿呦,天呢!”老人嘀咕着,感觉不可思议。 我抿嘴笑着,鼓起勇气忍住羞耻,蹭到女厕门口,但还是没有进去,却什么都看到了。 如实写下,弗洛伊德去分析好了。 下午上课了,可怕的鱼老师终于出现了。我真希望来个新的老师能替换她!xxx她哭着,她果然要告状的,她走上讲台哭诉道:“我的铅笔刀掉了!” 老师客气的问:“掉哪里嘚?” “男厕所里。”她犹豫了下回答。 老师奇怪的问:“你的铅笔刀怎么会掉进男厕所里?” “他们推的……”她回答道。 老师似乎对中午的事情有所了解了,她挥舞着竹刷条,厉声喝道:“中午哪些男孩儿去女厕所了!” 她把竹刷条往面前的位子上用力一抽,发出“啪”的一声!方才那几个男生害怕,自觉陆续上去了。最后,我被吓得也上去了。我只是没进去而已,但对老师害怕极了。 “谁推你进去的!”老师问她的语气有些严肃了。 她的手指就像指南针,说道:“他、他、他……还有他。” 指向我了。还能怎么着?老师吼道:“把手伸出来!” 这一顿好抽!我真是,这就是瞎跟风的结果。 这件事过去之后。 有一天,我在男厕所里看见中间和女侧的那堵隔墙竟破了个洞?位置靠下面,起初还只是掉了两块砖。这种玩的没名堂的“战争”又在课余开始了,砖头一下被扔过去,又被那边扔过来。男生忍不住低着头看对面,不久后,两块砖破开的小洞就变成人为破坏的大洞了,好几块砖都被掰了。 学校什么时候补的洞不记得了,谁那么调皮就更不清楚。回想起来,又只好交给弗洛伊德去分析了。 后来每天睡午觉,我很少午觉睡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晚上睡觉都有一种恐惧感和不安。一旦中午睡下去了,竟爬不起来,即便是下午第一节课,仿佛还有无限的困倦!可是,中午我又希望黑姐姐来小声叫我。果然,到了中午,她从二年级教室来到我们教室门口,都睡下了,她声音从教室门口小心翼翼的传过来:“姚焕霓,出来,玩。” 她的声音太清楚了,尽管很轻。 我不敢答应,生怕老师骂。 有一回,她被校长看到了,校长吼道:“喊些么嘚呀!” 但我有时候小声答应了,于是弓着身子从座位上爬起来,来到教室门口。她说道“来,走,出去玩。” 我的胆量全是她给的,于是我跟着她出了校门。 来到外面,啊……外面可真舒坦!我感觉跟着她好快乐,全校的孩子中午都躺了,我们俩儿却淘气的跑出来玩,真高兴! 中午的外面很安静,庄稼汉和插秧的妇人中午都回去休息了。不见耕牛的身影,鸟儿也唱累了,想必都去午睡了。 “走,去中学那儿玩儿。”她黑黑的脸,两丫辫子随着她头的摆动而显得十分精神!我时常担心和害怕,但也禁不住放松了,身心在她身边体会到了童年的无忌和追求快乐。 我们俩进了中学,中学楼房看上去很威武,里面的老师感觉比小学里的老师更加可怕。我紧随着她,我们来到了中学操场前面的垃圾堆里。这里的垃圾堆倒满垃圾和纸张,其中也有图画书本。图画书本是我最喜欢的,虽然当时我认不过上面的字,可我第一感觉就是书本里面的内容是我十分想知道的。 我们两个孩子开始仔细在垃圾堆里寻找什么? 找寻什么呢?这种逛垃圾堆的兴趣,是童年好奇心的体现,是童年对物资匮乏的一种补偿。后来我一个人也会去逛垃圾堆。我发现了书本,拿起那本有狮身人面像的图画本看了看,但记得没有带走。她仔细寻找着,我的眼睛则饶有兴趣的看着纸张和残落的书本,想知道上面的内容。两人目标不一致,但都一无所获。我们仍然得到了满足,高高兴兴的准备返校。 我们又走出中学,到了木马山组公路上,我们到了霓嘎老妈的店儿前面。再往前走,她看见地上有一分钱(我记得好像又是我先发现的),捡了起来。我觉得一分钱能买什么?我爷爷给我钱起码都是两毛三毛的。她认为可以拿着这一分钱买东西了,我不敢去店儿里,于是她拿着这一分钱去店门口。她站在店儿窗口喊道:“买东西!” 霓嘎老妈过来了,一看,说道:“哎咦,一分钱买什么?”但老人的声音语气显得慈祥、和蔼。 我感觉她胆子真大,“买东西。”黑姐姐又说道。 “给你一个圆珠笔芯。”霓嘎老妈收了那一分钱,我远远的站在公路上看着。她果然拿了圆珠笔芯出来了,她很是欢喜!她在墙上画了两下,写的现,对我说道:“归我了。” 回到学校里,午休快结束了,很快就上下午课了。 下午,老师在黑板上讲课。我使劲儿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其实在平时,就算黑姐姐不来中午叫我,我万一中午睡着了,下午一样也是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敬爱的老师不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不争气,不是不愿意努力。殊不知,他能以坐的姿势把自己摆在座位上,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我的心脏和其他挤在胸腔里的内脏,仿佛要翻滚的跑出来了!我忍不住摸了摸跳动的心脏,感觉心脏马上会支撑不住,跳的要么跑出来,要么就会突然停止。我的五脏六腑需要休息,我没有一天晚上睡觉不是被吵醒的。在父亲的床上,我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噩梦纷纷,睡前的恐惧感,惊醒后出现的幻觉,折磨的痛楚,我要怎么描述呢? 如果我和爷爷睡在一起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近在眼前,悬在头顶的苹果,却享受不到啊! 鱼老师手舞足蹈的在讲台上大声讲课,她脸上和她的声音,无不充斥着愤懑。对我们她觉得不可思议。她问我们,我们几乎是被强迫着回答的,其实心里也还是不懂。 她强迫我们看着她,我只得看她。 “不是看我!”她又吼道。那黑板上先是写着a,后来又写H了,我害怕这些字母。 H挨她的脸真的很近,几乎是挨着的。你要看见H,就会看见她的脸,有什么办法呢?你将受尽强迫。 “举起手来!” “我专门提问不举手的……” 这是她之前的节奏。我猜应该是很多学生上课都低着头,所以老师才会呐喊:“看着我!” 我强打起精神,努力学习,努力奋进,我鼓励着自己。我看着这些该死的字母,我真希望她能离字母远一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字母就像玄奥的我不可能认识它们一样的!我不知道那些字母施虐了多久?我整个一年级都在虐心。 回顾后来,上2年级、3年级、4年级,到了完小,甚至到了初中,我在语文方面有一个特点:就是能记住那些汉字应该读什么,就别去拼音了(2年级终于会拼拼音了),少看那些该死的字母! 我直到3年级才松了一口气,语文书上的课文,汉字顶上终于不会老压着一排字母了。4年级我忍不住把生字旁边的字母用钢笔划掉(好像没有这么做),或者下意识的不看拼音字母。清一色的汉字课文每篇总会有生字,旁边注明拼音的读法,我阅读课文的时候有意把视线避开“注拼音”。 到了五六年级,那些生字都集中在课文后面的结尾那里去了。 大概是这一心理上的缺憾,在初一英文课上集中爆发。当我拿着英语课本,那种满篇的字母,我眼睛都傻了。我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为日后整整丢了一门课程而埋下隐患。我在读中国历史书的时候,这样想过,如果那时候强大的不是英国,而是中国,那么世界通用的语言就不是英语,而是汉语了。这种阿Q似的精神反抗,越发使自己在心理上排斥了英语。 这些话本说不出口,毕竟努力的决定权在自己手上。 从某个角度来讲,一年级也不是一无是处。我记得《春天来了》这篇课文就是在一年级的课本上流畅读过的。我是能够阅读的,而且拒绝看字母。而《蒲公英》的课文也记得。abcd……等等字母应该是最早幼儿园的时候就学起,那时候老师张着嘴巴“a”,我们也就跟着“啊!”虽然讨厌字母,但我不害怕识字儿,也就是说我意识到了日后要看书是一定要认识字儿的。 所以某个字读什么,就念拼音记住。这样因为记住读音了,所以不会去求字母拼音了。如果说哪篇课文最有印象,就不是《春天来了》,而是《丑小鸭的故事》。《丑小鸭的故事》很长,但读的最有感触。仿佛那只丑小鸭就是我。父亲折磨我,奶奶成天破口大骂,幺叔也欺负我。学校里除了黑姐姐爱理我,我和别的学生基本不合群。 我是“丑小鸭”吗?我鼓起勇气照镜子,我的长相自己都不敢看,都不好意思去看。但不是吓的不敢看,真不敢相信那是我。 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那样残酷的对待我? 星期天在家,从镜子前经过,我不小心看见自己就跳过去。我的眼睛眉毛整个面相,跟父亲完全不同,跟爷爷也不同,跟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相同。我这样怀疑过:自己跟父亲长的不像,所以父亲才仇视我,那么我到底是不是父亲生的?如果不是,又是谁?如果是,虎毒不食子,父亲何以如此残暴! 我心道:再者,是不是母亲当初也是受不了父亲的折磨所以才……这仇恨在心底里日积月累。 我内心里呼唤:“上天,我究竟什么时候也能变成天鹅?这样飞起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到了夜晚,也可以离星星更近一些。” 到如今,折断的翅膀,备受摧残的身心,我已经陨落了。 第23章 暑假 夏天的的感觉比起冬天要好的多,仿佛血液流畅了,不会再冻的瑟瑟发抖,也没有冷风吹进我脖子里的不舒畅感。 我打着赤脚,走在公路上,脚底下的石子有些扎人,不过一阵子过后就习惯了。早稻在放假一个星期后,记得就可以收割。不会很久的,就要开始农忙。 晒谷子,那时候塌子是土地,不是水泥地,所以晒谷子需要一天、又一天的坚持晒下来,天天晒。早稻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上缴国家的,用来抵提留款。 梧桐树底下,奶奶芸谷子,把谷子芸成波浪,这样好晒些。芸完谷子,奶奶就重新回到梧桐树底下和我们坐在一起。梧桐树底下很是阴凉,这时候的奶奶没有破口大骂,真难得!但是一到清早上,晚上也是,她一定会开骂,反正她总是有的骂,扯着嗓子喊的。 不知从哪儿我们家里有一副扑克,那些扑克都不是完整的一幅,我也不清楚一幅扑克多少张,记得是扑克背面两种花纹不同的扑克牌凑在一起的。有一种玩法就这样凑在一起也能玩,玩法就是……我记不清了,你放一张我放一张,相同的就收走,看谁的手快,收慢了、被别人放了自己就不能收。运气好,一下能收很多,或者很快就能收。我回想起来,我反应慢,也笨,把自己的牌放下去之后,往往要看一遍上面的牌,才能确定是否归我收。 奶奶“啪”一下,就把我的牌压住了,我比不过奶奶的机灵和手疾眼快。我手上的牌越来越少,我呕住气,忍住。 我嚷道:“不许压牌,要凭真运气!” 结果,就是收牌,我手上的牌也越来越少。 一盘很快的,一盘又一盘,奶奶芸了谷赶鸡儿再来玩,我还是输了一盘又一盘。我气的胸膛一鼓一鼓,两颊发烫。我瞥眼看奶奶和妹妹,她们好像也在忍住,不过是忍住笑。我不看为好,一看更气! 我的精神在翻滚,我的运气怎么那么背?每次我输! 我终于忍不住了,“呜哇!”一声终于喊出来,哭了出来。这好像憋了很久,倾泻洪水似的泄了出来! 奶奶“哈哈”的一声接一声的笑出来!妹妹笑的很含蓄,她不敢像奶奶那样开怀大笑。 奶奶朝爷爷喊道:“国队长,您看您孙儿呦,打牌输的哭喔!” 爷爷有些尴尬,问道:“哭么嘚?”爷爷像是安慰我。 又一天 ,要么是在梧桐树下、要么是在堂屋大门口,又是打牌,同样的玩法。 又是我输,总是我输,记得我没赢过。我使劲儿憋住…… 奶奶坐在地上说道:“快了、快了。” 妹妹禁不住抬眼看我,她忍住不敢大笑。 我两颊滚烫,眼睛也在火烧,胸膛里翻滚。自己终于撑不住了,“呜哇!”又彻底哭喊了出来,我的内心伤心透了! 奶奶又朝爷爷喊道:“国队长,您看您孙儿喽,他又输嘚哭起来哒!” 爷爷照样安慰我似的,问道:“哭么嘚?” 我好胜,可越好胜,却越输。 小幺在放假前就带走了慧儿,我们兄妹在家不知道该玩儿什么?我看见《大风车》栏目里面有剪纸的节目,看上去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把剪刀和一瓶胶水,然后需要硬纸就可以了。这些东西我能找到,先拿了奶奶的大剪刀,有饭粒充作胶水,至于硬纸,父亲的床底下就有。 父亲抽的烟是一条一条的,包装纸就是大张的硬壳纸。爸爸之前抽的是常德烟,一包一包的是软纸壳,后来抽的是君健烟,一条一条的买来家里就不缺硬纸壳了。常德烟和一包君健烟是1块钱,有一种芙蓉烟是2块钱,多半用来待客。还有一种白沙烟单包是硬纸壳,5块钱一包,父亲买来用来款待书记。 妹妹打扫房间的时候,把那些硬纸壳倒在前面的垃圾堆里。奶奶看见了,说道:“外头的人看见了要讲话嘀,拿来烧哈!”我捡几张来藏起,用来剪纸玩。 把剪刀和饭粒以及烟纸壳通通放在桌子上,我兴奋着,该剪什么呢?我的脑子里想象着各种东西,可真正张开剪刀剪下去,又不知道自己该剪什么了。结果就苦思冥想,其实这种想象本身已经成为我最大的乐趣。 结果,什么也没剪成,大脑又有些疲乏了。奶奶从爸爸房门口经过,看见我专心玩便骂道:“剪你的脑壳哟,把老子的剪刀拿起走哒、搞不见哒,要你死啊!您老家伙又不归屋……” 父亲终于落屋了,想必是播种和收割的农活迫使他回到屋里。这正值农忙,哪户人家有时间陪他?父亲大着肚子,浑身肥肉,他不是胖,而是身上的肉看上去非常松弛。村里,凡是干活的男人们,人家穿着背心都有清晰的肌肉轮廓,没有啤酒肚。唯独父亲……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父亲难得落屋里干农活,他干农活有个特点——他简直愤怒异常!他把谷子带回来,他说道:“脱粒!”可怕的不是他的这句话,而是他的凶恶态度,他简直内心里充斥着恨。 小时候,父亲不在家干农活则已,在家干农活必是那副表情。对他的孩子,对他父母……这时候奶奶和父亲、爷爷和父亲、包括我们兄妹,千万别找他说任何一句话,不然父亲回过头来就是一顿!他显得极不怨孽,恼怒异常。 奶奶责备道:“哎呦,咧就落不得屋,一落屋就是冤孽!” 父亲用力的放扁担,用力的把谷穗倒出来,用力的……他的上嘴唇咬着下巴,上排牙齿像是要吞人似的。 到了中午,他满脸通红,躺在铺了两张蛇皮袋的地上。他喘着气,手指尖儿搭在自己胸膛上,仿佛身体已经到了极点。 中午奶奶把饭弄熟了,“吃饭!”奶奶喊道,这是对我喊的。 “喊您老家伙!”这像是对妹妹喊的。 “哦。”我回答道,我于是看见妹妹,对她吩咐:“丫头,叫爸爸吃饭。” 妹妹听见了,她难以违抗,答应道:“哦。” 她在这方面比我有勇气,她走到爸爸房里,我老远看见躺在地上的父亲,他的指尖搭在胸膛上。妹妹诚惶诚恐的叫父亲:“爸,爸?吃中饭。” 爸爸站起身来,来到灶房屋里。父亲在家吃饭有个标牌动作,他喜欢用筷子夹菜之前,把两个筷子往饭桌上一顿,“噔!”的发出声音。仿佛那双筷子到了他手里就不齐头了。他的这个动作,到了书记家里也敢这样么?他夹菜的时候,把头一低,一双拉下来的三角眼睛像是瞄准目标,把菜夹过来放到碗里。 他吃饭的时候,嘴里发出咂咂声,显得很用力,这时候没人敢说话。 下午,我去给爷爷他们送水。我看见木马组的其他的农户,人家脱了衣卦,一件汗背心贴在身上,晒黑的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起伏可见。相比之下,父亲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关键是,人家农户同样在大暑天干农活,别人的表情上就没那么凶恶。要数爷爷的表情最温和,爷爷勤劳和任劳任怨的精神,影响了我一生。 不管我什么时候去田里,爷爷看见了我,他的眼神都在表达着对我的爱,也是对这个家的爱(我的鼻子又酸了,眼眶里的泪水又禁不住塞满)。所以我总是想看到爷爷的面庞。 如今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举国仍在奋战。我写这篇文字是坐在坪上田埂上,我背对着太阳,连衣帽盖在头上。广播几乎不停歇的宣传和播报着。 到了傍晚,好像还没用脱粒机脱粒,而是用凉盖打,也一样能把谷粒从穗子上脱粒。再用杨叉叉走新鲜的稻草,堆在塌子前面。 忙活的差不多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爸爸的怒火熄了好多。他从房里拿出两个钱,对我吩咐:“去,给爸爸买瓶啤酒,再拿个皮蛋。” 我刚要下去,奶奶叮嘱道:“爱儿,黑哒再去,外面还看的到,屋场上的人看到了个儿要讲嘞,你咧以斗收电费。” “不用管他们!”父亲不以为然,于是我去了。 我走在公路上,邻居想必看见我手里拿着钱,他们看着我。我有时候去xx嫲嫲的店儿里买,有时候去上面霓嘎老妈店儿里买。于是,我抱着啤酒瓶手里握着皮蛋回家来,我不理旁边人的嘀咕。 我回到家,爸爸说道:“你也喝点儿啊?” “哦。”我也喝到了啤酒。 皮蛋被父亲剥了,用辣椒搓烂了,他吃的很惬意,吃起来嘴里一咂一咂的发出声响。 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就起床去干活了,他恨不得一天时间要把农活干完。我猜过父亲的心思:在他看来,天天在家干农活仿佛是一种耻辱! 最多几天以后,这个数字我估计不会超过10天。同样是天不亮,父亲就出去了,他收电费去了。起清早,像是生怕奶奶会喊他似的。 究竟一年四季父亲在谁家里吃饭,又有哪家愿意天天供他饭吃?他自己的家人很难知道具体在谁家里,只有村里人才知道。我判断外村人供他饭吃可能性非常微小。我清楚的记得,是在后来,但我记不清是楼房修之前还是楼房造了以后,有一段奶奶和父亲的对话。早上,我听的清清楚楚。 父亲难得在太阳晒满塌子之后才动身出去的,还没出塌子。他穿着一身体面的军装,他把手插在裤兜里,没在家吃早饭,咯吱窝里夹着公文包,准备出去。 奶奶看见了,问道:“爱儿,你一早上到哪里去的?” 父亲不耐烦的回道:“搞么的?” “你嘀田里哪么搞嘀!”奶奶谨慎的喊道。 “田里……”父亲不知道说了个什么,反正是不负责任的话。 奶奶质问道:“你自己要吃饭他!” 父亲接下来的回答可以说总结了他自己在壮年时期的生活状况,他有力的反驳道:“您看我一年四季几时在家里吃过饭了嘀!” 奶奶的反应也很快,她又质问:“你还有娃儿!” 父亲反应更迅速,他嚷道:“娃儿娃儿哪么搞啊?讨米啼呦!” 当时父亲说这话,我就在塌子里,站在奶奶那边。“讨米”的意思就是做乞丐。 我的心里又怕又恨,长年累月积累的恨,导致日后的悲剧,打击了父亲,也摧毁了自己。 晚上,端着饭跑到父亲房里看电视,那个黑白电视一会儿在幺叔房里,一会儿又在堂屋里,有时候是在爸爸房里,位置不固定。爸爸很晚会把电视搬过来看,所以又在我们房里。妹妹没有端着饭碗往房里跑过,她在奶奶的安排下,规规矩矩坐在墙边小椅子上吃饭。 “双腿并拢,坐好!以后坐椅子的时候要试着点儿,不把椅子坐烂了!”奶奶十分严厉的吩咐妹妹,她不许妹妹对她丝毫违抗,妹妹也从不违抗奶奶。 这仿佛是老人受儿子的气后的一点补偿。可是,这也是奶奶对我的要求。为了逃脱这种要求,吃饭我几乎不在家一起吃。因为把腿伸直了,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屁股坐下去舒坦,感觉不受约束。 可到了父亲房里,虽然灯开着,就我一人,尽管有电视的声音,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父亲房里的两门柜靠里边巴墙,中间有一个间距大概我的身宽的间隙,这个间隙很容易让我感觉有人在那里。光想想都发怵,可仔细一看又没人。我有时候干脆起身巴巴结结去看,里面确实没人。这种恐惧感还来自于漆黑阴森的堂屋里,端着碗路过堂屋我都不敢朝里面看。我面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黑白电视机。我有时候会坐在父亲床上,看着电视,边吃边看。 如果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种恐惧感总是消不掉。两门柜和墙的间隙中,总感觉有人藏在里面。我甚至会忍不住看柜子底下,看有没有脚?我禁不住了,就会走到父亲床头,朝灶房屋那边一望。看见爷爷坐在桌子上边,奶奶盛饭,来往的人影,我的心才安全了些。 中午,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我战战兢兢的过着每一天。奶奶小声郑重的叮嘱我:“不要到外面去,外面有人给你饮食,你千万不能要,放的有闹(毒药)。周家湾里的人不张,怕他们给你放闹!” 周家湾离我们木马组其实很近,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后来我才知道就在周家嘴的后面。因为奶奶的叮嘱和恐吓,所以我对母亲的娘家从来没有向往,也没有亲近感。这也是对的。我只知道表哥表妹叫:“嘎嘎!”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外婆在哪儿?也没兴趣知道,母亲死后我们断了来往。如果说到亲戚,只有伯伯和大幺。 如果不是去田里,我们兄妹几乎不出门。天天待在家里也安全,我感觉我们兄妹特殊,有着某种特殊的待遇。外面的孩子们享有的自由,我们是没有的。只是,这种特殊又有什么意义呢?妹妹除了像个仆役一样一天到晚被奶奶呼来喝去,没有其他任何收获。我除了苦恼,就是想问题,想一些连大人都不会去想的奇奇怪怪的各种问题。 电视机里白天没有台,感觉很无聊。我感觉电视机就是专门白天没有节目,生怕农户不肯干活。我看见塌子前面的人家,那一排是xx的屋,再上面的是xx和xx的家,他们比我妹妹还小。我心想,那土墙屋里面,那一匹匹黑瓦盖着的下面,他们家的孩子们又是否和我相同的遭遇? 我摇摇头,不会的,能这样对待亲生子女的,只有我父亲。想到这里,真是无限苦恼! 然而,就在那个间隙中,也就是两门柜的侧面,我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粉笔,上面尽写着欺负妹妹的好手段!我那时候读了一年级,从来没有潇洒的完成过作业。但我知道一周分为7天,从周一到周日一共七天,并且周而复始,而且我也会写字了。于是在间隙的柜子侧面上,从上往下用粉笔写着: “周一,挠脚底天(不停的哈痒!);周二,拔舌天头;周三,哈胳肢窝天;周四,捏紧她的鼻子;周五……” 如此种种,反正七天各不一样,然后重复着,这种施虐应该还没有放暑假就进行了。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自己还是个小孩儿,所犯下的罪孽……我把手强行的伸进妹妹的嘴里,她闭着牙齿,我总是有办法拔到她的舌头的,然后使劲儿捏住。有些滑,所以很容易溜掉,反正拔到就行了,那柔软湿腻的舌头,手上沾了涎水就往她身上一揩! 看看今天星期几?又哈他胳肢窝或者哈她的脚底,不停的挠她,哈痒!她被哈的喘不过气来,哀求着说道:“哥哥!” 我越发哈的有味儿,她倒在床上,又哭着,双腿乱蹬。这天过后,第二天,我小心翼翼的走进间隙,看看柜子侧面上。我得看看今天星期几?得按编排的内容来欺负她。 大概这样也没意思。父亲、奶奶,还有叔叔,这个家让我苦闷,光虐待妹妹也还是苦闷。有天伯伯来赶场,我跟着伯伯,意图是和她一起去。 伯伯说道:“搞么嘚,你要到伯伯屋里去是不是?” “回来!”奶奶喊道。 我不,伯伯下坡,我就挨着她了。伯伯向奶奶说道:“他要到伯伯家里去就给他去,再赶场带他来!” 就这样,我去了伯伯家里。 暑假,我到了伯伯家里。 姑爷对我的态度很不客气,伯伯对我吩咐道:“听话些!听没?” “哦。” 伯伯的声音温和多了,所以在伯伯家里我如同看见爷爷一样爱看见她。表哥对我一般,他成绩优秀,墙上贴着他得来的奖状。我感觉他有种瞧不起我!不管怎么说,躲在亲戚家里,有自己家里得不到的东西。这东西叫安静,原本是一个家庭中的孩子起码的拥有。 在伯伯家里,我晚上睡觉不用担心被吵醒。表哥时常要看黄山头的电影,有时候很晚才睡。但是,不管表哥和姑爷对我的态度如何,我没有一回被表哥吵醒的。我和表哥睡在一起,一个正常充足的睡眠,居然要在亲戚家里才能得到?! 姑爷对我说话总是一叫一嚷的,所以我怕他。姑爷每天都在辛苦的干农活,在他的脸上就没有父亲那种很可怕的神情。他虽然总是鼓着眼睛。而伯伯继承了爷爷那种任劳任怨的性格,她在姑爷家里如同一个忠实的妻子。表哥也很勤快,他少年的体格尽可能为家里减轻负担。但表哥拉牛有时候会带着钓竿,所以我会跟着要一起去。 群英水库是一条很大水库,很蜿蜒,很壮美!伯伯她不称为水库,而是习惯称为河里。 表哥拉着牛,有时候去的很早,他把小牛就往河边一栓,这是他主要的放牛方式,他很少像别人那样牵着牛在田埂上吃草的。他家的牛没我家的牛大。然后他就坐在水库岸边,举着竹钓竿,竹竿上还有个卷轮。我就觉得水库边钓鱼的人比我家周围那些大孩子小孩子钓鱼要专业。表哥钓鱼很少用蚯蚓,因为蚯蚓不容易挖。他用的是淘过的蛆,窝子是用蛆然后和着鸡土。 我看见他撒了好几把窝子,然后把一条条蛆从袋子里取出来挂在鱼钩上,挂满,然后甩了下去。他在太阳底下戴着草帽,坐等鱼儿上钩。 起初,一下去就钓上来一个,好像开头很好,一条中指长的鲫鱼被他钓上来了。但就这一个之后,看了好久,就没上钩了。 过后,我又去看鱼篓里,还是那么一个,而且早死了没了生气。 过了一会儿,我又瞧瞧?还是没有。 其实我就在表哥的背后草地上玩耍,我看着蓝天,玩的又没意思了。那头小牛刚开始在草地上把嘴贴住地面抹了几口,想必它也觉得没意思,索性干脆下河里泡着。 天热,牛下河里很舒坦!奇怪,我家的牛从不喜欢泡在水里,即便是下去也不会待很久。 这时候的太阳辣辣的,我坐在地上,两腿朝前伸着,张开,把两手撑住草地,我看着前方水库里滚滚的波浪,这样的风景真适合想象! 表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衣服和草帽在风的吹拂下还在动。 我说道:“怎么还不上来鱼?” 表哥回过头来小声叮嘱:“别讲话,一有声音鱼就越不上钩了!” 我于是不做声。可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消息。 我又说道:“啧,还是没鱼。” 表哥回过头来,鼓起浓眉底下的圆眼睛瞪我,我就不敢做声了。又过了一会儿,表哥把鸡土用力的抛向了鱼筒下面,抛了几把,他抛的很准。 他站起身来,给牛捅了个笆(转地方套住),他那英气的眉毛紧锁着目光,显得很严肃、很专注。 他继续坐在台子上专心的看着鱼筒,专心钓鱼。我看着他,那种气氛,他那种专心之至的表情……可鱼就是不咬钩。 我忍不住了,“噗!”还是笑出了声。 表哥扭过头来,一脸警告的神情看着我。我实在忍不住了,“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是呗?”他警告的语气。 我只好不笑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表哥到底是一无所获,那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抹饱了没有。反正牛不大,饥一顿没关系,收工回家。 伯伯做好了晚饭,他们没有像我们家那样夏天在外面吃,而是规规矩矩的在灶房屋里吃。我和表哥有时候会坐在灶房屋门口吃。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塌子里纳凉。说来说去说到幺叔身上去了,姑爷说道:“当儿您幺叔只棒槌大,就抽烟,您爷爷教他抽的。那么一嘀嘀娃儿,还在穿开裆裤。” 我不信,以为是姑爷在说我们家的坏话,可我又问道:“爷爷教他抽的烟?” “你不信问您爷爷哦?你老家伙也晓得,你别说是我讲嘀!”姑爷说道。 “知道。放心,我不会讲的。” 晚了,我睡去了。姑爷有时候还要忙一会儿再睡,他有时候去看看田里的水,这点爷爷也有。农户晚上背着铁锹看看田里的水怎么样了,这很重要的。狗哥哥有时候也很晚才睡,反正每天我都在表哥之前睡下的。我洗完澡、吃完饭就准备睡了。后来在寒假里也是如此。 表哥爱看电视,那半夜的电视好像很好看。如果晚上停电,表哥会专心坐等电视。 在伯伯家里度过的安稳睡眠,就在于晚上睡觉不用担心被吵醒。伯伯没有破口大骂的习惯,这个家里也没有吵架。安静的感觉真让人舒坦!可我一想,又苦恼:为什么清醒的感觉要在一个亲戚家里才能得到? 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有种疏远感。表哥和姑爷的态度也会提醒我——我终究不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但我不舍得回去,我深知回去家里,一份安宁,一份休憩,就会结束。 有天下午,表哥放牛,这次他没带钓竿儿。他牵着那头小牛,就在河边找草吃。河边的风景真好!水库里的鱼大概被钓的差不多了,靠村落这边的岸上没看见人垂钓,对岸山丘很少有人钓鱼的。最多的是公路水库堤上,那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钓鱼上瘾者。水库堤上钓鱼的队伍就没停过。岸边的水牛要草有草,要水有水,放牛的人也很轻松。 表哥和另外一个放牛娃放到了一起,他和表哥的身高差不多。两条牛到了一起也不打架。我一想到我家的牛和别人家的牛到了一起就会发生事故,就害怕! 他们聊天,我坐在一旁。 这时候表哥的那头小牛,走了过来,可能它走的比较快;但不知道它突然发什么癫,我往后退,可来不及避让了。我被迫躺在地上,我看着看着牛的脖子越过我的头顶。牛的前脚居然踩到我的肚子上了,我惊恐万分! 想必毕竟是小牛,不甚沉重。我躺着看表哥,他竟哈哈大笑!旁边的那位男生虽嘴角笑着,但没表哥笑的开心,他笑的有些尴尬。 终于,这牛蹄子只是从我身上经过而已,我于是坐起身来,捂住被踩到的腹部。我看着表哥,自己惊魂未定,不知所措,他的笑容简直让我想吐!我想,这回是我母亲保佑了我。 姑爷和伯伯每天都不得闲,伯伯出门叮嘱我:“在家看屋。” 外面的太阳好大啊,地上都被晒的滚烫,脚踩在上面都让人禁不住后退,退回屋里。 表哥爱钓鱼,太阳吓不到他,他照样整理好了鱼具,向着岸边出发。我欲一块儿去,他不愿意带我。我一看太阳,我又不爱戴帽子,所以就不去了。 那天,大概是刚过中午,大人们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农忙。太阳辣的刺眼,塌子里都感觉滚烫。我打着赤脚站在房门口,家里就剩下我一人了。 我独自想着想着……想着想着……而苦恼不已! 想着想着,想到了自己这辈子。 家里破口大骂的奶奶,她的声音让我的耳朵和大脑都得不到安宁。折磨我的父亲,在他的床上,我腿都在抽筋!我注定会被吵醒,注定。幺叔欺负我,我没有自己的私人物品。更要命的是,他在这个家里会争夺爷爷对我的爱。这些,爷爷都救不了我。 我现在,在伯伯家里,我又不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得到同等的尊重?去了学校,我看见那些老师就害怕。 我真的很想弄懂课本上的知识和黑板上的内容,可我不行啊,我使劲儿试图看懂黑板上的意思,可吃劲也看不懂。学校里不快乐,家里如同蒸笼,伯伯家里也只能暂避一时。为什么同样是孩子,别人家的就不一样? 这里不是我的家,可我又能去哪儿呢? 天上的星星始终不来接我,我又上不去……我从哪儿来?我来之前又在哪儿?我越想越多,就这样想着想着,越想越收不住,越想越沉静了。 我下了塌子,赤着脚,尽管天没变,可我不感觉太阳很热了。 我走出去了,走向通往河边的小路。小路两边是稻田,太阳晒得土路很刺眼。可我不觉得热了,伤心又很从容了。我身上变得很清凉,头上不热反而凉快。 我慢慢走着,也不慢,就好像去一个很让我高兴的地方。 从此以后,爷爷会不会想我?想到这里,我鼻子就酸了。可我还是向河边径直走去。 我走过了台沟,远远看见水库岸边的那个台上,表哥没有在那里钓鱼。之前他就喜欢蹲在那里钓鱼的。整个水库岸边都没有人,看来不会有人看见我。我的心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继续走着,我没有走通往台上的河岸边,而是走在上面的地梗上,一直向前走。 我远远看见辽阔的河水,和对岸蜿蜒的山脉。在那之后我就会变成鱼儿,我只要记住有窝子和鱼钩的,那就是人在钓我们。而这个水库还没听说干过,所以我就可以在这辽阔的水域里尽情游戏了! 没人骂,没人打扰我的睡眠,没有折磨,没有我来到这世界上的种种。这难道不是很高兴的吗? 我看着河水,走近了,快到岸边了。我已经走到地梗的尽头,往下一看,好清澈的湖水,这果然好诱人的世界! 我往下迈去。 世上的事情,竟有戏剧性的变化——我从来没想过表哥竟然在我的脚底下。 我如果是跳河,只要对准前面,那么因为我的跳跃能力有限,就能刚好一脚踹到他头上。可我在路上想的是慢慢的走向水中央,就像电视里面慢慢的淹没自己,体会那种入大地怀抱的感觉。 我不得不侧身转弯,他发现了我。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于是我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我双手抱着膝盖,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两眼对视。我不理他,他也没说一句话,此时我的心境仿佛比他还年长。我十分老成的看着前方,看着河面。 在这之前,很小的时候,家搬上来了,父亲在门口堰里玩过水,他要我也体会体会。于是我下去,泡在捶衣的石头边近处的水里。父亲蹲在岸上和别人聊天,我不慎一下栽了下去,那感觉我还清楚的记得。后来是爸爸把我提了上来。那种栽下去的感觉,是没有痛苦的,我记得。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钓鱼。之前没见过他在这里,他喜欢在那个台上垂钓,因为那边坡又深又陡,要不就在面朝堤上的那个浅水域那里。我看见台上是没人的,竟没想到已经到了水域门口,竟被个人笔直的挡在了我前面。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抉择,戏剧般的取消了。那年,我7岁。 之后我就提醒伯伯,我想回家,她说:“好,下场哒就回啼。” 我数着日子。 结果伯伯说自己忘了,其实是她和姑爷太忙,也是省钱,哪儿有每逢场都赶的? 我有次中午,赌气回家。刚出塌子,狗哥哥发现了我,他把我拦了下来。记得他还挡在猪笼屋那扇矮门那里,张开手不让我走。那次就没走成。 我又提醒伯伯,我要回去,伯伯说道:“好,这下场就带你回去!” 终于回家了。终于上了自己家的塌子。 我一眼就看见妹妹一个人在堂屋里玩。我心想,她玩什么呢?果然还是妹妹可爱,妹妹亲热! “丫头!”我一声高兴的喊她,一鼓作气跑到了妹妹跟前。 奶奶和伯伯在堂屋里聊天,我真希望“那挺机关枪”能保持安静下来,从此安静,这样头脑就清静,就会聪明。 我希望这个家能奇迹般的不再吵架,不再开骂,而父亲也和爷爷一样勤劳和慈祥,叔叔也别再翻我们的抽屉了。在伯伯家里享受到的睡眠和安宁能在自己家里也有。 可这个家,就用十几年的时间证明了:我善意的想法,一个孩子起码的需求——简直是痴心妄想! 伯伯走后,奶奶就在当天下午,就用她那独特的、撕心裂肺的、歇斯底里的、充满侮辱性和破坏性的破口大骂,咆哮起来了! 她对这个家的骂一直持续到很晚。 第24章 王老师 暑假还有几天,没事。 几天过后……没事儿,还有两天。 可终于,又到了要上学的时候了。 到底是进教室了。我把位子搬进教室,还不是准备又被老师骂?真折磨人! 教二年级的史老师,我从未见她笑过,对她的脾气,早有耳闻。她男人我见过,面色惆怅忧虑,也是从未见他笑过。史老师个子不高,比新老师略矮,和鱼老师差不多。但她的面色很白净,可就是一脸严肃极了。 我提心吊胆,自己的内心都已经陷入对老师的恐惧症。 然而,我听见同学们传来十分欢喜的声音,那种很小声像是小道消息传播的语调越发显得高兴和紧张了。同学们的脸上有种过分紧张之后换来的喜悦,我心道:难不成有什么喜事么? “听说是……”那名同学边说着、脸上绽放着光彩。 我心里嘀咕着,什么情况?还不是史老师,再不又是鱼老师。 我坐在中间最后排,把膝盖抵在位子上,翻阅着新课本。不过我心里真的很喜欢课本儿,我一生的成绩差,可真的很喜欢课本儿。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来了来了!” 我仿佛麻木了,我还是没起什么反应。 突然,只听得全班同学:“啊!” 剧烈的欢呼声,我耳朵都快震聋了。抬起头来一看,全班学生都沸腾了! 他们全都站起身来,欢呼着! 我看不见讲台上,于是站起来,还是看不清楚。于是我也站到位子横上,仰着头朝讲台上一看,来了一名新的女老师,从未见过的。 她好年轻,圆圆胖胖的脸,圆圆玲珑般的眼睛十分有神!她欢笑着,头上的两个丫辫子也随着欢笑一起舞动。 这感觉……就像石头实在搬不动了,坚持了好久,突然把石头给放下来。那种轻松的滋味,真的棒极了!又仿佛饿了很久,终于有一碗鸡蛋面送到我的面前,看着香喷喷的鸡蛋面,那种满足感。我头一回看见这么可爱的女老师。 我笑了,但我笑的很平静,没有像全班同学那样集体欢呼。 同学们的欢呼声许久才平息下来。 老师开始自我介绍。 她姓王……我只记得她姓王,其他的记不清了。她的声音就像燕子,就像到了春天在大队部横梁上筑巢的燕子,声音非常好听!我的恐惧感逐渐消失了,在我的内心里,一种奋发的潜力终于爆发出来。其实,大家都是,同学们的感觉就像久旱逢甘露。 老师讲的第一堂课,我认真听,使劲儿的听,没有一句是我听不懂的。我心里鼓舞自己,我不会再听不懂了!不会,我给自己立下决心。 第一堂课是《猴子捞月》,还有连线,老师教的汉字我一边听就一边儿背诵,我是能记住的。 下课了,我没有出去玩,而是把老师教的课本上的知识再复习,再记住,我一定会牢牢地记住。我给自己下目标,这个目标就是凡是老师讲的每一节课,包括语文和数学书本上的知识,我不会再看不懂了。我不会再屈辱了! 我双手背着,背好,一动不动。仔仔细细的听着老师讲的每一句话,她的声音真的动听极了。 王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没那么多,不知道是自己的作业水平跟一年级不同了,还是说她的确布置的少,我好像记得她有时候压根儿就没布置作业。反正,在她教书的一年时间里,我没有上学很沉重的感觉了,作业也都会做了,没有不完成的。仿佛全部都好了,我渴望上学了。 全班也都好了。 有一回,老师在课堂上布置数学作业,她说道:“看谁先做完?” 于是我赶紧开始,结果还是没争取到最先,前面有两个孩子很快就做完了。好快的速度,我惊讶,自己完全会做了,头脑也敏捷,怎么他们的速度会这么快?交了卷,老师拿着检查,说道:“不错!” 这时候,成绩最好的已经不是凤儿了。欺负我的那位男生已经不在这里读书而转学,去不知道哪儿了。 我很快也算完了,然后交给老师,其实自己已经很快了,也就落后刚刚这两名学生。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把本子交上来,老师站在讲台旁边,她就直接用笔对交上来的本子当场批阅。 她看了看下面,说道:“不许偷看别人的本子。”想必极个别孩子还是不懂,所以忍不住偷看,但是整体上已经大为改观了。 王老师也有处罚学生的时候。不知自己和其他学生犯了什么错误,记不清了,因为整个二年级在听课做题方面我已经没有压力了。反正还是被罚了,罚什么呢?蹲马步。同时被罚的还有朱家浜的芳儿等,那讲台上蹲了一条。我记得老师之前说过:“男孩子,要不哭……”当时我平举着双手,两腿很酸,但就是不哭。我还能撑住! 旁边的芳儿是女孩子,她撑不住了,就开始哭起来。没想到王老师说道:“既然哭了就下去吧。”芳儿她下去了。 xx也开始抽噎了,于是老师又说:“xx你也下去。” 我有些不懂了,是她说男孩儿要不哭,难不成要哭出来,才能放过我?另外两个也下去了,好像就剩我了。 回想起来,难不成自己当时的马步功夫还可以?自己还蹲着,就只剩下我了,也不好意思起来,腿也疼了。我看我还是哭吧,于是撇开嘴,开始抽泣。老师站在下面,她看到了,说道:“好,哭了,你也可以下去了。” 如果说上面的处罚,是在锻炼身体,那么接下来的处罚就不对了。全班30多个学生在王老师的带领下,几乎个个变聪明了,个个都踊跃答题。但老师的要求也高了,她要求每个学生每道题都要会做。如果不是这么高的要求,那几个学生应该不会脸上打“x”。 老师一般情况下,一节课快完了,会布置作业,总是提前几分钟布置,所以我们的作业都是在课堂上完成的。没记错的话,这也是王老师不布置家庭作业的底气! 非常了不起!这在整个九年义务教育的节奏中是没有的,唯独她能如此。其实,课堂布置作业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大部分学生都能在最后几分钟完成作业,这在我后来的学业中是没有再出现的。 我记得自己做题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几个学生还是能在我之前交卷的,而且基本上做对。我很惊奇,自己的大脑已经高速转动,那几个同学是怎么个快法?我总是下定决心要超越他们,我的好胜心由此而起。 最后有学生还是在下课前没能完成,或者错了许多。老师就在他们几个的脸上打“x”,这样几个学生去教室外面玩很不体面,所以美丽可爱的王老师也不完美。 学生的做题积极性到了什么程度呢?刚开始,王老师在课堂上认真讲课,我们也认真的听,大概一节课快完了,她应该有表。于是她就照常布置作业,她还没开口,我就听见后面的位子里纷纷迅速拿出本子的声音,好快哦!后来我干脆上课就把本子和笔,直接放位子上,我不愿输给他们。有时候,老师在黑板上布置题目,她才写完,转过身来,她说道:“把老师黑板上布置的题目做完的同学,给我检查正确后就下课。” 老师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放,这就有学生交卷了。我不服输,可总有那么两个学生比我速度还快。不过,也总有那么两个学生下课了还没做完的。王老师下位子就手把手的教,后来就别出心裁的往他脸上打“x”。这种别出心裁的处罚,没持续几天,好像是进行了一天还是几天,后来老师就没有那么做了。 读二年级,我想起一个人来,她为什么总不来找我?每每下课,我就走出教室,朝三年级那边看看。我想看到她,可总是没有看到。我于是分析和判断,她如果上课一定会来找我的。会不会因为父亲收电费?不会的,她不会,她很喜欢我,不会不来找我。那就是她辍学了?她就算辍学了,也一定会来学校找我,可为什么还不来呢?转学……我就想着,转学的话可能性非常小,她弟弟在这里读书,她家里就是一般农户,怎么会转到哪里去? 她弟弟和我一个年级,不知道哪儿得罪校长,校长让他留级了。可黑姐姐为什么还不来看我呢?我的成绩已经转好了,我不会再落后了,不会的。我以后一定会考上大学,我不会平凡,我注定优秀。 第25章 要买车 大幺他们来到我们家里,那天天晴,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好像是小姑爷那边的什么亲戚。 那哥们喝醉了酒,跑到丽奶奶家塌子里使劲儿喊:“xx,下来!” 亲戚们恼火、又着急,都劝道:“xx早就不在了!” 他仍然神经似的自顾自的喊:“xx!” 这男人的那股子熊劲儿如果不受到约束,就徒增笑柄。 不知道多少日子以后,听说他有次又是喝醉了酒,在群英水库堤上呕吐,结果被警包车抓了去。警官通知他家人:“用三千块钱来取!”梅幺幺很是生气。 二年级发下来的制作书,我很是喜欢!里面有一个剪纸制作的内容,是我和爷爷两个人在塌子里共同完成的。是一个人坐着宇宙飞船,前面牵着一根补衣线,我牵着跑,哈哈!纸上戴着警察帽的叔叔可比我们这里现实中的警察叔叔可爱多了,我牵着他满塌子飞。 正值秋高气爽,外面的太阳既灿烂光彩照人,又不晒人,风吹过来能吹冷脖又还带着暖气。就连天上的云朵,也如同棉花朵儿一样厚厚的,蓬蓬松松的,一层一层垒起来十分想坐上去。 我总是忍不住要抬头看天上,看那垒起来的棉花云朵。电视里面的孙悟空应该就住在里面,想着想着,仿佛自己就上去了。我正小心翼翼的蹲在云朵边上往下面看呢! 伯伯和大幺来到家里,和奶奶浪豆劲儿。所谓浪豆劲儿,就是用米浆舀一些倒在一个像是平底不锈钢锅里,然后放在开水锅里蒸熟,再取出来晾干。刚出锅的已经熟了,只是晒干了容易保存。晾干之后还要切成卷儿,再多次反复晒,最后才装袋子保存。 整个过程几个人同时进行的话也很快。这种晒干后的豆劲儿日后煮熟了十分美味!没有粑粑那种久放后的少水味儿,没有面条那种熵人,又不需要像米粉那样去买。所以这种农村自己加工出来的美食,很受欢迎和普及。 有一段时间,伯伯或大幺来赶场,落我们家。她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那么多关于车祸的消息?还说的绘声绘色,说什么摇狗头车的时候车把手打到了胸膛,当即去医院就没了;又说哪儿哪儿撞了人了…… 这些话说得奶奶:“哎呦、啧啧……” “就是讲嘀不要他买车……”奶奶说道。 谁要买车呢?是父亲。 父亲和爷爷奶奶的关系持续恶化,大概因为这个原因。父亲到了家里看见这家人,就是路人见了,也不可能这样憎恶着对方的。父亲的眼神、态度,那脸色,比路人见了还要不如!轻则争执,重则大吵。 还好,王老师来了,我能往学校里逃。与曾经相反,我不再渴望放假,而是希望每天都在学校里度过,这是很难得的。 老师有一项作业让我费了一番苦心,就是背乘法口诀。我居然完全在同学们面前败下阵来,我的记忆力好像不适合背诵课文。同学中不少人一节课就背下来了,我背了两节课,还不能流利的背下来。 父亲看准了机会,他师出有名的“帮我”。 半夜,他自己睡的吹吹打鼾,鼾完了一阵之后,他又清醒过来,问:“弟儿,背没你?” 我都背乘法口诀背到半夜了。瞌睡连连,疲惫不堪。父亲有一项技能,就是自己能睡一会儿,然后再醒,醒了之后再骂、敦促我。我被父亲要求站着的,所以想睡也不可能。 终于,也不知道是多晚了。父亲睡在妹妹床上,妹妹睡在他脚头。尽管房里开着灯,我还是眯了过去,我实在难以撑下去了,我当时坐在椅子上。 天已经冷了,脚底下有一个电炉子,里面炙热的灯丝像是拉很长的弹簧一样卷在炉子里。对这种玩意儿我心怀恐惧,知道自己再冷也不能让脚挨到里面的铁丝。强烈的灯光,炙热的铁丝,冰冷的后背,除了床上父亲睡眠的呼噜声,周围是一片寂静。 不知道堂屋里有什么?我后背又有谁站着?父亲什么时候醒了能开恩让我睡去?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睁开眼……又是幻象! 为什么人会站在我前面的抽屉上?为什么前面镜子里边有人? 我不敢吱声,生怕父亲醒了又强迫让我再站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乘法口诀终于背诵得流利了,但这跟父亲没有关系的,而是我自己在学校里努力。 因为,我不允许自己再回到一年级的懵懂状态了! 我逃到爷爷的床上,死活不肯过去。但是……父亲真的很凶蛮,那时候他很容易就和奶奶大吵起来的。如果爷爷和奶奶仍然像往常那样在灶房屋里嘀咕,互相安慰,父亲则从房里陡然冲过来,很凶的声音对着爷爷和奶奶吼道:“您要死,您个儿死啼!” 还好只是冲过来凶,我以为父亲是要冲过来暴打两位老人的,我信他干得出来的。所以在灶房屋里受不住惊吓,心跳都快停止了。 我恨,是父亲手把手从小教会我不孝的。 这个父亲,我认为他根本没资格和爷爷奶奶吵,懒而凶暴的人有什么资格和勤劳养家的老人吵架? 有一回,我禁不住父亲的威吓,硬是从爷爷的床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回到父亲的房里。 父亲怒火万丈,仇恨着我们。他强令我坐在椅子上,而他自己又睡到下面原先自己的床上去了。他的头朝向妹妹上铺方向。 他的脚头有一把椅子,他声色俱厉的对我吩咐:“坐在椅子上面,搬过来些!” 我把椅子搬过去些,这样椅子背挨得父亲近了。他又用脚蹬了下椅子靠背,我以为他要踹我。 他嚷道:“不准睡!” 于是,我就这样夜里坐在椅子上。 许久许久……他的那项技能又发挥出来了,自己吹吹打鼾。 鼾了一会儿,一脚从被窝里翻出来,踹在椅子上,嚷道:“弟儿,你还在没你?不准睡!” 我有气无力的,又伤心、痛恨不已,只得答应他:“在。” 他听了又睡过去。之后,又醒了,一脚踹了过来,厉声问道:“弟儿?” 我只得哀求:“爸?”我忍住没有哭出来。 但我没有哀求他让我睡去,我咬牙恨着:只要我不死,我会记住的,我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 半夜,身上冷。 父亲这时候想必睡的沉了,我拿过父亲脱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我不愿意闻他身上衣服的气味儿,可持续的寒冷让我难受。 后来怎么样了?不记得了。 父亲剥夺儿子睡眠的手段,儿子是否要靠发毒誓熬下去的地步?不要用理性去分析,没有体会过的人难以感同身受。 白天,看见了父亲,不得不温驯的低下头。等他走过去,我看着他的后背,我发誓:“我不会跟父亲有一个地方相同……” 跟着爷爷去赶场,我抱住爷爷的手,走在公路上,到了上坡那里,快到秋姐屋门前了。 我怀着疑惑问爷爷:“爷爷,爸爸是怎么了?他怎么那样?” 爷爷回答道:“你爸要买车,就不让他买。外面好多出车祸的,万一出了车祸那么搞!” 爷爷接着说道:“你以后长大了,就和您老家伙一块皮!” 我听了爷爷这话十分生气!但又不能发作,只好撅着嘴,回道:“我怎么跟爸爸一样?不会!” 老人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内心里已经和他的儿子有着怎样的隔阂了。大概,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折磨自己的孙子后人的。 在父亲买车的问题上,我想,不给爸爸买车,他也一样不在家干活。买了车,就是出车祸死了,或许不一定是坏事。爷爷的决策能力后来证明,给父亲买车或许是非常明智的决定。但我没有把意思说出口,我当时不知道这意思该怎么说,只是苦闷的看着爷爷。 我拉着爷爷的手去赶场,爷爷是我唯一的依靠,是我唯一的关怀。所以我相信,爷爷永远也不会倒,他将永远活下去,并且硬朗,因为孙子不能没有他。 学校下课后,我总是忍不住朝高年级那边看看,总希望她能出现。她会不会是家里没钱读书了所以没来?可是,就算没读书了,怎么她也不来找我、看我呢? 第26章 幺叔的婚事 原先,奶奶骂我们:“猪啊……您娘当儿……” 想必是骂的千篇一律,需要更换口味,于是骂的时候又动不动拿别人家的孩子和我们对比。折磨子孙的身心方面,母子二人竟难得的同心协力。 父亲怎么不把自己同人家的孩子的父亲做对比?老妪为什么不把自己和别人家里的老妈子做下对比? 妹妹发狠,有一次自己做饭。她小小年纪竟有了志气! 结果,她被奶奶骂的……我都不忍心听了。 记不清有没有捂住耳朵,我想,妹妹自然笨了,那么该我了。要知道我在学校里如今可聪明了!明天早上,我起清早自己做饭,不就是烧火洗锅佐油吗?于是决定了。 第二天,自己果然起来的很早。我抖擞抖擞精神,穿好衣服,跑进灶房屋里,搬把椅子,我站在上面开始洗锅。 奶奶她听到了,问:“哪个?” “我。”我回答。 这个老女人,竟号丧的叫开了! “你不慌!你疼儿多!你咧就是要咒进我!您咧呦……” 我忍住,我不理,接着洗锅,也快洗完了。可她不停的喊…… 我朝爷爷房里嚷道:“你又说我们没做饭!” 她仿佛得到了吵架的口实,如同有了药引子,她开始破口大骂,奋力的叫喊! 她哪天不吵呢?哪天不喊? 我坚持不肯放下手里的活儿,我坚持着。 可不放下,她就不会停。最后,我索性把东西一放,回房了。 没想到,这一放,一直到初中才再次拿起厨具。但我记得,那次又被爷爷阻止了。也就是说,从我们会走路,直到义务教育结束,我和妹妹没有做过一次饭。我们兄妹从此便落下了懒而愚笨的口实。 奶奶在屋檐下,边搓洗边破口大骂:“咧么大嘀猪哒,还不会个人弄的饭吃,要我咧个老婆娘一日到晚,伺候老牛仔过冬!要伺候得……人家屋里的娃儿……我咧……” 她什么脏话、恶话,都骂的出口。可她忘了,伤害的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她号丧,音量够大,能喊很久,这需要发音的技巧。我认为未有第二个人能比我奶奶更娴熟至此,估计歌唱家也要畏惧三分。这老人于我们兄妹有恩,也毁了我们兄妹。 还是去学校的好。 王老师从xx那里借了一本《西游记》,没想到他能有小说。老师很喜欢,她跟同学xx说道:“……书每天早上借给老师可以吗?”这孩子当然愿意。 王老师放学的时候告诉我们:“每天早上你们要早点来,老师在早读时间给你们讲《西游记》的故事哦!” “哦!”全班同学欢喜的齐声回答。 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我一听有西游记的故事,明天得早点去学校。 于是第二天清早,我很早就起来了。奶奶做饭,我吃了去学校。这时候天有些冷,走进教室,原来同学们早就都到齐了。 老师讲的津津有味,学生们也听的入迷! “好了,讲完了。”老师合拢书本说道。 我这才听了几分钟,原来我来迟了。 第二天,我老早就起来了。奶奶埋怨道:“天不亮就爬起来给你搞饭吃!” 没办法,我已经起来了,都整理好书包了。奶奶埋怨着,也还是爬起来了。 她做好了饭,我向来吃几大碗,所以要耽搁些功夫才去学校。 这时候在去学校的路上,应该还是天不亮。 结果,一进教室,好多学生都到了!我简直合不拢嘴,太惊讶了。又没听多久,已经讲完了。这没法满足,我决定下次争取第一个到教室。 第二天更早,不等鸡儿叫就起来哒。奶奶骂了几句,好像有一句是:“么儿哒争取考状元,发恨!” 赶紧吃了饭,这次路上都是黑的,隐隐约约看见发白的路面走着去学校。 终于到了学校,校门居然也开了。我进去,走近教室,听到声音。一进教室,讲台上有根蜡烛,教室里仔细一看——原来只差我一个了!老师正在津津有味的讲《西游记》的片段,我又没听全。 这感人的节奏进行了多长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但记得《西游记》没讲完的。后来就没起那么早了,我猜是校长不允许这样子了。 我问朱家浜的几个同学:“你们什么时候就到校了?” 霞哈哈笑着回答:“天不亮我们就打着手电筒过来哒!” 霞的妈妈给她买了一个火车头玩具,她在学校里玩了应该没有一天。这天下午,她把玩具放在书包里,那书包不太严实,被我看见了。结果趁她们不在,我伸手从她书包里拿了过来,放到了自己书包里。(这件事应该是快放学了) 天黑了,到了晚上,这个家的火药味没一个地方闻不到。父亲和爷爷奶奶几乎见不得面了,父亲总是觉得爷爷和奶奶不对,他就很对。我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父亲怎么能那样?他的暴虐能不能收敛? 当时记得父亲坐在灶房屋上头,爷爷和奶奶坐在灶房屋下头,二老坐在灶孔那里。 父亲向奶奶嚷道:“您狠,您个儿狠!” 二老伤心透了,奶奶声音不大的回道:“我们哪里有狠呢?老啊老哒?只有你的狠哒。” 奶奶的语气充满不甘心也充满伤感,像是头受伤的狮子。我认为父亲的吼叫声只有鬼能理解。偏偏就是在这个家里,至亲的人,却互相问狠,而不顾子孙后代的感受。家庭的败落也就可想而知! 如果说父亲一人洗脚,我就放心了。这也是对我的一种恩赐。奇怪而又痛心的是,他时常晚上一拉毛巾,我心里就忍不住担忧,以至产生了焦虑——不知道他什么心理?他自己要洗脚,一定要我这儿子陪他洗脚。 他不管你洗过没洗过,还是愿不愿意,他命令:“弟儿,来和爸爸洗脚!” “我洗哒。”我回答。 “来啊没你!你不搞你!”他凶道。 我没办法,他的威风全家害怕。我搬了椅子,坐过来,脱了鞋,又重新洗脚。 父亲在天儿冷之后洗脚有个特点,他要用很烫的水“煨脚”。这里面又生出一个对我的“恩赐”,如果他不会拿我出气的话,不会如此。 一回,他这次回来的还算不晚。同样命令我和他“煨脚”。我搬椅子坐在他对面,他坐在上方。他的左肩旁边是餐桌,我和他椅子中间是小半桶水,但那是滚水! 他的脚刚伸下去,一烫,赶忙提上来了。我压根就不敢伸下去,我把脚提起来搁在桶檐上,看着父亲那自虐受用的奇怪表情,估计资深多年的心理博士也难以作出解释。 接下来……终于,那小半桶滚烫的水,父亲的脚可以伸下去淹在里面,烫几秒钟后再伸上来。他准备伸下去的时候吩咐我:“跟着爸爸的脚一起下去……来!” 我不敢违抗,只好随着他的脚下落。他的脚沉在水里了,我的脚跟着落下,脚底刚一碰到烫水就痛的伸上来。很明显,还不行,水太烫。他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脚伸上来,他的表情不知道是享受呢还是痛苦? 随着他的节凑,再来第二盘……也不知道是第几盘,反正水仍然很烫。 “跟着爸爸的脚下来!”他吩咐。 我又挨着他的脚下去。 结果,他的脚突然沿着桶壁迅速抽上来,然后猛力把我的双脚齐小腿一起踩了下去!我反应慢了,躲不及,双脚板被父亲的一双脚死死的压下去,埋进滚水里。 我痛的“啊!” 竟又不敢大声,嘴张的老大,看着眼前的爸爸,两父子的脸一下挨得很近。我使劲儿的把双脚往上抽,双脚传来炙痛感!更让人难受的的是,几乎两父子的脸要挨着了。我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个被称之为“父亲”的脸是这样的:一双三角眼,倒三角的头型,下巴尖而鼓起,他的上排牙齿凶恶的咬住下巴,铁鼻子,弯着腰面朝我。 而我是痛的弯下了腰! 父子二人的脸如此近距离,可以想见,一双哀求痛苦的眼睛,一双恶狠狠的眼神,近距离互视。当我写到这里,手都在发抖。 我又逃到了爷爷床上。不过这时候,爷爷的床已经搬到了牛栏屋旁边。把那间猪笼屋整理就当成了一间房,没有门,就用玻纤盖住算是门了。旁边的牛栏屋里面住着“阿牛哥”,里面那头公牛是爷爷的好帮手,耕田吃饭少不了它。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喂了一头母牛,这头母牛之后就是公牛了,之后就一直喂公牛。而这头公牛一直喂到初三。牛栏屋里,爷爷除了给公牛拴着的绳子加锁锁住外,门口还设置了大量机关,防止别人盗牛。这一有响动,爷爷就起来查看。 那时候,听说盗牛很严重。 晚上在床上,我把霞的火车头拿出来。爷爷看见了,问道:“哪儿来的?” “我捡的。”我撒谎说道。 “不拿别人嘀!”爷爷严肃的说道。 “哦。”我回答。 我想到,在土墙屋的房檐上,我还藏着丽的玩具。我时不时拿下来摸一会儿,或者放在枕头下面的被子底下。那时候,《三国演义》又在放,爷爷很惬意的看完一集,还哼唱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爷爷的被窝温暖的非同一般,暖和极了! 尽管爷爷睡之前喜欢在床上坐一会儿,抽支烟,放个屁,被窝里就很臭。我捂紧被窝,这样就闻不到了。爷爷正式睡觉前,会检查下牛栏,这样仿佛他才睡的安稳。回到房里,他会把我的肩膀再捂得扎实些。 啊!在爷爷的床上,我不会有恐惧感、不会害怕、不会恶梦、不会抽搐哆嗦、不会半夜醒来、不会产生幻象,也不会寒冷。一切都美好!今天写下来,我是多么的不幸啊!也不孝啊! 有一回,听说新合大队有一户人家的牛被盗了,那家的姑娘(女主人)竟喝了农药。就在那天晚上,我在爷爷的床上我哆嗦了,可能是天气冷吧?我深深的感受到那强盗的可憎,也感受到了偷窃的可耻!我侧睡在床上,想到不甘心的农妇,我五味杂陈,我为她伤心、为她悲愤! 这个家里天天就跟放炮仗似的,没一天和平。这时候主要是父亲和奶奶吵,吵完了之后想必都累了,又不肯歇下来,然后就是互相问狠。 又是奶奶和叔叔吵,记得奶奶骂道:“平儿,你还是要结婚!你么哒要老嘀!老哒哪么搞嘀?要有娃儿养老!” 奶奶苦口婆心的劝说叔叔接受婚姻。 随便家里怎么闹,反正有学校。与一年级不同的是,我渴望去学校了。 幺叔的婚事看来是铁板钉钉的了。放学回来,只见幺叔的房里糊墙纸,就连外墙也重新糊了一遍。又买了一张新床,床上好漂亮的被子和帐子啊! 不仅如此,彩电也到家了,洗衣机也登场了。又还有家具,又是新床,什么都有了,只差没去城里买房了。 我真希望漂亮的被子和蚊帐属于我的,但这是叔叔的。我心里有些嫉妒,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 家里焕然一新,一切都是为了幺叔。 我的爷爷,关系到这个家庭的重大决策,他终于下决心了,他决定不惜成本的为小儿子举办一场隆重的婚礼。以完人生的一场任务,这是他自己说的:“平儿的婚事过哒,任务就叫做完成哒!” 一场典型的农村包办婚姻和悲剧要在这个家里上演了。 晚上烤火,火盆是破了洞的一口不锈钢脸盆替代的。把火齿用锹掀到火盆里,一盆火放到父亲房里,爷爷奶奶和我三人在烤火。 爷爷背靠在门上,奶奶坐在靠堂屋门那边,我坐在靠父亲床这边。我用手靠近火齿取暖,听爷爷和奶奶二老聊天。 奶奶问爷爷:“听说xxx的丫头死哒?” 爷爷回答:“割谷的日子温(淹)死嘀,就待她屋前头路边的堰里。” 我心头猛然一惊! 奶奶接着说道:“听说那丫头调皮,跟‘儿喽嘎’一样嘀,一天到晚不归屋,喜欢到外面玩!” “只弟儿知不知道?你以后不在外面玩水嘢,不到外面玩,就待在屋里。”奶奶叮嘱我。 她批评别人的孩子不待在家里,这样就要求我必须待在家里,因为这样更安全。(如今想来奶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然我活不到今天。) 我没有答应她,我问道:“是不是扎了两个辫子,一脸黑黑的?” “俺、俺、俺,弟儿认得。” 我回忆起她的一眸一笑,我还巴巴的指望她来看我呢! 胸中难受,这样的情感只有我自己知道。原来一个人,一个印象中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怪不得我一个学期就硬是看不到她了。我没法享受火焰带来的遐想了,于是上床睡觉。 我起身,脱衣上床。我忍不住头朝妹妹那边,忍不住想看见妹妹。爷爷和奶奶也就寝去了。这夜,许久我都睡不着。我总是忍不住看妹妹那边,禁不住想:会不会妹妹哪天也会突然消失,离我而去? 一个人,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在学校里,出了教室来到走廊里,总是朝3年级那边望,我想了好多……她没道理不来找我呀!就算爸妈不让她读书了,她也一定会溜进学校里来看我的。我想了很多,却总是看不到……原来是暑假里,她玩水掉进池塘中央给淹死了。 原来一个生命离我而去,就是这样的感觉。她不会再留在世上看见什么、又发生什么了。我禁不住想到妹妹,会不会她也会因为某种原因而突然离我而去?我害怕,想到此处我害怕,我忍不住在被窝里打了个哆嗦。 “妹!”我叫了一声,她没反应。 我伸出头来,看了看上边,明明她在睡,我又大了点儿声呼唤她。我很急,妹妹又睡的很沉,但她还是应了声。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就放心了。我生怕她也会消失,想着想着,禁不住泪如泉涌,打湿了枕头。 大概有的孩子童年就没受过伤,也就不知道难受的感觉。可有的孩子刚来到这世上,才几岁,就已经被忧伤浸染了全身。 第27章 幺叔的婚礼 渐渐地,家里老老实实布置了一番。先是请木匠来家里做一些家具,又把旧的漆了一番。最让我感觉爷爷能工巧匠的是他糊墙,爷爷其实很聪明,很踏实,他不仅会做篾片,还会打灶,他有很多手艺。 爷爷糊墙的功夫真让我佩服,很是平整!爷爷先是把泥巴和牛屎混在一起,然后在里面夹碎稻草。混在一起之后,为了混合均匀,爷爷不怕脏的在牛粪上面踩来踩去。均匀以后就开始糊墙,这需要他用手。一位农民刻苦扎实的精神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放学回家看到土墙崭新了,糊的可真均匀,没有凸一块凹一块的。只需要隔一晚上,第二天白天就干了。黑色的应该就是牛屎,但丝毫不觉得脏,而且看上去没有灰尘,很干净的感觉! 叔叔的房里,都用报纸全贴了一遍,很是新鲜。尤其是新床上吊着红色的蚊帐,红色的蚊帐跟我们白色蚊帐不一样,像是彩虹倾泻下来。 我想,这都是为叔叔准备的么? 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有种说不出的嫉妒。我首先就感觉到这都是用钱换来的,而且是大把大把的钱,不知道爷爷还给我留的剩不剩? 幺叔的媳妇儿我见过,很漂亮!还没有正儿八经过门之前,来过我们家。她对这个家很满意,对叔叔很满意,想必对这个家的经济状况也满意。两位老人的服务态度自不必说,就连我也被奶奶警告过:“不许乱讲话嘢!” 但漂亮的她有个小缺点,她的一只手的小指断了,但也仅此而已。还听说她有学历,适合当老师。我们家的情况那个媒婆也告诉了对方,爷爷是林管站的人,属于“劲特儿”,幺叔他亲哥是村里电工,家里又做鞭炮生意;再加上爷爷在乡政府有拿嘀,而幺叔不打牌不喝酒,只抽哈烟,也不多讲话。最后,她满意! 她真的不坏,我真希望她细细的观察,别做梦,她就会发现叔叔不是白马王子。否则,就在结婚之前,就能避免这个家遭受惨重损失! 但没有用,因为的确是两位老人催促叔叔结婚的。就算这个媒婆不做这一单,另外也会有媒婆要干这事儿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个家要出事儿了。 她姓丁。丁女士在婚前充满幸福,她洋溢着笑容,充满自信。所以她没有对幺叔过多的审视,更没有现代女子的揣度和谨慎。我对她在我们家的记忆是结婚之后,而不是结婚前,因此很多信息其实是个媒婆在传递。 两位老人对女方家的要求就如同圣旨,而媒婆就像是传达圣旨的公公。 父亲的态度截然相反,他紧绷着脸,一双散发着憎恨目光的三角眼看着家里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我回到家,看着土墙屋的变化,好像没什么特别感觉,而奶奶反复叮嘱我:“以后你要叫新姑儿‘婶婶’,听见没?” “哦。”我回答。 反正无所谓了,看来以后家里要添一个人了。我心想,漂亮姐姐来了之后,奶奶的炮冲应该会清静些,再加上有个漂亮的人供我看……我当时想起了王老师,所以这样想感觉前景大好。 不过又听奶奶说道:“她当老师,教你读书,你就要听话!不搞……” 我又心想,莫非她又要管我,我心里又不乐意了。反正这个家从来由不得我,都是大人们争吵之后产生的结果。 就绪了,就等结婚,正儿八经的日子新娘子将过门。 “圣旨”又到!两位老人已经投送了无数本钱和期望了,都由不得收手了。我清清楚楚记得奶奶这样痛苦的问爷爷:“老倌子,屋里个儿没得钱嘚……咧去了一边肉,又要……咧一起托啊……咧那边托的信又讲嘀……” 爷爷低着头,也一幅难受的神色,但爷爷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铁了心就随他们,又像自我安慰,他摸了摸矮桩的头,说道:“这趟事过了,我的任务就叫做‘完成哒’!” 爷爷仿佛看到——只要这趟事一过,任务就完成了,小儿成家之后,就另有盼头,便如释重负一般。 我当时听到爷爷和奶奶的问答,就站在灶房屋门口。我真疑惑,奶奶话里的意思是家里已经见底了,所以才显得痛苦和为难。 但奶奶咨询爷爷仿佛不如不问,问了也没用,即起不到劝阻的作用也起不到参谋的作用。 女方那边的意思还要加!不然新姑娘就迎不过来,所以那边又传过来信息,如同“圣旨”,爷爷只好遵命。爷爷除了摸了摸头,总是用那句“叫做任务完成哒!”来宽慰自己之外,当过7年兵的老人别无良策。 但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奶奶在灶房屋里跺脚,喊道:“老倌子,老倌子!没得钱哒,啧啧,咧屋里呦,咧屋里什么都没得哒!” 奶奶当时忍住小声叫喊,焦急的跺脚,两手贴在大腿外侧,忍不住揪裤子两边。她真的舍不得家里的所有积蓄就这样跟抽水似的抽干! 我在外面听见了奶奶的叫喊,也很痛苦!只见爷爷走出来,他又是摸了摸头,说道:“咧趟事过身哒,就叫做任务完成哒!” 过日子的那天,好不热闹。塌子周围坐满了人,就连路上的班车也都请进来了,一辆还是两辆?记不清了。漂亮的花轿车都是几辆。从场面上来看,幺叔当时的婚礼规模,就是拿到今天来讲,都是非常隆重的。 我和堂弟在塌子里玩,塌子中间有鞭炮炸后剩下的渣沫儿,我和堂弟捡来玩。塌子周围坐满了大人们,椅子都坐成一圈儿。其中的大人们,如幺地地一脸笑,但我看见有人一脸不屑,有的人似乎在议论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穿了新衣,父亲在塌子里折腾着洗衣机。他对我说道:“弟儿,来,把衣脱了下来,给你洗下。” 我莫名其妙,怎么洗?洗了我怎么穿?而且我身上穿的就是一件新的。 他看我犹豫,继续说道:“来来,咧洗衣机可以脱水,不洗白不洗……” 我为了避免父亲生气,脱了那件新外套,递给他。他放进洗衣机里面,洗衣机里面不知是怎么个原理,按几下按钮就不用管了。 我在塌子里一个人玩了一会儿,父亲又喊道:“弟儿,好哒,来,穿起!” 我跑了过去,那件衣居然不是湿的,但也不是很干,我猜父亲是要试验下洗衣机的性能。我穿在身上,心想这很快就干了。我今天有个漂亮的任务,就是要和大人们去迎娶新娘,去新娘家里看看。 早上,有些冷,我们坐了一辆吉普车。经过县城,去四新岗。经过那里的街道,四新岗街道比柏枝台街道要繁华多了,跟县里差不多。过了四新岗街道,很快就进了屋场上。 新娘子的家里原来还是楼房,这里很热闹,看出这里的人也很团结。隔壁的平房好像也是她家。我们到了楼房堂屋里,堂屋里有火盆,几个妇女在烤火。我挨近火盆坐了下来,我坐在椅子上。 只一会儿,婶婶她走进来,她看见我,立马低下头来。她香喷喷的脸挨我挨的很近,她亲切的问我:“弟儿,你来哒!” 我紧张的说不出话,她仿佛在等我回应,可我都不敢看她。这样静默了一会儿后,我还是没吱声,于是她走向堂屋里面一扇门进去了。我这才敢抬起头来,看见坐在火坑边的妇人对我眨眨眼,看着我,有的一脸莫名其妙。 迎亲的队伍终于过来了,好像是迎亲的轿车在前。我们回来坐的吉普车在后。一直到下午时候,吉普车才到家。 我刚下车,我以为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但是一下车,我就看见老表们的眼神很不对劲,轻蔑的很明显! 他们蔑视我?这时候,妹妹走过来……记得妹妹把我叫到爷爷房间,就是牛棚旁边的土墙屋。 我敏感的发现枕头被窝底下的玩具没有了!妹妹很严肃的看着我,她告诉我:“哥,你是不是发现玩具没得哒?那是xx丽屋里的,人家已经拿走了。” 我羞愧不堪,妹妹很难受。原来,枕头被窝底下的玩具被亲戚老表们发现了,私自拿出来玩,结果肯定是被丽的哥哥弟弟看见了……好了,已经物归原主了。 我走进堂屋里,侧头看见幺叔房里光彩照人,我不敢进去,怕和漂亮女人对视。 奶奶发现我在堂屋里,她走了过来,她显得很谨慎,她塞给我10块钱,我接住,心想今天过节莫不是给我的? 不是,我想的美,奶奶很小声的叮嘱:“弟儿,这10块钱,等会儿婶婶给你塞茶,你喝完新姑儿茶之后,就要把钱塞进茶杯里,听到没?” 我不应。 “听话!”奶奶小声警告。 “哦。”我点点头答应,原来不是给我的。 之后,我鼓起勇气走进幺叔房里,靠门边坐下。婶婶看见了我,她娇滴滴的声音亲切的问我:“弟弟?” 我都不敢看她。 她对我说道:“弟弟,你等下,我在给你泡茶。” 她的声音很动听,与王老师不相上下。我就在门边等着,她在抽屉那里鼓捣了一会儿,客客气气的把一点什么端了过来。很小的一杯茶,我接了喝下去,很甜! 她走开了,我分两次喝完,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坐着。 她忙了一会儿走过来,问我:“好不好喝?” 我说:“好喝!” “我再给你泡。”她接了杯子。 我又喝了一杯,钱终于放在杯子里了。 第28章 怪不得她 有天傍晚,天还没黑,婶婶叫我过去。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好年轻,好柔软。她身穿红袍子,笑容满面,中国妇女的传统发型让她显得非常亲近! 我顺着她的意思往下坡走去,到公路上,又上坡,左边就是xx嫲嫲的屋了,右边是秋姐家的屋。我们走上去,秋姐家的堂屋门是敞开的。到秋姐家门口,我们人还在公路上,看见了父亲,父亲也看见了我们。 可是父亲的表情……猜父亲怎么个表情?他在秋姐家堂屋里,秋姐堂屋很大气,里面传来谷酒的香气。他站在里边,缩紧嘴巴,又缩的像个鸡屁股!再使劲儿往外挤,所以脸皮就被嘴巴向外拉直,狠狠的拉直,这双三角眼可想而知。 父亲就用这副表情给我做着暗示,意思是不要理她,不要和她亲近。 “弟儿!”他小声的向我警告,向我瞪着眼,并摇头。 我莫名其妙,他丝毫不考虑婶婶的感受。小孩子的精神意识也能察觉到还有个人在我旁边,她的感受很重要。 他又“弟儿!”小声的警告,又是摇头…… 傻子都能看明白,他这是不让我和婶婶待在一起。可问题是,为什么呢?明明婶婶那么亲切,那么漂亮,那么得体。婶婶当时什么感受,可想而知。 有天,下午放学回家了。婶婶每天就待在幺叔房里,她穿着漂亮的衣服,享受着新婚后的快乐!我没有看见过叔叔和她在一起,从来只看见她一个人在场。 她把我叫过去,喊我:“弟弟,过来玩!” 那声音像燕子儿,我过去了。 她坐在下边新的高低床上,我坐在上面那杆老床上。我屁股仅仅是靠着床上,床太高我坐不上去。我看她,她笑的像朵花儿,好看极了! 她说道:“弟弟,你们这儿有什么游戏?我们那儿有这种……”她说罢,用一只手在另一只手上面“切切切”,她欢快的说道:“搅包子搅包子切切切,搅包子搅包子捏捏捏……” 我倒觉得不是这种无聊的游戏打动了我,我可是男孩儿。只是我被她生动的情绪感染和打动了,所以也跟着很欢快的笑着。 她问:“你会么?” 我摇摇头,她仍然很兴奋!我有些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其实心里觉得不好玩,可是立马离开也不好。觉得留下来,就陪她逗,好像也没意思。 学习情况一切良好,唯一让我感到有压力的乘法口诀已经背诵流利了。王老师和我们如胶似漆,相濡以沫。 我放学回家做作业,搬了一把小椅子,然后再搬一把大椅子,把本子放在大椅子上,坐在小椅子上开始写作业。漂亮婶婶知道我回家了,她在幺叔房里喊我:“弟弟,把作业拿过来写,让我检查!” “不!”我回道,“我自己会写!”我补充的说道。 晚上,好像很晚了,声音不大,但我听见了。婶婶喊幺叔:“平儿……平儿……过来……”新娘子这是叫叔叔过去。这个声音奶奶后来在回忆中也提到过。 我的记忆中肯定了这个声音是婶婶唤叔叔。 实际上,叔叔没有和自己的合法妻子同过床,无论是晚上还是早上,我从未看见过幺叔和婶婶是睡一个床上的,从来没有。 早上起清早,准备去上学。路过幺叔屋里,我见到的是幺叔睡下边高低床上,婶婶睡上面那杆较高的老床上。幺叔睡觉有个特点,就是喜欢把被窝蒙住头,窝在被窝里面睡。婶婶一个人睡在上面床上,多半侧睡,面朝叔叔那边,记得好像头朝奶奶房间方向,也就是左侧卧。记得有时候是右侧卧。睡得靠外边,想必是方便看彩电。 在学校,一堂课下了,xx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狗叫声,学得像极了,惹得全班学生哈哈大笑!他自己也笑得嘿嘿自得其乐。 我仿佛学到了什么,回到家,书包一放,“啊!啊!啊!”也学狗叫,感觉像极了,像是小狗狗被踩到尾巴还是脚趾,疼的喊叫。 婶婶在房里听到了,“哈哈!”“弟弟回来哒学狗儿汪哦!” 奶奶听到了,吓到了,老人说道:“哎呀,咧是哪么嘀呀,撞斗鬼哒么?咧一多半回来路上撞到鬼了。” 爷爷到家了,奶奶和爷爷说明了情况,决定晚上“喊哈看多”。 到了晚上,奶奶叮嘱我:她喊一声,我就答应一声。 奶奶喊道:“弟儿,回来哦!”老人喊罢,一瓢水舀到桶里。 遵照她的吩咐,我只得回答她:“回来哒!” 她又重复之前的喊话和舀水的动作,我只得重复着回答。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我又气、又好笑,什么“撞到鬼了?”明明就是我学着好玩嘛!她还在喊,我困了,不答应了。心想,自己不答应了,奶奶就应该会停下的。 谁知奶奶咆哮道:“人家喊哈你,你就答应哈!” 我听了,侧睡在父亲的床上,卯足了力气,一声不耐烦的喊道:“回来哒啊!” 我讨厌迷信!在幼儿园的《思想品德》书本上,就写着“相信科学,反对迷信。” 我是记住了的。我不知道菩萨究竟有什么好,惹得爷爷奶奶如此尊敬。 有一回放学回家,照常搬椅子写作业。 婶婶我猜她应该是一个人无聊得没意思。我从未看见过幺叔和婶婶在一起说过话,更谈不上亲热。妹妹又每天像个仆役似的给奶奶做下把手,不停的被奶奶呼来唤去,被老人家训骂着。新娘子一个人天天怎么过?看电视,那时候电视白天很少有台的。 记得她有一回给我讲解那台彩电的高级之处,可以自动关,有遥控……等等。她也没出去和爷爷幺叔干农活,就一个人在家陪奶奶。那时候奶奶也每天在家,没出去。 婶婶要我把作业搬到她那里去,而且听她的语气有些严肃了。 奶奶听见了,催促我:“弟儿,听到没吆!” 我开始不理,后来不耐烦,再被奶奶催促,我气得站起来,用力把椅子一掀! 椅子倒在地上“啪”的一声,婶婶就不做声了。 奶奶骂道:“咧吆,咧只他老家伙回来哒就把他有整!” 嗲嗲不提父亲还可,一提父亲,我更是气的要哭了,十分的恼恨!本来是逃到爷爷床上的,还不是被父亲强迫着回到他床上了。谁又知道我的苦楚?! 晚上,天黑了,爷爷和幺叔从田地里回来。奶奶小声告诉爷爷:“小云赌气了,睡待床上嘀,喊她起来吃饭也不……” 我到灶房屋里,奶奶眼睛瞪着我,她说:“就弟儿,咧今儿就是弟儿搭椅子!” 我走到幺叔房里,看婶婶。婶婶侧睡着,头朝堂屋那边,面色很悲伤,有泪痕。 她对我说道:“弟弟,你吃饭,婶婶不饿。婶婶再也不检查你的作业了,啊?” 她说罢,抽噎着。家里阴郁的气氛让人难受!我也没想到会把她气哭了,幺叔就像颗芋头。 二年级第一学期结束,幸福的结束!要过年了,《三国演义》仍然是爷爷的最爱。 有天晚上,我和爷爷从伯伯家里回来,路过东流嘎那条公路上。只听得下边家户人家传来:“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转头空……” 电视机声音放得很大,爷爷跟着唱道:“……浪花淘尽英雄是非转头空……” 爷爷接着说道:“快走,电视开始哒!” 他开始快步行军,我居然跟不上了。就小跑着跟着爷爷,拉着他的手。结果累了,我干脆双手吊在他胳膊上,这样他也走不快了。如今想起来……哈哈! 幺叔房里的彩电放出来的《三国演义》画面不一样,很好看,很大气,人物色彩更加漂亮。黑白电视机白天在堂屋里,来客人了可以看,到了晚上就搬到父亲房里。爷爷对电视里面的情节很是投入,关羽的戏份他很重视。后来,他热爱的角色关羽刘备诸葛亮等人挨个死去……爷爷在电视机前以泪相送。 记得有个情节,骂死王朗,奶奶晚上看过之后,看的哈哈大笑! 白天,伯伯来拜年,电视里面照样两集《三国演义》重播。那王朗开始“神文圣武、席卷八荒……岂不美哉?” 奶奶:“哎咦、哎咦!” 伯伯觉得奶奶好笑。 接着诸葛亮开始反骂:“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枉活七十有六……” 奶奶像是在电视机外面旁白:“快了、快了!说他冤枉活了那么大年纪。” 电视机里面,诸葛亮得理不饶人,接着骂道:“……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白胡子的王朗“啊!”的一声从马上栽下来,想站起来,谁知马脚踩到他衣袖了。 奶奶:“哈哈!”“把人骂死都,咧而今演嘀好戏哦!” 伯伯说道:“我们妈哦!” 我听见奶奶的笑,那种能把人骂死的表情,我有些恶心。 白天,爷爷走回家,快上坡了。他听见下面初哥说道:“他硬要强天理背人情行事……”爷爷听到了,侧过头对他说道:“你晓得么嘚呦?您晓得么嘚呦!” “我哪早不到喂!”初哥不服。 奶奶在上面听到了,小声问爷爷:“老倌子,您两个这么多年来没讲话哒,咧哪么还争起来嘚?” 爷爷走上坡,没回奶奶的话。 诸葛亮躺在病床上,嘴里想说什么,但只有嘴唇微动而已。电视里诸葛亮回忆起来,自己年轻力壮时候和刘备打江山,只见战马奔腾……旌旗招展……真是铁马金戈,指挥如意,仿佛激情燃烧的岁月都浮现在眼前。 去伯伯家里走人家,我先前就去了,伯伯在我们家里落屋了然后我跟着去的。 早上醒来很舒服,我们站在屋檐下,伯伯和龙哥哥比我先起来。伯伯拿了一把洋锹,掀起屋檐雨水沟里的杂草,然后倒掉。表哥站在屋檐下,看见了,问道:“掀那个干嘛?” 伯伯回答:“今天兄儿和他媳妇儿来嘀,我掀光及些!” 表哥不屑,说道:“嗯,还那么……” 幺叔和婶婶来到表哥家里,妹妹和爸爸也来了,幺叔看打牌,婶婶就摸着妹妹的手。 幺叔根本不会打牌,装作正儿八经的看。婶婶没办法,不拉住妹妹摸她,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该玩什么?幺叔像不理她似的。 后来,我们又去叶伯伯家里做客。同样如此,幺叔看打牌。婶婶坐在幺叔旁边,幺叔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老婆这里。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婶婶无聊极了,她又是拉住妹妹的手不放,妹妹有点儿想挣扎,想必手被摸久了也要换个玩法。不过妹妹可无无不可。 我是个很不懂事的,偏偏这时候一个劲儿的喊妹妹:“妹妹,来玩!” 喊不来,我走过来看,只见婶婶拉住妹妹的手,她哄妹妹:“和婶婶聊天……” 有天晚上,我睡在父亲床上看电视,父亲还没回来。我看见婶婶的房里“噗”的一声,一阵强光,竟起电火了!但很快就熄了,屋里满屋子的烟,原来是插座板烧了。婶婶“啊!”的一声,吓了一跳!但她惊讶声中尚带着欢笑,婶婶惊慌未定,喘着气,她的声音动听极了。 她的声音我没有听出抱怨,真的,直到那时候我相信她还在给这个家机会。 这个年彻底过去了之后,我已经上学了。 放假,同爷爷叔叔一起去地里。我听见奶奶小声说道:“我要在屋里,她咧不一或。” 果然,有一天,发现她走了。 她回娘家了,不来这个家了,她受够了。 笔者言:因为叔叔的这场婚礼,说我们家因此倾家荡产都不为过,但这怪不得她,因为这是一场典型的包办婚姻。 第29章 变故 奶奶发怒,问道:“xxx还没回来,平儿去接她!” 后来叔叔去接婶婶,没接回来。 经过一段时间,奶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她亲自出马。 结果也失败了。 奶奶回来后,说道:“她在屋檐下择菜,我就想帮她择。她一只手就把菜放在膝盖上一掐,她不要我帮她择嘢,不张我……” 斡旋了好多次,没有结果。 后来,听见奶奶喊道:“要离婚哪!咧老子嘀钱要——要回来!” 我已经高高兴兴上学去了,认认真真的听课,但家里已经开庭上法院了。 很晚,奶奶乘县里伯伯的车回来,车到了公路上。我在房里就听见“呕!”“呕!”的呕吐声,仿佛肠子都要翻出来了。这是奶奶不能坐车发出来的痛苦。 奶奶回到家,她心中的愤怒没有因为自身痛苦而变得软弱。我听见大人说道:“把妈扶待椅子高头……”家里忙碌着,父亲也落屋了。 奶奶喊道:“人不来,就把钱还我!咧……咧……呕!快两万块钱哒哦!呕!”奶奶边吐边喊,边喊边吐。 就这样,很有几个晚上,奶奶拼命似的…… 听见县里伯伯送奶奶下车然后说道:“要妈妈不吵……”这是对父亲或者叔叔说的,可见,奶奶定是在法院里破口大骂了。她不甘心哪! 许久后,某天晚上,火坑摆在堂屋大门的角落里。这晚父亲没在家,爷爷奶奶还有叔叔,我,四个人坐在火坑边。爷爷一脸的难受,老人淳厚的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诉说着什么。可话又憋在心里,吐不出来,吐出来也没用。从此以后,爷爷就这个表情了。 奶奶看上去疲惫不堪,头侧靠在大门框上,她很小的声音说道:“这个家就么完蛋哒。”又问:“咧……哪么判嘀?” 奶奶半闭着眼睛,仿佛奄奄一息,她声音微弱,显得很痛苦。 幺叔的表情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始终坦然自若,就像家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许久,爷爷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的字是打印出来的,被我看见了。 我抢了过来,不等谁吩咐,就阅读了起来。因为我要在爷爷面前显摆,他的孙子能不看拼音也能读过一篇文章了。 我读到:“……6000元……电视机、洗衣机归……” 爷爷对我嚷道:“轮么嘚!” 我吓了一跳,胸中剧痛!我把纸递还给了爷爷,站起身来,捂住胸口,回到父亲房里。睡在上头床上。 我上了床,头睡在靠堂屋这头,妹妹睡在那头。我忍住哭,可忍不住胸中巨大的悲痛,我实在忍不住抽噎,泪水不哭而流,伤心极了! 从小到现在,爷爷没有对我这么凶过。他头一回对自己的孙子这么不客气。我没有读完那篇文字,但读到了“6”,加上后面的0,就知道不是一点点钱。而洗衣机、彩电什么的,归我们。这农村要这些高级玩意有什么用?那么多钱,就要不回来了。 意思我已经读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爷爷最疼爱的是叔叔。他怎么舍得给幺叔的婚礼花那么多钱?给我买衣服、买书、买玩具,能买多少了?我心中痛苦。 自此以后,我忍不住对爷爷产生不满和怨恨。从此,家里唯一和谐的两个人,我和爷爷,这唯一亲爱的两人之间产生了裂痕。 爷爷干完农活回来,回来上坡的路上,他背着撬或扛着锄头,或者扛着犁拉着牛,脸上衰老了好多。眼神中已不见昔日的光彩,还不如那头公牛的表情丰富。 奶奶对我说道:“爷爷没嘚钱哒,哦?不赶场。” 这还用得着她叮嘱?我突然像是醒事了好多岁,没有再跟爷爷的屁股赶场去了,没有找爷爷要钱了。身上穿的这件夹衣,一直穿到五年级。从此以后,苦恼加倍如影随形。 父亲把高低床抬了过来,说道:“反正是 爷爷的钱买来的,不睡白不睡!” 有天晚上,父亲又把那个彩电搬过来,他说:“不看白不看……” 父亲执拗的要这样折腾。晚上我被吵醒了,当时睡在下头床上靠房门口那头。我 迫不得已睁开迷糊的眼睛。突然,我吓得哇哇大哭! 父亲奔过来,把我扶起来。我用手指着前面,说道:“在那里,在那里!”幻象产生了,幻象产生了,一阵一阵袭来的恐惧感要把我的身心撕裂。 奶奶在白天,可以说没命的号丧!反正都一样,没出事儿之前也是破口大骂;出事儿了之后变本加厉的号丧。可我清楚,家里真的没钱了,老底子都没了。爷爷沮丧,父亲和奶奶变本加厉,这个家完全冰雪世界。 奶奶骂道:“下边的幺地地,就讲嘀平儿不会结的婚……”她又自顾自的号道:“晚上,就听见小x喊平儿‘平儿?过来呀!你过来……’他不!他要一个人蒙着脑壳哒睡!” 这老妇人破口大骂从来不讲究别人是否听见,她简直故意要大声的,因为她要出气。她就是要让所有人听见,听见她的冤屈,比起以往,破口大骂更是变本加厉。 此家之败,非我之罪也。 她快骂疯了,一边搓洗一边张开大嘴喊道:“xxx听讲嘀……又听讲嘀……” 写这篇今天是3月2日,上个星期吧,我问过爸爸:“幺叔结婚那年是几时?” 他也忘记了。1年级太早,4年级太晚,那就在2、3年级了。我选择2年级,因为家里“竹篮打水一场空(奶奶的原话)”,奶奶的号丧登峰造极,其功力之深厚达到顶峰,所以我渴望逃到学校里去。这种鲜明的感觉尤为明显,那就应该是王老师在的时候。 那时候是1995年,就算是1万块钱吧,这是个什么慨念?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张纸上写的是6000元钱,而家用电器和排场所耗费的应该是超过了这个数。这还不包括“圣旨”的其他内容。 我从奶奶口中多多少少听了些,奶奶在之后的几年里都还在悲痛欲绝,还在破口大骂。 她会边骂边算账,如:“嘞……我算把您听……咧就一万多了……咧……两万哒……已经超过两万哒!”就算是楼房修了之后,她当时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沉浸于痛苦回忆中,自顾自的一个劲儿算经济账。我如何肯忘记! 我就折半1万是有的。如此庞大费用?爷爷到底有多么糊涂!这位当了7年志愿兵还是排长职务的军人,他就没学决策事务,不会治家理财。 放学回家后,或者周日在家,奶奶哀嚎:“一点一点的攒……细细末末的攒……面都不舍得买来吃……” 奶奶痛骂叔叔,叔叔的吼声总是理直气壮,他如是反过来吼奶奶:“是您要我结婚嘀他!我要结婚嘀么?”声音同样洪亮,保证邻居和路人都听得见。 由于奶奶需要加倍出气,妹妹的处境从难过到更加难过。妹妹的哭声和奶奶咬牙切齿的恶骂声混杂在一起,这是我们这个家独具规模的特色。我不知道邻居们什么感觉?我猜,幸灾乐祸的有、被吵的很烦的有、当是听戏的有,没采访过。 后来,幺叔用录音机放音乐,放的是邓丽君或者韩宝仪或其他女歌手的歌曲,很动听,很甜蜜!这简直是对奶奶的讥笑,不过我喜欢,我会竖起耳朵听,让自己的身心获得不一样的内容。 悲苦的爷爷不仅加倍劳作,更是愁眉苦脸。父亲根本不落屋,落屋我更害怕。奶奶边骂边算账,幺叔的状态和婚前一模一样。听说小幺的处境也不妙。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家的家底子还没有翻转来,家里依然是酒肉飘香啊!只是略为减少而已。我猜我们家的啤酒瓶盖和倒出去的肉骨头应该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父亲的生活水平没有降低,君健烟如他自己所说:“一天一包呗儿烟哪。” 来客了,还是要招待的招待,爷爷照样安顿鱼肉,奶奶负责供应鸡蛋,通共只少了爷爷林管站的人。 我彻底被父亲剥夺了去爷爷床上的恳求,而他自己像是“卯起哒”,开始变本加厉。 第30章 王老师和全班学生的泪水 早上,父亲折腾“怪方”,他先是在塌子里,就是我们偏屋那边前面,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坑不深,但很齐整。然后挑水在里面,用锄头和泥巴,搞的像块水稻田。 他真的在里面播种,育苗了。砍了些竹子削成篾片,插在两端,上面盖了一层薄膜保持温度。这种在自己家塌子里育苗的创举就这么一次。 他有时候挑一担粪水去泼池塘里,我就跟着去了。那池塘里面的鱼竟是有趣,父亲的粪桶只要弄得响,小鱼们纷纷冒出头来。它们张着嘴,一张一合,十分精神!原来水里的鱼也跟鸡儿一样,喂食一唤就来了。 有一次,去池塘里,走进枝桠崩里面,想必我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她们,听见荷叶崩旁边“咚咚”、“嘿嘿”的声音。走进池塘,父亲猜是兰,说道:“x兰,是不是你啊?又在扯莲子不!” 兰径直往她家里藏起来了。 父亲很小气的,池塘有一回放水,快放干了。x妹发现了一条红色的鲫鱼,她欢喜的笑着拿起来,然后跑到自己家里归为己有了。 被我看见了,我告诉父亲。父亲在池塘里,结果父亲很沉着脸,叫道:“x妹,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鱼啊?拿来!” xx嫲嫲听到了,叫她女儿把鱼还回来,x妹不应。她喜欢那条红色的鲫鱼,又不大,很小的一条。 我不是担心损失一条小鲫鱼,我是担心父亲的执拗。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他了。父亲阴沉着脸,人家拿了一条鲫鱼,仿佛要了他的半条命,我就不该说。 父亲果然提高嗓音催促道:“x妹,把鱼拿来没有!” 彤香妈妈在塌子里,尴尬的眨眨眼,侧头朝屋里喊道:“丫头,你拿了人家的鱼快还回去!” x妹不得已,很不高兴的把那条红色鲫鱼又还回来了,重新放回池塘里。她转头嘟噜道:“小气死哒!” 学校中午,操场上吹很大的风,他们想必从公路店里买来的风筝,好多学生一起放风筝。不算太高,但空中好多好多小风筝,王老师和那些学生们玩的一包子劲儿。我没有风筝,也没钱去买,所以很无聊。一个人好没意思,就在教室前面走过来、走过去。 家里小幺来过一次,但很快就走了,留下慧儿在家里。我感到很高兴,仿佛多了一个玩伴。妹妹很木讷,长年累月被奶奶打骂的几乎失去了孩子气。慧儿很活泼。奶奶不排斥慧儿,相比妹妹显得仁慈多了。但奶奶因为小女儿的不告而别,怒不可遏,她破口大骂,边搓洗衣服边破口大骂。反正就是些难听的话了,骂个不停,骂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们的童年总是要蒙上她老人家破口大骂的阴影。 我们兄妹也有和慧儿不高兴的时候。慧儿时常一个人站在堂屋前面的屋檐下,看着公路上,她微笑着,仿佛她妈妈随时都会回来看她似的。 不过还真是。有一天,阴天,她直直的看着公路上,突然两小腿车水般的奔下去,她喊道:“妈妈!” 我和妹妹一瞧,还真是!果然,小幺从前面那趟班车上下来了,和她娃走上了坡,上来了。我和妹妹都看傻眼了。 “她是怎么知道她妈妈会从班车上下来的?”我问妹妹。 妹妹说道:“哪个晓得她?” 小幺问了问奶奶和爸爸、爷爷他们在不在?我说:“不在。” 之后,小幺只打了个点,小幺独自叮嘱慧儿,又警告了我和妹妹:“不欺负她嘢!”然后就独自去了。 奶奶回家后,听说小幺回来过,老妪的炮冲又点燃了: “……你咧就把娃儿丢待屋里哒,磨我!你要走,把娃儿带起走不得啊!……”她就骂。“死”字有时候音拖好长,显得愤怒已极,怒不可遏。 自从叔叔的婚姻告吹,家里的财政彻底付诸东流,我也就彻底被父亲剥夺了和爷爷一块睡的权益。而我和爷爷之间也起了鸿沟。 慧儿睡在爷爷的床上,慧儿喜欢半夜尿床。爷爷没说什么,奶奶多次叮嘱她:“晚上又不和外公划船,睡着别动!咧洗铺睡没太阳!”其实,奶奶是很喜欢慧儿的,比起我和妹妹挨的骂来,她要轻微的多。 还是待在学校里的日子好过些,想象着妹妹每天在家忍受着奶奶的辱骂,我真感觉自己像个大学生了。 王老师教我们唱歌,唱: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的国家人民地位高……” 又唱:“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被这些歌曲熏染了,我的情操老早就被培养起来了。我那时候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非常伟大的国家里,而我的国家从前饱受欺侮,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拯救了这个国家,而且拯救了所有的穷人。 放学回去的路上,想到这些,我就忍俊不禁欢呼起来:“哦!哦!” 我背着书包欢快的奔跑着,我长大了也要像红军一样打敌人,保卫祖国!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烈的光荣传统……” 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这样的情怀小时候就确立了。书上写的是对的,违背书上写的多半是错的。对的就要尊崇,错的就要像敌人那样予以鄙视,或者消灭。 教科书上的就是对的,这影响了我的一生。 我倒不是盲从,因为社会都能按照书本上所写的那样,那么我生存的这个社会就是美好的,我来到的人间就是美好的。这个基本的取舍,决定了作者有着终生矢志不渝的目标和价值判断。 王老师也有生气发飙的时候,真是难得一见,不过也就那一次。她教我们音乐课,她会弹风琴,我真羡慕她!她决定用风琴教我们唱歌,她告诉我们节拍。 问题是,我们哪里会什么“节拍”?听都听不懂。那“八拍”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半拍,好神秘的东西。 她咆哮道:“您唱哈!” 全班“嗡”了一下,就没动静了。她的意思我还是明白,就是像放音乐一样,一阵乐器过后然后就是人唱,唱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乐器,这样配合。 可问题是,我压根儿就搞不明白:什么时候该唱,什么时候轮到乐器奏?(我今天也没搞明白) 王老师的咆哮让人不可思议,我又生怕回到从前。渐渐地,我不行了,脑袋麻了,呼吸也微弱,忍住胸膛的起伏,小心翼翼的呼吸,连小心脏也受到了惊吓,躲在胸膛里面不敢大意。 她把音乐本往风琴上一“啪!”鼓着眼睛,斜视我们。她仿佛使劲儿压下火,故作温柔的说道:“再来……” 她开始弹了,脚板踏着风琴,“噔……噔……” 我想,要是让我们就这样听她弹就好了。 还是没反应。 “您唱哈!” 她喊起来的声音又尖又厉,我真怕,女子温柔的时候声音十分悦耳,尖叫起来怒吼的时候让人胆战心惊。 但她洁白的牙齿,还是很美丽的。我真不愿看到她生气,就仿佛害怕爷爷生气一样。班上的学生都傻眼了,我估计大家都急了,可不知所措。症结点不是我们不肯开腔,而是不知道开腔的节点,早了要被骂,晚了也要被骂,不会跟着乐器一起唱歌的,我们不懂。 不知道王老师折腾了多久,反正二年级就那一节课有些恐怖。 王老师叮嘱过,她在黑板上写字,能看到背后的学生谁不听话、乱动。结果她转过头来,抓住了xx,于是找了卷透明胶布,贴上xx的嘴巴。 她真能从黑板上看到我们的动静? 有次上课,我趁她在黑板上写字,我站起身来趴在桌子上刚要坐下去,她迅速的转过头来,抓了个正着。她说道:“就那姿势不许动!” 结果,我就那姿势保持了一节课。 xx有一回就惨了!我记不起他犯了什么错误,他被老师罚站在讲台旁边,靠着墙,老师命令我们:“每人在他脸上刮一下,看他羞不羞?” 一开始,好多学生不敢刮,或者只是轻轻碰一下,或者压根就没碰到。但王老师非要刮到不可。结果,全班三十多根小手指,就依次在xx那显瘦的脸颊上刮了一下。可怜的xx,泪水涟涟! 校长有点凶,他有次开会,一个人站在花池子上边,我们学生规规矩矩站队站在下边。他背着两只手,看我们的眼神从上往下,俯视我们。 我希望以后就是王老师带我们往三年级、四年级、最好五年级、六年级……一直带下去。我们永远在一起。 王老师想必是执行上面领导的规定,所以在课堂上吩咐我们要在学校里搭餐。 试想,农村,家都又近,有多少谷子多少钱粮上缴给学校?所以不是学生不肯,实在为难人。我估计是校长整理出来的方案,他规定以后学校不许送饭和回家吃饭,中午必须都搭餐在学校。 结果,我就不敢回家吃饭了。曾经,中午油菜花儿开,记得吃完了中饭就和同村的她们一起去学校,体会小时候边走边玩的乐趣。就这样被校长一声令下,中午回家的乐趣就到此为止。 很多学生选择包饭去学校,我也是,但也有很多学生的妈妈中午来学校送饭。校长不许学生去铁门那里。但是在厕所那里有一段围墙,通水沟那里还有个洞。朱家浜的家长就把饭从那个洞里递进来。 xx的妈妈是从那里给自己的孩子递的饭,结果想必是被谁发现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反正王老师说了什么……xx的妈妈和王老师中午大吵了一架。 很明显,王老师被骂惨了。 总体上,王老师在广大学生心目中有着一般老师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学生们很需要她,大家都很听她的话。 在吵完架的当天下午,老师迟迟没来上课。我们心里犯嘀咕:“千万别不来了!” 每个学生心里都需要她,班上每个学生心里都在担忧——希望她快来!好多学生忍不住去校长办公室那里,打听情况。 过了许久,她终于走进来了。只是,她红红的眼睛,进了教室仍然抽噎着。可惜她没有照常上课,我们雅雀无声,所有的学生都规规矩矩的背着两只手。 一会儿后,她低着头在位子走廊里走着。她的声音有些抽噎,抽噎又终于变成了哭泣。 她说道:“同学们,老师对不起你们,是老师不对,老师不该不允许你们的爸妈送饭吃。以后老师不管了,你们都要吃的饱饱的啊……” 我侧头看王老师,她红扑扑的脸,眼睛都哭肿了。又看看xx,他满脸通红,坐在位子上如同犯了大错一般。 王老师沿着位子走了一圈,继续说道:“老师走了,以后会有更好的老师来带你们。” 一听说:“老师要走了……”我胸中一震。不,应该是全班学生都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全班学生“啊”的一声,很快就变成集体抽噎、集体在哭泣。 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先站起来,她对老师说道:“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开小差了,我保证以后会认真听讲……求您别走!” 全班同学哭的更加伤心了,教室里面已是一片哭声。 进老师站在门口瞧了瞧,然后走了。 那名学生感人肺腑的道歉,她试图挽留老师,引起了连锁反应。又有一名学生站起来,他说道:“老师,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读书,求您不要走!” 又一名学生站了起来,说道:“老师求您别走……” 又一名…… 全班学生都自发的站起来。先从里面那条位子开始,xx也站起来,哭着给老师道歉,求她留下来。 到了中间那一条,xx站起来跟老师说道:“老师,我以后一定会认认真真学习,您不走哒!” 然后是xx,然后是xx,然后是xx。就这样,快轮到我了。 当时我坐在靠教室外面的那一排。我紧张,我根本没有道歉的经验,我紧张的发抖。我的喉喽里哽咽了,屁股粑在位子上,拔不起来了。 终于到我前面了,前面两个学生丝毫不犹豫的站起来。他们给老师道歉,那么的诚恳!我的屁股像是沾了胶水,整个人不动,直直的看着前面,像是木了。 我后面的学生用手指戳了戳我,后颈被人戳是有感觉的,可是腿抬不起来。 后面的同学自主的站起来,说道:“老师我再也不淘气哒,以后好好读书、好好学习……”语气那么诚恳,那么动人,没有丝毫犹豫。 我听到背后有声音喊我: “姚焕霓?你!你还没有给老师道歉!快给老师说‘对不起’!” 声音很小,同学们在谴责我了。 “姚焕霓?”是xx在喊我,“快给老师道歉!”她的声音很温柔。 “姚焕霓,你是那么嘀嘚!”这是xx的声音,有警告的意味。 后脖子被道完歉的学生用手指戳了好几下。我终于鼓起勇气,拔起屁股,使劲儿提起大腿,站起身来,低着头说道: “老师,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要更加努力学习!您别走……” 我坐了下来,像是任务完成。可那三个字“您别走”却是发自肺腑!我坐在位子上也哭了起来。 大家都表达了对王老师的由衷挽留之情,大家又看了看xx。xx通红着脸,又再次站了起来,哭着说道:“老师,我错了!是我妈妈不对,求您别走了!”他圆圆的眼睛滚出的泪水,离他这么远都能感觉好烫。 老师擦了擦眼泪,她自己也哭了,整个班级里一片哭声。 老师最后用手捂住脸,抽噎着走了出去。我们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全班学生都站起身来追过去。我吓得不动了,屁股又黏住了,腿也动不了。我傻了,难道她就真的这么走了么?我感觉自己根本没法左右周围的人,没法决定周围会发生什么,好像美好的东西都会轻而易举的离我而去。自己就像浪里的小虫子,被风吹浪打。 我没有莫泊桑那样的神来之笔,对于王老师的来、去,都感觉写下来欠缺浑厚的写作功底。如果莫泊桑写同样的事情,就会把一个学生、许多学生对老师的敬爱、需要,和依恋之情,淋漓尽致的写下来。 我们多么需要一位亲切和蔼的老师,哪怕她有不对之处。 一名教师,我想首先重要的不是授课艺术,而是对学生的亲和力。有谁知道在烈日下,学生们为了挽留一位他们热爱的教师,有着怎样发自内心的情感? 王老师走后,大概离二年级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没有老师管我们,或者进老师偶尔进来看一下,我们没有不自觉,全班学生只有一个信念:等王老师回来,一直等到二年级期末考试发试卷那天,也没能等到她回来。 第31章 上三年级 王老师走了,教室里已经没有老师带我们了。只是进老师偶尔进来看下,我们非常自觉,我们自信有这样一种可能:只要我们自觉表现好,王老师她会回来的。 这时候有没有老师进来监督都一样,实践证明:全班学生是可以不需要老师监督的。 每节课我们都在认认真真自习做作业,没有打闹、没有嘻哈,有的抬起头来,看看讲台上,仿佛期盼她回来,有的看看窗外,那种期盼的眼神我至今回忆起来很有感触。 我们终于还是没能等到王老师回来,到期末考试了。但愿三年级她能来,我心想。 考试过后,就是暑假。 暑假里,我吃到了一只螃蟹,那是我在爷爷耕的水稻田里发现的。我觉得每到夏天,总有一只螃蟹应该被我烧来吃掉。我会记住是什么时候,吃了一只还是两只。我不玩水,不是大人需要或者放牛,我压根就不出门,呆呆的看着火辣辣的外面。 我在夏天想冬天,又在冬天想夏天。苦闷的心情思索着为什么?但是思索需要材料,一处草丛我都很喜欢,草丛也能给我带来灵感。 我看见妹妹就感觉放松,没有恐惧感。奶奶一直支配她的童年,吩咐她和肆意的辱骂她。 只有等妹妹消停些了,我才方便欺负她。可这丫头不一定会来房里,妹妹不知道该藏在哪儿?灶房屋里有奶奶,爸爸房里有哥哥,幺叔房里有幺叔,个个都要欺负她。她能怎么办? 她还没来,我忍不住了,索性去找她。她应该是有意避开我,等我去幺叔房里,她又拿着扫把在屋檐下扫地。等我绕道堂屋到屋檐下,好奇怪,她又到了幺叔房里。等我再偷偷去幺叔房里,她就到了灶房屋里。 我计划背后偷袭她。等我蹑手蹑脚走到屋檐下,她又到了幺叔房里。我从后面跟上,她一只眼睛像是《人与自然》里面的鹿瞥见了我,拿着扫把又去了灶房屋里。灶房屋里有奶奶关键是。 我在后面嘿嘿的笑着!怕被奶奶听见,灶房屋里遇见奶奶,奶奶冲我骂道:“咧只他老家伙就把她有,!跟都我搞事!” 我一听说“要搞事”,就赶紧逃回了自家房里,不出来了。 我家的古牛除了爷爷使用,还有打米厂的xx,赖子伯伯也借用。有一回早上放牛,准备回家,xx来到田埂上给了我两个梨子,我放开牛绳给他拉走了。 爷爷很心疼牛,认为牛也太累了。所以赖子伯伯来拉牛,他和奶奶会说话。我问奶奶:“为什么赖子伯伯来拉牛爷爷会说话?” 奶奶小声回答:“人家来拉牛给了钱的,他就没给钱,又没看过牛。” 弟儿很自由,基本上是不看牛的,他家也没喂牛。情理上我觉得,堂姐的父亲一人带两个孩子,多半时间在玉子板厂里打短工,以供养堂弟的吃穿用度和学费。所以没有父亲那样的潇洒和体面,爷爷怎好为了几亩田要他牛钱? 我几乎是没有看见父亲扛过犁。 暑假,放牛这活儿我少不了。放那牛真不轻松,牛在小的时候我们放它,它那时候牛角还小,所以也可爱。谁知道长大了就大不同了。 还记得在后面空地上,我和妹妹还有慧儿一块玩,那牛安安静静的吃草。只是它移动到我们身边的时候,那牛头才冲过来。我们赶紧跑开,它像是逗我们玩。空地草坪上低头看上去像广袤的草原一般。 可后来,牛大些了,就不那么可爱了。这头公牛开始牵它出去,它不吃草,又蹦又跳,十分欢快像只青蛙!应该是一身牛力气没处宣泄,它一路奔到后面台沟里。开始用牛头与地面搏斗,它喜欢这样。要是看见其他的牛,哪怕很远,都会引起它的高度重视。 所以直到天快黑了,也没吃饱。没吃饱,我就会挨骂。天快黑了,根本拉它不动,它又十分认真的吃草了。这时候,它的牛嘴恨不得扎到土壤里,把矮草连根抹了。它的嘴就像“理发匠”用的那把剃头的玩意儿,把路边地面上的草剃过去一样的。看着它肥厚的嘴巴贴着地面抹动,又觉得它很可爱。 它爱吃巴茅叶儿,那种能划破手指的像把剑的绿叶儿,是它的最爱。 这时候它把头抬起吃巴茅叶儿,雄壮的脖子显得这头牛很伟岸,圆圆大大的牛眼睛透漏着对生活的热爱! 后面的空地上,有一种矮草,叶子很小,但是根茎像藤一样挨着地面延伸一段距离。把这种草扯起来,多扯些,攒成一把,用来逗牛,牛嘴巴就会亲过来,它会跟着你走。小时候在空地上放牛以此取乐,牛大了之后,用这种方法就得小心些,毕竟牛冲过来可不是玩的。 天快黑了,牛鼻子硬是拉都拉不动,可我饿了。 牛肚子还没吃饱。回到家,奶奶一看,说道:“牛今儿没吃饱,咧么狠嘀功夫,没吃饱就没力气搞事!” 所以看牛仿佛有压力似的,牛没吃饱爷爷也会不高兴。不过还是看牛的好,因为这样奶奶开骂我就听不见了。不放牛在家的日子更难过,妹妹的处境说明了这点。 晚上睡不好。 一清早,估计天还不亮或者蒙蒙亮,爷爷就喊道:“弟儿,看牛啼!”爷爷一天唯此一喊。我不肯起来,爷爷和奶奶就会喊不停。我只得起来,一屁股坐在屋檐地低下。 奶奶说道:“你咧就跟都爷爷转嘀。” 爷爷每天起清早也喜欢坐在盖檐下,而且是地底下。爷俩个相同,都不爱早上坐椅子,估计是地底下凉快。爷爷抽支烟,再去忙活,这习惯老人一生未变。 父亲也有落屋的时候,他穿着白褂子,戴着手表去田里,白褂子上头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钱。说到手表爷爷也有,爷爷的是机械表,定期要去调试的。父亲的表是装电池的指针表,父亲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嘚瑟他的手表。 开学了,父亲对我说道:“你不需要交学费,我和进老师讲好了的,抵电费。你不讲啊?” “哦。”我答应,从来就没讲过。 父亲对我的学习有重视的一面,那时候有一种口服液,很甜,我记得是喝过两盒还是三盒?不是加在一起喝的,而是之前喝过一回,后来不知道哪个学期又喝过一回。父亲说喝了能变聪明些的。我想在农村,能用药剂补充脑力,我所知的就我一个。我是没有带着去学校喝的,反正喝下去很甜,更甜的是被关心的味道。 那时候,我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一阵恶梦醒后,往脖子那里一摸,记得像是右侧上方位置,竟肿了!而且肿的很大。是父亲带我去中药诊所那里贴了膏药,然后慢慢消退。 至于学校要求打针什么的,从来没有耽误过,就在木马组上面路边那户人家里打的。我不怕打针,因为这针打进去以后,能防止某种病症的入侵,保障自己健康成长。 过完暑假,又要开始上学了。 走进教室,我们终究还是没能等来王老师。不过进老师一走进教室很喜欢我们,对我们非常欢喜,我们也报之以欢笑!不过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或者说慢慢的,渐渐的,班上至少一半的学生就成芋头了。 二年级值得怀念的学习情景一去不复返! 但我这次没有屏住呼吸,而是大胆进出气,我要保持2年级的状态,决不因为老师的更换而退回到什么都不懂的状态了。所以要把老师的每堂课都听懂。 进老师是班主任,教我们语文。校长姓什么我忘记了,教我们数学。刚开始使用钢笔,一些学生满手都是蓝墨水,好像挺受用的。我也用蓝墨水钢笔,却很干净。 老师的脾气渐渐的,渐渐的,一点一点的,逐步加码。最后,这两个老师的咆哮声开始响彻全课堂! 到什么程度了呢?班上三十多个学生,成绩算好的,也就是说能做题和能回答老师问题的,我一个,还有xx、xx、xx、xx,一共只有几个学生了。xx的数学不如语文,那个xxx沉寂了,所以班上能扛住老师的咆哮声而不麻木的不多了。这是一种恶性循环,老师越生气,学生就越害怕,越害怕成绩就越差,越差老师就越生气。 我那时候很得意的!总是觉得自己优秀了,因为老师的课我没有听不懂的,我很活跃,结果也经常被骂。可值得肯定的是,我总是不服气,被骂了之后心中生恨。男老师生气没有女老师可怕,但我害怕老师会打我。 我的心态在变化,由原来一年级的自卑转为三年纪的极强好胜心,且好胜心的进展犹有过之。有一次,老师问道:“……知道的举手?” 我的右膝盖放在位子的右边横木上,我把手肘放在右膝盖上。我使劲儿一抖一抖的,表示我知道,要引起老师的注意。 结果,班主任进老师咆哮道:“我就学他……” 他把自己的一只膝盖提起来,把手举起来,手肘磕打抬高的膝盖,惹得全班一阵哄笑! 我面红耳赤,心里发狠道:“老子从此不举手!” 他好像看不惯我“虾”,除非提的问题有人答不上来,才会问我。我还是一多半能答上来的,不然怎么“虾”? 男老师真的没女老师可怕,那女的扯着嗓子一喊,我脑浆都凝固了,又尖又厉的声音,像被刺进去了。 校长是个男的,就是之前背着手从上往下看我们的。不管他怎么生气,我都不会凝固脑浆,他如果吹鼻子瞪眼,顶多别打我就好。我心里又感觉好笑,那校长应该有点儿奇怪,只不过这种“奇怪”没有到影响饭碗的地步。我怀疑九年义务教育中,学校里面的老师有着不同程度的“奇怪”,表现方式和程度也不一样。 有一次,校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拿了个竹刷条,他在课堂上一阵谩骂之后,从外面那条位子开始,他尖厉着声音嚷道:“一个一个的来,把裤子刷起……” “‘水长火!’”他喊道! 他管朱家浜的那个女生叫“水长火”,上来挨抽的学生不是被他一顿数落再抽,就是抽了再数落,还娶外号以供取笑。我觉得不会抽到我,所以感觉很好笑,还很刺激!感觉自己成绩好,所以老师舍不得抽我的。 在抽别人数落别人的时候,我还忍不住笑趴在位子上。想必我右手边的学生也跟我一样,相信老师不会抽到这边来的,一开始也是哄笑一片。 结果不对头,他硬是挨个儿按顺序叫上讲台抽的。被抽过的学生忍不住疼痛哭了出来,我看了看那边位子底下,被抽的小腿上竟起了一条条红印,被抽的学生忍不住摸摸,显是很疼! 看着别人腿上抽出来的红印,我有些笑不出来了,而是有些恐惧和紧张了。这边也止住笑了,刚刚还幸灾乐祸的学生变得鸦雀无声。 轮到了这组…… 到了前面那位……终于到我了! 我战战兢兢上去,他数落我什么我忘记了。我把裤腿刷起来,给他抽。那竹条抽在小腿上真疼!忍不住用手去摸,可又怕抽到手。回到位子上,摸了摸小腿,起印了,摸到了还烫。 全班学生无一幸免,全班哭成一片! 第32章 渴望 学校里发的课本,上面的课文让我感觉我的国家,我的老师,他们都在努力让现实按照书本上所描述的方向发展。所以,我始终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面。 我的痛苦不过是这个家庭造成的,这个家庭世所罕见。 周日,我去了垃圾场,这次是路过罗家组。修表匠屋后面有一片沙树林,那里面有几个土包,应该是坟堆。里面倒有垃圾,很少,但垃圾的光景对我有吸引力。我进去了,兴趣盎然的试图找到什么。 我终于发现了一本书! 我记得是路过,朝里面望,看到白色的一本什么?我立马感觉那很可能是书。 走进去,果然是书! 我把那本书拿起来,噗噗上面的灰尘,这里没人跟我抢,我太高兴了! 我翻阅着,看了看第一页和最后的一页,是一本完整的书啊。我又看看里面的段落,是一本小说哦,我高兴极了! 拿回家,我如获至宝。我贪婪的看着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第二天,我上学去了,我把那本书藏在枕头底下。 放学回家后,做完作业继续又看,哈哈! 于是我每天有了一份乐趣,就是看书。那本书很有意思,上面有一个“狄”字出现,我就觉得那人特聪明,鬼鬼祟祟的事情都瞒不过他。那时候,我才知道,除了包拯,还有一位姓“狄”的人断案也很厉害。所以每次读到他都感觉很有力量,他很睿智。只不过,进老师说过“犭”字偏旁一般代表畜生的汉字,譬如“狗”、“猫”什么的,不过那个字很显眼,他很聪明,他不是坏人。 这本书就是一个故事,整个故事非常连贯,一环扣一环,读起来让我头皮发麻,时而精神振奋,时而又感到惊悚!反正只要狄xx一出现,就都瞒不过他。 没过多久,这本书就被我读完了。我很高兴,又很失落。我已经能读懂一本没有拼音的书了,虽说有些字不认识,但是把句词联系起来或者上句和下句都联系起来,是能看懂一书的。所以读小说,读出其中的乐趣,不一定要字字都认识才可以。 我读完之后,既高兴又怅然若失,高兴的是毕竟读到了故事,人随故事走的感觉很好,很愉快!怅然若失的是读完了,可读完了就没有了。我把书本没藏在枕头底下了,而是放进抽屉柜子里。 放学回家后,我去摸摸那本书——竟发现几页尾篇不见了,我大怒!一本好好的书,就这样残缺了!就算看完了、不看了也不是这样损毁的吧?除了幺叔还有谁?我气冲冲的去问他。 他回答:“你不要嘀他?我看你上厕所都带上了啊?所以我撕了几页上厕所了。” 我是带着书本去上厕所,是因为我上厕所都在看书,不是揩屁股!我气的要哭了,好不懊恼…… 我小时候,第一个愿望就是能有很多很多书看啊,我多么希望家里人能满足我啊! 某天,天气阴,爸爸带我去县里玩儿,我去了。他去武装部,我也跟着进去了,他找到了一位人士。他给自己买了一套军装,好像是80块钱。我真羡慕父亲! 回来后,不记得是不是哪天?不清楚具体哪天,是阴天,刚下完雨。我在房门后,看着落屋的父亲,我鼓起勇气……我真的是鼓起勇气,在向父亲说出这句话之前,我真的心跳了好久!我害怕却又想要,我终于从喉咙里使劲儿把话挤出来,我说道:“爸爸……” “啊?”父亲回过头来答应。 我说:“我要看书,你给我买书看好不好?” 我的声音充满哀求和恳切…… 可换来的果然是一顿训斥!他厉声说道:“你把自己的语文、数学书看懂哒就可以哒!一年跟你交了那么多钱,学校发的有书哈!” 我的恳求失败了。 我苦闷的一个人走到外面房门旁边的屋檐下,我不服,我恼恨!我的肩擦着土墙壁,我心里给自己安慰道:长大后,我有钱了,我要给自己买好多好多书看……我一定会长大的,我跟自己已经说好了。 这个情景,自己心里说的这句话,影响了自己的一生。 平时家里卖了棉花,之前卖过花生或者黄豆,我时常看见爷爷会塞给叔叔一百块钱。我也羡慕叔叔,什么时候爷爷能给我送过来一百块钱?等我长大了,长的叔叔那么高,爷爷会更加心疼我。给我钱花么?可那时候爷爷老了! 假如的话,我会去柏枝台书店里买书,不仅如此,我会给自己买衣服,买鞋,还有小玩具……我竟想入非非了。爷爷看我的眼神,显得神色尴尬,他无奈的表情。其实,我知道爷爷的难处,他必须哄着叔叔和他一起分担家务和田地里的农活,不然幺叔就会不愿意。 我爱看动画片,《海尔兄弟》和《狮子王》是我记忆犹新的动画片。所以我每天尽快做完作业,然后可以心安理得的看动画片。那时候,天还不冷,天还没黑,动画片就开始了。等我看动画片的时候,幺叔喜欢存心捣蛋,他偏偏这时候把录音机搬过来和黑白电视机放在一起,他会把录音机的声音放的很大。我走到电视机前,赌气的把声音调得更大。可我黑白电视机如何比得过他的录音机? 有一回,他发怒,用拳头砸黑白电视机的屏幕。 有一回,他发怒,把黑白电视的喇叭开关使劲儿拉拔,结果黑白电视机的喇叭开关竟永远的被拔出来一截。真可恶的叔叔! 奶奶其实也爱看电视,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电视台,比较晚了,播放《新白娘子传奇》,她追剧每天追很晚。她就不觉得浪费电费了,等我每天看电视动画片,就那二三十分钟,她就喊着要节约电费,不然扯起嗓子来破口大骂!让你听不清电视里面人物说了什么。 有一天,记得那天是阴天,而且晚上的天气变得冷了。我坐在床上正在看动画片,我看的津津有味!老奶奶开始破口大骂,她开骂的声音,音量好高,而且是撕心裂肺的号丧。我就算把电视机的喇叭声音开大了,也没法和她的嗓门儿一决雌雄。 终于,我忍痛把电视机给关了,其实动画片还没播放完。可在奶奶的破口大骂声中看动画片更加难受,她喊好大的声音,她是故意的! 当时,我背靠门上,又想到了父亲。我把头仰着,把自己的后脑用力地撞门框。突然,喉咙里涌上来什么?我察觉到后,已经到了喉咙里刚要吐出来看看,我却又咽了回去。我记得那股味儿,甜的奇怪,是血腥味儿!我记得这个味道——曾经是怎么大口大口吞下鼻血的?高度相似,应该就是。于是我相信了电视里面的情节,人在极度伤心悲愤的作用下,是能够吐血的。 就连看动画片,也不肯宽容。我在他们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阴天,下午,我坐在堂屋大门口。天气已经很冷了,我的脚都冻得麻了! xxx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他吹到我家里来了,想必是路过看到我,看看我的凄惨。自从我们家财政遭受浩劫,之前很多人来我们家看电视的热闹情景从此一去不复返,加上好多农户家里已经买了电视机也就没必要了。难得有位小朋友来我们家,我给他搬了把椅子,他坐在我对面。 他一眼就注意到我的脚丫,他问我:“姚焕霓你的脚不冷啊?都没穿袜子!” 我看看我的脚,我的小脚丫的确没穿袜子,就是一双薄帮子鞋。这鞋还是爷爷总算恩赐给我买的。我看了看他脚上,xxx的脚丫被鞋和棉布包裹的简直臃肿! 他说道:“我穿了两双袜子,都感觉冷,你一双都没穿,个儿狠呢!”村里没哪个孩子能跟我比,还能比我更凄惨。 咱父亲可体面了,他一年四季不归屋,穿的比书记还体面。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君!可他儿子呢?爷爷其实最爱叔叔了,妹妹在打霜的日子里,父亲说道:“三丫头的脚都冻破了。” 爷爷、父亲、叔叔,包括奶奶,我的印象中是没有见他们在冬天光着脚丫子穿鞋的,我确信自己没有记错。充其量,奶奶的袜子上有补丁。 来我们家逛逛的xxx,他的爸爸和xx的爸爸是木马组一对典型的农民兄弟,xx的妈妈收蛋,也就仅此而已。xxx的爸爸偶尔去玉子板厂里打几天玉子板,都没有幺叔那么长期干的。可是他们的孩子呢?我清清楚楚的听到xx的妈妈过年喊小x——她这样喊自己的孩子:“幺儿,到柏台啼来,妈妈给你买身衣!” 关心孩子的妇人声音,好清脆!声音本来也不大,可听起来听到我心里,那么入耳、又那么不入耳! 堂弟到了过年,赖子伯伯和我父亲一样是光棍的男人,除了脚踏实地之外他根本没有任何长处。可到了过年,我都能看到堂弟幸福的穿着新衣,我们这个家和别人的家里比起来,鲜明的与众不同。 我真想,多么的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家里人突然间醒悟了!他们会第一满足我的需求。我呀!有三个大的愿望,我也有三个小的愿望,我总是希望有一天能奇迹般的都实现了。这三个大的愿望就是:1,我希望父亲能和爷爷奶奶一起每天下地干活,奶奶不再破口大骂;2,自己睡觉不再被吵醒;3,家里的财政能用在我的身上,譬如给我买书看啊。 三个小的愿望就是:①我能拥有自己的一把剪刀和一瓶胶水;②我每天能看上动画片;③我每年能有一套新衣服。 这每个愿望都像是近在眼前,可每个愿望都像是遥不可及! 我母亲在相框里看着我,她看见我的手在桌子上用力地推过去!像是要挥开什么?我趴在桌子上,欲哭愈恨!谁会尊重我的感受?我在家人的眼里,到底重不重要? 父亲他穿着皮鞋,身穿军装,又有保温杯、手表、公文包等等。他还要问我:“你看爸爸嘀,弟儿你看,呐,好不好?”他要在儿子面前嘚瑟一番,他完全搞错了角色,父亲他完全角色颠倒。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那时候就天天盼着长大。我没想过,今天流逝的童年时光,将从此一去不复返。而成年后的自己,更加悲惨! 一天天的冷下来,阴冷。 傍晚,我趴在堂屋大门口的门槛上,任凭她破口大骂,我只呆呆的望着一窝小鸡儿和它们的母亲。我发笑,我独自乐着,没笑出声来,只是在心里乐呵着,陶醉着。我幸福的看着它们,小鸡儿在母鸡的翅膀底下“鸡儿、鸡儿”的叫着,又小声“吱、吱”的叫着。听声音,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答应,又像是欢乐愉快的咯咯声……总之,鸡儿的声音也是情感丰富的,不可小觑动物们的情感。 一只鸡儿仿佛还没玩够,不肯钻到母亲的怀里取暖。它还要跳到母鸡的背上玩会儿,梳理梳理幼嫩的羽毛,它还想跳到母亲的头上去。可失败了,掉下来了。 母鸡的咕咕声就像耐心的叮嘱孩子们:“要听话……”“别闹……” 有一只鸡儿从母亲的翅膀底下钻出来,看看外面,又再钻回去。母鸡的大腿半蹲着,一双双可爱的小腿儿立在母亲的怀里。好丰富,它们十分幸福! 这一切,我看的入迷,我仿佛化作了一只小鸡儿,加入了它们。于是我变小了,也钻了进去,在母鸡的肚子底下,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嘻嘻聊天。然后准备就寝了,我们不怕寒冷。 弱小的母鸡尚且用柔弱的身躯尽情呵护孩子,何况人呢? 白天,我望着塌子前面的一棵高大树,我想象着自己化作了大鸟,站在树的顶端看着妹妹,看着爷爷和这个家。我仿佛给这个家庭带来了自豪和荣誉,可又很伤感,从上往下看见妹妹一个人承受家人的打骂和侮辱。 突然,我想到了xx的爸爸有把鸟枪,我害怕了,感觉做鸟不安全。 我想到了,我做一只猫。猫好啊,可以上树,可以爬墙。我见过的,它有五个爪子,可以抓东西,也就是说饿了可以偷橘子吃,可以偷萝卜吃等等。猫可以自己解决很多需求和问题,可以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去。 我自顾自的微笑着,想象着,这真是一种乐趣! 我脑子里,自己果然变成了一只猫。我在屋后松树林里搭了一个窝,有屋顶,可以遮风挡雨,躺在里面睡觉。幸福的睡觉,安安静静的,没人吵醒我,想来,我可以去看看妹妹,看她是不是还活着?想到这里,我又伤感了! 我和妹妹真弱的像是两只小鸡儿,四周都是凶悍的野兽,狰狞的盯着我们,随时要撕了我们。 可我头脑里无数次想起妹妹绝望而又期盼的眼神,她真的跟我一样渴望改变! 小鸡儿不会想这么多,所以它们短暂的一生,活的反而无忧无虑。 我想的太多、太多了,这是思考的乐趣,也会带来无尽的烦恼。 到底还是回到现实中了,我呆呆的看着母鸡和她的孩子们,照样想象着自己变成小鸡儿后的乐趣。想着想着,仿佛就到了母鸡的背上,身边,怀里,我钻来钻去,和一群鸡儿乐此不疲。 “吃饭!”现实传来尖锐刺耳的叫声! 我被一股强力拉回现实,被拽进来。我不肯动,妹妹走到堂屋里,对我说道:“哥,吃饭了。” 我恋恋不舍的把自己从沉醉中拔出来,去吃饭。 第33章 巨婴 叔叔的玩具是家里的那台录音机,据说这台录音机老早就买了,爷爷买的。只不过那时候队里借去放广播,所以我幼年才没有印象。家里自然有叔叔买的磁带,这吸引了大幺、伯伯,还有龙哥哥。 伯伯叮嘱我们:“以后不许叫狗哥哥了,要叫龙哥哥才喜欢。”人家的孩子就受尊重,里外都受尊重。我就像在自己家里都不受待见。 有天,我一个人在塌子里玩,塌子靠猪笼屋那里有棵泡子树。泡子越长越大,上面结的小泡子已经像个球了。有一颗球挂的比较低,结的又圆又厚实。我站在这颗柚子跟前,它刚好和我的额头平齐,我用额头碰了碰它,散发出柚子独有的香味儿,我觉得很好玩!于是,我又用自己的小拳头轻轻的打它,柚子荡过去又荡回来。我轻轻的用拳头碰着,又用鼻子闻闻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柚子香气。泡子可爱极了! 我正一个人玩的好不高兴。 伯伯和姑爷、龙哥哥还有大幺他们来了,来了就来了呗,我玩我的。第一个上塌子的是伯伯,她看我玩的高兴,也嬉笑着走过来,对着那个泡子轻轻一拳,那泡子往我脸上送过来了。我一闪,没被打到。看着伯伯嬉笑着我心中不高兴。我接着轻轻的捶了一下那柚子,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么好玩了。大幺竟也走过来,对着泡子又是轻轻一拳,她哈哈大笑,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我直直的站在那里了。 我觉得她们高兴的不是捶泡子,而是我的不高兴让她们有种乐意! 我就搬一把椅子,坐在灶房屋前面。我讨厌亲戚们嘲笑我,瞧不起我,他们瞧不起父亲也瞧不起我。奶奶和爷爷如何能明白孩子的内心想什么,以为一丁点儿事情而已。 那天我就赌气,没有吃午饭。直到他们走后也没有吃,埋着头侧在椅子上,伤心的过了一下午。任凭奶奶如何谩骂,我只伤心。老妪又喜欢在餐桌上数落爸爸的不是,每回都是,可爸爸不争气,空落的亲戚们嘲笑我们兄妹。老人们分不清,女儿再亲近,毕竟已经是别人家里的人,子孙再不肖,可我做孙子的又能怎么办? 奶奶有足够的理由,从而不理性的对待自己家人和她的子孙。 爸爸给自己买了一个新的保温杯,他要说:“弟儿,你看,这个保温杯……” 他穿了那身军装,一照镜子,自己非常满意!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给自己买了一块新的手表,那手表上面据他自己所说是“涂了一层金水”。我当时看见那块手表的表层,是泛着一层金光,莫非父亲买的是贵重手表么? 他把我叫过去,神情得意的告诉我:“弟儿,你看,爸爸咧买嘀一块手表,你看呢?咧是涂嘀一层金水水咡!”他戴上手表,显得十分得意,嘴巴都笑歪了,一双本来凶恶的三角眼洋溢着幸福的光泽。 他的皮包也换潮了,都不忘通知我。我在想,如果他是儿子,我是父亲,我给他零花钱或者是他自己平时积攒的零花钱,给自己买玩意儿,然后告诉我这父亲还要嘚瑟一番,这无伤大雅的,顶多是儿子不爱学习就爱显摆。可问题是:在现实中,他扮演的角色是父亲,我是儿子。 这个父亲用自己的电知识整过一次玩意儿。家里的老鼠特别多,白天还不怎么觉得,到了晚上,非常活跃,几乎像是有人翻箱倒柜。从来没有哪种小偷能像老鼠这么让人无可奈何,只见老鼠要么在堂屋上面板子上打架,要么冲进房里打算沿着门板爬上去。老鼠失败后摇头晃脑的再寻路子,要么甚至冲到了床横上。有次,一只老鼠竟从我的头顶爬过去。 父亲搞了一根铁丝,拉直,然后绷在堂屋到房里的门槛下。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接的线,意思是老鼠再路过门槛,很容易碰到带电的铁丝。 我们就注意看,果然有只老鼠跳了过来,也的确跳在铁丝上了,不过它没被电“粘着”,而是摔了一跤之后然后一滚就去了。 父亲下床,为了确认他的杰作是否能发挥威力,他穿着拖鞋往铁丝上轻轻一碰。 “哎呦,个儿有电哪!”这个父亲,为了检验自己的做法,用自己的亲脚去尝试有没有电?有时候,我们的性命就像清风一样往鬼门关门前飘过! 于是就这样过了一夜,一只老鼠都没被电死。好像是第二天就拆了。这件事情那时候我觉得父亲因为是专门搞电的,所以他不会被电死,应该是菩萨保佑。今天写起来,感觉都有些发毛。 幺叔和表哥显得很亲昵,他们两人一起趴在高低床上,研究磁带。这杆高低床又被爷爷他们搬过去了。伯伯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兄儿关系好,于是笑着说道:“录音机借给龙儿用哈,他学英语……” 临近过年,奶奶从此落下了一个毛病,就是家里的农活忙完之后,也就是快要到过年的时候,她每次都生病。而且病的奄奄一息,不吃饭,下床走路都挪动着脚步。她抬着头,眯着眼,颤颤巍巍,嘴里仍旧呻吟着,还谩骂着。 爷爷显得担忧,很着急,走近床前,问道:“老妈子,吃不吃面?我买筒面来下了吃。” 爷爷从来没有在奶奶面前凶过一句,连责备话也没有。我感觉爷爷也没那个底气,他老婆的坏脾性就是给惯出来的。 我和妹妹的嬉闹声会引来奶奶勃然大怒,老年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恨道:“咧……” 奶奶活像只正在养伤的狮子,她晚上大概不睡的,好像晚上都在咬牙切齿,我半夜有听见奶奶恨的声音。她白天病倒了,让别人也快活不得,我们只好走远点儿,远离她那种听进去让我胸闷的声音。 父亲在房里,他感慨的说道:“就留300块钱过年哪!” 我听到了,家里的瓜子豌豆什么的,都是我亲眼看见爷爷买的,家里的草纸用度哪样不是爷爷购置的?他应该是有300块钱的赌资了。过年的牌桌上,不是他输钱给别人,很稀罕别人输钱给他。我还是和爷爷赶了一回场,我拉着爷爷硬是要了一个火炮枪。 大年三十晚上,爷爷照样忙碌着。奶奶拖着身子起床了。可怕的是父亲。 父亲坐在堂屋火坑边,他坐在靠里面,他像是躺在椅子上的。他的脸色阴沉的让人窒息才好,好像肚子的怨愤不断积压着,顷刻之间会因为灰尘的掉落而爆发。我一看见他的脸就惊悚万分,家里也因为他的落屋更加恐怖! 灶房屋里,奶奶说道:“咧落不得屋……落屋就将恨咧些人……” 老人的学问没法让她去深度的剖析儿子的性格养成,所以就越想越恨。这家里估计没人不恨的。不恨的只有妹妹,只有她的眼神总是希望这个家能和和气气。但她惶恐不安,一个十足弱小者的眼神。 我心里还是高兴着,因为这又大了一岁。我长大了会收拾这个父亲的,还有叔叔,还要给那个老妪几个耳光! 我看着墙上的日历,我很高兴的说道:“今天晚上11点多钟出仗。” 父亲吼道:“只你知道啊!” 他接着恶骂:“日死你娘嘀‘出行’不会讲的,讲嘀‘出仗’!交啊那么多的钱哒,读了那么大的书哒,一张通嘴,话都不会讲的!” 激怒父亲火山恶喷的原因并非灰尘掉落,而是我的得意忘形。我被骂惨了!又不敢去火坑边,灶房屋那边的奶奶也同样让人害怕。 我躲进房里,好像妹妹也藏在房里。我忍住哭,我看着妹妹,妹妹也难受,兄妹二人四目相对,看着她稚嫩的脸,脸包上冻坏了。她看着我,她没有怕我,而我更不会怕她,她是世界上唯一我不怕的人,我又高兴了,忍不住用手碰她一下。 过了许久,听见倪萍喊道:“大家过年好!”阵阵掌声,响起了春晚的祝福! 但同志们,你们能想象当时这架黑白电视机外面的情景么? 电视机里面的喜气洋洋与这台电视机外面的气氛真的是格格不入。我都不忍心描述,没意思,都想象的到。 我拿了两个炮冲,这是小幺给我买的新年礼物。我放在抽屉柜里,这个幺叔倒没兴趣拿走。我想,小幺送我书本小说该多好啊!不过也难得有人给我买新年礼物的,我很高兴。把炮冲拿到外面,放好,那种炮冲大个的,不是小炮冲。我用火钳夹了个火齿,奶奶叮嘱道:“好人些,别炸到手了。” 我心跳离的老远,刚好把个火齿碰到引子,“呲”很小声音,我赶紧跑开,只听见“嘣”的一声,炸开了。我觉得不是很好玩,我讨厌“嘣!”的突然很大声。而且有些害怕,所以放了两个就不放了。 第二天早上,很大雾,起清早烧了火。 奶奶叮嘱我和妹妹给母亲坟上去拜年。这次父亲没有去,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从那以后,父亲就不怎么去母亲的坟上了。 我很开心!没有父亲,只有我和妹妹。我和妹妹两人从旁边坟路上上去,到了空地旁的小径,我看空地上雾气蒙蒙,不过脚下的路还是很清晰的。 我有意快些走,好把妹妹丢在后面。从开始就听见妹妹:“哥哥,你等我。” 我不理,但也不跑的太快,能听见她的声音就好,“哥哥,你等我,一路走!”我要逗她一下。 到了岗上十字交叉路口那里,我索性藏起来。我藏在路边了,看见妹妹两条小腿径直往上面去了哦,想必是没看见我了。她过了台沟,喊道:“哥哥!” 瞧瞧她焦急的样子,我藏在路边“咯咯”笑了起来!妹妹一听是我的声音,赶忙转弯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你不一个人走。”她说道。 “到妈妈的坟上要转弯,你不晓得么?” 于是,我走前面,她走后面,不逗她了。 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过田埂,尽管天晴,可雾太大,田埂上的土不是很干,不小心摔倒了就会弄脏衣服。看见田里坑洼处还有积水,让我想起农忙的日子,真是又热又累。 到了母亲坟上,我先是作揖,口里说道:“妈妈,拜年!”作了三个揖,轮到妹妹,妹妹看着母亲的坟,说道:“妈妈,我来跟你拜年!” 我看着母亲的坟,我不知道母亲的感受,我只知道她躺在这里面一定很冷!她要是活着就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子女多么的想她!她要是在,我们根本不会听老妪的叫骂,父亲也会很扎实。总之,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一切都会好。可这样想,替代不了眼前的这堆坟,她躺在里面,我们只有每年的这时候,方能感受她的存在。 我恋恋不舍的回家了。 到了家里,高高兴兴的把妹妹迷路的事情说给奶奶听,我觉得很好笑! 正月里,大幺和伯伯来家里给奶奶辞年,龙哥哥和两个表妹也都来了。她们和奶奶有说有笑,而表哥和表妹都穿的都是新衣服,还有新鞋。她们高兴极了,奶奶的脸上这时候也洋溢着笑容。 塌子里,奶奶和女儿女婿们聊天,妹妹不能不在。和表妹们的表情相比,妹妹笑不出来,一脸的木纳,奶奶温和小声的说道:“他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伯伯笑着对妹妹说道:“放听话些哪!咧嗲嗲养您俺嘀哪!” 妹妹肯定不是滋味,她从会走路的那天起,已经够听话的了。我对亲戚们的叮嘱感到恶心!可只能郁结于胸。我们兄妹好没意思……我自己回房里去了,外面老表们肆无忌惮的欢笑声感觉真吵。 家里的录音机被表哥借走了,他要学习英语。听说爷爷买的这台录音机可以把人的声音录下来,然后播放。 我和表妹们去了龙哥哥家里,我感觉那台录音机毕竟是我家的东西,他不会不给我面子。龙哥哥一脸的严肃,充满男儿的阳刚之美,大孩子嘛,又是计划读大学的。 老表们一起坐在火坑边,在堂屋里,我跳着说道:“我来、我来!” 表哥调试好了录音机,对我看着,他说道:“开始啊?” 于是我来,我开始唱了:“……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西湖的水……” 那首新白娘子传奇的开头曲,我当时是记错了,结尾的一句“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我唱了六遍。一开始表哥看着,然后他眼睛看直了,之后瞪直了,他又不关。我不知所措,就硬着头皮唱完了后面的。 表妹在旁边提醒:“唱错了,不用唱那么多遍。”我感觉不是滋味,可又说不出为什么。 正月里,大人们在一起多半是要打牌的,我判断父亲十有八九输,因为他的情绪在输和赢方面都很外露。几乎是没看见他得意过,因为他赢了会忍不住嘴巴都笑歪了,但那多半是阴沉的脸……而且有时候简直面色铁青! 明显说明输了嘛。 伯伯的表情很随意,一边嘟噜一边出牌。大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紧张,仿佛怕出错了牌。两个姑爷各有千秋,其表情神色始终不与环境相背。唯独父亲,我都不知道旁人又会怎么理解他那副神情?他坐在牌桌上,紧绷着嘴巴,缩紧,又使劲儿往外挤;脸绷直,脸皮都要绷破了,一双三角眼恨不得把麻将子射穿! 一局结束,我隔老远都能听见父亲的叹气声。他感慨着,总结经验,语气突然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又突然像是鼓足了力气再来。再来第二排……又来第三盘……使劲儿把脸绷直,可幸运女神不可能喜欢他这类型的。 父亲终于赢了! 他终于在牌桌上对伯伯和大幺他们大获全胜了一回。 那天到了下午,散场了。大家搬椅子坐在塌子里休息,父亲笑歪了嘴,嬉笑着脸,他那张脸不管生气还是笑都不得体。更要我命的是:他当时坐的面朝屋,背朝公路,但也面朝亲戚;亲戚们则背朝屋,面朝公路。此时的父亲把膝盖并拢、两小腿叉开,两手一合十、往大腿之间一插,于是两肘成夹角向两侧伸出;背向前弯,胸前倾,光留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而且整体看上去向后延伸。然后他抬起头,一张笑脸,笑的像是红大妈。 我可以这样讲:到目前为止,我所读到的书本或者文章,我所看到的影视、视频,或者在其他什么传媒信息,我从未见过有如此逗比的姿势!这是父亲那时候一个标牌性的动作姿势,至今无人超越。不写下来,埋没了这家的才干。 大幺一脸尴尬,问道:“今儿赢哒是呗?” “嗯。”父亲用鼻子回答。 “咧高兴哪!”大幺又说道。 父亲得意的“嗯”,都是用鼻子回答。 我的笔法真的难以描述,写作功底太浅了,尽力吧。 有次,在伯伯家里烤火,我不经意把两膝并拢,两手合十那么一插,龙哥哥立马大笑!姑爷训斥道:“哪么坐起嘀呦!” 也不知道是四年级还是五年级,在罗书记家里,当时很多客人。xx和xx也都在他们伯伯家玩,我随父亲也去了。辣儿嫲嫲筛了茶,我去屋里和他们玩,过了一会儿,好像觉得没意思。我走出来,看见罗伯伯和大人们都坐在塌子里聊天。塌子里坐满了人(那天好像过事振酒),有妇人叽叽喳喳,也有男人们咿咿呀呀。唯独父亲坐的面朝灶房屋,背朝他们一言不发。 我记得他是侧躺在椅子上的,用手支住下巴,眼神不知道看哪边好,旁人和父亲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聊。父亲听见别人说了个什么好笑的话,背后传来几个妇人的笑声,他试图凑合着笑笑,但看上去总融合不进去,不合拍啊。 突然,罗书记说了个什么,旁边的男人们一阵笑,父亲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融合进去。但见他面部肌肉抽动,鼻孔一张一张的,嘴唇微动,看那意思仿佛要搭腔。我看见了先是担心,但见他总体上还是笑着,又放心了。 他终究还是失败了,他压根就搭不上腔。他显得尴尬,又故作镇定,努力微笑着。他整个人的坐姿就与众不同,侧躺在椅子上,侧仰着脸,只有半边屁股坐在上面,他想面朝众人,但又舍不得转下椅子,只好……哎!我不忍心看,还是去罗书记家房里,那里面好像放着录像。 我看了一会儿电视。 xx和xx跑了进来,讥笑着嘴脸朝我说道:“姚焕霓,你看你爸爸!你看你爸爸!呵呵呵呵!” 我吃了一惊,又怎么回事?我又担忧!我迈步走出去一看,父亲总算整个屁股都坐在椅子上了,但见他:两小腿叉开、两膝盖并拢、双手合十往大腿中间一插、胸背前倾、肩抬高,两手肘朝两边弯曲,头抬起来,一张笑脸! 罗书记坐在椅子上,朝父亲说道:“哪咧么豁子坐起嘀呦?” 我完全没意思了,下了书记家塌子。 下了罗家组的那个坡,快下坡了,快到奇米荡堰了,振酒的地方传来凄厉的吼声:“弟儿!你来没你……你不搞啊你!” 这声音是在叫我,可我没法往上走。声音里充满怨毒和愤怒,这是我亲生父亲发出来的。 他吼道:“他到巴造门儿哒,会好嘀!他到巴造?他以后会好嘀呦!” 父亲怨毒的声音诅咒着自己的儿子,这句恶狠狠的方言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姚焕霓以为自己长大了之后会变好的,他自己以为,想得美!” 罗书记的老婆辣儿听不下去了,朝父亲训啧道:“爱儿……咧你个人嘀娃他!你咧么缸(讲)么嘚?” 我在路上走着,我真的长不大么?长大了又怎么面对曾经的过去? 我去了大幺家里,过了个夜。晚上睡在姑爷床上,我睡的早。姑爷爬上床,看着我说道:“弟儿长的蛮漂亮嘢!” 他仿佛没仔细看够,又靠近我的脸,看着我说道:“弟儿的眉毛中间有毛,么儿哒只怕有点儿喔(凶)。” 第二天清早,我便起来了,睡的早自然就起来的早,而且我也喜欢清晨! 我朝前面山脉望去,好延绵的山脉!不算做威武,但延绵的丘陵地貌更显得江山妩媚和动人。在对门,小幺的土墙屋清晰可见,面积不大,但仍还高耸着。里面黑洞洞的,显是没人住之后的破败之相。不知道为什么,睹物思人……我的头皮发麻,浑身涌上来伤感! 我还记得——那个玩具是慧儿嘀……对门传来小幺的答应声,我听见了慧儿的欢笑声!啊……她仿佛跑过来了……一切竟历历在目! 仿佛那座土墙屋里还住的有人,可仔细一看,已经没人了。只留下房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土墙屋坚持着,仿佛还要等待着它的主人回来! 那七七八八的亲戚朋友走的差不多了,很快父亲就重回不归屋的节奏了,只到了晚上才会回家就寝。我曾言,父亲在家的天数满打满算不会超过60天,这绝非虚言。我有时候会想,没这父亲要好些,至少睡下就不用担心被吵醒。但是,有这个父亲活着,又仿佛还存了那么一点儿希望。说不定哪天菩萨显灵,他就跟爷爷一样勤快了,跟村里的其他农户一样脚踏实地了。我就渴望着那么一丝希望。可直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也没有等来他人性的苏醒。 后来,在自己万劫不复之后,这位父亲,终于醒事了。这是后话。 大概上学之后没过多久,我放学回家,看见父亲床上躺着一个人。我仔细往枕头那里一看,不是父亲是谁?他生病了么?我疑问。大概阴雨天感冒了,家里又没钱治可怎么办? 去了灶房屋里,奶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紧闭着嘴巴刻意不作声,仿佛一做声就会引来闪电雷轰。这种气氛更让人紧张。 第二天放学回家,那床上仍旧躺了一人,一看不是父亲是谁? 晚上,我睡在妹妹床上。半夜里,我听见下边床上捶胸大恸! “咚咚咚”沉闷的捶胸声音惊醒了我们,妹妹很是担心爸爸,她劝爸爸说道:“爸爸,不!爸爸,你不伤心!” 妹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抽噎,她怕爸爸自己把自己捶死呢?我感到恶心,真瞧不起这个父亲。 第三天,放学回家,他还是瘟在床上。他计划自暴自弃了,这样也好,反正他已经自暴自弃了。他早已经抛弃了这个家,很久以前,他已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我感到恶心的是,家里床上像是躺了一具尸。要是一具尸体,就该早点儿出仗打锣埋了。但又是活的,这样躺在床上,比娘儿们还要不如!他还有资格捶胸大恸? 到了第四天,记得是奶奶拦住了辣儿。“待在床上睡啊三天啦!”奶奶说道,所以恳求她劝劝父亲。 书记的老婆果然不害怕父亲,她径直走到父亲床前,对着那具“躺尸”一顿训斥!好,这具尸体总算被激活了。他活了之后,抱怨了一切,抱怨了全世界!但总算是活过来了,下床走路了。 原来,爷爷没给他泡种子谷,过了时节,所以他万念俱灰,而怀疑人生。这朵奇葩,世上罕有!我猜想,如果书记的老婆对父亲一顿训斥,就能让他起死回生;那么,湖南省省长的老婆对爸爸一顿训斥,能不能让他和爷爷从此一起操持农务?我这样设想过。 第34章 读《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小幺回来了,她找过父亲。 听说小幺要去大幺家里。我想去,小幺说道:“你给慧儿买糖吃我就带你去,不搞不带你。” 我于是跑着去下面店儿里买了两枚咖啡糖,慧儿也跟着来了,我给了慧儿两颗糖。上公路,我看见小幺的表情,她直立着,斜视着我。我不在乎,反正我要去大幺家里。原来,小幺是去找姑爷的亲戚,计划去打工。 慧儿留在我们家里,和我们一起。 父亲有次中午,他做了一碗凉拌大蒜梗,他说:“吃了就不得脑膜炎嘀……” 他强制性的命令我和妹妹端碗去吃,那个玩意儿粑满辣椒,怎么看怎么吃不下去。父亲他自己也是吃得皱起眉头,咬着牙,那味道真是自虐。他还偏偏硬要我和妹妹也端碗来吃,我和妹妹莫名其妙,不愿意。 “听都没嘀!”他下命令似的。 不得已,我们端了碗去夹,尝试着往嘴里送,我记得我好像没有下咽,连咬都没咬。 慧儿很自觉,她笑着端碗走过来,说道:“哎……我也来吃。” 父亲阴着脸,怒目而视,吼道:“你也闲起两块脸哒来夹吃!” 慧儿害怕,红着脸退开了。其实现在想来,慧儿不过是想融入这个家庭,为父亲和大家所接受。她真的很可爱,她没有错,这不仅仅是她的悲哀,她只要想想我和妹妹的处境,家人对我们兄妹的态度,她就节哀顺便吧。 我家屋后,到了半夜,不知道是些什么鸟叫,叫的真难听,有些惊悚!奶奶说……半夜我被惊醒,我长年累月的害怕。不是只有一种鸟儿,其中有一种鸟叫的时候开始节奏较慢,然后加快,最后十分急促,声音变得很尖!还有一种鸟叫的时候是:“咕、咕、咕……”一听是在远处的树上,渐渐地,就到了墙边,声音已经挨到后墙了。我真害怕会钻进来,半夜里,声音十分清晰可闻。 小时候我不止一次埋怨过奶奶,当初为什么要把家安置在这里?之所以把家安置在这里,这完全是爷爷和他父亲的“雄才大略”。 爷爷和奶奶对神灵菩萨非常尊敬,令我好生嫉妒。 奶奶一生中农历的初一、十五要烧香和敬菩萨,每月的这两天不能吃荤。我说实话,我心里一直是很嫉妒菩萨的。书本上要我们“相信科学,反对迷信”,我觉得奶奶的态度能不能从菩萨那里多分一点儿给孙子孙女?哪怕态度稍好些,没有,这种愿望一直到读书的年纪结束,也没实现。 大概后来她年纪更大了,气力衰竭了,才慢慢熄火。 爷爷希望菩萨能帮帮忙,他面对这两个儿子,完全失措,一脸的茫然和疑惑。老人无法解释两个儿子为什么四肢健全,就是不晓事?他除了犁田维持这个家的基本生计和用度,其他的,他根本毫无韬略。好像是因为没钱了,他连续几个月没有上缴党费,结果爷爷的党籍就被开除了。所以党员会后来就没有他了。 到了收割油菜的日子,姑爷和大幺他们齐上阵,像一支队伍,一天就忙完了。 后来插秧,听奶奶说的也是齐上阵,一天就忙完了。 爷爷和奶奶对亲戚们感激涕零! 仿佛,如果没有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女婿们农忙“打突击”,这个家会立马完蛋。所以爷爷和奶奶照情理上来讲,每逢场是要买鱼买肉招待他们的。餐桌上,奶奶总是会埋怨父亲,然后伯伯大幺就不厌其烦的叮嘱妹妹:“放听话些……嗲嗲养您俺嘀呀!” 这还用得着她说?我真的要躲在房里吃饭,我明明是这个家里的嫡传长孙,怎么会感觉在亲戚外人面前竟抬不起头来呢! 我每天渴望着去上学,有时候也想念王老师,希望这个进老师和校长移到别的教室。 王老师有一天竟回来了! 后排一位同学,我每次朝后看,他都是歪着腰,斜靠在位子背上的,他成绩变得更差,后来没长高可能源于此。我们中午下课后,我们这个班有一项娱乐十分流行,就是无论男生、女生都爱跳绳。xx、xx还有xx,还有xx、xx等等都爱跳绳。有一次跳绳忘记拿了,我中午专门跑回家去拿。慧儿的橡皮筋好像变成我的了,不记得是怎么变过来的。还有一项娱乐是打乒乓球,但那是4年级的男生在花池子那里玩的。我不会,他们也不加我,不待见我。xx只选他喜欢的。一中午,有的人拍子都摸了好多次了,我一次都没摸到,求也没用。 “他个道校……”这个骂我的人,就是曾经骂我父亲的人,他在学校里爱怎么侮辱我和我父亲都行。我直到后来也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每次在学校受辱,都安慰自己——我的成绩比别人好,而且我会更好!所以我不是道校。我想报复,想怎么样,可我总觉得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在学校里成绩不差,而且一股极为好胜和奋进的劲头支配了我,我相信自己不会输。书本课文上面的内容我很喜欢,所以我并没有因为一些学生恶意欺凌我而不高兴。我还是高高兴兴上学的! 每天早上,我热爱读课文,我认认真真的读课文,读了一遍又一遍。我最爱读《卖火柴的小女孩》和《我和艾尔莎》。艾尔莎是一头狮子,这是头母狮子,它和主人公是好朋友。主人照顾它,然后放它回归大自然,结果艾尔莎受伤后又回来了。啊,他们之间恋恋不舍的感情,完全打动了我。 最能让我读之欲泣的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小女孩还是幸福过一阵的,她有奶奶疼爱过她一阵子。后来奶奶死了,妈妈也没有,她的父亲严厉地警告她:“一个火柴没卖出去,就别回来!”所以她不敢回家。她的鞋没了,被一辆马车刮走了,然后又被一个小屁孩给捡走了。 在寒冷的冬天夜里,她衣衫单薄,冻在墙角里。可她最终还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刮亮了火柴,第一根火柴让她看到了温暖的烤火炉;第二根火柴让她看到了面包和烧鹅;第三根火柴让她看到了奶奶来接她。 她被心疼她的奶奶接走了,她离开了这个寒冷的世界,去了温暖的地方。那个温暖的地方在哪儿,具体在哪儿?我什么时候也能见到?我越读越伤感,也越读越有味!我完全能感觉到她的所思所想,我恨不得跑进书里去救她。 我大概是读这篇课文已经读的入神了。最后,我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她的父亲跟我的父亲一样可憎!这篇课文,最能引起我思考的地方是——刮火柴真的能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吗?这很重要! 周日,我在灶孔里拿了一盒火柴,一个人跑到房里。按照书上所描述的那样,坐在地上,刮了火柴之后,把亮了的火柴举在面前,再抬高些,这样头略仰看着火柴发出来的亮光。 可我什么都没看到,除了一根点燃的火柴在燃烧,什么都没有。 究竟是哪里没做好呢?哪个动作不像呢?还是我心情不够热忱? 我认认真真,反反复复的阅读刮火柴的段落,研究是不是动作或者感觉没对头。好多遍了。 我几乎每天早上就读那两篇,读了《我和艾尔莎》,然后再读《卖火柴的小女孩》。尤其是读《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有不仔细,认真的感受小女孩当时的心境,我几乎是忍住哭读的。我想,我应该领受了她的感受,课文旁边还有副插图,小女孩的眼神和动作我都记清楚了。 3年级的第二学期,周末放假从周六的半天改为一整天,所以周六周日都不用去学校上课了。进老师宣布这一消息,全班难得一见的欢呼雀跃。 这个周末中午,外面出着大太阳,房里的温度也适宜。我又从灶房屋灶孔里拿了火柴,这次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很虔诚的实现我的愿望——我一定要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既然是书上写了的,而且小女孩成功了,那就不会错。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床横,两腿摊开,一根火柴一刮,“呲!”亮了。然后我把燃烧的火柴举起来,如同书本上小女孩抬头看着它,看着它燃烧。 火柴快燃到手指了,我只好松手。 再来一遍,这次领会小女孩的情感,果然伤心了,仿佛我已经变成她了。于是刮亮火柴,照着插图上的姿势和眼神……可又失败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再来……我反复思索着,反复体会着……失败了……又失败了!究竟是哪里没做好?我是照着书上做的。 地上已经刮了一地的火柴。我有些沮丧,为什么小女孩刮了火柴就能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我刮了那么多火柴,明明也伤心了,仿佛就要去了,就是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呢?也没谁来接我。 听奶奶喊我:“弟儿,你把我嘀火柴拿哪儿去了?你快拿来呀你!” 我真的很苦恼,都试了好多次了,就是看不到。 今天想起来,这是安徒生的写作手法。不过我仍然认为小女孩当时是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一切,她幸福的去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再做那样的童年尝试了。 我们三兄妹有一块十分惬意的娱乐场所,就是后面松树林里和后面的空地上。如果奶奶开恩允许妹妹娱乐一段时间的话,那么我们三人在松树林里跳绳是最好不过的了。两人把跳绳套在腿上,跳,跳得过关了,然后再把跳绳加高。学校里的高手能把跳绳跳的举起来的。 后面的空地上,除了放牛,我们常去捉蚂蚱。 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蚂蚱和蝗虫的区别,只觉得那些蚂蚱很可爱,而电视里的蝗虫能遮天蔽日。 原中学操场那儿有个很堵的坡。我们拔了很多艾叶,攒成很大一把,然后骑在胯下,就顺着陡坡滑下来。太高的地方不敢,太低的地方又不刺激,选择了中间型的。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普遍没有玩具,但好玩的心能让孩子们总能想到办法取乐。 期末考试,监考老师来了个女的。她一进来,一脸严肃,首先就把我唬住了。我不会犯错的,我心里嘀咕。九年义务教育很长时间里我怕女老师。全班都鸦雀无声,进老师去别的学校里监考了。我不怕做题,所以显得很镇定很自信。试卷发下来,我每道题都会做,很快就做完了,然后就没事了,我忍不住想入非非。 那时候我没有检查的习惯,语文和数学都一样,轻松搞定。然后我就坐在位子上得意,想别的去了。 考完回家,爸爸问我:“估计自己打的好大一点儿分?” 我回答:“语文和数学应该都有九十分。” “嗯。”父亲满意的嗯了一声。 过了几天,领通知书了。xx和xx还有xx都得了奖状,我却没有。觉得没意思,老师偏心! 过不久,父亲从进老师那儿得到消息,我的语文和数学连八十分都没有,只有七十多分。我一愣,明明每道题都会做的,这肯定又是粗心大意造成了很多题目出现不应有的错误。要么括号没打,要么……原因很多种。 父亲一个劲儿的数落我,我本来就懊恼,被他数落责骂,越发觉得没意思,又羞愧不堪! 三年级,我刚开始按照老师教的写字方法写钢笔字。后来看见父亲的字迹潦草,我想正儿八经的写字我会了,不如按照父亲的钢笔字去写。结果,这个字体一辈子难看!后来就很难纠正了。现在幸好用电子设备码字,不然自己用笔写出来的字自己都觉得难看。 父亲在学习方面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教我:“读书写字的时候,胸口要离位子桌一尺的距离;头不能偏,手要横放在位子或者桌子上靠胸;背不能弯,要挺直……”他教我的姿势是非常标准的,而且日后读书直到九年义务教育结束我基本上保持这个姿势。看见其他很多同学读书写字的时候,往往头偏得快睡在胳膊上了,我猜父亲小时候读书还是很规矩的。 一天中午,外面出大太阳,我们家又是宾客满堂,酒肉飘香!来的都是父亲的好友,有罗书记,朱老三等几个村干部。 父亲在酒肉桌上开始数落我,他说道:“您猜他哪讲嘀?‘爸,我咧打得到九十分’,结果我问进老师,只七十多分!” 引来他们一阵阵哄笑! 父亲边说边嚼肉,他嚼排骨肉有个特点,喜欢把头仰起来,眼睛看天上。那滋味儿,好像他从来没有吃过排骨肉,得细细的品味,用心品味。他用筷子把碎排骨放在门牙处用两瓣嘴唇用力地吮吸肉骨头上的油渍,发出“滋滋”的声音!营养进入到他身体里,滋补全身。人家吃饭都和他不一样。 一块小骨头被他吮吸完了,他丢在地上,深呼吸一口气,精神上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褪去,他又说道:“您猜他哪讲嘀?‘爸,……’我落尾问进老师……”这下他说完,哥们儿没有哄笑,只是“嗯嗯”以示答应。 我好没意思,我逃到了房间里,边看电视边吃饭。 听见灶房屋里,父亲又自顾自的很兴奋地说道:“您猜他哪讲嘀……” 这次说完连“嗯”都没有,整个桌子上灶房屋里除了碗筷的叮当声,和嚼肉的吧唧声,没人理他。他倒是自己边说边哈哈笑! “您猜他哪讲嘀……” 这次连奶奶都听得尴尬,老人说道:“哎呀,就紧都么个话讲嘀,几遍哒!” 数落自己的孩子的,被父亲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的贡献给村里不相干的这些人。人家又没问他,没要他说,他竟以此为乐,心理上究竟是什么病症? 我估计就是莫泊桑或者契诃夫,都难以下笔,因为很难去理解一个亲生父亲如此在外人面前不厌其烦的数落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个家,也包括我的奶奶,在亲友们面前数落、贬低、甚至辱骂自己的孙子孙女,已经成为了一种病态的常见。也是世所罕见。 暑假放假了,每个放假的孩子都贪婪的享受着假期带来的欢乐。 我总感觉不是滋味儿,除了爷爷和家里的公牛任劳任怨之外,其他的三个大人都像是火药桶。父亲万一落屋了,有个特点,总是喜欢吩咐我或者妹妹给他当下把手,多半是我。主要表现是让自己的儿子陪他去哪里,或者站在旁边给他递什么。我仔细分析过,去哪里或者很多事情都不用他儿子陪他的,老实讲我不愿和他在一起。 奶奶说道:“只老倌子什么事情就自己一手事儿搞。您老家伙就喜欢问,一喔(凶)!么嘚事就是别人没给他搞好!” 所以我又不喜欢父亲落屋,他喜欢指挥和命令,或是给他递鞋,或是给他拿什么东西。他自己躺在睡椅上仿佛骨头都酥了,难以动弹了。 有一回,热天,中午,他躺在睡椅上,仿佛精疲力尽。他喊我,我从灶房屋里过去,他说道:“帮爸爸把电风扇的插头插进去。” 我一看插座板就在他的睡椅旁边,电风扇也在他后面,他只需要侧下身就能自己搞定的事情也要叫我,可这个男人就是喜欢如此。 我真傻!我那时候居然苦思冥想,试图想清楚这是为什么?其实父亲病态。 我走过去,蹲在地上,拿着电风扇的插头对准插座板的插孔,一插下去……可能自己的手指太靠近插头的下端了。结果,我的手传来剧痛,急往后退,可插座板竟黏着我的手跟过来了。 我蹬着腿后退,哇哇大哭! 父亲终于起身了。插座板总算被我甩掉了,我的手不自主的在颤抖。 父亲数落开来了,他骂道:“你插个插头都搞不好么?咧么大嘀娃哒!” 比起手上的剧痛,父亲的声音更让我心痛! 父亲边数落着,边把小池子里抽满水。他要我进池子里洗澡,这样给我压压惊。 他自己也进来了。两父子蹲在一个小池子里,反正井里有的是水,他本人又是村电工,不考虑水电资源的问题。这水池子是他一时兴起修的,用火砖玛起,用水泥浆糊好,至今仍在。池子分为大池子和小池子,池子底部都有漏水孔,用布塞住,就能装满一池子水。 我在池子里仍然发抖,全身都抖,看了看手指,起了个泡,不大。 父亲就蹲在池子里数落个没完没了,我感觉他真的很恶心。 我背后面的漏水孔布想必没塞牢,洗着洗着小池子里的水没有了。两父子面对面坐着,他说道:“嚯!水嘢?” 我站起身来,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我没兴趣和他蹲在池子里。他的玩笑和他的咆哮都让我反感和憎恶。 中午吃饭,奶奶给孙子压压惊,菜比较好。 父亲坐在餐桌上,他哈哈大笑!他今天因为我被电打了,好像显得十分开心。 奶奶见他脾气转好,说他:“完爱儿呀,么嘚事要个人动手……” 父亲笑得合不拢嘴,夹了一大口菜往嘴里送去。嘴本来张的极大,眼睛就成了一条缝。菜送进他嘴里,他用力压下上颚,边嚼边嘻哈,说道:“他个人这么大的娃嘚……插个插头都没嘚用……哈哈!” 我身上已经不痛了,但父亲的笑声让我痛在心里。 有天晚上看电视,我也在他床上翘着头看电视,两父子的头挨得较近。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根圆珠笔的笔芯,笔芯的头没了,就一根透明的管子。 他说道:“来,弟儿,你把嘴张开,把这筒儿含起。”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创意?我莫名其妙。 他命令道:“你含起!” 我只好把嘴张开,伸过去,把这该死的筒儿含起。 看见他的嘴巴含住另一头,很快,一口唾沫沿着筒芯送过来——我来不及撤退,结果被父亲把唾沫注入到自己嘴里去了! 我连忙松开,一个劲儿的往地上吐! 父亲哈哈大笑,他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笑得嘴巴仿佛要脱臼了!他明明知道我很“讲津”,连打喷嚏的菜都不吃,这不是有意整儿子取乐又是什么? 我的父亲哪! 大热天中午了,父亲在地上铺了个袋子,他睡午觉。 应该是睡醒之后,他坐在袋子上,显得很凉快。我在旁边玩他那个皮带,那个皮带扣是怎么扣上去的?我在研究这个。 我把带子插进去,然后尝试着。 父亲看见了,笑着说道:“你穿在身上,再试。”于是我把皮带戴在腰上,一拉,紧是紧了,竟不知道松?于是我折腾了起来,结果更紧。我急了,走到父亲身边,求道:“爸爸,把它松开。” 父亲哈哈大笑,他说道:“你个人要戴嘀哈!哈哈哈哈!”他只顾笑,我没办法。 我受不了他的得意,又从房里走到堂屋里,走到大门口。我的肚子本来就大,原先缩紧肚子试图把皮带松开,却没想到更紧。被皮带勒得肚子青筋鼓起,我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这时候,我的嘴唇和头也极不舒服。我手扶住堂屋大门口的门框,不得已靠在门上,难受极了。 我看见屋檐前面站着秋姐,她是找奶奶说话然后准备回去的,她在塌子里看见了我,她感叹:“哎咦……” 秋姐满脸心疼,不可思议,嘴里发出:“啧啧,天嘞!这娃的肚子……嘴巴都乌了。” 她这话父亲应该听的见,我的确连嘴巴也难受,仿佛都快要昏过去了! 我支撑起身体,迈着步子,使劲儿回到父亲房里,希望这个父亲可怜可怜我。结果,父亲仍然只顾坐在蛇皮袋上哈哈大笑。 我却痛苦不堪! 外面的秋姐只顾“啧啧”,她一脸难受和我浑身的难受不同,她的难受对眼前的情景简直不敢相信。 终于,我在堂屋大门口听到父亲的叫声:“哈哈!来来,我帮你改开!哈哈哈哈……” 我从堂屋挪到房里,我仿佛尽最后的力气保持站立。让他救援,才解开了。 暑假放牛,坟头上面的草十分丰富。我放任我家的牛把前腿站在坟头上啃草。 xxx看见了,向她的姐姐说道:“姐,看焕霓,让牛在坟山上吃草,我们也让牛在坟头上吃草吧?” “不!女孩儿不可以,女孩儿拉牛在坟上吃草不好,男孩可以……”xxx说道。 我后来反思这件小事,其实这是因为人家的孩子懂事。 我们家的牛也奇怪,人家的牛可以本本分分在田埂上吃草,前面的人拉着,少操心。我们家的牛,不适合,它吃着吃着,冷不丁就是一口水稻。田地里的庄稼牛吃起来特别香甜!说来奇怪,能让这头牛胃口大开的还有巴茅叶、薯藤,然后就是如水稻、黄豆叶、油菜等等。应该是庄稼多汁儿而且很可口,所以放牛的时候不能让它吃农作物,得监督它。 学校开始动工,小学翻修,重新装修一遍。 中学校的土木工程不仅修了两栋楼,还需要扩大操场。看见推土机径直往上推,我家拥有的池塘被推平了,变成了学校操场。郁郁葱葱的中学校气势如虹,辽阔的操场一马平川。公路对面上面的操场就成为了勤工俭学用来种植农作物的地,从学生上体育课安全的角度来讲,这样不用过公路去上体育课了。 第35章 引狼入室 四年级报名了,我从容的去。 父亲叮嘱:“你不需要交学费嘀啊,不跟校里嘀娃讲嘚!” “哦。”我回答。 妹妹已经读一年级了,慧儿要读幼儿园。上学报名那天,慧儿哇哇大哭。新老师不得不叫我,先送她先回去。 回到家里,在小幺和奶奶的劝说下,我们又重新回到学校。 折腾了两天,慧儿总算留在学校里了。 堂姐辍学了,没有和她们一起去读完小。赖子伯伯只能舍女求子,弟儿倒是很开心。妹妹和弟儿的成绩大概是我一年级的水平,不过弟儿开心就好。 四年级的班主任是进老师,进老师兼教语文和数学。 发下来的《图画》书我首先就看了,图画书上面有一幅插图,我看了很是厌恶:好多小朋友驾着宇宙飞船在地球上方的太空里飞行,我想我家没钱,你们满星空飞舞,我还怎么看星星?我难道喜欢看你们有钱人家的孩子驾着飞船在太空中得意飞舞?所以我越看越厌恶! 有个学生xxx,全班我和他最好,他最爱和我玩。我以为这是黑姐姐之后上天安排给我的又一个好朋友。有时候我和他欺负xx,激怒他,他就会追赶我们,我们寻刺激寻开心。 我们进老师脾气越来越差了,他几乎撕破脸了。 下课了,xx拿了个飞机玩,飞机好高级,可以自动在一根笔直的铁丝上飞。说是飞机,就是个飞机模型在上面舞动,我们一块围着他看稀奇。他收好玩具,我在外面,这时候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外面。 他哈哈大笑的对我说道:“姚焕霓,你猜……那么打死嘀?哈哈哈!” 我看他,让我感到奇怪的不是“……怎么打死的”,而是他居然笑的这么开心?他看我疑惑,止住笑,他说道:“俺哥哥……哈哈……” xx的哥哥当武警,所以知道细节。我却听得傻眼了。 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反正笑不出来。他笑得简直要昏过去了,捂着肚子。我看着他,他又说道:“……都……哈哈……用的电棒……哈哈!” 他指着某处部位……我看着他,我没有笑,他看着我,笑得抱着肚子。不过我感觉可怕的东西应该离我很远的。 地里的花生熟了。有次我回家,堂屋里“啪啦、啪啦”的响,原来是爷爷和叔叔在搭花生,满堂屋里都是花生。 卖花生的日子就没我的份儿,一点儿也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这个家除了幺叔可以“分红”,我这孩子没稀!每每看见爷爷给叔叔钱,我就眼馋,只是不说出来。 父亲落屋里也收割花生,我对父亲耕田没有印象,硬是缺乏他干农活的印象。但是收割的季节有他劳作的印象。那天在朱家浜,那里有我们的地。两父子一块干活,回来他推了一车花生,一共就那么一鸡公车,虽说堆满了,可一共就那点。我怀里还抱着一点点。 路上回来,朱家浜的路到乡镇公路是一个直角,有点儿下坡,但一点儿也不陡,不会超过30度。这条通往朱家浜的路然后下坡到乡镇公路,再下坡,下去就是木马组。 父亲的鸡公车快下小坡了,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我抱着几把花生往前跑,他说:“快跑,不然爸爸赶上你!” 我在前面,一来不想和他并排,二来自己也好胜。所以拖着怀里的花生跑下去。我冲到乡镇公路往后一看,鸡公车在朱家浜的路上才刚下坡。不过,鸡公车竟也速度快,径直奔了下来! 我赶忙从乡镇公路上往前跑,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往前逃。 堆着花生的鸡公车很快追上了我。我记得没错,我是和鸡公车并排跑了一段距离。我们还没到乡镇公路下陡坡,鸡公车竟抵着我的肩膀往前冲。 我跑不动了,索性往前摔倒在地上。右手臂扑在石子路面上,我看见右手边鸡公车的车轮子从我的手臂边儿上碾过去。 父亲掌握的鸡公车总算停了。父亲对着我又是一顿数落! 回忆起这个事情,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没道理一个壮年男子竟然在那条路转拐处拉不住一个装着花生的鸡公车,我是农村里长大的少年,鸡公车载东西我很熟悉。我不得不判断某种险恶得可能性。 一些细节我是记得的,冲过来的鸡公车的前端已经抵到了我的后背。我抱着花生使劲儿往前跑,可挣不脱后面的追兵。恐惧感使我干脆摔在地上,而看见鸡公车的车轮子几乎要从我右手上碾过去了! 我2012年打工,在租房里看书,读到过这么一个观点:父母最疼爱无知的小儿子,越是愚蠢的儿子越是惹父母同情和热爱;也有父母仇恨自己子女的,子女得不到父母应有的尊重和关爱,反而还被仇视着。我阅读这个篇幅,深叹作者敢于直笔写作。作者至少对这种现象,从社会的大范围来洞悉——并非个例,于是做出了一种大胆的文学性解释。 又是和父亲收割晚稻,说实话,只要不是父亲的脸色充满仇恨,我还是愿意接受他落屋里的。他那天杀了一个泡子(柚子),我和他吃了,然后去思啊湾里割谷。两人竟在田里比起赛来了。我一会儿把他堵住,割到他的前面去;一会儿他割到我的前面,把我堵住。所以谷子收割的是横一条、竖一条。反正也割了不少了。 应该到中午了,肚子也饿了。父亲说道:“再割一点儿,就回去吃饭。” 于是又割了一些。他说道:“日头应该到中午了……再割点。” 于是我垂头丧气又割。 过了一阵,他说道:“日头应该过了中午了,我先回去,哦?你在这里接着割,我把饭给你端过来。” 我说:“好。” 于是他回去了,我继续割。 割了半天,我也休息了一会儿。他怎么还没来? 我忍不住了,肚子在咕咕叫。我站起身来,从台沟上走路回去。刚上台沟,没走几步,竟支撑不住,于是坐了下来,身子结果瘫在地上,竟沉沉睡了过去。 饥饿中,听见父亲喊我。我醒来,头很晕,感觉没力气。他终于端着一碗饭来了,嘴上挂着笑。他表扬了我,我唯一感激不尽的就是此时的父亲还不至于反过来暴虐。虽说难以理喻,也总算和谐。 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妹妹,看她在哪儿?我心里害怕她不在。 有一次,不对,还是几次呢?我记不清。回到家,看见妹妹许久了还没回来,我就有些害怕了,甚至感到无比恐慌!我害怕她也消失了,我便失去了一个也是唯一供我欺负取乐的人。 我喊着,大声喊着:“妹妹,妹妹!你在哪里!”我就扯着嗓子喊个不停,又十分懊恼。她出现了,看我不使劲儿揪她。 天快黑了,奶奶的身影从罗家路上转拐进塌子里。后面跟着一个小丫头,一看不是妹妹是谁?我欢喜无限!但瞪眼看着妹妹,我骂道:“丫头,你到哪里去了?” 奶奶说道:“她放学回来就跟着我去菜园里哒。” 一直以来,我从未叫过她“妹妹”,而是跟着爸爸叫“丫头”。叫的长了这么大,她又不是不应。开始是伯伯大幺讥笑和叮嘱,后来是奶奶责骂。老人不停的责骂。我再叫她“丫头”,她竟然不应了。那么我只好改口了,叫她“妹妹”了。从此,她也觉得高兴。 我几乎是每天欺负妹妹,如同吃饭一样不能少。怎么欺负呢?没有像一年级分成星期几按节奏进行了,而是一个劲儿的自己把作业做完,然后在她写字的时候把手指在她面前舞动。这样她专心做作业的时候就会被打扰,她一生气我就高兴。她生气的骂道:“不贱!” 她也有大怒的时候,可她又太弱小了。 我如果靠拢她,她稚嫩的小手就会用力给我一下,我当然不疼。我把手朝上一抬,她连忙眨眼,用手护住自己的前面,神色显得畏惧。有时候,我刻意从她写字的椅子前面走过,把手刻意一招,她以为我要打她,连忙招架。我便哈哈大笑! 两兄妹打架,她又何尝打得过我?每次她吃亏,我使劲儿地捶,她禁不住哇哇大哭。被奶奶听见,我又是一顿好骂。 这个老妪骂我们有个特点,就是连我那死去的娘也要一块骂!要不就是连那个活着但不归屋的父亲一块骂,骂的又难听。怎么难听怎么骂,我害怕这点,其实我不欺负妹妹,奶奶也一样不会停下,骂的还是一样难听。 有一回,我耍了点小聪明。放学后和妹妹过孽,这次不一样,我故意被打输了。妹妹完全占了上风,我装作无可奈何的被撩翻在地上,妹妹按住我,她胜了一回。我躺在地上仿佛用手挣扎着。 慧儿进来了,看到我躺在地上,她觉得好笑!难得一见哥哥他被妹妹打输了,我心里暗自高兴,我干脆躺着不动。 慧儿劝道:“三姐姐,你不打地哥哥哒!” 妹妹松开了,我高兴的站起来,去找嗲嗲。 嗲嗲从台沟菜园里往大队部那里走上来,我跑过去,告诉她:“嗲嗲,妹妹打我,这次是她不对!慧慧看见了,慧儿她可以作证。” 慧儿在后面好笑,但她的确站在我这边的,她说道:“三姐姐把哥哥打翻在地上哒!” 奶奶回到家,朝妹妹喊道:“打么嘚架啊?书书书不读!”妹妹一脸的委屈,我见了哈哈大笑! 现在回想起来…… 秋高气爽的日子到了,树叶被风撩得沙沙响,丝丝凉意拂过人的脖颈。这时候,温暖的阳光照耀我们,把我们捂热乎。 梧桐树下,塌子里,我家塌子现在是难得热闹一回了。在座的有秋姐、有小华,奶奶和我也坐在塌子里。不记得是秋姐还是小华,谁先问,问我:“弟儿,给你弄个后妈要呗嘚?咧个后妈个儿要嘚嘢!” 我不好意思,又有些害怕,便说道:“不。” 秋姐小声说道:“就是xx嫲嫲,弟儿,你么哒读书哪么搞嘀?您老家伙又一个人么一搞起。” 其实她们说这个话之前,奶奶还是叶伯伯就跟我说过,说给我找个后妈。我回答:“不。” 她们说道:“弟儿不同意,咧娃不同意就搞不好。” 这样造成了一个结果:就是父亲续弦的前提,竟成了我这个儿子同意还是不同意。 当时在塌子里,秋姐和小华把话刚问完,父亲竟大白天的从塌子里回来了。 他从塌子里经过,铁青着脸!看我的眼神,如果那不是仇视,没有其他的内涵解释。我认为不可能有其他解释,这不是责备的一般程度。 秋姐说道:“弟儿,你看,你不同意您爸爸就不喜欢!” 放学回家,我看见爸爸的房里多了一副崭新的桌子,桌子的四方各有一个小抽屉。父亲告诉我:“弟儿,你看,这是爸爸定做的麻将桌,四边抽屉斗里是装钱的……你看好不好?你看。” 他像是换了手表或是保温杯什么的,要嘚瑟一番!我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很不情愿的挤出一个“好”字。 父亲之前应该有一副麻将,但我记得后面的一副麻将是崭新的。这副新麻将的质量确保到今天仍然在使用,没听说父亲更换过。 自从有了这一套赌具之后,被剥夺的睡眠雪上加霜!就连白天干农活的奶奶和爷爷也搭进去了。 那时候,每天晚上,很晚了之后,已经电视剧都演完了。房门打开,进来的不止父亲一人,有罗书记、朱老三、还有……记不得很清楚了,一共就那么几张人脸。罗书记和朱老三我记得很清楚的。 搓麻将的声音一遍一遍地把我们吵醒。 半夜,我能听到上头床上妹妹发出的“哼、哼”声,这是人在睡熟后被吵醒会发出来的呻吟,而且是孩子们的呻吟。 我痛苦不堪,可无可奈何,泪水一遍遍打湿了枕头。湿了这边,转过头去湿那边,结果枕头两边都湿透了。我把头朝上,脸颊就不会挨着被打湿的枕头,打湿的枕头已经冰冷了。 夜夜如此,我心里呼唤着爷爷,可两位老人都快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跪下啦!我心里又呼唤母亲,可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呼唤着菩萨,可菩萨不应我。我连鬼都求了。 有一回,我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了。这打扰了他们的麻将局,罗书记问父亲:“您的娃儿怎么在床上哭喔?” “哭哭哭,捶死他!”父亲充满怨毒的声音像是尖刀撕破了宁静的夜晚。 我实在受不了,既然无处可藏,索性把头伸出来,一望,看见了罗书记、朱老三、还有……(隐) 父亲在赌桌上输了牌之后,除了总结经验,还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嗯——完嘀咧嘎屋里吆!我讲(缸)啊嘀,完嘀咧个屋里就么清白哒。” 所谓“清白哒”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完蛋了”。年轻力壮的父亲,早已把这个家的未来尽情输在赌桌上了。 可怜的奶奶半夜也不得安宁,为了听从父亲严厉的吩咐,为了不得罪这些人,也为了支撑这个家的体面和热情好客——老人家在白天繁重的农务劳动之后,奉献了自己最宝贵的休息时间。 半夜,奶奶端来了茶叶鸡蛋……奶奶为了这个孙子也能吃上鸡蛋,她硬是推醒了我。 我坚持不肯起来,她就不停地推,“你起来,你起来,吃蛋!” 我不动,动弹不了,被摧残的睡眠已经让自己不行了。 “你起来!你起来!不答应没吃都!”她的孙儿孙女苦不堪言哪,我迫不得已,挣扎着精神,翻开滚烫的眼皮,看着碗里的鸡蛋。我是爱吃鸡蛋的,可我半夜没有胃口。我们平时根本吃不上鸡蛋,这是半夜沾了父亲牌友们的光,所以我最终还是努力端着碗吃了下去,并记住鸡蛋的味道。 老人的痛恨无处发泄,面对如此大儿,她除了拿我和妹妹出气之外,别无办法。而我几乎精神失常。 我奋命的思考着!我奋命的用思考逃避现实,我奋命的用思考试图解释这一切。半夜里,我在想,如果世界上没有鬼魂,那么就意味着母亲确确实实离开了我们,母亲的确是不存在了。奶奶纯粹骗我们,她说:“妈妈会保佑你们的!” 如果世界上有鬼魂,母亲或许该看得见,她的儿子都要被活着的丈夫虐成白痴了。为什么她还不来拯救自己的儿子?我疑惑不解,想不通。 每天放学回家,只要他们没在家,我到了爸爸房里,放下书包,对着相框里面的四张1寸黑白相片——痛哭不已!我仿佛这样求救,相信母亲有心救我。可她无能为力了。 某天晚上,我看到电视台的节目,讲述了有关孩子的事情…… 有孩子的处境与我们兄妹相似,他们甚至小小年纪辍学……我们兄妹还不是特例,只是散落在不同的空间里,发生着悲剧。我以为自己的悲催是独一无二的,原来我只是其中之一。而父亲这样的赌徒也不是独一无二的,他也只是其中之一。究竟赌徒能把脑子输成什么样?这只有科学研究之后才能得出结论。科学家需要对赌徒的大脑进行科学的剖析才能下结论。 人言虎毒不食子,想起母鸡对子女的关怀…… 我躺在床上,翘起头,看完了报道,灰心丧气的侧过身子,心想:我们是没得救了,真羡慕孤儿! 没爹没妈的孩子,可以想象着他们的父母在的话会有多么爱他们,这是一种憧憬,一种希望,可以在想象中完成幸福的感觉。可我们呢? 父亲的精神状态不可思议。 那天赶场下午,伯伯一个人在塌子里和奶奶聊天。伯伯哈哈大笑,她说道:“弟儿长得不像他爸爸……” 奶奶摇摇头,笑着说道:“不像,两姊妹和她妈妈像,和他老家伙不像。” 我觉得没什么,像母亲是我的自豪。像父亲光想想都可怕。 我往父亲房门口走去,赶紧停住脚步,吓了一大跳! 父亲居然就坐在房门口,只是悄无声息,像只阴森的蛇一动不动,一双狰狞的眼睛盯着前方。椅子和脚都靠里面,怪不得伯伯她们没发现。他脸色铁青,怎么就青成那样?青的像是蓝墨水!他的脸绷直了,绷到了极限。世上人的脸又怎么能绷成那样?像是塑料袋要被拉破了! 我害怕,退回来,往堂屋里走去。伯伯和奶奶仍然自顾自地开着这种玩笑,她说道:“咧和他老家伙不像,像他妈妈……哈哈!” 伯伯的笑声和父亲的表情,完全就是白云和乌云。我在堂屋里偶尔瞧了一下父亲的后背,我真担心他会冲出来把他亲姐姐暴打一顿! 父亲完全成了一名赌徒。这名赌徒已经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家庭和他拥有的一切奉献给算计他的牌友。有一回放学回家,阴天,上坡走进塌子里,家里奇怪的安静,这种安静更加可怕。大门敞开的,这屋里仿佛已经没有人的声息了。我充满疑惑的走到屋檐下,看见堂屋里还是有人的。有父亲一个,罗书记一个,还有谁谁,记不清了。 他们围成一桌,正在打牌,打的是麻将。可怕的是父亲的脸……原本父亲的脸型是三角,所以两侧的脸包不是很显眼,但那次脸皮都扯平了,看上去分外显眼。两边脸颊绷直的像是黑瀑布,还各有一条龙(泪痕)贴在上面。我惊惧!心里怀疑他们打父亲了吗? 我走到灶房屋里,奶奶平时总是破口大骂,她一定要号丧的,可这回紧闭着嘴巴。我小声问奶奶:“嗲嗲,爸爸哪么嘀呦?”奶奶头也不低,脸也不侧,只缩紧嘴巴,非常小心翼翼地挤出三个字:“不作声。” “做不得声,不作声,咧一作声就……” 她非常小声地警告我,然后刻意地闭紧嘴巴,气儿从鼻孔里出来。 某月的某一天,我终于和父亲发生了冲突,当然是我被打。当天下午,天晴,父亲的朋友又来了,其中罗书记是少不了的。他们在房门口围成一桌,父亲面朝房门口,罗书记是侧坐的还是背朝外?不记得了。这次不是搓麻将,而是跑胡子。我从房门口经过,父亲看见了我,他嘴巴向内一抿,骂我:“你们看那个xxx的,和老子将起军来哒!” 罗书记帮父亲说道:“咧哪么将的军嘀嘢?” 父亲自我打小,就教育我:“……你要喊‘罗伯伯’,听斗没嘀?”他又不忘叮嘱我,要喊曹家冲的xx喊:“xx伯伯。”意思是我这个儿子还得亲热的称呼他们,怕礼节礼貌不到位。 木马组的xxx也会赌,但没有赌成父亲这样。听说是招郎过来的,我听到他被老婆扯着嗓子骂的。这人……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但跟老实巴交的农户不一样,他与村干部有着某种合得来。就是他在的这一次,同样是我们家,在父亲的房门口。父亲难得在哥们儿的赌桌上赢一回,这十分罕见! 不过这回输的就是这位xxx。下午,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房门口洋溢着父亲欢悦的气氛!他只要赢了会喜形于色的。我过去看了一下,父亲都笑歪了嘴,罗书记和另外一位显得很含蓄。我判断这里面有人深藏不露的城府,但肯定不是父亲。 xxx输的扭捏可爱,但见他沮丧着脸,眼眶里湿润,两枚圆圆大大的眼珠子闪动着,看上去活像被老师刚训斥的小学生。 “xxx会打掉棒!”父亲呵呵的笑着说道! 想必xxx的赌资输干了,由此我判断他老婆对他还可以。 父亲笑归笑,居然慷慨解囊主动为xxx借了300块钱(也有可能是xxx要的)。 继续再赌,后续的细节我就记不清了。300块钱究竟是又输了,输还了父亲、还是进了别人的腰包?只有当事人知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xxx的老婆找上门儿来了,对着我家房门口骂开了!她的声音尽管使劲儿,比起奶奶还属小巫,四个男人没搭她的腔。她转过头来对着奶奶嚷嚷。 奶奶:“哎呦……”其实奶奶的凄苦胜她十倍! 我在乎的是那300块钱。我当时心想啊,父亲会不会慷慨解囊给自己的儿子借300块钱?由儿子保管或者开销,我要买新衣服、我要买书看、我要买牙膏和洗发水等等,可以买很多东西了。记得上次我借用了一下奶奶的洗发水,就一次,洗过之后,我的头就轻了一个星期,舒爽了一个星期。我在床上忍不住摸着轻飘飘的头发一个星期!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一个星期过后又恢复沉重和头痒。 爷爷有香皂、奶奶有洗发水、幺叔有牙膏和牙刷、我常看见父亲大人能为自己购买5毛钱一包的瓜子和皮蛋作为零食。他丝毫不介意在公路上边走边吃。 我呢?爷爷教育我们:“人要知足。”他是用教育的口吻对我说的。 可这“知足”两个字孙子体会起来——总不是个滋味儿! 幺叔的用度主要用来摆弄录音机、收音机啊、磁带什么的。奶奶卖蛋有钱,好像与我的干系不大。爷爷的皮带自从婚变之后就谈不上皮带了,老人的表情看上去不知道要诉说什么。父亲计划……他没有计划。 同志们,这个家庭虽然没了我母亲,但从劳动力上来计算其实并不差。而且这个家的财政能力我认为在那时候非常厚实,至少是叔叔的婚变之前如此。婚变之后,用一句俗话来讲: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惜,两个儿子这样不能当家理事,还很暴虐。而两位老人虽然勤劳无比,但在家庭事务上没有决策能力,糊涂的决策日后还会有,雪上加霜。 父亲和村干部们,还有几个人,去旅游了。 第一天是阴天,第二天也是阴天,第三天是雨天了。记不清是去了三天,还是第三天回来的?他们回来了,父亲一个人到家。 在今天父亲桌子玻璃的底下,有几张照片,有的老化的比较严重。其中有一张合影,合影里面有罗书记、xx,还有其他村干部(组长没去),基本上都去了。父亲有两张单独的照片,有一张听他说是在黄山,还去了毛泽东故居。两三天的时间应该还是过了把瘾。 回来那天,雨刚停。我站在屋大门口,看见父亲笑嘻嘻的带着把伞,猴着腰,一身军装,从塌子里走上来。他给我包回来一个礼物,是两只海螺,吹起来“呜呜”响!学校里罗x也有一只,他爸波儿也去了。 有天天气晴朗,下午时候,有三个人从我家塌子前面路过,去往罗家组的那条路上,上去的。我当时站在房门口,望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头一个是我父亲,我看见父亲走上来。我以为他回来的,结果他沿着罗家组的路上上去了。他低着头,神情颓丧,都不看这边屋里。父亲后面跟着的是姚x,他家住在曹家冲,他和父亲保持着距离,而罗书记在姚x的背后。他们二人与父亲颓丧的神情不一样,二人显得漫不经心,罗书记看上去胸有成竹,姚x笑得很外露! 我怀着不满的眼神,看着这条路上。姚x看见了我,越发把嘴里的烟叼得高一些,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 他们把父亲当人脉,还是当傻子? 休怪外人,甚至亲友们对这个家的态度,还论证什么呢?相信孩子的目光吧!一名儿童仅凭感觉就能察觉到外人的心态,何以这个家的主人们就这般不晓事?我真的难以解释和理解父亲为什么虐子毁家的引狼入室!奶奶又为什么喜欢在亲戚们面前数落自己的孙儿孙女?惹来外人们的阵阵哄笑! 有后人读到笔者的《回忆录》,此家可引以为鉴。 (这一年,有事隐。) 第36章 奶奶的回忆(一) 雨过没多久,路上有些泥泞。天气阴,也不算很冷。 罗伯伯有台照相机,我们父子三人那天免费照了几张相。有两张是我和妹妹的合影,还有一张是我骑在那头公牛身上的照片,以及两张我们父子三人的合影。 我很不情愿照这些相片,我对父亲和他周围的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多年后,看着相片上的父亲,相片里的我,还有妹妹,三张不一样的脸孔。看着父亲的脸孔,我仍然心有余悸,就是这张脸了。 妹妹最可爱,她很无辜。我的不满、高傲和童稚都写在脸上了。 小时候,我判断是因为自己长的和父亲不一样,所以才遭到父亲的虐待。于是我就挤眉弄眼,试图让自己的面目和父亲一样。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回想起来,明明自己长的很端正,却患上了自卑感。曾经的相片看得揪心,看的伤心! 阴天,外面刚下雨,天气过了秋,一下雨就显得阴冷。这里的天气,夏天和冬天热的时候很热,冷的时候很冷!所以我在热天的时候就记住热的感觉,这样到了冬天可以用的上。真到了冬天还是冷,不会因为回忆夏天的感觉就不冷了。于是又努力记住冬天的感觉,这样到了夏天可以用。到了夏天,热还是热,不会因为回忆冬天的冷就不热了。 没烧火,要柴火烧,要节约。 把自己搂成一团,用思想用来思考和想象,能忘却现实里的寒冷。 我和奶奶坐在堂屋大门口聊天,这位几乎要发神经的老人偶尔也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但不会坚持一个白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的时候,我总希望菩萨能奇迹般的帮忙保留下去。但不知道菩萨不肯帮忙呢?还是书本上的科学道理发挥着作用,奶奶不会坚持一天不骂的。当时,她坐在大门槛的里面,而我坐在大门口门槛的外面,我们斜对着。妹妹是去房里了还是坐在我们旁边?我忘记了。我们先是聊《封神榜》电视,回忆过去,老的小的仿佛都惆怅万分! 她问道:“你哪么硬不和爸爸睡嘢?” 听她这么发问,我想说又说不出口,难言的苦痛!话到喉咙里便哽住了,说不出口。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爷爷睡了,我已经绝望了。两位老人怎么知道他们的儿子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孙子的呢!我终究是说不出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崩溃似的吐出来。 我沉默,没有回答老人的疑问。奶奶看着我,我问她:“当儿妈妈的相片还有没有?” 奶奶问道:“你哪么一搞哒就问么个话哈?”她说道:“您妈妈当儿只和小幺照过一张相,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妈妈为什么要死?”我问道。 我知道妈妈是喝农药死的,老人无数次大骂已经告诉我们好多回了。可我还是这么问了,我不厌其烦的想知道过去母亲在的时候的有关事情。 奶奶说道:“您妈妈当儿咧么时候哒……几得小气,不愿意您爸爸去别人家里帮忙,别人也是给俺屋里帮过忙,她就是不愿意!爸爸帮忙回来两口子就打架。那个xx老妈子不是个好东西!有一回,您爸爸和妈妈打架了,她就遇着周家湾的人讲——您妈妈被爸爸会打死,结果您的外婆来哒就吵,您姨娘也是几得很!她们到屋里一看,您妈妈自己坐在床上喝肉汤没一点事。” 她边说边回忆,目光看着地面。 “您妈妈对我两个老人还好,她有什么好吃的,就上来了喊我们两个老:‘妈!我下头弄了点儿吃的……再不就给您端上来?’您妈妈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像几得不冤孽。屋里的被窝她就堆起来烧!她傻,您妹妹就跟她一模一样,脑袋恨不得偏到肩膀上。要她送个犁栓,她就背在肩上……” 奶奶说罢,觉得好笑,仿佛回忆起当初母亲在时的印象,让她历历在目。 听过后,我很苦恼,可越苦恼就越想问,越想知道为什么!明知的结果就为了知道原因和来龙去脉,我又问道:“妈妈究竟为什么要死!” 奶奶叹了口气,说道:“妈妈不冤孽,外面出了很大的太阳,塌子里的黄豆梗……您妈妈把你往塌子里一抛!还记得您小幺,您小幺赶忙跑到塌子里来抱着你……” 听,我的母亲竟如此狠心! 奶奶说道:“你当儿生了下来就不哭,还以为你不得活。结果朱xx把你倒提着,把屁股一拍,你就哭了,哈哈!”说罢她笑起来了! “妈妈为什么要喝药!”我声音不大,又一次追问。 奶奶看了我一眼,说道:“她抱着你和妹妹找您幺叔,就说:‘平儿,两个娃交把你养啊,等长的那么大些了就好的。’您幺叔讲:‘我不养哦!’您妈妈就抱起您两姊妹下去了。” “哎!”奶奶叹了口气,说道:“有天,她走到我屋门口,就是现在您幺叔的屋门口,她把两只手就搭在门璜上,说道:‘妈,我已经喝药了。’我看她,竟面红耳赤!后来回到家里就死了。” 我听完,浑身发麻!幺叔房门口的门框上,仿佛母亲喝了农药后还不忘告诉奶奶一声。那景象,我仿佛看见了。我叹了口气!心想,不一定是父亲的原因造成的。我曾恨父亲,判断他是杀害母亲的罪魁祸首,是他的虐待导致母亲的轻生。回想起来,奶奶的描述至少证实了“三岁之前”母亲的眼神,她并不像电视里的娘一样心疼自己的子女,仿佛生活的压力击垮了她的身心。能向幺叔行托孤之重,说明她的糊涂和不负责任! 我心里很是埋怨为什么要把家安顿在这个鬼地方?这根本就是个坟场。 除了屋前面罗家路上没有坟包之外,屋的两边每年到过年都是灯火通明,插满蜡烛,景象既壮观也惊悚!晚上的情景,乌漆嘛黑洞里总感觉有什么会钻出来伤害我们。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祖坟葬在这里?我没数,没统计过。屋后面就不敢看,鸟叫声显得格外逼真和阴森!伯伯家里就没有这种鸟叫,伯伯家里每天早上是喜鹊燕子叫。 这一家人迷信,从小就听老妪嘴巴胡说八道,不信的也有三分信。但我热爱书上的,奶奶的话有种神秘感,人有时候为获得某种神秘感而相信自己相信的。菩萨和鬼怪都不值得尊敬,因为他们夺走了爷爷和奶奶原本属于我的尊重。我希望一家人对我和妹妹的态度能像对待菩萨那样恭敬。 家里长年累月都在吵架,都在互相怨愤。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阴森和恐怖,家里的气氛与四周的环境一模一样。这让我提心吊胆,好像这个家随时会死人,随时就会崩溃,大人们都愤怒到了极点。我也怨恨到了极点,爷爷无可奈何到了极点,老人昏聩到了极点。唯有妹妹无辜无助的眼神,感觉这个家里还有个小可爱,供我欺负。我和妹妹很有可能流落荒野,要么落得跟电视里报道的一样去乞讨,然后讨来的几毛钱供父亲打牌。 我问奶奶:“当初为什么把家安顿在这里?” “哎咦——您爷爷!”一声叹,奶奶仿佛有着一肚子的冤屈!这是对爷爷的不满无处发泄,怕只有我这孙子知道。 “说起您爷爷啊……嗯!”她想骂,又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她说道:“当儿,您爷爷当兵回来。队里就把地主的屋分给他,就是钉耙嘴如今xx住的那栋屋。他不!” 我打断奶奶的话,问道:“爷爷不同意?” “是您爷爷的爸不同意,他害怕国民党再打回来!”我和奶奶对话的声音都不大,但话语中的怨愤彼此心照不宣了。 我心道:这父子二人好糊涂,害怕国民党么? “后来呢?”我追问。 我心想:适合人住的地方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我们家葬在这里? “后来,又分得董妹住的那栋老屋。您爷爷又说:‘和学校里的老师搞不好!’他又不要!您爷爷啊,一世……” 奶奶快咬牙切齿了,语气中流露出来的感情不是怨愤是什么? 我同感,叹了口气,心里骂道:爷爷的爸糊涂,爷爷也糊涂! “我们就和幺嘀嘀(爷爷的亲兄弟)住在老屋里……哎!外面落大雨,咱家里就下小雨:外面下特大暴雨,咱家里就能流成河!我就和您爸爸、大幺、小幺,得快点舀水,家里都会被淹没……” 奶奶沉默了下,她接着说道:“xx就住在咱家后面,您县里伯伯很聪明……他喊我喊‘嫲嫲,你来看’……后来,他到了县里去了。他的老屋就给您爸爸后来住……当初您幺嘀嘀不勤奋,那时候又没饭吃,您xx大着肚子都还在讨米……” 奶奶说的这个xx我都没搞清楚是谁?不记得,但肯定是我们家人,现在已化为祖人。好羞愤哪,大着肚子还在讨米?这个人物可能在奶奶嫁过来之前,奶奶就知道这种事情。奶奶有个姐姐嫁在紫陵村胡家,她的四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后来我的姑爷,老实勤快的伯伯嫁给了姑爷。所以奶奶知道之前的事情不说不可能。 笔者想,我们这个家算得上“讨米世家”了。 爷爷小时候给地主家放牛,后来革命胜利之后参加志愿军,这粘了抗美援朝的光。可我一枚勋章都没看到他的。据爷爷自己所说,是准备赴战场的,结果得到通知仗已经打完了。于是爷爷就和部队向西北出发,经过新疆、四川绕了大半个中国。后来接到家里通知:“快回来,不然分不到田了!”于是,爷爷舍弃了去深圳一家超市当保安的机会,回到家里给集体种田,吃糠粑的苦日子,这又是听奶奶说的。 有一段不得不写,在爷爷途经四川回来的路上。有一位女子给爷爷杀了很大一只猫,希望他能留下来。奶奶说:“您爷爷经常讲这个故事!” 我心想,爷爷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说出来?完全不考虑妻子的感受,爷爷真糊涂! 爷爷婉词拒绝后,就回到家里。结果发现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吃的是糠粑。于是开始了长年累月的集体生活。 “哎咦——吃糠粑粑的日子就苦啊!您爷爷走到钉耙嘴都要歇几次,走一段路要歇一会。人吃了糠粑粑之后,又拉不出来,就用铁丝……” 曾经的苦日子让老人回忆起来都是心有余悸!她说道:“人死去的时候……嘴巴都是张开的,一只手上拿着碗,一只手上拿着筷子。” 她低下头,停顿了。 我提醒她:“讲啊?” 她略抬起头,吸了口气,说道:“那时候,我又得了神经……” “神经?”我问,“您得过神经?” “只见,堰塘里的好大房屋啊!好漂亮的大屋住啊……我就径直朝堰塘里走去了。爷爷就吩咐您爸爸看住我,怕我掉下去……我又要一个劲的打您爸爸呦……” 我问奶奶:“您年轻的时候喜欢打孩子?” 奶奶似乎对我这个提问有些忌讳和生气,她辩解道:“当初,那时候,不打孩子的没有!人的性格是天生的,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什么东西了!” “打孩子有轻、重之分!”我回道。 奶奶这话的意思,爷爷也表达过。我记得县里伯伯来我们家里吃饭,爷爷和奶奶在县里伯伯面前抱怨父亲的不肖,如同她在自己的女儿女婿面前抱怨一样。县里伯伯回答是:“没让爱儿(父亲)读过书的。” 爷爷不以为然,在酒桌上说道:“……人的性格是天生的……” 这是两代人对教育理解上的巨大差距。 “那您的神经又是什么时候好的?”我问。 “后来就造了这栋屋以后就好了。”奶奶回答道。 “是你把家选在这里?”我盯着奶奶问道。 奶奶说道:“做这个屋的时候,您爷爷和爸爸、幺叔每天白天给集体干活,晚上再挖土。那时候您爷爷要做个屋,一看没地方。xx就说:‘就那儿!’于是您爷爷就开始挖这里,就这个地方了。被xx看到了,他就骂:‘这是人家葬祖坟的地方!你们在那里动土做屋?’您爷爷和您爸、幺叔只管挖他们的。” 我猎奇的问了一句:“有没有挖到骷髅?” “有。”奶奶回答。 嗯!我心道:能见骷髅,肯定有的是新坟了,有多少祖坟、新坟,或者无名无姓的坟,村民们对爷爷的不满也就可想而知! 木马山这块儿地方,也就是我们家的住址,原本是一处标准的坟场。原来中间有一路径,想必中间的一块地方比较宽。人家随手一指,爷爷就决定这里安家了。白天父子三人给集体干活,晚上再打夜工。如此劳累,纵然爷爷吃得消,少年的父亲和叔叔岂有不怨愤的?由于是个坡,当然要挖,那时候没钱请人施工,只好父子三人打夜工,所以应该是一个漫长的工程期。现在旁边通往后面地里的坟路等于是另辟蹊径。不过愚公移山,这个坟场硬是被爷爷他们刨成了一个家,面积还蛮大的。 古时候有孟母三迁,我的爷爷也有三迁。可看他,都迁到哪里去了! 第37章 奶奶的回忆(二) 爷爷把家坐落在坟场中央之后,奶奶的神经病居然好了。于是越发的迷信! 我问奶奶:“当初你是怎么到这屋里来的?” 这话问的很轻柔,很有疑惑性,不然会令对方感到不尊重。 她回答道:“就那样,一轿子给抬过来了。” “中间就没有互相了解过?”我问。 奶奶默然不答,她看着我,有些生气的问我:“你怎么今天专门坐在这里和我翻古哪!” 我一听,还好她的声音很轻柔。我怕她生气发飙之后,就没得谈了。 一会儿,天公作美,始终保持着阴天,冷风嗖过来,吹的人坐定了就不想动。 我试图打开老人的话匣子,别让她关上了,于是关怀的说道:“奶奶,我以后长大了会养你的。” 老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孙子的期盼,好像担心自己等不到那时候。她看了我一眼,她侧了下头,说道:“当初我小时候,那一年,日本佬还在中国,我们就逃难。有个日本兵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喝道:‘小鬼!’您姨嗲(奶奶的姐姐)吓得躲在草丛里发抖!” 我连忙追问:“那些日本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奶奶说道:“没有。只是有个孩子,已经有了那么大了。我看见刺刀冲进娃的肚子里穿过去了。日本兵就把孩子举起来,可孩子还在动啊!日本兵还在一个劲儿的笑!” 奶奶说罢,两眼紧闭着,吸气,手肘往怀里一放,身子直打哆嗦。当时的情景让她回忆起来仍颤栗不已! “后来就没看到日本佬了。”她补充说道。 我算了奶奶的年纪,她出生的那年刚好是日军全面侵华。她说以后就没看到日本兵,那就是8年之后,这跟她说的已经七八岁是吻合的。算算奶奶今天的年纪,这个话是可信的。 我问:“后来的国民党是什么样子?” 我心想,四年内战同样残酷,我很有兴趣听老人过去的经历。 她说道:“国民党没见过。那时候只听说一架国民党的飞机掉下来了,大家都去看,后来就没听说还有国民党了。” 她换了口气,说道:“后来共产党的士兵来了,共产党的士兵好啊!我们给他们菜,他一定要塞给我们钱才肯要,我们不要,他们硬要塞给我们。” 我心中感叹:能把纪律做到如此程度,使每个士兵都和百姓血肉相连,除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子弟兵,不会再有其他的军队能做到这点了。国民党的失败由此可见。 接下来的话,解开了我一个谜。 奶奶回忆中说道:“当初小时候,我们就住在街上。我们是个鞭炮铺……” 奶奶叹了口气,显得十分难受,她说道:“日夜都要做鞭炮!大人就不准我们睡,我们就只好等大人打瞌睡了,我们做孩子的才能偷睡一会儿。” “有一回,我去打点油。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拌在路边坑里了。哎……一罐油泼了,路边的娃儿竟还笑哦!啧,还笑?那回去了就是一顿好家伙!” 奶奶的痛苦和惊惧,随着语气表情无不尽显流露。曾经对自己家人的恐惧和怨愤丝毫不亚于敌人的刺刀。短短几句话,句句都是苦痛!儿时被剥夺睡眠的滋味儿仍记忆犹新,被大人虐待的记忆犹在昨天,顽劣的少年传来的讥笑声加深了对大人们责骂的恐惧。这至少解开了我两个谜团:一个是奶奶的一双眼睛为什么会深凹下去(长期缺乏睡眠的人眼睛会下凹);一个是奶奶的脾气怎么会如此罕见的暴戾(缺乏睡眠的人更容易动怒)。 我问道:“你们当初那个家里不漏雨吗?” 奶奶摇摇头,肯定的说道:“不漏。后来我嫁过来后,人家的屋里都不漏雨,就咱们这个家里漏雨,都不像我们的家。当初要做这个屋,队里的人要打瓦!老子就举起个榔耙,‘您打!您打!您打老子就要和您抵命!’您爷爷就藏在前面初哥屋里不出来。说起您爷爷来啊,不管事。我问您爷爷:‘老倌子,人家打我们的瓦,难道你就给人家打么?’您爷爷说:‘哪里管的了哦!’队里那时候不准家户人家自己造房子,不然就是搞资本主义。给逼迫的,我的屋里会垮!不准我做屋?” “您爷爷在前面台沟旁边一块地里,就是‘六缝冲儿’,种了一块好棉花,那可比集体的棉花长的好得多!结果xx用手指着地里,喊道:‘您看啦、您看啦!国队长搞资本主义!’” 我好奇的问道:“爷爷自己种了一块地,地里的棉花长的好,就成了资本主义?” 奶奶回答:“队里什么都不许搞!只许给集体做事,吃糠粑粑!” “您爷爷耕田耕的很好,队里就奖了一钵糠。”不等她说完,我便问:“既然是每天都有耕田,饭去哪儿了?奖励的怎么会是一钵糠?” 她说道:“饭也有,不多。往田里倒石灰,哪里长的出谷子来呦?又在地里插旱秧,晚上都要在地里插秧,屋里不准许留人!日夜干活,都没饭吃。xxx就骂:‘你们这些人哪……瞎指挥!’” “吃不饱饭,xx就给xxx写信,结果把他拉进去关了一年牢!” “我有一次跑到集体食堂里,骂道:‘……你们就藏在饭堂里吃饭!’后来还是弄到了一碗饭吃。” “您爷爷当队长……他就喜欢骂xx,说她干活慢了。她又和我在一起干活。” “爷爷也凶?”我问道。 “爷爷他只说说,那个美老倌,跑过去就是给xx一篾片!”奶奶说道。 集体生活,有着老人很凄苦的回忆。 从奶奶的口述中,爷爷之所以被称之为“国队长”,是因为他曾经在集体做过队长。 “那时候,爷爷怎么不让爸爸读书?”我问。 奶奶沉默了下,低着头说道:“哪儿来的钱读书?” “那别人家为什么就有高中生、大学生?”我反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村里,高材生可多了,整个乡镇高材生都不少,可见当时湖南农村是很重视教育的。前面修表匠的儿子是大学生,丽的爸爸是高材生,xx的爸爸读过中专,xx嫲嫲是高中生,县里伯伯也有文化,小姑爷读过高中等等,真不少!唯独我们家的这两弟兄,父亲可怜又可气,文盲、脾气暴戾、一个男人应有的劣根性他都占尽了!叔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奶奶被我这么一问,反驳道:“哎呦,你今儿翻古,翻我的古!” 但她还是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这得益于天气也在配合。我朝外面看了看,不希望有人来打搅。 她说道:“当初您爸爸小学没毕业,就修青山大坝,10来岁就什么活儿都干。您爸不勤快么?小时候很勤快。可如今就不归屋,懒死哒!” “大幺和小幺也没读完小学。幺叔读书就逃校……要把他打到学校里去,他还是要跑!” “只有您伯伯把小学读完了,也就没有读了。”奶奶接着说道:“孩子我都生怕了……” 5个孩子,爷爷可以说是“公平”,他的子女没一个与初中沾边儿。 我不知道别人家里具体的境况,也不知道自己家里那时候具体的情况。可纵然别人家里的条件比咱们好,能好多少?可别人家的主心骨,要比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要理性,目光也长远,这是很明显的。没文化的农夫,能尽一个家庭中起码的责任与义务,而这个家庭实际上往相反的方向去了,进行着不流血的暴行。 分的房不要,又和学校老师搞不好,原来的漏水房已经没法住,一再搬迁之后就把家安置在这坟场中央了。爷爷的“雄才大略”真是可见一斑!老人的理财水平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包括今后,都是一个字:傻! 原谅孙子吧! 责任也不完全是个人,也是社会因素造成的。爷爷在部队里是读过书的,因为学习,所以要识字,那时候部队做到了。所以爷爷也知道马列主义、xxx、还有拿破仑,等等,他是知道历史名人的。可科学知识文化呢?其他综合方面呢?老人一生,我只见他研究过一本《玉匣记》。好像有一本《法国大革命》不知道是谁的?被当成卫生纸厕所里用了。见过一本《毛泽东语录》,应该是爷爷的。 爷爷还受过音乐教育,他会吹笛。可惜我完全没有爷爷吹笛的印象,这个家里也没有笛。小姑爷曾说起爷爷会吹笛,只是家从搬上来了就没有吹了。 爷爷说自己读过《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和《三国演义》,这我信。我觉得他也应该多读读“如何教育子女”,如何“管住自己的老婆不让她破口大骂”以及“一定要让自己的子女尽可能多上学”还有“科教兴国”之类的。!所以说责任不全在我的先人,这里有当时的社会方面原因。 我埋起头,显得很苦恼。知道还不顶用,知道是过程,关键是改变,改变之后有好的结果。可,能改变父亲?你敢说他?怕他打你不死呢! 我坚信每个婴儿生出来的时候都是可造就的,每个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 “你为什么不和爸爸睡呢?你跟我讲讲啊,弟儿?” 她又问我这句。 老人说了很多了,我收获满满。可我还是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她这一问,我就仿佛无尽的苦痛和烦恼充斥着精神,叫人没法呼吸,没法思考,没法应答。 我问奶奶:“我为什么不流鼻涕?”这话是在谴责大人们。 “你都吸进去了!就这样……”她故意模仿。可我确确实实远比家人醒鼻涕次数要少,几乎没有。全家我最讲卫生。我打算问父亲,可关于父亲我在想该怎么问?没想到,奶奶接着说开了,倒省了这么一问。 她说道:“您老家伙(父亲)当初邋遢死哒,鼻涕就没停过!流的鼻涕流到他自己嘴巴里了,就顺便吃进去了……” 这很明显,天冷的时候,父亲的鼻子下边,嘴唇上边,那景色很常见的! 在夏天,他专注做某项事的时候,我是很容易被他叫来当下把手的,所以也很常见。倒不是吃进去,而是下巴鼓起来,下嘴唇仿佛要接住,我看的真是担忧。不过没有见他真的吃进去了,就是差一点点。导致父亲的鼻涕比常人更容易流下来的因素我认为有两点:一个是温度;一个是他的专注精神。第一个因素是气温导致,常人能理解。如果第二个因素也是常人具备,那么我就该判断科学家、学者、医生等专业化人士需要高度关心工作的时候也会……这不可思议。 奶奶虽然对父亲很责备,可以说痛恨。我们都对这个父亲是“既痛恨、又希望!”所以眼巴巴的看着他。 奶奶说道:“小时候您爸爸很勤快!那时候没读书了,一回去,去县里卖鸡,那天又下雨,回来后冻的直哆嗦!” 老人对父亲小时候的勤快很怀念,所以表情饱含了两种情感的交替。 “自从您妈妈死了,您老家伙搬上来,就和油榨厂里脱伙。他要买车,您爷爷不肯,怕出事,他就不冤孽!” 爷爷是铁杆的种田主义者,他不懂得工业和副业,他怕出事。老人的智识毫无远见,两位老人对家里的重要事项作出分析并作出正确决定,这与他们的文化水平相比较,实在太难!而两位老人又喜欢咨询亲朋好友,其结果几乎是全票否。在买车的事情上只有县里伯伯支持过父亲。父亲不是没有道理,但他的怨恨是很不理性的,是一种自暴自弃和凌父虐子的反人类行径! 爷爷在地里务农,有时候会拿我出气。当我很勤快的帮爷爷拔油菜梗,爷爷却说:“你以后和您老家伙一块皮,您老家伙当初小时候不勤快么?长大了就成了懒死蝗!” 爷爷说话的语气不重,可他这样说,就刺痛了我的心。老人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跟孙子,结下了怎样的冤孽! “幺叔是怎么想的?”我有此一问,是不明白幺叔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个叔叔前前后后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个十足的讨厌者!因为爷爷需要一个帮手,你再怨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劳动价值。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家里婚变前后,他都是一个无所谓的人。 奶奶说道:“您幺叔啊,您幺叔……就是这么一个独人了。你以后要赡养叔叔啊?” 爷爷和奶奶在我的童年不止一次这么叮嘱。两位老人担心叔叔以后…… 那我们呢?关键是我们现在如何!这种委屈,像是哽在喉咙里出不来,白白的让自己难受。 她说道:“他要抽烟,棒槌大一点儿还穿着开裆裤就要抽烟。人家丢在地上的烟他也要捡起来抽。打都打不住!后来长了那么大了,他就把家里的谷子偷出来,捞把xx,换烟抽。后来您爷爷发现仓里的谷子怎么少了那么多?就怀疑,后来抓到了是您幺叔!他藏在秋裤里的,他刚要走着出去,一看,他裤子里装的是谷!您爷爷和您爸爸,就把幺叔吊起来打!您老家伙用老虎钳用铁丝把您幺叔的两只手很用力的揪紧……啧啧!” “是谁教幺叔抽的烟?”我追问道,心想,此人可憎! “您爷爷!您爷爷那时候从远山回来了,就坐在火坑边‘幺儿幺儿啊喝烟!’可后来就打都打不住了!”奶奶的回答,让我不得不肯定姑爷的话是真的。我以为他是污蔑这个家和诋毁我爷爷。 坐在大门槛边,我把两臂收拢,毕竟天阴冷。把胸往膝盖上靠了靠,我竟又重复问起那个话:“我妈妈为什么要死?” 奶奶没有重复之前的回答,而是说起了死的那天。 “周家湾里来人了,要打!您老家伙一次被关到屋里,一餐会打死!您的姨娘……您爷爷藏在初哥屋里不出来,您爷爷不管事。” 奶奶用告诫的语气对我说道:“不在外面跑,外头的人给东西你们不吃……老老实实就待在屋里。”奶奶自小对我们灌输警惕性,所以是好是歹别人的东西我们都不能要,更不能吃,怕有毒。 我想起母亲坟上不长草,从不长草。从我能走路的那天开始,直到4年级的某一天才结束。这中间的时间,无论是春夏秋冬,母亲的坟上总是光秃秃的,一堆黄土,格外显眼。就是坟的周围长满了矮草,可就是没有一株草爬上坟头,岂非咄咄怪事? 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有快乐的童年。童年的美好,距离我们太遥远。 4年级上学期,天开始越来越冷。有一天我放学了,背着书包回来,看见公路上跪着一个中学生。他背着书包跪在xxx的路边,正对着我家前面。公路上铺的石子,想必跪着很痛苦,再加上路边不断路过的男同学、女同学,其屈辱可想而知!旁边站着的是他的母亲,妇人手里拿着竹条,而在斜上方的草坪上,站着的是xx。 只听得xx声色俱厉,妇人仿佛理亏,对跪在地上的孩子边抽一阵,边骂道:“你还……” 妇人如此仿佛这也是对xx的交代。从骂声中,孩子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被xx抓了,于是就地处罚。 xxx家是楼房,后来还装修过一次。有着多余的水泥砖瓦,他在屋旁边做了个水泥乒乓球桌,吸引很多孩子们打乒乓球。这很热闹!里面又搞了个台球桌,所以又吸引回家的中学生在他家堂屋里打桌球。 想必当众在公路上下跪被抽的孩子就是因为在他家打桌球,结果不知道什么造次行为惹怒他了,于是就发生那一幕。但见他眼睛鼓鼓的,原本个高的他嚷起来更是气势凌人!他为什么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我猜那孩子什么面子都没了,母亲也保不了他,他跪的样子又被女生们看的清清楚楚。不知道跪了多久,快天黑的时候我再出来看看,那母子二人才回去。 我天天在家,屋场上谁谁谁的家我都搞不清楚。我是没有下去玩过的。 我记得有一回去了小娟儿家里玩,打了一回洋片。我不知道怎么描绘那种游戏,方言转为普通话有些地方就不大好写。就是把一种小纸片,这种纸片只有店里才能买得到,或者从别人手里赢过来。纸片上有很好看的人物图像,多是动画人物,背面有简短的人物情节注明。这在那时候是一种很流行的儿童游戏,比弹酒瓶盖更有价值。 小娟儿和我一个班,她是女生,如何是我对手?我赢了她许多,她还没输光,她站起身来去上了趟厕所,叫我等会儿。我看她家灶房屋里没人,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她店儿柜子台上捞了一个打火机放进裤兜里。然后快步走到原地。 她上完厕所回来,接着玩。把纸片放在地上,谁能用手掌拍的翻过来,就是谁的,而且赢的一方可以优先拍下去,输的一方只能接着往地上放。她几乎快输光了,她手里的一把,就这样到了我的手里。她说要留一点儿做底,不玩了。 于是我巴不得赶紧回家,站起身来,得意的走了。 回到家,我向妹妹得意了一番。今天赢了,把小娟儿手里的洋片赢了那么多!我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张张洋片,比较厚实的是《忍者神龟》上面的怪物,又看看洋片后面的描述。做工比较薄的是《封神榜》。 一把打火机在兜里,只有我自己知道。 第38章 最早的性幻想 星期日,我坐在霓嘎老妈店儿里。 其实我很少坐在外面的。她店的屋檐下较为宽阔,一个长长的水泥凳供人歇息就座。老人家和我奶奶差不多年纪,兴许还大些。她孙子在读初中,我还在4年级。我还记得是在下午,阴天,我坐在水泥凳上,旁边还有个大人坐着。霓嘎老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我透过店窗口朝里面一望,发现一沓钱就放在货架下面。我动心了。 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一直朝前看着。我觉得没人发现的,于是就装作往大队部方向走去,看了看那边也没人。于是一下就钻进店里,弓着腰,把那叠钱给揣在兜里。 出来我瞅了一眼大人,他的脸仍然朝前看着的。我转身朝大队部操场上跑去。到了大队部上坡的地方,我迫不及待地拿出兜里的这叠钱,放在地上看了看。嘿嘿!心中一喜。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弟儿!你看到有人……” 是霓噶老妈的声音。 “没有!”我回过头回答道。 我跑回家,把钱放在睡的床靠偏屋那边角上。之后,我便站在后头偏屋空地上,在桃子树底下,装作没事一般。 过了一会儿,听见爷爷喊我的声音:“弟儿!” 爷爷声音中有股恼火,我害怕了!但事已至此,我只需不承认,还能吃了我么? 爷爷气冲冲地从塌子里走上来,过灶房屋,径直朝我走来。 “弟儿!”他充满责备的问我,“你不搞你?” 我真害怕了,爷爷发怒比父亲尤为恐惧! 他伸过手来,往我口袋摸。我心虚,急忙躲开,并哀求道:“不,你会拿我洋片的!”两爷爷扯在一起,记得爷爷到底是没伸进去。 我躺在床上,摸了摸透过被窝角上凸起来的一块。因为那是钱,我从未拥有过如此多的钱!等大人们把气生完了,过去了就会没事的,我宽慰我自己。 到了很晚,听到父亲:“弟儿!弟儿!你起来没你!” 咦!这是父亲的咆哮声,看来我没好下场了。 他冲进房里,朝我吼道:“你起来没你!”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后,来不及穿裤子,就被叫出了塌子。 奶奶看见了,紧张的喊道:“你把裤子穿起,不冻凉哒!” “你不去,哎哟……爱儿?您不要打孩子!”父亲径直朝下面走着。 我回转身重新躲在了床上。 只听见下面吵吵嚷嚷! 父亲吼道:“我们的孩子不会偷东西!” 奶奶也大声补充道:“我们的孩子不会偷东西!” 只听得下面咦咦哇哇的吵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父亲在塌子里喊我:“弟儿,你来没你!” 我害怕,也得起床来。 这次下去被叫到霓嘎老妈店里面。 周围的大人都坐了下来,我靠外面那堵墙坐下来。其实霓嘎老妈挺慈祥的,不属于厉害人物,她说道:“哎哟!我又没一定说您的孩子偷了,我只问下。那个事就算了,就这样过去了” 父亲吼了一阵,面朝我吼道:“弟儿!你到底拿钱没得你?” 我不做声。 奶奶接着用温和的语气问我:“弟儿?你到底拿了霓嘎嫲嫲的钱没有?” 我低着头,就是不作声。 “你不搞你!”父亲咬牙切齿地恨我! 我就是一副要杀要剐任凭处置的德行,死活不吭声。 后来不知道怎么个收场,我到底还是回去了。好像都累了,终于还是睡去了。 霓嘎老妈自从那以后,就没在店儿里住了。之后换成了她的女儿小妹,几年以后,我偶尔能看到霓嘎老妈杵着棍颤颤巍巍地往门前路过。她的面目比奶奶温和多了!她的儿子对她也很孝顺,据说花了10万块钱为她装了一个电池心脏(估计是心脏起搏器)。 第二天下午,我放学回来,我跑到床上一看,一惊!被子居然洗了! 我回头往灶房屋里走去,奶奶看着我,严厉小声的训斥:“你拿了霓嘎老妈的钱,一起儿13块钱,还不承认!您老家伙拿了去抵电费了。” 我羞愧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钱没了,被骂了。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 不知道是哪天晚上?我在床上睡觉,被吵醒了。只听得外面喊道:“抓强盗!抓强盗!”紧接着,就是路边脚步嘟嘟的沉闷声。一阵嚷嚷,我提起裤子下床来往外面张望,见xx伯伯两手举着扁担,从路上往罗家组方向奔过去。他嘴里喊道:“抓强盗!” 我没有看稀奇,躲回到床上。 过了一阵,只听见奶奶回来说道:“抓到了,恰得xx的猪笼屋里的。” “现在被xx绑在电杆上了,刷了几耳光!偷了一把手电筒,是……”奶奶下去看了。 堂姐和xx都没有读完小,每天在家玩。xx的爸妈出去打工了,留她一孩子在家,也没有供她上学。她伯伯收留她,听说每顿饭只给她吃一片儿萝卜,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后来,xx又去了毛家一户,童年的生活充满艰辛。 我堂姐先是听说“河那边的姑婆婆说她拿了她家的袜子”,堂姐争气,从此以后不去她家里了,不见她。我是信我堂姐的,她是那么可爱! 一次,我和奶奶过公路,就是朱家浜下木马组的坡旁边。路边的菜园地里有个妇人在菜园里忙活儿。她问奶奶:“问你个事,游婶娘,您妹坨有没有采摘我家菜园里的洋姜?我只问下,我的洋姜……” “哎哟!您就怀疑她?”奶奶不甘心地回答道。 我觉得这妇人可恶,她就以为只有她家菜园里有洋姜! 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自己能做好老师布置的题目,和看见同班同学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这样我很欢喜!还有,每天放学回家收看《动画城》和《大风车》栏目,也是我的最爱。 《海尔兄弟》是经常播放的动画片,很好看的,我喜欢。里面没有太多惊悚的内容,虽说有惊悚的历险情节,但是每次脱险之后,都能获得新的知识,我喜欢他们的解说。 《莫克和田田》讲的是两只老鼠兄妹奋斗历险的故事。在动画的最后一集,一群老鼠战胜了它们的敌人,取得了胜利! 之后的动画片是《孪生兄妹》,这部动画讲述的是两兄妹的愉快生活!对我更具吸引力的是动画中的场景。在河中央有块岛,兄妹经常划船去岛中央玩。这引起了我的构思。我想象着……我和妹妹,只有我和妹妹两个人,我划着船,去岛上。岛的周围被河流圈着,河外面的敌人就进不来,岛上的动物会说话,这好不愉快! 看这个动画片,看过之后,能让我想入非非。自己过着岛上的生活,只要情景沉浸在脑海里,加以润色,你就能过上美好的生活。 《大风车》里面有个情节让我思想了好久,一个男孩掉进河里。他掉进河里之后,失去了意识。男孩儿躺着,然后居然有一个漂亮的仙女游了过来,想必来救他的。我兴奋不已,想象着自己掉进水里…… 我意识早熟,这只有弗洛伊德才能作解释。 这阵子,父亲难得每天早上太阳升起后才去收电费。我从房里背起书包去上学,看见父亲用他买的那把“抓抓梳”,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男人梳头,原本不足为怪,可奇怪的是父亲的表情——他洋溢着微笑,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对镜中的自己像是一往情深! 他是从哪个角度觉得自己长得还可以?男人的魅力在于劳动,我看了真恶心,他心里面只有他自己!0 父亲被投诉了。 有一天早上,天冷了很多。穿好衣服,冻的人打哆嗦,尽管外面冒出日头,可早上的气温就是很低。电管站来了一个方头方脸的人,穿着军装,走进屋里。看外表一表人才,不菲的精干。父亲赶忙搬了一把椅子到堂屋里,让他坐下。 父亲拿来一个土炉,上面堆了一些柴火,弄了一胶瓶柴油,往上面一泼,再打火机一点,火就燃起来了! 父亲满脸堆笑,嘴巴笑歪了,他醒了一把鼻涕,在来客面前显得十分恭谨。 来的人神色自若,气度非凡!想必皮鞋里面的脚掌需要活动,所以坐下来后皮鞋前端惬意地拍打着地面。 他说道:“爱儿,有人举报你,说你收的电费打麻将了?” 父亲一听,仿佛满腹委屈!但牢骚要止住轻轻的发,这跟奶奶曾经在餐桌上埋怨他不一样。父亲回答道:“听人家讲,我一个人,两个娃儿带起……俺的娘一说她,她又说别人说她了……” “那是你自己家里的事,我讲的是另外一码事!”来客应该是父亲的上司,他和父亲没讲几句,我当时就站在旁边。 他嚷了几句,然后下去了,奶奶亲切地叫他留下来吃饭,他下塌子了。 我们这个家就村里而言,应该是干部们落脚频率较多的一户人家。从心里面讲,我不喜欢父亲的朋友,如同讨厌菩萨;前者夺走了父亲的态度,后者夺走了爷爷和奶奶的态度。 有次曹家冲的新华来我们家落脚,不过只有奶奶在家。奶奶在堂屋里烧了火,他和奶奶就在堂屋里边烤火边聊天。我对他们没好感,甚至心中憎恶。奶奶和他在火坑边聊天,我总是隔三差五捣蛋。拿一个石子儿什么的,扔过去! 奶奶骂道:“哎呀你不搞!” 我赶紧跑开,又重新捡起石子。小心谨慎地靠近大门边,再扔过去,然后赶紧跑开。 只听见奶奶骂道:“只他老家伙就把他有整!” 我又扔了一枚石子儿,听见新华骂道:“这屁娃硬要搞是吧!” 我听到他的怒声,心里越发恼怒,越发要捣蛋。于是多捡了几枚石子儿,这次走到大门槛那里,索性直接面对面举起石子儿对准他。他从腰上取出一个物什,露出刀尖,说道:“老子咧……你丢、你丢!把你的xx给割了!” 我吓得赶紧跑开,躲到偏屋后沟那里去了。 我心跳不止,怕他追过来。 头伸过土墙朝堂屋那边望过去,还好他没追来。我心中愤懑,不服输。我斗起胆来,又朝大门那边静悄悄的走过去。我听见他和奶奶谈话的声音,于是抓着一把石子儿就朝火坑那里扔过去!然后赶紧跑开! 听到后面传来喝骂声,我心中“嘻嘻!”躲在偏屋后沟墙的后面,偷眼朝塌子里瞅瞅,又缩回来不让被发现。新华总算出来了,嘴里嘟噜着骂我。他出了塌子,径直去了。 晚上睡着了,突然被剧烈的吼声惊醒了! 醒来,只听见塌子里传来:“我要看你的账本儿!”来人声如豺狼,原来世上有比我父亲更狠的人。 接着是父亲的声音:“你看哪,你看!” 房间里冲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父亲,一个同是木马组的xx的父亲。他们两个人顷刻之间就会打起来似的。我担心父亲,父亲虽然凶恶,但真正到了外人面前,他的凶恶简直不值一提。听说,村里的一些人就是当着父亲的面,给讲明:“不交电费!” 父亲又喜欢在奶奶跟前说,之后惹得奶奶和野蛮人起冲突。 我不明白父亲,这电工做的了就做,做不了就在家和爷爷种田,不好吗? 父亲说道:“xx硬是讲的‘不交’!‘不交你又哪么搞?’” “整个xxx一队的人都在偷电!” 他跟家里人说有什么用?所谓偷电就是把居民用电的主线不经过电表直接接上自家的输送电线上,也就是电表的前端。 想起这些都头大,父亲自己不顾家,又嗜赌,一些强人就巴不得起哄欺侮父亲。 我头上的头发,痒,但头发本身却很光滑、油亮。家里除了奶奶有洗发水,我们孩子是没有的。父亲的钱可以用来赌,他自己也不舍得买洗发用品。之前用过洗发膏,后来洗发膏也没用了,就用洗衣粉洗头。用洗衣粉洗头是什么滋味?我不敢体会。看见父亲用洗衣粉洗头,我躲得远远的,他搞不好一声命令要你和他一起用洗衣粉洗头的。 不知道频率,估计是个把月,有个剃头匠,会来给木马组的老倌子剃头。剃的都是短发,很短的。给爷爷剃了头之后,爷爷会叫我也剃了。我多半会躲,奶奶一阵骂之后我多半会服从。 发被理的……人家孩子的发型就不像我,人家的发型怎么看怎么像那么回事,我的发型用爷爷的话来讲就是“鸡屎头”、“盖盖头”。我朝镜子一照,头顶就像个盖,四周几乎剃光! 只要阴天了,奶奶在家缝缝补补,堂屋里多半有火。幺嘀嘀兜来几个苹果,笑嘻嘻地奔进堂屋里。奶奶有点不待见他,问:“你来干嘛?”奶奶声音很小,但不乐意就显而易见。 他倒是无所谓,嘻嘻地来了两回,几个苹果我倒是想要,一股香气就在火坑边蔓延,我闻得清清楚楚!听他说是女儿回来看,给他包过来的,他于是就拿了几个过来了。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听说他在下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然都上来坐坐的。 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家里还算舒坦,夏季的星空下我们一起在塌子里看电视。多热闹啊!可究竟病得怎么样了?我没下去问候。爷爷下去过几次,看着自己的亲兄弟病的仿佛就要离开这世上,老人还是有些惺惺相惜的。从爷爷和奶奶的对话中,爷爷想必训过赖子伯伯,意思是要他请郎中,打针,再去医院里看看。试想,赖子伯伯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堂姐都辍学了,当时的经济境况,哪儿有多余的钱做后续的治疗?所以爷爷顶多是往下面去几路,能看这兄弟多看几眼,算尽人事了。 放寒假,阴天,我在塌子里一个人不知道玩些什么?反正心里不高兴,这个家一点经济实力都没有了。爷爷和奶奶在屋里,我鼓起勇气,朝爷爷撒起娇来,“爷爷,我要买火炮枪!” 不等爷爷回答,奶奶便斥责道:“买什么火炮枪?书书书不努力读!” “没得钱买了,还哪里有钱喽!”奶奶的声音中充满叹息,我也知道家里没钱了,也就不再多嘴。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噔、噔”的声音,我立马察觉到是火炮枪没装上子弹发空枪的声音。我朝大门槛望去,看见爷爷从堂屋里转过身来,他微笑着看着我。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火炮枪是什么?我跑过去,接过来,虽说没有子弹,但握在手里也很有趣!原来当初火炮枪丢了,我冤枉了幺叔一回,丢失的火炮枪是被爷爷悄悄收管了。 临近春节,我穿了一身新衣。这套新衣好像是小幺给我买的,穿过一次,去柏枝完小参加段考。后来奶奶就帮我收起来了,说是:“留起,过年穿。” 终于过年了,她总算拿出来了,结果穿在身上就有些小了。 一天早上,幺嘀嘀的女儿们来我们家,在我们家吃饭。她们吩咐我:“去把下面您幺嘀嘀喊上来,叫他来吃饭!” “哦。”我答应了,便下去了。 我到了下边,堂弟堂姐和赖子伯伯三口已经搬上来了,只幺嘀嘀一个人住在老屋里。我走进堂屋里,侧头朝房里一看,看见幺嘀嘀刚好坐在床上。他看着我,他笑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看他,他看我,我把话说出来:“幺嘀嘀,叫我喊你到上面吃饭去。” 他笑着,说道:“弟儿,越长越漂亮了啊!” 我绝对没有因他这句夸我的话而欢喜,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仿佛真的很想站起来,他想迈开腿,但似乎已经迈不动了。他没有被病痛折磨后痛苦的表情,这我记得的。他对着我看,笑得很高兴!我却害怕了,我怕他突然扑过来逮住我。 我赶紧转身撩开腿,迈过大门槛,使劲儿逃了。过堰堤到公路上,径直跑回家,上了塌子,我气喘呼呼,说道:“我见过幺嘀嘀了,他说:‘不吃’。” 大年三十晚上,我拿出小幺给我买的炮冲。 这次她寄过来的炮冲引子特别的短,又是那种大炮冲。这种大炮冲柏枝街上都没得卖,柏枝街上摆摊卖的炮冲比这小,但炮身好漂亮。我从抽屉斗里拿出来,唯有这东西幺叔不会眼红。爷爷看见了,说道:“引子太短,你全都拿来,我帮你把引加长些。” 我都拿出来,有一袋,大概一二十个吧。 老人找来火药引,用一个金属钻子,娴熟的操作起来。爷爷坐在火坑边,往后退了退,他先是把一根根长的药引剪断,然后用钻子朝炮冲的腹部钻孔,再把引子插进去。没多久,所有的炮冲都加长了引,这样安全很多。 我便拿了一个炮冲,用火钳夹一个火齿,去塌子里放。只听得“嘭!”一声,点放完成。又放了一个,“嘭!” 老实说,我倒不是喜欢放这种东西,我喜欢的是礼物的感觉。突然之间发出来巨大的声响,我很不喜欢。妹妹没有任何春节礼物,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她只要出大门就会被骂。过年,大人们禁忌很多的,所以我们孩子越发得小心。 过年,我和妹妹还有慧儿居然有一年能从家人手里收到两块钱。我的两块钱不知道怎么结局了?妹妹和慧儿的两块钱,可能是1块还是5毛,她和老表们一起买了搭炮。妹妹把搭炮放在衣兜里。妹妹的那件兜衣穿了不知道几年?只要她穿得进去,家里人是不会给她买新的。再说了,秋姐的女儿兰的旧衣也好像给了她两件。妹妹欢快地在塌子里跑着,和表妹们玩,她跑着跑着两只手像是小鸟翅膀一样一扇一扇。她的衣服被慧儿还是谁拉住了,结果衣前面的兜朝旁边挪过去,只听得“啪啦啦”地响!原来妹妹扇动的“翅膀”打到兜里的搭炮。妹妹停了下来,后面的表妹们哈哈大笑!妹妹:“哎呦?”先是害怕,后是尴尬,最后也笑了起来。 我带堂弟和他家的亲戚小孩儿去我家平上田里挖奇米(马蹄果),天上挂着太阳,虽吹着冷风,但仍觉得舒适宜人。我们没有用撬或是其他农用工具,就凭一双小手挖开了冻僵的泥巴。掰出来一些奇米,洗了之后就塞在裤兜里和衣兜里。 我知道父亲和亲戚在堂姐家拜年,我直接去了堂姐家里。他们在老屋前面打牌,父亲站在旁边观看。我看见幺嘀嘀一屁股坐在草垛边上,他仍然微笑着,看着他的子女们。地上铺着一捆捆稻草,应该是他们给垫的。日光洒在老人家的面庞上,他笑得真灿烂! 我没想到,麻将桌边上的父亲一张鬼脸正盯着我,他厉声喝问:“从哪里搞的奇米呀你!” 父亲的声音连亲友们都为之一惊,仿佛麻将放下去的时候都要注意。 我看着他,他仿佛要冲过来把我当众暴打我一顿似的,我吓得不知所措。 堂姐走过来,说道:“弟儿,你还有没得?” 我从兜里拿出几个给她,堂姐很欢快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打破了沉寂,打麻将的人又可以放心地把麻将落下去了。我却被父亲恨恨的眼神吓得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引发他的暴怒。他猴着背,两手插袋,面目狰狞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助长我的报复心理。 放假的时间过去的很快,最后的两天,我惆怅万分! 父亲过年不会落下他的哥们儿,但还是排在了最后。除了罗书记家里外,其他的位置我都不知道。年尾,我们去了鳌山伯伯家里。那次,我们还去了奶奶娘家人的坟上拜年。 原来,奶奶还有个哥哥,不过早就入了土。奶奶的娘家已经没人了,对她而言,她自己就是曾经不准孩子入睡的鞭炮铺的最后幸存者。路上,我参观了鳌山村的田地、山水,其风景之起伏跌宕比我们那儿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奶奶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她小时候就在这里玩的! 我们和伯伯大概是吃了午饭之后才回来的。回来到屋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不过天儿还早,外面的太阳仍然舍不得落下去。 回来后,大家都在父亲房里坐。伯伯坐在我这边,父亲坐在靠偏屋搬了把椅子靠床坐着。记得先是伯伯说起:“走的时候xxx还给两个孩子一人20块钱……” 鳌山马老师家里我说真的,到目前为止,我都搞不清楚他家究竟是和我们家怎么个沾亲带故?我也没有向奶奶问起过。他本人是乡里教师,他和他老婆都是个子偏高且身体硬朗的人,言语中既显开朗又不失大家风范,颇有一种文化人的素养。这是一般农村人少见的,他的两个女儿更是扎实上进。那时候20块钱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这是给我和妹妹的! 父亲他坐在椅子上,他如是说道:“弟儿,你的20块钱就抵电费。三丫头的20块钱也给爸爸抵电费,听话些!” 我不应。 “听都没嘀!你不放扎实些……”父亲威胁道。 我早就麻木了,父亲他看着我,见我不应,又怒道:“听都没嘀!” “嗯。”我只得应一下。 他又转头,对妹妹同样厉声吩咐:“三丫头你也是嘀啊,您两姊妹放听话些!” 一天结束后,太阳公公也累了。太阳公公从来就不生气,他休息一晚明天再出来普照大地!后来,我听见奶奶训斥妹妹:“这个丫头,还哭啊哭?听话些!您老家伙一年上头收电费,还要屋里挺本!又不归屋,前世的冤孽!” 第39章 班主任老师(一) 四年级第二学期开学没多久,之后,下面的幺嘀嘀终于走了。我猜他去的时候,也是笑着去的。 人总有一死,与其痛苦呐喊,惶恐终日,倒不如从容些,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可我没有下去,甚至连一个头也没去磕。 想必过年的余韵大人们也有,我和爷爷,爸爸,进老师也去了,我们一起去县里伯伯家里。周日,县里伯伯在家,和他老婆都在屋里,只是没看到他女儿。见过一次,我记不清他们女儿长相。 伯伯带我们参观他家二楼,装修的很漂亮! 后来下楼,大家在沙发上坐。我感觉我不好玩。 一会儿后,我要上厕所,于是伯伯告诉我位置。 我进去厕所一看,看见一个圆洞……这和我家的完全不一样。我思考了一番,想必就是这圆洞了。我急了,不管那么多了,应该这里就是厕所。于是我开始方便,前面架子上有本《米老鼠和唐老鸭》,我翻开来看。立马被里面的情节吸引了。 哈哈!米老鼠偷火车。 米老鼠一觉醒来,外面“下雪”了,原来是它的伙伴用鹅毛在窗外撒下来的。两人又在山洞出口处放下一根绳子,套成一个圈。计划等火车来了,就一提起,把火车偷走。 我决定把这本书偷走。 其实,我只要跟伯伯说一声,他也会给的,可我选择了偷。我把《米老鼠和唐老鸭》藏在夹衣后面,塞在裤腰带里面捂住。我站起身来,把书藏好,这样就不会被发现。我看了看下面,以为凹面很滑……会滑进去的。这可怎么办?我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出办法。 只听得外面大人喊我:“弟儿,你掉进厕所里了么?还不出来?” “他喜欢蹲厕所。” 于是我决定不管了。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大人发现了会帮我处理的。 过了一会儿,传来女主人的尖叫声: “哎呀!这是谁上了厕所……” 我怔住了,不肯作声,我害怕女人尖叫。 “弟儿?是不是你呀!”她猜对了,正是我。 她一直在厨房里忙活,想必自己也要洗手,所以被她第一个发现。她喊道:“你上了厕所……” 旁边的父亲责备我:“这么大的孩子了……” 我不肯动,低着头,我木纳了。 厕所里,她转而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弟儿,来,我来告诉你冲厕所,来。” 可我还是不动。这种情况下,我的大脑停止运转,面部发烫,小心脏吓坏了,呼吸微弱,就是不动。 伯伯朝我看着,他说道:“嫲嫲叫你去啊?” 没用了,无论是喊还是温柔都没用了,我已经不动弹了。她拿我没办法,嘀咕了几句,想必是她帮忙处理了。 终于轮到吃饭了,我和大人们都站起身,这时候我动了。 来到餐桌前,我看着满桌子菜。嫲嫲长的很漂亮!她女儿我曾经见过一次,还把她剩下的易拉罐可乐给喝了。女主人看我的眼神带着愠怒,教育我几句,她就开始盛饭。我背上背着《米老鼠和唐老鸭》,她大概不会发现的。 她家的饭和菜都好吃,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碗太小,盛起饭来一碗接着一碗很是麻烦。 哈哈!临走的时候,我用小手摸了摸后背,《米老鼠和唐老鸭》就贴在我后背。我猜县里伯伯他们都没发现,这样书就归我了。 我这辈子有个好习惯,就是上完厕所之后一定会检查的,大概得益于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父亲和罗书记等人去了一户我从来不认识的人家,那天是星期日。一起坐的是xxx的车,有罗书记两口子,我和我爸。 中途集市,买了一袋苹果,这袋苹果罗书记打算付钱。结果父亲抢着掏开腰包,他含笑着,半咬着舌头说道:“我来、我来,我出、我出。” 于是父亲付钱,多少钱?我记得是七十多块钱。这个数字我有些疑惑,就是今天,70多块钱也能买很多苹果,但当时确实是一袋,不是塑料袋,而是大网袋。我亲眼看见的,没有讲价,父亲的舌头微露,他腼腆的表情,幸福的把钱递过去。周围的人除了我,都挺满意的。 这户人家家境挺殷实,什么都有。 我们整整待了一天,吃了午饭再吃晚饭,不然划不来。我除了看电视就是浑身不自在。一直熬到晚上,才坐xxx的吉普车回来。 回来的路上,我吐的快死去了!晕车的酷刑,感觉九死一生,一生没变过。人生在痛苦中体会,会感觉人生的时间格外漫长。开空调也没用,司机叮嘱我也没用,还是吐了他一车子,没办法啊! 中途我们在临澧县电影院门前停下了。下车后,xxx想必去洗车了。我们遇到了xx的妈妈,我们问候了她,原来xx的妈妈在电影院门前卖零食。罗书记的老婆给我买了一罐健力宝,这瓶健力宝的滋味儿我很受用,于是晕车缓和了许多。 接着我们进电影院,这次是罗书记买了票。罗书记老婆又买了一袋薯条,给我分了一点儿。于是我们几个人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 想着明天还要上学,担心着要回去。 等到家了,都半夜了。一罐健力宝没舍得喝完,睡前又吸了几口。我看了看妹妹,她睡觉的样子简直叫人心疼!她的精神上、身体上都太疲劳了,她仿佛努力的恢复。 第二天周一,上课晕晕沉沉,感觉胸闷,不舒服。 桃子熟了的日子里,小幺回来了。我记得那天逢场,大幺和伯伯都落屋里。 小幺说着说着,她开始埋怨人生,我在幺叔房里听她说道:“……天天晚上加班,加到晚上11点了,还要加!” 奶奶听罢,不耐烦的回道:“那你要怎么样呢?你的孩子我跟你带……我这个做娘的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小幺不过是想在她母亲和姊妹们面前诉说罢了,没别的意思。没想道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竟是一顿不留情面的训斥! 小幺在灶房屋里怄气,忍不住抽噎。 奶奶更是不耐烦,竟嚷了起来!可怜的小幺哪里知道?这个家积压的怨愤可以填满整个群英水库,不然常年累月的破口大骂何以没有终止时?当初我没记错的话,小幺为了出去打工,找父亲、幺叔、爷爷借钱,爷爷那里我不知道,父亲和幺叔可想而知。就为了求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出路,求来求去,找小姑爷的亲戚xx。谁知,外面所谓打工生活,看似神秘,真不是人的去处。 我们三个孩子不知道,一个个滚在幺叔的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慧儿对我说道:“哥,你猜?我以后想搞么嘚?” “么嘚?”我问。 慧儿回答道:“打工,哈哈!我长大了就打工!” 我一听,心中一喜!我看着她欢喜,我想打工一定是很不错的职业,至少证明自己有用。这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吗?妹妹一听说我俩这么高兴的说着打工,她也插口说道:“那我以后也要打工,我们三个一起出去打工。” “我们决定好了!” 这时候,伯伯从灶房屋里走过来,她轻蔑的看着我们三个洋洋得意的孩子。她小声训斥道:“还打工?不努力读书!你们刚没听到啊?白天干了一天、晚上还要接着干,加班加的哭!” 回来一阵,尽管小幺不愿意,但她还是去了。一个女人家,独自奔生活去了,其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狮子。此处有事隐。) 我的同桌欺负我,他每次命令我:“姚焕霓,把手拿开,让我看!” 我怀疑他从来就没有独立完成过作业。我当然是不用担心作业这种问题的,从二年级开始,我就发誓不会再不懂了。怎么办呢?面对这个常年累月欺侮我的同桌,我挡还是要用手臂挡一下的,得有这个动作。一来做作业需要思考,不可能时时防备;二来我想他只要抄我的作业,他就难以在学业上取得进步。 有个现象,班上凡是嘴里嘣出“给我抄”这一类的学生,其成绩之前差,现在也还是差,估计以后也差。所以当同桌一副盛气凌人的靠过来,为可以随意抄袭我作业而得意时,我也高兴,只是我的高兴没有用表情漏出来。就从心理上来看,一个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肆意欺凌,一个弱势忍辱练就着城府,这都是环境使然。班主任老师是知道的,但他默认了这种情况。 我在四年级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游xx,他给我友情的快乐,陪我度过了4年级。他没有一节课下课不是找我玩的。我认为这是黑姐姐之后,上天给我安排好的,弥补我遭受欺负的损失。他的成绩很好,比我优秀,其记忆力让我感到吃惊!一篇课文,哪怕是两个篇幅的课文,他居然用一节课能背下来。我记得有一篇课文好长,他硬是喊了半节课,熟练的就能当着我的面背下来。他坐在前面,侧过头,看着我,他一遍遍的背过去。 我猜他是在鼓励我,可我真的很努力呀!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 我从来就没有熟练的背诵过一首诗,更谈不上一篇课文。只有那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是记得的。我感觉自己的长处在于想,乐于思考。他认为我的数学比他好,我心中也承认,自己的数学的确无压力,但他也还可以,这种差距不大。可这背课文就天壤之别了。 他早就出去玩了,老师说了:“谁能背诵谁先出去玩。” 我就见鬼了!别说整篇,就是一个段落,怎么读多少遍、试着背多少次?也还是记不得。 他玩了一会儿功夫,回到教室里,问我:“姚焕霓,你背得没有?” 我摇摇头。“加把劲!”他鼓励我,然后回头又去操场上了。 这样,陆陆续续有些学生出去了,像xx啊、xx等人,虽说背的慢些,也都在操场上吆喝了。外面的声音很吵,教室里面的声音如同和尚念经。 都中午了,吃了饭,我也还是背不得。老师说了:“背不得,中午也不许玩!” 外面有很多学生都出去玩了,我怀疑其中有学生一样背不得。可我没那个胆量跑出去玩,这样不听老师的话就不是好学生了。 游xx跑进来,看着我,他一脸没办法。他替我着急,仿佛跟着伤透了心!他问我:“姚焕霓,你还没背得呀!” 看他垂头丧气的表情,我丧气极了,无奈的回答道:“没有。”一个段落都背不下来,自己都想不通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叮嘱:“用心哈!”可我能怎么办?还用他来叮嘱?岂不知我好胜的心饱受煎熬。 “走,出去玩!你的成绩那么好,老师不会打你的。” 他坐在位子上,仿佛安慰我似的。我不肯动,怕老师。他笑嘻嘻的拉着我的手,说道:“出去玩!” 这教室闷极了,我就随他出去了。 啊,外面的空气真新鲜! 感觉空气的质量是:操场>没老师在的时候教室>有老师在的时候教室>厕所。是阴天,微风吹拂着,不冷不热,正合我意。虽说心里担心着,可还是笑开了,我看着游xx笑的很开心。他跑到下面操场上,我站在小操场花池边缘上,我似乎还是不敢下去放肆玩。 他走到我的脚跟前,仰头望着我,说道:“姚焕霓,你来,我抱你。”他说罢,张开双手。 大操场的地面与花池的边缘相隔米把高,垂直,垂直的面是水泥,甚是齐整。我往下看,有点恐高啊。我看着下面这双张开的手,他说:“来哈?” 我微微弯身,还是怕高,我怕他接我不住。 “来。”他鼓励着说道。 我终于往下送过去,两个孩子的肩膀挨在了一起。可问题出现了,我的腿忍不住弯曲,把脚掌弯到他膝盖窝里了,脚掌不自觉的用力。 他尽管很努力的抱着我,身子微微往后退,试图坚持,但膝盖窝卡住了!他站立不稳,后仰着往地上直直倒下去。我撑开两只手,这样倒下去的时候我撑住地面,减缓了重力。 我先站起身来,而他在地上打滚!他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两个膝盖,并喊道:“哎呦嘞、哎呦嘞!”声音喊得不大,但表情凄楚,显然很疼! 我撩起腿,爬上小花池,站在上面看着地上的他,心里嘀咕:“惨了,我惹祸了。” 旁边在玩的同学看呆了,都朝地面看他。我越发惊慌,但不动,感觉逃也不 是,不逃也不是,可看着他喊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躺在地上疼了一会儿,他望着天,然后看我。他的眉头松开了,眼神也恢复了正常。呼!我也松了口气。 我笑着看他。他站起身,走过来,又张开双手,说道:“再来,抱抱!” 我莫名其妙,疑惑的眨眨眼,总归是高兴的看着他。他的双手那么诚意,于是我又俯身往他怀里送过去。同上,我的一双脚板不自觉的放在他一双膝盖旁边,他往后退,我试图下来,但害怕自己掉下来。结果前脚掌又伸进他的膝盖窝里去了。他膝盖一弯,给跪了下去,我的上身又压在他胸膛上……我把脚掌从他的膝盖窝里拔出来,他负痛不止!两手摸住膝盖,喊道:“哎呦勒、哎呦勒、哎呦勒!”他疼得在地上左一躺右一躺。 我真后悔!这次肯定出问题了。 我赶紧爬上小花池,然后转身看着他,但愿菩萨保佑他。 旁边玩的同学朝地上一看,心生疑惑,又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又看看我。有同学说道:“怎么了?” 游xx在地上疼了一会儿,他喘过气来,眉头松开了,眼神也正常了。他两眼朝上看见站在小花池子边上的我,于是站起身来,走过来,微笑着对我说道:“来,抱抱!” 旁观的同学一阵嬉笑,转过身继续玩他们的。 我又好笑,又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担心。他忘记刚刚还喊疼了么?都疼的死去活来了呀!我站在上面,看见他双手那么有诚意,我也忘记了刚才的担忧害怕,于是又把上身往他胸膛上贴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我那两只脚掌就硬是不经意的,往他膝盖窝里“点穴”,但我绝不是故意要把他膝盖窝塞住。游xx尽管很努力的试图站直,想站稳,可力不从心,坚持几秒又给跪下了。 果然,他捂住膝盖,疼的:“哎呦勒、哎呦勒、哎呦勒!” 我吓得又赶紧爬到小花池子上面的台阶上,回头往下看着他。这次真的后悔了,保证别抱抱了。心想他要是站起来,没事就好。这次要站不起来,我还不被老师、家里人抽死! 旁边玩的同学这次只是往地面瞧了瞧,笑了笑,没事就接着玩他们的。还好,他疼了一阵,不过是时间稍长些。他眉头松开了,他躺在地上看着我。 他站起身来,我退后,我说道:“游xx,我回教室去了啊?” “好。”他回答道。 我和游xx课余有很多乐子,他带我走到小学村委会几间房那里。看着窗户玻璃映中的我们,他说道:“我学xxx的爸爸。” 他学的不像。 “看我的。”我说道,对着窗户玻璃,我把嘴略张,形成一个小口,眼睛圆起,一副茫然不解的眼神,把头略抬,鼻孔靠前。 “哈哈!”他笑得捂住肚子,说道:“你像极了!你怎么装的这么像?” (此处有事隐) 第40章 我热爱课本 到中午了,下课吃饭,连同中午吃饭的时间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有的打乒乓球,有的捉人,有的打玩架等等。我和游xx去欺负xx,很有意思的,他块头大,可是有种傻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成材的。他和别人玩,也是个配角,一副黄牙齿太显眼了。 我和游xx跑到他前面或是后背,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侧着身子随时准备好逃跑,伸出手指勾引他,对着他:“喔、喔、啧啧……” 他转过头来,看见我们,追过来! 这就是刺激,他跑不过我们,他跑个路都笨死了。他像头牛似的奔过来还挺吓人的,我和游xx“哈哈”的一边笑一边逃!逃得很刺激,被他逮到了就完了。有时候跑散了,重新聚在一起,都哈哈大笑! 见他没继续追过来,两人又去寻他。看见他在教室里匪闹,我和游xx又偷偷的靠近xx,既害怕又兴奋。侧着身子,一只腿略微前伸,一只腿蓄势后蹲,这样更方便逃跑。 “喔、喔喔、啧啧……” 他要是没听见,我们就接着唤,稍微大点儿声,他不可能聋了听不见的。他转过脸来,一转身,刚刚玩的高兴的脸阴沉下来,他这表情转换的我又感觉不傻,起码他是有情绪的。我和游xx立马紧张了,真被他逮到了,可不得了!于是争先恐后的逃,逃得慌不择路又逃散了。 这次他追我们的距离比较长,我从操场里面陡坡爬上校菜园,气喘呼呼!既紧张刺激又幸免遇难。 他生气的追来,我从上往下看他,又怕他真不放过我,所以赶紧离开去找游xx(好像是游xx哈哈笑着找过来的)。 放学回家路上,天气很晴朗,光看天气以为是下午。出校园,转弯过公路,遇到中学校放学回来的几个女生,她们个子很高的,走在一起边走边说。 我挨近,手伸着巴掌朝上,手指弯曲朝着其中一名女生:“喔、喔、喔……啧啧!”姿势跟欺负xx一模一样。 她愤怒地冲过来,我半蹲的腿一撑,撒腿就开跑,嘴里还哈哈的笑。 跑了一段距离,情况不妙啊!后面像是有堵墙压过来了,听得见紧追不舍的声音。她好强的耐力,明明穿着靴子,还跑得那么快? 结果跑到朱家浜转拐那里,我跑不动了。停下来,转身一看,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往我脸上一耳光!打在脸上,真疼!又“啪!”一声,她又补了一耳光,我顿时大哭起来! 她又骂了几句,她个子那么高,我肯定打不过。只好转身下坡,看到路边路过的男生,他们都是中学校里的。我心想:要是一群男生和一群女生打架,同样的数量,她们肯定打不过我们,所以到底还是我占优了。 进老师高兴的说他自己那里有一种自动铅笔,可以自动伸缩。他在讲台上演示给我们看,只需要6块钱。 我跟父亲说了,他“嗯”一声,就把6块钱给我。 我就把钱交给班主任老师,从进老师那里换来自动铅笔。 我喜爱每道数学题,它们能让我大脑兴奋,思考能让我感受存在。我自觉做好每道题目,包括数学题目最后框框里的。框框里的数学题非主流,看似简单,真做起来很烧脑。我记得有个题目做了好多遍,去找老师看,他总说:“不对。” 游xx也很爱学习,不过他老喜欢看我,并对我说道:“姚焕霓,你怎么那么聪明啊?” 他的话我听见了,但我没有理他,我之所以陷入沉思,倒不是自己聪明,而是因为想了半天,还没想出结果。不过深思的感觉,我很喜欢! “太认真哒。”他说道。 自己暴食的习惯给自己的肠胃带来隐患。觉得好吃,就不停的吃,吃了一碗又一碗,加上不挑食,总是要吃撑才肯干休。又总觉得,多吃些就能获得更多营养,长的会更快,结果是每顿必撑,岂有不得胃病的?多半是爷爷带我去看诊所,父亲也带过一次。 有次,我几天没有上厕所了,放学回来后就肚子不舒服。去上厕所,竟无解。饭也就咽不下去了。 第二天请了假,在家休息。 父亲去xx诊所里开了药,除了口服的药之外,外用的药是一个椭圆形的塑料囊,囊的开口处延伸一根空心的塑料细管。把细管的前端剪掉,然后插进xx里,手捏着塑料囊,把里面的药剂挤进去,想必起润滑的作用。 我极不情愿的……父亲就用药剂囊往里面挤药。挤了两次,果然凑效,再去上厕所……舒坦多了,如释重负。 奶奶叮嘱道:“你每回少吃点儿!” 爷爷说道:“叫他不吃么?” 我不久就忘了之前的疼痛,接着暴食,一直没改。可能是水喝少了的缘故。第二天,去学校,一进教室满堂哄笑!说是……我是没有告诉谁的,可全班就都知道了。 在乡镇公路通往钉耙嘴的三岔路口,一边是去往钉耙嘴的路上,一边是台沟。这条台沟是农田水利的动脉,连接着群英水库。这条台沟要经过底下一条溪流,所以上面就搭了一座桥。桥本身不适合行人,就叫做“肚槽”,就如同水泥混凝土修建的一个通水渠道。渠道中间通水,两边是一米高的檐,檐长五六米左右。檐的宽度不到十公分,肚槽底下离溪流的高度约有10米左右,所以站在肚槽里面往下看,有些惊悚!溪流底下尽是碎石,所以人如果摔下去,我认为不会有存活的可能性。 可奇怪的是,有些大人背着铁锹在上面走过去,竟习以为常。大概是本地土地公公保佑,从来没有人掉下去过。 一天放学回家,xx、xx、还有曹家冲的xx等孩子蜂拥过肚槽。一开始,前面的孩子走在檐上小心过去,我在后面也跟着走檐。 前面的学生想必走在肚槽半中害怕了,所以纷纷跳下肚槽走在里面。我觉得自己胆子大,继续在檐上走,于是没有下来。xx竟伸出他的左手故意绊我,虽然没绊倒我,但我至今回想起来我算是死过一回了。 他哈哈笑着继续绊,我终于掌握不了平衡,身子歪歪斜斜的。我的头脑还是很冷静清醒,知道要倒了——身体就索性往肚槽里面下意识的倒下去,结果手肘磕在另一边肚槽上,胸部尽管疼了下,但好歹倒在肚槽里边了。这才没发生丢命的后果。 这一笔回想起来都发麻,休道少儿纯真,大人的故事,小时候就在演。 我也不像话,多次欺负同村同组的小娟儿。她和她姐姐大娟儿都长的很标致,但小娟儿美中不足的是自己患有腿疾,以至于走路有种轻微的跛行。放学回家路上,她走在前面,我故意跑上前到她身边,模仿她并取笑她。 她伤心生气了,手里拿着一个八宝粥盒,一下往我头上打来,正中我额头。我负痛走开,自知理亏,如何能还手? 回到家里,很快额头上起了个包。奶奶告诫过我,可我置若罔闻,这回该打。 我们班上,男生们大致分为两组,一组是xx还有xx、xx、xx等人,一组是我还有xx、xx和xx等人。男孩子想必多少都有尚武的一面,xx那一帮整体上个子高,气力也大,xx和xx成绩也好;我们这边整体上瘦弱,个子也矮,打玩架这边多处于下风,要被踹的。我多半要和xx对阵,他的脚抬得比我高,速度也快,踹过来有劲儿。就连他的鞋都是高档货,底子很硬的那种。爷爷给我买的鞋是最便宜的、又薄又容易脱胶的那种。 有一次,中午在大操场上,我们对阵。一个个学着像是武林高手一般,模仿电影电视里面——把手捏成“鹰爪”,刻意的边打边跳,嘴里还“哈、哈、哈”的叫着! 我开始也很投入,后来看见村委会那边花池子边上站着一群村干部,他们的眼神让我感到厌恶。使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所以武打了一阵,我开始抽手离开,迈上台阶去教室,侧头看了看那些人。后面操场上的同学们大概还不过瘾,又“哈、呵”一阵才最后离开。 (猎狼。此处有事隐。) 放学回家,我在小妹店里看见了王老师。她很高兴!她身边还有一位同伴女生,看来她和她的朋友至少生活的很愉快。她红扑扑的脸像是要滴出来的红蜡,更像是红苹果,动人极了!她看着我笑了,我看着她也笑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回到了学校。我们全看见了她,全班学生为之欢呼!有记忆以来,这是唯一能享受学生们如此欢迎的教师了。可惜她不是来教我们的,她被安排到另一个班,我们还妄想着来替换这位进老师来教我们呢。 有一次,进老师教我们眼保健操,教完了之后吩咐我:“姚焕霓,你以后就是值日生。” “我告诉你:‘你要12345678,然后就22345678,再32345678……听见没?’” “哦。”我回答,不就是数数吗,还不简单? 我于是开始了:“1、2、3、4、5、6、7、8、9、10、11……”一直数到了几十。 全班开始偶尔“嘻嘻”,然后就是一阵“嘿嘿!”终于不知是谁“噗嗤”一下,全班哄堂大笑! 我回头看进老师,他的脸都拉到地上去了。更要命的是,王老师就在他旁边。她笑得那么尴尬。我就惨了,难受的要命。 进老师朝我咆哮道:“你就数到一百!”被他这一吼,我晕头转向了。 进老师转而温和的对我说道:“你就12345678、后头就22345678,再就32345678……明白没有!” “哦。”我回答。 “开始!” 于是我接着开始了:“1、2、3、4、5、6、7、8、9、10……” “还11!12!13!14!20!” 还没等我数到那儿,进老师就帮我数到那儿了。全班哄堂大笑,全世界都在笑话我。 我数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直数下去了。关键是自己笨呗!数着数着,脑子里竟浮现出很小的时候……在床上,我和妹妹都要睡了,父亲睡在那头,他喊道:“弟儿!从1数到100!”我就从1数到了一百,他又吩咐妹妹,妹妹也从1开始数,可妹妹数不下去了,父亲就一脚踹过来。 回到现实,听见进老师咆哮道:“姚焕霓,你像蛮聪明嘀哈!是哪么这么猪哦?” 听见王老师的叹息声:“哎呦……” 我真感觉自己被全世界看不起了,仿佛自己被抛弃了。 最后,进老师不耐烦的吩咐道:“你坐都!xx你来。” 我坐下了。xx果然聪敏,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老师的吩咐。从此每逢眼保健操,xx就念,我们就听他吩咐。这眼保健操做完之后感觉眼睛还是挺好的,睁开眼,清晰怡人。 我想,我最不怕的就是老师提问,我希望老师能喜欢我。xxx和另外一位女生的成绩还不错,3年级她拿过奖状,但面对老师课堂上的提问,也有答不出来的时候。xx略强些,最厉害的是xx,他极少有答不出来的时候。等他们吱唔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我就高兴! 每次我举手要答题,进老师偏不喊我,还瞪我,偶尔还来一个字:“虾!”意思是看不惯我的不低调。不过xx真的答不出来,老师可能会再叫几个学生,还是答不出来才叫我。 而我的回答如果也是错误的话,我会满脸通红,羞愧不堪!仿佛失去了一个机会,心里就会发狠。 如果几番之后,有人回答对了的话,我又会失落,心里感觉老师故意不理我。明明是我先举的手,都举了几次了。 有一次,进老师破天荒的叫xx回答问题。xx看着书本,低着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老师瞪着他,给足了他耐心。随后叫起坐在他背后的xx。 xx的姿态就像是腼腆的女生,他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完整的回答了老师的提问。 结果我们听到老师的吼声:“xx你就只适合给xx……!” 天气越来越转暖,进而一出太阳就热,大地绿意盎然。 这天周日,天气阴,中午过后,父亲在家。他好像专门等我周日放假休息好做这件事,他说道:“弟儿,咱两个今天去搞个事。” “么嘚事?”我问。 “去妈妈坟上培点草。”他说道。 我一听,去妈妈坟上。一想到妈妈的坟,伤感、哀怨、无尽的烦恼和思考。 我和爸爸去了,他带着一把快口锹,往后头田里方向走过去。我们走在田埂上,远远望见母亲的坟包,真是一堆黄土,从未变过。为什么,唯独母亲的坟上就是不长一根草? 我们到了坟前,坟的周围地上却长着浓密的矮草。父亲嘟噜了几句,像是给母亲打招呼,告诉她我们父子来看她了。 他说罢,用快口锹平整的铲了一块草皮,盖在母亲的坟上。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我没有动手,而是站在旁边看着父亲劳作。他把一块块掀起的草皮往坟上盖,慢慢地,母亲的坟上绿意盎然了。 我知道地上的草会再长起来的,而母亲坟上也不再光秃秃的了,这就跟别人的坟一样没有区别了。她终于和大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了!我想,人活着总是好的,否则就这样长年累月永久的躺在土里有什么意思? 事后,我们回到家。天仿佛还早,父亲告诉我:“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和嗲嗲准备晚饭吃。” 第二天,一上学。每次我去的不是很早,早读的时间不长,我饭又吃得多,每每一走进教室,全班学生早都到齐了,就差我。这次一进教室,全班学生的脑袋几乎一齐转过来,看着我——哄堂大笑! 老师没在。 听见学生们讥笑道:“你爸给你妈……哈哈!” 原来昨天下午我和父亲给妈妈坟上培草的事情被他们全知道了。这个父亲,除了你,喜欢在哥儿们面前什么都说,别人怎么那么快就知道我家里的私事? 我沉默不语,走向座位,放好书包,拿出书本,专心读书。想找点儿什么想想,我不在乎周围发生的,美好的东西在课本上,我热爱课本。 第41章 班主任老师(二) 五一假期过后,就该睡午觉了。 我记得有换睡的记录,有学生叫我:“焕霓,你睡这里来……”而另一位也愿意睡我这边来。愿意到这边来的好处是:这边话特别多,可以叽叽喳喳。 值日生是轮座位的,好处是中午监督别人。这回轮到xx,就是在肚槽拌我摔倒的那位。这天中午,轮到他值日。所谓值日就是中午负有监督责任,不许其他人讲小话。 他的确很尽职,可他是这么做的:谁把脚伸出位子边缘,哪怕漏一点儿在外面,就是一棍子! 他说道:“谁都不许把脚漏出来,漏出位子……” 这人小、心狠!学生们睡觉难免把脚露出座位的边缘,其实这很正常的。他忙的不可开交,他的棍子抽在腿上的声音与学生们的哭喊声混作一团。 我想睡,尽量不出声。听见别人哭,说明自己还不错。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看见了,这种撇着嘴巴、嘴唇内翻,一脸残酷表情的小学生也会有。我看见他举起竹棍,像是斩首般的对准……然后使劲儿一棍子下去,就会传来某位可怜的孩子一声惨叫! 他阴沉着脸往这边走廊上过来了。我赶紧躺下,闭眼,入睡。 我感觉到有一根冰凉的竹棍往我脚趾上放了一下,很可能是“对准”。然后……很快,我的脚趾就传来剧痛! 原来我的脚趾越出了位子边缘,刚被竹棍击打!我咬着牙,没有叫出声,看见有学生嚷道:“告诉老师去!” 学生们的哭闹惊动了老师,老师终于制止了xx的暴行。 班主任老师的脾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天不如一天。他的精神很容易爆发了。当初在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在课堂上咆哮,但那时候还好。 到了四年级,他的脾气有时候会暴走,变得恐怖。我清清楚楚记得,朱家浜xx的问题没回答上来。本来xx的成绩就一直不行,回答不出问题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人家又没有在课堂上讲小话。 进老师走到xx旁边,中间一条走廊,他喊xx:“站起来。” “出来!”进老师接着命令。 xx从座位上走出来,然后站在走廊中间,他面对老师一声不吭。这时候,我看见进老师用双手提起xx的两只耳朵,就只顾往上提。 xx疼的杀猪般的喊起来!可进老师不放手,还在往上提。天哪,我透过同桌的肩膀看得清清楚楚,xx的脚尖儿硬是被提了起来,离开地面了。 老师的后背就是讲台,嘴里说道:“嗯、嗯,起来哒!” 我真的担心,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哪天会被这样提起来。 老师连他侄子也没放过,可能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反正做老师的总是有理。xx的成绩也是一直不行。进老师同胞弟兄肯定叮嘱过他,帮忙照顾儿子,就算不说,老师心里也明白。所以xx被一直安排和成绩好的学生同桌,就在我后面。 这位学生被叫到讲台上,他脸耳通红,显是担惊害怕,一点儿都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他问题没回答上来。 老师咆哮道:“你x啊么!” 孩子被吓怕了,也想必不懂,就硬是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我平时老喜欢抢着举手的都不敢吱声了。他这种暴怒的节凑没哪个学生敢找死。 老师怒火上升,拿起根竹片,直往孩子屁股上打,打得啪啦啪啦响! 孩子被打跪下了,裤子都被打脱了,接着打。背后传来一些同学的讥笑声,我一点都笑不出来,老师太可怕了。 我们有的同学紧张的快成神经了,但过度的紧张又是过度的反弹。以至于滑稽的动作里面隐含某些大人的因素。 小时候得过一种疮,这种疮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孔,如同皮肤挠痒扣出来的迹象,所以一开始就不在意。可是慢慢地,这个小口,渐渐地在肿,并向四周蔓延,最后会形成很大一个包。最后,这个包还会流脓。 父亲说道:“来,挤包。” 父亲是这方面的能手,他挤起来毫不留情。我怕,也得去。有一回是在背上,我坐在椅子上,背朝父亲。父亲坐在我后面,他的手指对准脓包,挤的十分用力! 我痛的苦不堪言。要等到脓包被挤得血流出来就算成功了,医疗完成。 后来,热天里,大腿上又长了一个。奶奶就用草药慢慢敷,我就等它慢慢好,我真的不想被他挤包了。 热天到了,我们换了夏装,夏装的短裤很轻而且很薄。我的短裤能拉到腰上。很久的往事,用心回忆起来,都历历在目。既惭愧,又伤感,让人怀念,感慨万千!一去不复返的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越来越远。 周五下午,放学了,看外面太阳红红的,像是欢迎我们早早放学,然后高高兴兴的过好童年。我们知道,又可以两天不用上学了。真希望这两天能过一辈子。我们背起书包,迈出座位。我和xx搂了两下,又碰了碰,很是高兴!不想我堂姐从外面冲进来,对xx骂道:“你欺负我弟儿是呗?” 他们两个顷刻动起手来,我堂姐不是xx的对手,被他撩翻在地上。堂姐躺在地上哭泣着。我看了看她,尽管她流着眼泪,我却没有搭理她,或者应该安慰她、扶她起来。我没有任何动作。相反,为了不影响我和同学的关系,我把手搭在xx的背上,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们走。” 自那以后,堂姐好长时间看见我,都不理我了,嘟着嘴不高兴。 这件事情上,足以证明我是个不值得疼爱的小屁孩! 先前,我听奶奶叮嘱堂姐:“妹坨,外面如果有人打俺弟儿,你看到了就碰上去也打。” 堂姐想必听了奶奶的叮嘱,加上为迁就弟弟而自己辍学的痛苦,所以就冲动而受辱。我负有责任,我不能担事。可我什么责任都没有承担,甚至连个话儿也没有,没有问候也没有道歉。 后来,听说堂姐给人带娃,又去打工。明明别人家的女生都在念书,当中的酸楚只好由她自己咽下。 有一天,小学食堂下面的台阶上停着一辆摩托车。来了位中学校里的人,他的头顶很新鲜,秃了,给人一种他是教授的感觉。我感觉不愧是中学校里来的。 下午上课了,全班肃静。一会儿后进老师还没进来,我们静静的,不敢吱声。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进老师终于到了课堂上。他一进来就给人一种气冲冲的感觉,他走到讲台上,他情绪爆发了! 他吼道:“你们以后不要考中专了啦!这次来又没有!一直拖着……” 意思我听明白了,这跟他切身的利益有关系。不知道拖了多久?从老师的咆哮声中我知道他是中专毕业的。小心脏吓得嘭嘭跳,但我保持镇定,坐端正,背着手,老老实实听他讲。最好不要因为出气来捶我。 有一回,xx和xx他们几个被叫过去给幼儿班的新老师帮帮忙。到了放学时候,出教室,新老师想必作为奖励给他们每人借了一本书。而我刚好路过,新老师也给我借了一本书。这是一本抗日小说,我大喜!之前下午,我看见新老师叫学生给帮忙抬东西,我好像见势头不对,赶紧躲了。 回到家里,作业也不做,拿起这本书就开始看,没停。我现在还记得土八路躲在厕所里,别被日本鬼子发现,情节看起来很是扣人心弦。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书本就被老师收回,保存在藏书室了。 在2年级教室和3年级教室中间有一间房,原本是会议室,后来搬进了很多书,所以成了藏书室。后来看见老师发工资后,他们几个在门口桌子上打扑克。这间房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可我感觉我离这间房好远! 四年级的第二学期,从某月的某一天开始,这个四年级刮起了一股奇怪的风——包括老师在内,全体打扑克,几乎全部。 除了上课时间,下课或者中午休息,没有不打扑克的。我好不惆怅、好不纳闷?男孩子们在一起斗鸡,抓人,打玩架,弹啤酒盖,怎么就流行起打扑克了?这股扑克风在其他班级没有,就我们四年级风靡全班。这下子,跳绳的不跳了,也不捉游戏了。 我独自走在操场上,多是低年级的小朋友在玩。花池子上,三三两两在打扑克,这种游戏游xx也玩的一包子劲儿。上教室,外面的走廊下,也是三两个在一起打扑克。教室里就更不得了,进老师一屁股坐在位子上面,我在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见他宽广的后背对着我。看他们玩的多高兴,听那叫牌的声音,多么融洽!仿佛人们此时忘却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 我感觉好没意思,想起打乒乓球,我不被待见,还被骂作“道校”。后来踢足球,我也是不被老师待见,我等了一个中午,他也不换我上场。如今,全班师生就这么爱打牌了。 下面有一位本班的女生和我两个妹妹在玩,她们玩的真高兴!如今回想起来,她的笑脸和我妹妹一样纯真。 可我却不爱和她们在一起,整个小学我未曾搭理过妹妹。我除了和游xx玩,有谁会搭理我呢?如今,连游xx也尽情的去抽牌了。 游xx问我:“你不会啊?” 可我真的不会。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走到四年级教室外面的走廊下,看他们打。其中有学生站起来,给我让位。我高兴的坐了下去。 可从抽牌到出牌,我完全不懂,而且心里也着实厌恶!这种靠运气游戏的方式根本不适合我的思想。她们感到很奇怪,互相以为是奇怪事。有个女生走过来,她很惊讶的问道:“姚焕霓,你这么聪明你不会打三七八蛋哪?” “不会。”我摇摇头回答道。 “五十k呢?” “也不会。”我摇摇头。 “啧,五星你会不会打?五星都不会打的话那就……” 那就很猪是不是?我心里想,真不是滋味!我偏又不肯起来,好像怕拂了同学的意。于是,她们走过来,教我:“这样……然后这样……这下就归你出!然后……” 不知是哪天,这些玩意我都会了。除了高级的拖拉机,什么三七八蛋、五十k、五星,我都会了。但我没有和同学们玩牌的记忆,只记得周末在家专门欺负两个妹妹,和她们打牌我多半会赢,然后就“打角”,就是打她手掌。不过相比之前,我直接欺负她然后捶她,这样的欺负要温和得多。 上课的时候进老师还是一本正经的,记得他从位子上下来,准备上课。打铃当是厨房里的老爷进行的。我不知道这样的娱乐模式持续了多久?最终迎来了期末考试。 (此处有事隐) 教室里面安静,试卷发下来,监考老师给我们分发试卷。我想,这一考之后,就从这里离开了,去柏枝读完小学。 这一年,我们伟大的祖国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是三峡大坝,一件事是香港回归。我记不清具体的时间,我想我也没必要去百度,因为《回忆录》体现的就是我本人的水平,需要语言和情感上的真实。 我记得外面出大太阳,打着赤脚走路,说明临近放暑假或者已经放了暑假了。白天,一般是收不到台的,除非过年一阵子。但是这段时间里,白天可以收到电视。打开电视机,三峡大坝做坝的工程正在直播,看得见推土机和江边成群的记者。 于国家大事而言,虽是远处偏僻的村子里,路人们都兴致勃勃的讨论国家大事。 父亲回来欢喜着的说道:“三峡大坝快完工了,估计以后不怎么停电了,电视里面都看得到。” 看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了。过路的妇人都在谈论,人人都洋溢着喜悦的心情!以后,确实很少停电了。往后到了初中,基本上就不停电了。要知道,在这之前,经常停电。点不起蜡烛,只好用煤油灯。我家里有好几盏煤油灯,有玻璃的,有一盏是塑料的。 香港回归这样的喜事,村民们就差没放鞭炮了。我那时候不懂事,不知道还有块香港的地方被外国人占着,只知道大人们欢喜着。值得庆贺的事情在中国总会一件件发生的。这些日子,过路的妇人往我家门前路过,她们多半会停下,和我奶奶欢喜的说道:“游婶娘,香港回归啦!” “哎嘢,到什么样子了?”奶奶张嘴等待对方回答。 “快了……已经去的路上啦!”路过的妇人回答道。 “哦,那就好喔!”奶奶也欢喜的说道。 奶奶字儿都不会写,她难道知道香港在哪儿?她知道中国地图?我猜她不知道,我判断那些路过的妇人也未必知道。可人们心里,她们的神情上,总是洋溢着笑容! 人们欢喜一件事情——中国收回香港啦! 我童年的心情充满苦闷,不过看着大人们这么高兴,我也高兴。大人们的心情,能影响孩子的心情。 电视里全日都在直播这两件事。我看到骑摩托车的中国警察,觉得很威武!中国的百姓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家国情怀,如果不明白这点,就不了解中国……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对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和政权统一,有着矢志不渝的愿望和决心! 第42章 造楼房 农民的工作和生活绝不是清闲,无论是在历史长河中还是笔者的经历中,大人们的抱怨已经告诉孩子:成年后,或许我们亦将面对某种难受,需要我们同样坚强。 所以做大人肯定不如孩子们高兴。我有次回来,看见奶奶坐在大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根扁担,家里的气氛格外严肃。奶奶如同一尊神,坐在大门口守卫着这个家,她的身后是一堆谷。 这让我更加心惊肉跳。我们被她骂习惯了,她不骂的话,要么说明这个家菩萨已经显灵奇迹般的恢复和谐安宁,要么就是更加糟糕的情况,到了剧烈冲突的边缘,面临深渊。 听说罗书记因为收税没能达到有关部门的要求,被关了三天。放出来之后这罗书记像是“卯起了”,先是趁赖子伯伯不在家,硬是强行着拉堂弟家的猪给拖走。后来奶奶愤懑,找罗书记。 罗书记说:“还是按照市价3块钱一斤计算,………” 村干部们的作风已经和新闻联播里面播报的不一样了。怪不得奶奶像门神一样守在堂屋大门口,不许有人来抢夺家里堂屋里的谷子。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那时候的缴费项目,我从家人口中听到的有:户本税、人头税、公儿税、提留…… 一般来讲,每个农户是两个孩子,没有三个孩子的,独生的有。以两个孩子为例,读书一期每个孩子不欠费的话是五百多块钱,那么两个孩子一年不欠费的话必须支付两千块钱左右。以湖南这种南方两季水稻生产为例,早稻是必须上缴给国家的,抵“提留款”,所以每年那时候乡镇府粮管站都是十分热闹的!来自乡镇各个地方的农民都十分可爱的把粮食送进粮管站里面那间巨大宽敞的仓库里。我当然随爷爷去过那儿。 我是当孩子的,我没有更清楚的计算一个农户每年必须上缴的各种款项。加上供养孩子读书的费用,加在一起,肯定不轻松! 农民在几千年的历史潮流中从来没有轻松过。我们乡镇有广播,一清早,我放牛,走在对门公路上,方向是来自河那边,好大的声音!广播里喊道: “……要减轻农民的负担!” 天天这样喊,跟吵架似的。隔这么远都刺耳,河那边种田的农户每天早上耕田一定很辛苦,还要忍受这样的声音。 群乐村也有广播,但没那么勤快,没乡镇广播那么喜欢喊。 中国的农民是了不起的!不仅过去如此,如今也是如此。所以无论哪一个历史阶段,都应当受到尊重。 我爷爷这个农民,究竟还有多少底子?他一年四季已经没有停了,没有一天不在忙碌。也就是说他没有一天休息。 过了暑假,去柏枝完小,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这里的孩子们得意的很。 9月份,天气转凉了。回想起那时候的天气是多么正常,多么的四季分明,真好。不像现在,好像一年四季都很热。 我上学了,父亲他们在家里动工了。因为我们要重新造屋。父亲每天都落屋里了,家里每个人脸上都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我都不敢向父亲说学费的事儿,不敢开口。可我得鼓起勇气,来传达老师的叮嘱。 别以为学校老师的叮嘱很温和就以为老师好惹,那是要钱的事儿,而且商量的余地很小。所以我感觉压力来自两方面,一方是学校,一方是家里。这天早上,凉风老早就起床了,兴致勃勃的摇着后面的竹林,冷风又冲进我脖子里,感觉很冷! 父亲在刨土,我小声对他说道,“爸?” “么嘚!”父亲不耐烦的答道。 “我老师说要搭餐。” “你要搭餐你就搭餐啼!”他嚷道! 我闷闷不乐的去了学校。 老师笑容满面的问:“各位同学都跟屋里大人讲了没?” 我感觉他的笑容和父亲生气的脸面都一样可憎。 从此以后,曾经群乐小学父亲叮嘱“你不用担心学费……”这种优越感,没了。相反,家贫的羞耻感涌上来了。 我真的搞不懂,这个家哪来的钱还能造楼房?就算原来的屋不能住,那么可以选择造平房。他们的脸上真的写着生气。 人长大有什么意思! 是造楼房,楼梯栏杆都买好了。这一阵,家里的饭菜特别好,这都是用来招待做工的人的。我没有丝毫的喜悦感,所以个别大人逗我开心,我无论如何没有因为这是给我做的楼房而心存半点喜悦。相反,我感到压抑、困惑。 就在造楼房的前夕,那天出太阳。下午,奶奶突然破口大骂,对着幺叔又喊又叫!原来是存折没找到了,所以奶奶怀疑幺叔。幺叔的嘴里我从来没听说过“我拿了”这三个字,他永远都是否认,对我尤其是严厉的不承认。但这次,却是奶奶冤枉了幺叔,奶奶哭着、喊着、骂着,把床上的被子什么的都统统亲自搬出去,把家翻了个低儿朝天。记得存折找不到了,她在灶房屋里打滚! 终于,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存折。我站在塌子里想,原来我们这个家在婚变之后,爷爷还是有存款的。爷爷可谓加倍的劳作,田里地里我还记得在哪儿,忙不完的农活儿。这就是为什么家里的财政还没有彻底告罄的原因。 但这仅有的财力又要被告罄啦! 不久,父亲和爷爷、叔叔抬一个栏杆进来。奶奶眯着眼睛审视着,她打量着栏杆,看合不合意?栏杆的上杆有些弯,奶奶先是认为这是个缺点。不过一想,好像这个梳子一样的形状装在二楼也蛮好看。当时我就站在旁边,这个造楼房的决定,从开始到结束,我就没有高兴过。 因为家里造楼房,也就意味着我日后读大学或者我目前的需要,家里还能满足么?我老早已经不跟着爷爷赶场了,天知道大人是怎么决策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因为造了楼房,所以就有了二楼。因为有了二楼,所以才有了自己的房间,才终于不和爸爸睡了。 柏枝完小,一切都很陌生。牛里牛气的孩子让我目不暇接,欺负我的孩子有很多还是成绩优秀的。曾经群乐小学的,只有我和xx还有xx分到一个班。 原本以为是笑容满面的老师教我们,现在我转到了靠近操场这边的教室。这是全校唯一刊着地板砖的教室。女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声音又尖又厉。男老师负责教语文一门,高高的个子头顶只差没撞到门框了。他显瘦的面庞透露着严肃和凛然不可侵犯,一双大眼睛一瞪,全班就连最淘气的孩子也会闭嘴。但他的话从来不多。 女老师是班主任,所以话不得不多。但是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来自于她的话语,我不知道她是自豪还是吓唬我们这些从外村来的农村孩子,她说道:“大家都来自各地,哦!这里娃多,人家虽然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如果人家硬要找你茬儿的话你也……” 如果柏枝街上的人要找我们麻烦,那你这个老师就要制止或者给弱势的孩子出气,至少需要您的保护。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绝不止说三次,好像专门吓唬我似的。我也的确被吓到了。几个顽皮的学生变本加厉。 她的短发缺乏传统妇女的正派和温柔,她瞪大的眼睛让人感觉她很容易生气。她也会笑,她向那些欺负我的优等生笑得好不开心!仿佛老师指望着这些成绩优秀的学生长大成人了,可以帮助她的晚年。 步入五年级,不知道是环境更换还是自身的缺点。我的做题水平和大脑对知识的接受能力真的快回到一年级的状态了。无论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上课,我都不高兴,闷闷不乐的。那些孩子们的尖叫声真难听,可我又打不过他们,相反,我很容易被欺侮。 xxx辍学了,原先四年级的时候,他爱吃罐头叶。我看见他上学不知道是去、还是来?有时候看见他倒退着走路。我每次上学看到他都会很高兴!因为总有个人可以和我一起挨骂,或者被老师用眼睛瞪,我们去的太晚了,日头都高高挂起了。我的成绩远比他好,他没和我比的意思,他压根就没把书当回事。这一类学生和我一起去同一个教室的好处,就是反过来彰显我的优秀。可是现在,他没来了。我问过,他辍学了,他爸不给力。 游xx是否来学校,我留意了好多次,也向xx问过,听说是去县里读书了。他怎么舍得我这个玩伴?他一定是被家长强迫去县城里读书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找我,他最喜欢和我玩了。 我就每天想着想着,期盼着期盼着,回忆着在群乐小学的日子。仿佛我们的打闹声近在眼前,可越是这样想,这种打闹声越是离的遥远。 美好的都是曾经的,现在的都让人感伤。想来,我当时的心境和其他含苞待放的花朵不同。就像我已经步入年纪了,估计就是花白了头的老年人也没我这么伤感。 土墙屋从揭顶到推墙再到推土,被大人们一步步的贯彻。我感觉我的家人真的好有魄力,做着这个家没有底气做的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赖子伯伯首先帮我们推土,他用鸡公车把墙体倒下来的碎土推到前面坟场那里去,打算填了做塌子。在屋旁边菜园里我们搭了个棚,把床搬到那里,然后后头猪笼屋里面有爷爷奶奶的床,幺叔好像也睡在菜园棚里。不知道推了多少天,每天我吃了早饭去学校就看见赖子伯伯推土,推土的活儿真的很辛苦!从推土的人紫胀的脸上和渗出的汗珠就看的出来,我都不敢笑,怕会激怒大人。 灶房屋的土是赖子伯伯推的。 有天早上,奶奶说道:“这没得钱……您用牛耕田又没给过钱……自己屋里都帮不得忙哦!” 赖子伯伯说道:“我一个人两个娃带起……” 赖子伯伯话里的意思是希望我家能按工给他钱。奶奶的意思是给钱也要少给点儿,希望他能帮帮忙,而且之前用牛他是从未给过钱的。之后,赖子伯伯就没怎么推土了,不过后来做屋还是经常看见他的。 做这个楼房亲戚们的帮忙是少不了的,这多亏了奶奶哀求,老人的求恳都使得亲友们难以拒绝。 记得奶奶四处吩咐亲戚们来帮下忙,她吩咐这个亲友:“搭个信……” 虹叔的妹妹也过来了,两兄妹给人的印象总是开朗!晚上,虹妹在我们家过夜,她睡床上,我和堂弟睡在这杆床上。她问我:“弟儿,你有什么理想没?” 我回答:“我想做发明家。” 我想起了四年级的课本上,爱迪生被火车管理员一耳光打聋了。可他后来赢得了世人的尊敬,因为他成了大发明家,所以我这样回答。 虹妹又问堂弟:“姚x你呢?” 堂弟吱唔着不回答,他仿佛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我被她表扬了,而堂弟受到了批评。 每天放学回家,这个家的建筑都有些许变化。渐渐的,一个新房子的架子就这样竖起来了。 期间,泥瓦匠xxx已经帮忙了,而且帮忙好几天了。人家讲的很明白,自己家里有事。可奶奶就硬要缠着他再做几天,不止他一个,好多人。奶奶缠着哀求的语气让我很没面子,让我羞耻! 周末,我必须帮忙。反正就是不许我没事做,譬如递下砖头,反正有得吩咐你,你不用担心会用不着你。给xxx递一块小砖头,也不知道是我没听清楚还是他需要出气。我拿着一块小碎砖,他瞪着我,看我眼神我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他吼道:“拿来他!” 我走过去,往上抛了。我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是。不然会被家人无情的谩骂,我沮丧极了! 渐渐的,屋顶该放岭子了。这时候,泥瓦匠简直就是用命给我们家帮忙,他必须大胆的,而且必须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一根岭子沿着瓷好的火砖,一步一步的抱上屋顶。稍有偏颇,后果不堪设想! 奶奶感激极了!我站在菜园门口看得心惊肉跳。而奶奶在旁边搓洗,她高兴给泥瓦匠xxx打招呼,奶奶喊道:“xx!一步一登天哪……哈哈!” 人家严肃的表情必须聚精会神,老妇看不出来?完全不懂世故的我在旁边都觉得真尴尬,更觉得危险。 父亲起清早就开始挑砖,准备瓦匠使用的砖头。小姑爷也就是表妹的爸爸给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用奶奶的话说就是:“整整帮了一个多月的忙……弟儿你不忘记嘚!” 奶奶的话说出来无非就是要我这个孙子对亲戚们感恩戴德嘛! 之前父亲这人就跟死了一样的,插秧割稻谷还不是需要亲戚打突击,否则靠二老,岂不是要累死。爷爷和奶奶除了用桌上的东西招待之外,再不就是在我这个孙子面前如此叮嘱,最好让亲戚们听见。 我不是滋味。 如果我们这个家的财力非常有限,那就不要造楼房,就自食其力造个小平房就好了。如果确实需要人力,就还是按照工钱给,这样我们就不用求人,更不用让自己的孙子在外人面前更像孙子!家里人没有文化,没有远见,更不会用现代教育理念去影响自己的子孙后代。 这个家自从当初搬上来以后,属于我们三口的部分就靠罗家路那边的一间偏屋和父亲的房间。而从堂屋中间往东,整个菜园子那边都是爷爷奶奶幺叔他们的。那么,经过这次造楼房的机会,父亲强行把从堂屋中间劈开到靠中学那边都算作我们的了,包括菜园子。 幺叔当然不是不明白,就算真的模糊,造楼房的时候不怕有人不会发出“爱儿占强些……”。以至于后来我听奶奶说:“外头的些人就在平儿面前冻(挑拨)!” 但这又是事实,父亲的确占了强,以至于后来三个人怎么用小恩小惠来补偿都像是欠幺叔的。当初不搬上来,另想办法,就不会有这种老掉牙的内争。搬上来又由于爷爷给自己两个儿子划分的不均匀,留下了隐患。 楼房基本上完成以后,需要一个灶房屋,伟岸的爷爷发挥了他的技艺。他先是和幺叔两个人在公路边一块田里画好了横、竖的线。然后就用快口锹,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掌稳锹把。这次没有用牛,我站在田旁边。幺叔看见了我,像是这么说的:“弟儿,您老家伙占强些是呗?您老家伙……你们以后等着瞧!” 我看着他们在田里劳作,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该对这个家说什么。爷爷爱他的小儿子,胜于我。我谁都指望不上,有时候感觉天底下只有我一人,家里人是迫不得已才养我的,而且绝不会让我舒坦。这个家就像蒸笼,让你待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偏偏爷爷不止一次叮嘱我:“你以后要养幺叔,听到没嘀?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不得幺叔的话……” 老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该担心的不是他现在的小儿子以后有没有人养?而是要重点关注正在成长中的孙子。老人费尽心力、体力垒起来的砖头,太脆弱了,经不起子孙们的折腾。 屋后空地上的地沫儿在雨天过后,或者阴天早上,很肥!原来中学操场上也有,我们端着篓去捡。这种东西吃起来,有股沫儿的味道,但是更软,也更腻。香气中有股腥气,吃一两顿还蛮好吃的,吃一段时间也还不错。不过,每次回家都炖的是地沫儿,这腥气冲进我鼻孔里,头都晕了。 第43章 自卑 我们五年级是四个班,整个柏枝乡镇过了四年级之后都必须统一来这里完成小学毕业。这里牛里牛气的学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四处脏话漫天飞舞!以至于你的耳朵不想听见是不可能的,更有甚者像是恶棍。 每天早上,早读过后,上午四堂课,四堂课中间有一个20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们要出来听学校放广播、做体操的。 在操场上,我们做体操。我旁边有个学生和我们一个班,做体操不认真,东张西望,耸耸肩,摇头晃脑,满嘴跑火车。我看见了他,他问我:“你是那么嘀嘚?” 我赶紧侧过头来,不想成为目标。他也就开始神气了一阵,后面有他受的,不过欺负他的不是我。 我完全不会做,我的脑袋转不动了。还一个xx的孩子,一双浓眉大眼,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嘻哈的像个得意的痞子,一会儿又凶恶的像是顷刻要打人似的,可偏偏他的成绩又有两把刷子。 班主任老师先是把这个教室的特别之处赞扬了一番,她说道:“你们要把自己位子的周围打扫干净,各自负责自己边上走廊的地砖……要擦的很亮很亮,看上去泛光!” 我心想,没地板砖还好些,大家一起吃灰,也没什么大不了。偏偏这个教室有地板砖,所以多了一个活儿。为了自己负责的区域很亮,并且泛光,可以说人手准备一块抹布。 天晴还好些,遇到雨天,真的是…… 好多学生为了不弄脏地面,有的干脆下课后不动弹,就坐在位子上。有的经过位子走廊就把两个脚放在位子的底梗上挪过去。所以除了一些很牛气很有面子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跑过来跑过去,其他学生斜在位子上就为了保持地面上干净。 一天早读时间,我背着书包走进来,没有得罪任何人。经过xx的位子旁边,往前走,我真的是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小心着走过去。结果刚过去,我的屁股就被狠狠踹了一脚!随后背后一声怒吼:“你是哪么嘀嘚!” 这童稚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穷凶极恶,我回头看了一眼,径直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坐了下来。我打不过人家的。 每天还有一节自然课,这老师一双眼睛瞪着我们,他好像分分钟钟找机会训斥你。人家没动,他就警告了,仿佛比学生的精神还要紧张。我喜欢自然课本上内容,还有历史课本我也很喜欢。但是一天到晚课程的主要内容还是语文和数学。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个子虽然不高,但是站在讲台上她总是威风凛凛!她抬着头,巡视我们,在她的注视下我们没人敢当面调皮的。 她每次走进来只讲课本上的知识,倒还好。想必她自己是班主任,需要催我们学费,不得不带着威严,声音从她尖厉的嗓音中发出来,又是:“你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 别以为头一句像是在安慰我们,接着她就会说道:“别人虽没拿你怎么样……但是……如果硬要找你茬儿的话……” 我听见这话就恶心! 她开始讲课了,声音够洪亮,眼睛又大又有神。上拉的眼皮底下一对黑瞳孔朝我一瞪,现在回想起来都发怵。大嗓门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扩散开来,听起来像是街上切割铁皮的声响。我知道,这又是一年的时间。起码,我几乎每天都在怀念群乐小学的时光,这里的一切我都厌恶。 渐渐地,上课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往下看同学们的头顶。而自己显得个高了。原来,自己的个子的确在变高。可我却愚蠢的不好意思了,于是把腰躬一些,头低一些,避免首先被老师发现。我久而久之,身上的衣服感觉越来越紧。穿上去要使劲儿,脱下来也费劲儿。 那件夹衣记得是三年级开始穿,就是照片里的那件,现在也还在穿,裤子也短了。我没有勇气向家里人反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感觉自己醒事儿多了,知道家里正在大兴土木造楼房,没有钱再用在我身上了。 我完了。 身上紧绷的很不舒服,滋味儿就像电视剧《西游记》里面的一个情节:八戒等人进了一座庙,发现了新衣服,结果一穿,一紧,竟被衣服给绑了,就是这种滋味。 大概还是奶奶发现了这种情况,所以爷爷终于给我买了一条裤子。可这条裤子是需要皮带的,结果就没有买皮带。于是我穿着这条裤子去学校,裤子总是会往下掉,我把肚子鼓起来,试图绷住裤子。 班上的捣蛋鬼发现了。下课后我在教室后面,结果被他们包围了,好一阵取笑!其中,体育委员像是给同班同学介绍我似的,他说道:“这是个道校!” 这还不够,有同学干脆直接把我裤子往下一拉。我赶忙用手拉回来,我就像个被侮辱的少女,被取乐着。 我确实恨!父亲、幺叔、爷爷和奶奶,我一个孙子而已,顶多还有个妹妹。爷爷和奶奶动不动就是:“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或者:“您老家伙……” 难道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看他穿得有多体面,你们养出来的儿子我做孙子的又能怎么样? 幺叔更不用指望。可二老,爷爷啊!家里是怎么理财的?家里的财政一年算下来都怎么去了?我姚焕霓发誓:我从来没有跟别人比吃穿的意思,更不会挑食,但一个起码需求,我认为这个家是有经济能力来保障我的。 只是,家里的财政真的是“雄才大略”。有什么样的项目能比你们的后世子孙需求更加重要的呢? 我不知道中国农村其他什么地方是什么情况,但就湖南常德这一区域而言,农村是不富裕,甚至有着某种困难,但也还没有到达无法想象的地步。也就是说一个农村家庭,只要两口子勤快,供养两个孩子的吃穿用度问题不大,至少还没到家家户户非得依靠“希望工程”的地步。自己刚进入少年,就想这些,在苦闷中思考,在思考中苦闷。可毕竟只是发生在大脑里面,我和我的家人们,我们彼此之间的所思所想,根本不能互相理解,心的距离太远。 爷爷弄不清楚理财的重点!我也不能抱怨,没有爷爷,我和妹妹只好去讨米。 我的成绩差,加上穿着都能看出来他自己家长也不爱他,因此在其他学生看起来是也的确像个“道校”,很长时间我都被欺侮和取笑。我被编位编在靠教室里面的一条位子,和一个声音很尖很高音的学生坐在一起。他的声音真的很尖,一双小眼睛,尖下巴,身子骨也小,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但是他欺负我的气概,真是的强大的人! 我虽然看上去营养充足,可精神沮丧,大概如此,也被同学瞧不起。中午,午睡,我被他命令道:“睡高头!” 我天天睡上面。有一次,我抢着睡下面,他就用屁股对付我的脑袋,给我的脑袋施压。都直接坐在我脑袋上了,迫使我睡上面去。我后来六年级打了他一顿。 不久之后,我的个子明显高了。我看曾经欺负我的人,就像孩子。我的手臂上传来气力的感觉,所以曾经欺负我的小屁孩都不来欺负我了,这样我就找不到报复的借口。 我不怕在同班年级中有人踹我,但还是有人欺负我。他们转而取笑,有人这样取笑:“姚焕霓,你怎么长的像个女的?” 我做出欲打的姿势,但没有底气,也自知不能打。你只要看老师他们欣赏这些调皮捣蛋鬼而蔑视你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果。 苦恼已经占据了我的身心。要命的是,我的数学作业已经很少打勾了,而语文的诗词背诵我几乎没能背下一篇的。老师瞧不起我,这是肯定的。为什么数学明明会做,满作业本都是×?我从来没有抄袭的习惯,没有这种想法,×就×好了。有一天,精力集中,自然会赶上去的。 学校开兴趣班,就是每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兴趣班很有意思,是按照每个学生的爱好来分班去学习。我们这个班是象棋班,我报了象棋。可我不会下,好像他们都会下。我本来就不受欢迎,主动去凑趣儿,挤进一堆孩子里去,我根本看不懂。 但听到有人说过“死棋哒”,我于是装一回懂,下棋的人在思考,旁边的人在嘀咕,我说道:“死棋哒。” 正在下棋的一位侧过脸对我咆哮道:“哪里死棋哒!” 我到底不够格,完全没趣儿。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一脸茫然!可爱的两只眼睛这里看看、那里望望,把这节课混过去吧。 但是,我到底还是好学,感觉他们好厉害,我要是学会就好了。 有一名天天很开心的孩子,经常在我座位前面蹦跶。他不欺负我,但总感觉他喜欢凑在我前面,他会下象棋,人很开朗。我于是求他:“喂,xx,教我下棋?” 他哈哈说道:“相走日,马走田,炮打隔山车……” 我努力听懂这其中的每一个玄机。可还是不懂,不知道怎么走子。记住他的顺口溜,记了竟又忘了。 有一天回家,我找爷爷要了两块钱,去店儿里买了一副象棋。我高高兴兴的拿回教室,我再求他,我说道:“你看,我这里有象棋了……” 我拿了出来,摆在位子上。这果然把他吸引到位子边上来了。 我生怕他不感兴趣,迫不及待的说道:“怎么摆子?” 他饶有兴趣的教我,我努力的记着。摆完了之后,又再求他(这时候也有其他孩子围了过来)继续教我:“这个子怎么走法?” 他刚好教了一个子的走法,又在位子前面一个人玩去了。我说道:“这个子呢?这个啊!” 还好他不走远,他总是乐呵呵的!倒是围过来的学生说道:“这么走……” 就这样,你一句,他一句,我就努力的学习着。 放学后,作业三下五除二画完了之后也不管对不对,不检查的。然后在楼上房里摆棋,一个人下。吃了晚饭,一个人能下好久。自己把自己下的很过瘾,自己把自己将死了,……又将死了。于是这次努力让这边的子赢,自己和自己杀的难解难分! 父亲在堂屋里看我房里灯亮着,见我桌子上摆着一副象棋。见我一个人自己的和自己下,他说道:“来,咱两个下。看哪里有一个人下象棋自己和自己走的?” “不。”我说道。 “来他!看哪里有一个人走棋的?” 我不愿意和父亲打交道,说道:“不,我一个人下。” 父亲有些动怒了,接着喊了几次。这时候我体现出一种从此违抗父亲意志的决心,一个字儿回答:“不。” 他倒也没真发火,我也就自己和自己下。第二个晚上也是如此。第三个晚上再下,总算熟悉游戏的规则和走子方法了。那时候,要是有本棋谱在我手里就好了。 楼房建起来的速度还是可以的,没有我想的那样一年又一年。外墙还堪了白色瓷砖。我听说——打算给幺叔房里刊地板砖——我吓了一跳! 难不成爷爷也“卯起哒”? 多亏小姑爷说道:“平儿脾气一上来,搞不好拿锹一顿……就没了,花的冤枉钱!” 他说的一点儿没错,幺叔的脾气上来会摔东西的。如果说造楼房接着粉水泥是基本的装修,那镶瓷砖又是什么意思? 家里人是否注意到自己的孙子在长高,需要比以前大码的衣服? 这楼房体面了,白色的瓷砖一堪,好像这个家很气派,很牛! 之前只有丽的楼房装过修,周前所围竖起楼房的就属我们家了。 别人家里的财政懂得低调,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隐瞒的。这个家不仅财政上一穷二白,又还债了几年。 表妹的父亲,可谓对这个家恩重如山。奶奶不厌其烦的唠叨:“做这个楼房,姑爷踏踏实实在这里搞了个把多月的事。弟儿!你要不忘记了……” xx的老婆之前,还来我们家偶尔坐坐。做这个屋,xx应该是帮忙了好多,从此他老婆就没来这个家了。 奶奶强求的声音,今天脑海里回荡起来都不是滋味儿! 慧儿的妈妈小幺听说是借了3000块钱,是这个家向小幺借3000块钱。不知道父亲本人做这个楼房出了多少钱?他的力气还是没少出。 爷爷总共花费了多少? 我不知道。大人们从不告诉我,就好像我是外来人。 我总是希望这个家把主要财力用在我身上,我总是痴心妄想着爷爷会给我买书看。我也能穿得新鲜,起码一年一套行不?再不懂事的孩子,仅凭感觉,看到这个家如此“大手笔”,也该死心了。 这个楼房给我感觉唯一的好处是:从此,终于有了自己单独的床了;从此,不管父亲怎么命令我,坚决不会和他睡一杆床,睡一个房。 我开始越来越沉醉在臆想之中了。得不到的东西都在幻象中得到满足,仿佛只要忘了现实的一切,就能在大脑里获得自己的需要,经历自己想要经历的。 为什么现实中体会到的竟是如此的残酷?如果这是一种梦,那么这个梦还需要持续多久?我醒来的话又该是什么状态呢? 我在房里会这样想,走在田埂上也会这样想。我的知识太浅乏了,这里面有太多为什么?我想,自己长大了要成为一名哲学家,思想家,就为了解释我曾经的疑惑。 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有个恶梦一共做了四次。三年级和四年级一共做了三次,五年级做这个噩梦同样的感觉,同样的情景,同样的能让你在梦中惊醒不过来。翻来覆去,从高空急剧下落,魑魅魍魉的人物,浑身受折磨,却又醒不过来。这个梦能让你印象深刻,醒来如同隔世。这样让人更加憔悴,因为人在现实中和梦中都一样的痛苦,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该逃往哪里? 奶奶说天上有人,地底下也有人,而我们处在中间。那么,他们又是怎么生活的呢?难道和我们一样? 可我不信,因为我不愿意相信,所以苦思冥想试图找到出路在哪儿?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地球就在这里,而地球之外,还是未知的。太阳系也只是宇宙的一部分,宇宙看不到边际,所以,地球上生存的我们又怎么可能成为万物的唯一呢? 我的思想不会存在不合理,因为不合理的思想不会一个劲儿的努力拼命用思想组合一个合理的世界。就算种种,也统统存在于外界。那么至少我的头脑是热爱合理的,热爱公平的,这说明整个世界就不是不合理的。 可现实的存在又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品格连只母鸡都不如,因为母鸡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摔地,不会造成子女难以启齿的剧痛,不会引狼入室折磨自己的家人。 爷爷究竟是怎么决定的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奶奶为什么一天到晚不知疲倦的破口大骂?幺叔为什么那样?老天爷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叔叔和我争爷爷?妹妹看上去和班上的女生相比,没法比。苍天,你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安排在一个家庭中,彼此互相煎熬,互相折磨? 老妪破口大骂:“前世的冤孽……” 既然我们是她前世的冤孽,前世的我们又是怎么得罪她老人家了?我们兄妹如果是她前世的冤孽,那就说明我们并非她的继承。我们不过是她前世的冤孽,所以今世来报复她的,用孙子孙女的方式来折磨她的。这样解释,是能够解释父亲对我们的残酷,幺叔对我们的冷漠。我长得根本不像父亲,也不像爷爷,可像我们的母亲却也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她自己的儿女。按照奶奶这个嗜骂的老年人的逻辑:长辈和后辈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世的人抚养着属于别人的来世。 这个老妪骂道:“老子这世啊……修来世……以后来世……” 在大人们的理解中,我们一家人彼此之间都是个体意志独立的今生来世的不同人。而且这种个体意志独立的人不会消灭,在世上的存在不过是借存这个肉体修行而已。 父亲一脸的愤怒,这个家让他无限愤怒! 爷爷说道:“您哪个晓得我哟!”老人看我们的眼神有多么的失望啊,因为没人知道他啊。 不管这个家遭遇什么,幺叔的表情都好像无动于衷。我试图努力进入到他的精神意识里,探寻个究竟,可我终究是没能做到这点。这个家不管发生什么变故,他都能至始至终的一个人潇洒的活。 我以为,对待别人的想法,只要用力的去猜别人之所想,就能让自己的精神意识进入到别人的内心里。从而把别人看个究竟,弄个明白。 其结果,就是没看懂别人,也不知道自己。 和叔叔相比,奶奶的神经系统高度敏感。即便是痛恨迷信、相信科学的我,在精神意识里,都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妇有她师父给她撑腰,所以有用不完的力气来破口大骂!况且还要干农活,做不完的家务。 家务是循环的,我很小的时候,老早就发现了这点。她叫喊有什么用? 我的精神意识里总是相信,不管父亲和叔叔多么的包子,爷爷和奶奶都会支撑到我长大成人的那天。因为观音菩萨和她师父会发挥他们的作用。一直以来爷爷和奶奶把最好的态度和尊敬,都献给了菩萨,都统统敬了神! 我的思想越来越活跃,我丝毫不在乎作业本上的“×”,老师根本不了解,我的大脑是多么的勤奋。我感觉班上的那些同学都是些孩子,而我不是,他们的大脑加起来也抵不过我。我的老师不过是在工作,就算没老师,我也能依靠课本的内容而自学,不是吗?所以我根本不用感激我的老师,我只承接国家课本的恩德。 作业本一发下来,我就会鄙视它。因为它根本不了解我,它用分数欺骗我,伤害我!明明自己认真做的题目怎么会出错?后来就干脆懒得理了,随便你,反正做作业的人是很聪明的。 我臆想:有一天,奇迹出现了,这个勤奋善思的学生突然全班第一,这将惊掉同学们的下巴!而我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不奇怪。每次的考试都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失败,而奇迹总会发生的,我才是最优秀的。 现实好残酷,而对我尤为如此。同学们的高分总会让我生气,而老师的鄙视和批评让我怒不可遏! 我一次又一次的发誓:下次再考,绝对不会再做错了! 全都是不小心造成的,全都是!可每次……打开作业本,我的另一只手按住了封面,这次又是……我还是故作平静的打开作业本。果然,??还是有,可×更多。 奇迹会出现的,我只要确保教材上的我会,就够了。没必要过多在乎分数,分数和我无缘。这种心态,持续了整个柏枝完小。 我还是喜欢思考我之所想,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知己。我想了好多好多,想了很多恐怕连大人一生都不会触碰的问题。 我想,世界上只要是存在的,无论是否愿意承认,都有其合理性。因为不合“理”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只是自己的思想没有看清而已(回想起当时,我错在此处)。外界的发生很有可能都来自于自己的思想,就围绕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好久。究竟是不合理的现实存在于现实,还是说是自己的头脑没有理解充分? 这些问题,消耗了我童年大量的脑力。 不过,只要自己头脑用力的进入到某种状态,你就能忘却现实,从而进入另一种情景。依靠自己头脑中的情景,能获得满足,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景。现实中的种种说不定也是自己头脑的产物,所以努力改变自己的头脑之所想,或许能看到另一片世界(笔者今天回忆起来,当时的思想,我真是可怜的少年!)。 如果我的存在其实是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说明整个世界也存在其合理性的。而我的头脑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看似不合理的现象整理成合理的因果关系。于是就能想通了。就是在这种“想通了”的思维下,我居然相信,我今天的苦难就是以后上天会给我补偿的依据!啊……我欣然接受这一切……所以在未来还没有到达的时候,我先在自己头脑里过把瘾。 天哪,人的思想啊!你能让我沉醉其中,却也陷于其中。这种“补偿的合理性”一直持续到打工的日子里,在我思想里仍然发挥影响力。 直到什么时候开始,社会的残酷让我看到残酷的终究不合理……不再相信所谓合理性。我的心里终于发出了一句:“不合理的就是不合理!不会因为你想通了就合理了,否则自己就成了这不合理的帮凶!” 第44章 我是一只丑小鸭 课堂上老师讲课,我越来越不能专心了。这种症状,一开始还轻微。没有克制住,就越来越严重,我怀疑专心的时间坚持不了半分钟。 我用下课时间来补救,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赶紧自己翻数学课本补学,语文的话就自己努力读课文。后来,干脆老师还没有讲到前面,我自己就先学到前面去了。这样自学的精神,如果专心致志,自己不可能会差。可讽刺的是,我自学到前面的目的纯粹是因为老师讲课我没法专心了。精神不自主的想好多。 分数一直跟我作对。是我自己粗心大意造成的。我的精力没法集中了,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了。我没有一次测试、没有一次做题、没有一次上课是专心的。 这种学习工作无法专心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公元2013年,当自己已经可怜的在车间里奋命的劳作,因为某种工作的需要才奋力纠正过来。悲哀啊,我当时都感觉悲哀!曾经读书时候没法精力集中,到了车间里卖命似的工作,给逼迫的专心工作了。在工作中炼成专心了。 男老师上课我对他的风格没有印象,他上课除了发出自己的声音让我们知道他在尽职以外,没有其他特色。但他上课没人敢调皮的,眼睛一瞪,躲都躲不赢。要背诵的课文和诗词特别多,我没能一篇背诵下来的,一首诗记住一两句重点就阿弥陀佛了。 数学班主任女老师与曾经一年级老师有些相似,她一喊,首先我被吓到了!估计其他同学也被吓到了,答不出问题。她更加生气,就使劲儿喊。可这样,学生就越发不吭声了,结果她就越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一提问,浑身还一抖,身体的脂肪想必随着年纪的增长排不出去,赘肉跟着往回弹。她背对着我们,我们就看得清清楚楚。 “嘿嘿、呵呵!”学生的讥笑声。 一开始面朝我,被那边背后的学生讥笑。老师又趴在黑板上,用手指着黑板上的目标一吼,身子一抖,臀部的肉也随之抖动,讲台底下的几个好学生也笑起来! 老师眨着眼睛莫名其妙,疑惑中含着愤怒。她转过身,背朝我,侧过脸,开始提问,结果寥寥数声。她一叫,健米裤抖动了数次才停下来。 “嘿嘿!”笑出了声,这次是我笑的。 低下头,别被她看见。 发现有脚步声冲下来,我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身影向我冲过来了。她来了,积压的洪水找到了宣泄口,她拧住我的耳朵,愤怒的问我:“你笑些么嘚!啊?你笑些么嘚!” 我耳朵被拧的不是很疼,但我害怕看她,她的脸挨我挨的好近。我感觉她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不作声,她继续追问,拿起竹条在我面前挥舞。 结果我高度紧张,竟还越发笑起来了! “咯咯!”我神经似的止不住了,索性笑了出来。 这样一来,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不知道这位女老师真的生气了,还是要修理我,还是真的为我好。几次,都是中午,她专派一个女生叫我。每次都是派她。 女生跑了过来,微笑着对我说道:“姚焕霓,老师叫你。” “在那边……”她说道。 我一看,每次都是那个地方。就是我们教室那栋教学楼靠操场边上有个水龙头,平时老师做饭了之后洗什么会用。 老师也真是,你要洗锅碗瓢盆什么的你自己洗,她偏偏把我叫过去。她那脾气,真不值得赞扬。我小时候,有个致命的缺点:女老师一生气,甚至发飙,我的大脑停摆,而且呼吸微弱,精神高度紧张而不知所措。反正这时候人已经麻木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瞪着眼睛,对我骂道:“你哪么这么不灵活呢!你先洗……然后……” 我被她好一顿臭骂! 不就是洗个提锅么?洗就行了,但她使用了奶奶折磨妹妹的方法,就是每个动作都必须符合她的要求。不然又叫又嚷的,怒不可遏! 这个老师,真是给我苦闷的生活雪上加霜。 学校组织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去看林伯渠革命前辈的故居。每人6块钱还是5块钱。我找爷爷要了两块钱,告诉他情况,他给了。我就拿着钱,穿着这件没腰带的蓝色西裤,把毛衣往裤子里一扎,裤子就不会掉落。往镜子里一看,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长的比别人差。进入少年,照镜子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害羞了。 我们坐车去了,我这回没有晕车,也没吐,真是难得! 我们参观了一些地方,林伯渠的故居好幽静,这么好的僻静山水老革命家真是幸福!我判断林老当初家境殷实。 我们很自由,不受约束,我独自往里面参观。中间的大厅,我猜想这绝不是昔日的农户。院子里有一口大缸,里面养了一株荷花。这环境,如果放在二三十年代确实不错了。 我到了外面,不知道要干些啥?总之是我一个人东看看、西看看。人家都三五成群,我就一个人。 轮到拍照了,一些学生怂恿我去拍照。我惊喜的是,我被搭理了! 我很害羞的站好、立正,就这样拍了张照。我一个人拍了一张。最后,集体拍一张。 这是我少年几张照片中的两张,很珍贵。如今看起来,其实自己一点儿也不差。我没有必要自卑,怎么会让苦恼给缠上了呢? 我看见塌子边上摆摊,放着罐装的饮料,我曾经喝过健力宝,感觉味道棒极了!这下看到一个瓶子上有两头牛相撞,感觉是不是喝了它也能像牛一样有力气?再说,我想包点儿什么回去。于是我买了,她说两块,我就刚好把两块钱给她了。 回家的路上,我脱下绳子衣,热嘛!把红牛用衣服包起来,不想被人看见。我当时坐在班车中间,竟和班主任老师面对面坐着,可能因为紧张关系,以至于连晕车都忘记了。这瓶红牛可真淘气,它总是从毛衣里跳出来,滚落到班车地上,害的我多次捡起来,偏偏要被人看见。 不知道是第几遍,红牛跳出来掉在班车地上,我从女老师的注视下站起身去捡起来,班车上就传来“嘻——”的声音,真是可憎! 总会熬到头的,我不信这趟班车能行驶一辈子。 终于回到家了! 灶房屋的地面真冰,也真凉快! 我叉开两条腿,背靠在椅子上,两只手张开搭在椅子上,我的身心真的需要铺开了。让风把烦恼吹走,把潮湿的心晾干。 我高兴的看着红牛,这两头牛相撞,喝了它肯定能获得不少牛劲儿!我用指甲扣开机关,显得很娴熟,我知道这玩意怎么打开。现在,就我一人在家,一人享用,没人看见,没人打扰我的思想和愉悦! 我边喝边看着外面的太阳,任由太阳如何刺眼,任它虫子发表什么意见,我都不在乎。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和这两头红牛融合在一起。我得记住这瓶红牛的味道,这很重要。记住它的味道,下次口感需要的时候,回忆起来,就能获得满足。 人在冬天受冷就想想夏天的炎热,然后到了夏天就想想冬天的寒冷,会产生效果。不过有时候效果是这样的:到了冬天,会十分怀恋夏天的感觉,而到了夏天,尤其是被迫在烈日炎炎下插秧甚至割稻谷的时候,冬天的记忆就很重要。可问题是,不管夏天还是冬天,我都感觉烦恼。 天更冷了,我的身上已经裹了很多层了,不知道是多少件,里里外外五层还是六层?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喜欢夏天,这样不必过多的依赖服装,身体也不会感觉到束紧。 校长不知道是谁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学生放学回家必须排队走回家,而且大队长负责监督。大队长就是肩上带着袖章标识的所谓“三好学生”。笔者少年时,就肯定无论是三好学生还是大队长一类的优秀学生,跟我们盼望的“公仆”其实没有必然关系。 我不知道这种可能性会有的概率是多少?就我所见到的成绩优秀学生,在他们身上我没有发现“公仆”的萌芽。 比我高一个年级的xx就是当时学校里的大队长,他鼓着眼睛,也就是当初在群乐小学骂我和我父亲“道校”的学生。 这一路长长的队伍,十分壮观雄伟,街上的百姓想不看见都不可能。弄得旁人经过和车子转弯也不方便,生怕擦到孩子。为了保持这条长蛇阵不至于中断或者不好看,蛇不得不在公路上蜿蜒前进。原本可以选择更靠边的店门面前经过,学生就不得不紧挨着自己的前后方,本来自由回家的乐趣,没了。 我的位置到了柏枝街上街头,到了上坡的一段路。我走着走着,不小心走出了队伍,只听得背后传来:“你还敢走出来!” 我回过头张望,一人手持锄头径直往我膝盖窝里打过来。我没有躲,而是赶紧归队。因为,手持锄头笔直刺过来的就是大队长,他肩上戴着标识很容易辨认。 我顿觉得自己的膝盖窝被锄头底部撞击了,膝盖忍不住急剧一弯。我下意识的重新站直身体,朝后一看,xx一双鼓着的眼睛盛气凌人的在背后瞪我!到底害怕的还是我,我把气咽下去。他手里有一把锄头,有武器,而且又是三好学生,再加上学校大队长的头衔,我不受辱又能奈何? 早知今天,当初就该做个了断! 学校这种创意性的发挥不知道持续了几天,就没有接着进行了。 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背后有人跟过来,而且就在背后。我回头一看,可没人。明明没人,怎么会感觉有人在我背后?这种心理作用持续过一段时间。 到了晚上睡觉,我也会觉得有人从窗户外面爬进来,要加害于我。 晚上,屋后的松树林很阴森,透过诡异的桔子树往里面看去,松树林里总觉得有故事。他们在黑暗中,对这个家虎视眈眈,仿佛不会放过这个家的子孙。他们的眼神一模一样,窥视着这个家,窥视这个家的子孙,都希望看到这个家无休止的愚昧和内斗,默默的诅咒着这个家会发生不幸和悲剧! 我穿上小幺给我买的一件袍子,天气越发冷了,早上的霜冻让我脖子又干又哈人。那时候我讨厌冷天气! 有天,家里烧了火,家里来客人了。河那边的姑爷来了,还有大幺也来了。他们说起我的成绩,我心虚,也害怕,也惭愧。他们的意思是我这没娘的孩子更应该争气才是,我也这么认为,所以负罪感很重!我不愿意看到亲戚们的眼神,不愿意再在老妪的谩骂声中又再加上伯伯大幺谴责的声音。 虹叔的爸爸鼓励我:“弟儿,你要是拿到奖状了,我给你50块钱!” 他不像是吹的,虹叔两兄妹老早就出去打工了,所以姑滴滴就没有抚养孩子的忧虑。大概这种忧虑曾经是有的,但已经过去了。 他的嗓门儿让我听起来舒坦,这真是好消息!我看着他,说道:“不哄我?” 姑地地用肯定的语气答应我:“不哄你,旁边的幺幺可以做证明。” 虹妹在旁边高兴的笑着,“哈哈!”她显得很开心! 我心中高兴起来了,“好!”我说道。 我见有的亲戚听见这话似笑非笑,一脸不以为然,还是不屑?我越发下决心了! 上学后,课堂上,我背起两只手,使劲儿听课。下课后,不理同学们的讥笑,认认真真做练习题。我心想:50块钱啊,不是个小数啊,可以买剪刀、胶水等等!我只要克服注意力不集中,再多检查几遍,别做完就不管了,那就是可以达到的目标。 期末考试这天,我知道自己的致命缺点,走神已经无法自拔的地步,做题粗心大意。于是准备了一个本子,一支笔,用来算数,打草稿,检查。 “起码要检查三遍,不许提前交卷!”我心里向自己吼道! 我反复这样叮嘱自己。 50块钱……心想,拿到了奖状,过年他来我们家,我就能开口要,猜他不会自食其言的。想着想着又笑了,仿佛50块钱已经握在手里了,多么的美好! 试卷发下来,记不清是先数学还是先语文。考试那天,我坐在前面,紧张而兴奋! 或许我的老师都不曾明白,我之所以成绩差,不是蠢,而是自己的弱点难以克服。同学们就更不明白,这个极少认真听课的学生,有着很强的自学能力和学而不厌的精神,这是和其他成绩差的学生有着本质区别的。 我早早的就做完了,一放笔,背后传来:“哎咦,就做完了哦!” 声音很小,吃惊么?你们了解我么?我于是把背往位子靠背上一靠。 我顿时回过神来,什么来着?检查! 我于是立马弯腰,把脸对准试卷,开始检查。第一遍……原来这么多做错了,改改改改!第二遍……这里粗心大意了,改改改改!我头上仿佛要冒汗了,怪不得。 我重新调整了心态,不能过于紧张,此时已完全没有做第一遍时候的轻松。这就意味着……检查第三遍,又改了一些地方,一张试卷已经明显看得出这里修改、那里修改的痕迹了。我倒吸了一口气,我的50块啊!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接着检查下去。 过了一会儿,听见监考老师提醒:“时间快到了,没做完的同学抓紧时间做。” 终于时间到了,我改都改累了。看了看写名字的地方,好了,交试卷。 两场考下来,语文和数学都检查了三遍,也都是更改的痕迹。不过,老师阅卷是看是否正确,只要不是画的让老师厌恶,修改本身不是一种过错。 这50块钱有希望了。考试的结果也能让师生刮目相看,就等着了。 几天后拿通知书,去学校。 到了学校,要打扫卫生,地板砖拖地,拖的光亮,我当然也干活了。拖了地板砖之后,地面有些湿,我被摔了一跤! 面前扫地的女生她说道:“活该!” 骂我的女生是我同桌。这个教室里,男的女的都欺负老子。 随他们去吧,随着个子长高,直接打我的没有了。这个同桌的她坐在里面,我坐在外面。由于这条位子靠墙,所以她出去要从我背后跨过去。我很文静,她进出的次数很多,仿佛我的动作慢了,还得被她训。 “让哈!”她多半会这样。 这都无所谓。但给我沉重的一记来了。 领通知书这天,这个传统短头发的班主任老师,她的两鬓在她的脸旁随着她的举动左右摆动,显得十分自然。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老师这么的庄重,又是那么的一丝不苟。她很精明,因为她很快就要对某个学生刮目相看了。这个学生很可能是我,不是很有可能,而就是。除了我,班上没有其他有如此潜力的学生了,只是她不了解而已。 我想入非非,止不住自己心跳! 她坐在讲台上,她思索着,认真的填写着什么?前面讲台底下围着一些被老师喜欢的学生。 不久,我发现我的老师她的目光向我射来,射进了我的心里,加速了心跳。而那些自以为是的好学生也随着老师的目光朝向我,可他们的目光含着不相信,这是自然的,但这是改变不了我终将被老师接受和肯定。 班主任老师的目光又看着我,我经不住这种审视。我回到座位上,我的心跳并没有因为我坐下来而平缓下来,少年的心跳更加厉害了! 可我惊讶的发现:我右手边坐着的女生,我的同桌,她正撅着嘴…… 她虽然长的很漂亮,穿着也漂亮,可她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这时候班主任老师已经把目光固定在这里了,就像放电影已经对准屏幕了。可这里,只有我和我的同桌。前面没人挡住老师的目光,向这里射过来的目光不仅仅只有老师一人,还有那些被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姚焕霓他肯定是抄的。” 这孩子的声音很小,可静寂之下我听得清清楚楚。 “姚焕霓的成绩怎么会这么好?” 其实,老师要检验很简单,给我一张试卷,也给她一张,最多20分钟,看谁先做完?并且做好。可她没有。我心里打鼓,坐在位子上就像个人犯…… 小声又尖利的声音来自体育委员,他对我的侮辱远不止一回。怎么都好,我相信老师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她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没道理作为一名老教师,资历老的教师,连她最可爱的学生也判断不出来的! 我忍不住侧眼瞥了同桌一眼。天哪!她的嘴巴噘的老长,好长,拉直了,仿佛要气愤的把桌子盖儿掀起来!我想象着一块腊肉挂上去了……她的欲望如此强烈?可她毫无自知之明,我的小心脏不能不跳,胸膛的起伏无法保持均匀,我压力山大! 我再次抬起头来,看看我的女老师。啊,她目光仍旧对准这里,我不敢和她的目光相遇,生怕惹她生气。 老师低下头,重新开始填写,她已经做了决定。 领奖状的时候终于到了,先叫了一些孩子。我心道,不可能……果然还有最后一张……到底还是给了她。 她被叫了,叫的是她,我得让开。我把前胸贴在位子盖上,让她跨过去拿奖状。她拿着奖状回来,这下没有训斥我,我自觉的前倾,放她进来。 我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去他的分数!”我心里骂道。 姚焕霓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只在初一抄袭过别人两次还是三次,两次是平时的数学试题,还有一次是英语期末考试,没有了。说老子抄作业?小孩子不知道凤凰的高傲!我当时显得沮丧,这种沮丧让我损失的不是50块钱的奖励,而是锐气尽挫。回想起来,我到底不是凤凰,就连天鹅都不是,而是一只很奇怪的丑小鸭。 第45章 寒假(一) 今天用舌头尖儿舔了舔上排门牙缺的一块儿,就是上排门牙当中两颗挨着的部分,缺成了一个凹槽。不是很明显,不注意看,不会留意门牙缺了一小部分。不知是四年级过年还是五年级过年,好像是四年级过年,又好像不是在过年的时间,记不清了。爸爸用自行车驮我去伯伯家里。 我们骑自行车,他载我。我坐在自行车后面,我不喜欢靠近他。 一开始还好。快到大曹家,转弯的地方。父亲突然提出要求:要我坐在自行车后面的时候不要骑着,要坐着,也就是横坐着。我不习惯这样坐着,这样像个女人似的,而且我感觉远远没有骑着安全。但父亲对我的态度有着根深蒂固的强迫意志,就是喜欢以武力作后盾,来威慑迫使儿子服从他不愿服从的命令。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执拗如此,记得很小时候去伯伯家里他非要我骑在他脖子上。可我怕高,他才不管。 没办法,过了东流堰,自行车停下来,我按照他的要求改变坐姿,横坐在自行车后面。我坐上去就眩晕,老是有一种要下来或是往前倒下去的感觉。 我求父亲:“不这样坐!” 他听到了,但语气很重:“就这样!” 他简直要执拗的加害于自己的儿子! 自行车不一定是垂直于地面行进的,譬如转弯就会偏斜,加上沙子路面的原因,人如果横坐在自行车后面要学会保持平衡。 行驶了一段距离,父亲的自行车靠公路右边,我看着前方滑过去的路面,眼睛忍不住往下看,我看前面也害怕。我使劲儿扳住能摸着的部位,可自己的手快支撑不住了。 一辆货车对头驶过来,我无论如何不能这时候往下落!我卯足力气抓紧后座,汽车驶过来,感觉汽车好长。我的头距离货车真的很近了。终于货车从我头前面驶过去了,这时候父亲的自行车转弯驶到公路左边。我看见公路旁的出水沟,我再拉不住自行车了,力气用尽,索性把自己往沟里送了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坐在东流组公路旁的一户楼房人家里。我听见父亲饶有兴趣的和一位老人聊天。 听见父亲数落我:“他自己……这么大的孩子了……”可声音显得他仿佛还很高兴! 我手上拿着一块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哭的声音和父亲高兴的数落声夹杂在一起。我心中恨,我没有哭出声了,这是在别人家里。我满脸痛,脸上的皮蹭破了,牙也痛,用舌头舔舐,缺了一块。 如果不是父亲要加害于我,怎么会有一次次毒辣的做法?父亲不止一次的对自己的家人说道:“您要死,您个儿死!” “您死哒,老子的日子还好过些!” “打断他的腿!” “跟老子把他的眼睛挖了!” “您以后讨米的日子都有!” 不一而足,不胜枚举。或是对着我们兄妹,或是对着他父母。 五年级第一学期总算过去了,寒假需要每天体会着过,感觉上要延缓第二学期的来临,让自己的身心永远沉浸在假期的喜悦当中! 阴冷的天气让我的血液缓缓流淌在身体里,流的太快会更冷。家里又是一大吵!我始终没能在这个家习惯这种现象。不是问这个家哪天吵架,而是要问:这个家有哪天是不吵架的? 一年加起来,总共不知道是几天不吵架的,奶奶根本不会停,说几天不吵架都多了。奶奶没有一天在家是不破口大骂的,她绝不会缺少开骂的理由。只是苦了妹妹,她是奶奶的出气筒,奶奶的无限愤怒需要向她倾倒。妹妹不仅供奶奶出气,有时候也供我出气,幺叔偶尔也会拿她出气。 在灶房屋里,一架刚吵完。 奶奶嘀嘀咕咕不休,她坐在灶门孔,爷爷就坐在餐桌旁边,两位老人唉声叹气的互相宽慰。我当时就站在灶房屋门口。突然,父亲从外面冲进来,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会打奶奶。 他冲到灶房门口,无礼至甚,冲奶奶吼道:“您要死就赶快死!”父亲好凶的语气,我不想学会不孝都很难! 我站在父亲身后,看见自己的父亲捏紧拳头,猴着腰,不能不相信没有进一步暴力的可能。爷爷手里拿着烟,面对儿子的凶暴,老人无可奈何。 父亲走后,爷爷对奶奶说道:“老妈子,我们两个老,只看哪个先死……” 我难受极了,我真想躲在自己房里。 我只需要幻想就能获得快乐,我的想象力是我最大的财富! 父亲今天没有出去收电费,他瘟在家里,他没有干农活的习惯。我曾经鼓起勇气问过父亲:“我经常看见爷爷干活,爸爸我怎么……” 父亲也听明白了,他是这样回答的:“我干活儿要让你看见是不是!” 我心里祈祷着爷爷永远身体强健,而奶奶也要陪着爷爷活着,从而维持这个家起码所需要的劳动力。有观音老母保佑他们,不然两位老人的敬意可就白费了。我无法想象两位老人就此倒下后的情况,我们兄妹真的会沦落为——“讨米的日子都有!” 我曾经对着堂屋里的观音菩萨像……我没有禁忌那些,就是一尊雕像而已——我迷恋于她的端庄和丰满!爷爷和奶奶十分尊重观音,过年一定要巴结菩萨。奶奶就更尊重她了,每月初一十五都坚持吃素,给她烧香。老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有多么不敬的想法,我真是遭报应! 父亲收电费去了,他夹着皮包,一身军装,穿着皮鞋,全村他最体面了。都不像他。 外面天冷,我躲在父亲房里看电视。他房间有时候忘关了、还是没关,电视里黄山头台播放《聊斋》,我忘记了寒冷,看得很入迷!可爱的朱尔旦,他老婆更加可爱。到后面是一个捕快,整天想着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掺合,却对自己貌若天仙的老婆冷淡。有一天,她老婆化作鸟儿离他而去,但她还是很爱这个负心的男子。她在桥上舍不得用剑刺他,然后她化作鸟儿飞走了。失落的男人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值得珍惜的妻子,在大雪天里,他把自己穿的像个鸵鸟,可惜他自己也已经白发苍苍。他老了,在寻找自己的老婆,而路边的一只鹦鹉就是舍不得离他而去的“阿英”。 我天天想着《聊斋》电视剧,看到动人之处,竟忍不住自己眼泪汪汪! 家里做糍粑,兰也来玩了。我每天坐在父亲房里看《聊斋》,电视里面的动人情节为什么不能在现实中发生呢?在现实中发生该多好!这电视里面的演员,一个人能演几个角色的。 我不甘心,为什么电视里面演出来的那么吸引人,而现实中发生的就是这么残酷! 有了,电视演完后,我赶紧回到自己房里,把自己的身心送进自己的想象中,然后把自己主角化。这感觉非常棒!可我是个什么货色?在臆想中,我被鄙视了……于是,设想自己练就了绝世神功,然后一段凄美的感情,催人泪下的故事。 想象让人十分过瘾呢! 女性的魅力让我神魂颠倒,以后会不会有那么可爱、那么好的女人喜欢我呢?光想想都紧张的不得了。我以后不知道会和谁结婚?要是像奶奶这样破口大骂,我就全完了。 外面有残雪,几天前飘雪。雪不是很大,没持续几天,但是要慢慢的融化。我最讨厌泥泞的路面了,天晴不是,又不是索性下个够,走路极不方便。天上重新挂起了太阳,仿佛太阳还没晾干,吹着冷风,送进我脖子里,颇感觉凉意!这地面得一点一点的慢慢干,仿佛要慢慢的折磨我。我建议天,要么哗啦啦的下,要么就使劲儿飘雪,要么就三下五除二晒干地面好走路。 村里有活动,我们这家得了点红利。所谓红利就是年底会给党员干部们发点儿什么东西,之前有热水壶、草帽,这次发下来的是日历。爷爷好像已经不是党员了,他不交党费我没记错的话。 这次领回来的日历就是个害人的东西,好大一张张的,上面全是衣衫单薄的年轻女子!一份日历就有12个不同女子,露胸的比观音菩萨还要严重。爷爷这边有一份,爸爸那边也有一份。幺叔这边把日历贴在堂屋四周的墙上,父亲那边把日历贴在楼上堂屋里。12张贴的满墙都是。不知道这个家是不是缺女子造成的?假使母亲在的话,她不允许这么做。 我怀念读群乐小学的时光,我感觉现在一点都不快乐。我想起了游xx,四年级的那本图画书还在,图画书上面有一个少年,他拿着一把巴叶扇。于是,我把这个少年剪了下来,然后贴在一张硬纸上,然后再把少年剪下来。这样,一个人就出来了,拿来补衣的线,用透明胶布固定在人的靠上方位置。一端挂在柜子的支架上,贴近柜子的镜面。 他微笑着,我问他:“你生活过得还好吗?” 我问他:“都一个学期了,你还是没来完小?” 天气晴朗了,暖和了。 一天早上,表哥一家三口上我们家塌子,我很亲切的叫:“伯伯,龙哥哥!” 当时我手里拿着桔子,嘴里还含着瓣桔子。龙哥哥嘻嘻哈哈的笑脸,向我跑过来。他跑过来先是用冷手伸进我脖子里,我呵呵的痒!把脖子往衣里一缩,这样反倒把他的手夹紧了,他哈哈的笑着! 灶房屋里,奶奶喊道:“伯伯和姑爷来哒,搬椅子!” 椅子像是妹妹搬出来的,这时候我嘴里的桔子往喉喽里咽下去。表哥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招数,掐住我的喉咙往上挤……已经经过脖子快下肚的桔子瓣竟硬是被他一点一点挤到了喉咙入口。他再把我的脸包捏住往外挤,被我嚼烂了的桔子瓣竟又从我嘴里露出来了,桔瓣钻出了嘴唇,结果掉在了地上。 我感觉受到了侮辱,但没有生气。 可接下来,表哥用手捂住我的口鼻——大概他是想……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听到他哈哈大笑的声音! 我进出气不得,手里仍然握着桔子。我挣扎着!可表哥把我的身体向后端,我的力气和他比较如同妹妹在我面前柔弱一般,我觉得他没有害我之意,所以挣扎中还是手里拿着桔子。 我记不清这个时间是多长?终于表哥还是松手了,我累极了,蹲在地上。我的膝盖顶住前胸,我试图呼吸……可竟呼吸不动了? 实践证明:一个儿童(成人我不知道)被捂住口鼻之后,一段时间后,即便是松开,他自行呼吸会发生困难! 当时,我蹲在地上,我使劲儿的吸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是难受,气进不去!我侧过头看看后背,眼睛上望。表哥站在我后面哈哈大笑,龙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嘴巴笑成了圆圈。伯伯一张脸靠近我,她笑得像是红大妈,我真心感到厌恶!再往后看,是姑爷坐在椅子上,他背靠着椅背,叼着烟,他看见了我一副不屑,“嘿嘿”的一笑! 三张人脸上,我看不到救援。我回过头,看着地面,我用力鼓开肚子,使劲儿张开胸膛,终于恢复了,可以进气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手里的桔子还在,我的耳朵里不停的传来奶奶对妹妹的斥骂声,老人生怕我们兄妹招待亲戚不周。 这两位老人忙碌着,奶奶又要向女儿女婿和外甥们面前诉苦了。两位老人不知道,他们的孙子刚刚从自己亲爱的外甥手掌中逃得一条性命! 上午,大幺和伯伯都来了。她们来了就自己弄饭,这是一个惯例,表示女儿对母亲的孝顺。可惜,我和妹妹没有因为亲戚们的到来而轻松。这和之前有所分别,之前亲戚们来了我总是逃到父亲的房里看电视,任凭那灶房屋里奶奶的声音有多少抱怨,我总当没事。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奶奶对父亲的不满仿佛水涨船高,而对我和妹妹的谩骂更是变本加厉! 她喜欢在亲友们面前数落爸爸的不是,结果伯伯和大幺总是叮嘱我和妹妹:“要听话些哪!嗲嗲把你们养了这么大……” 妹妹一脸的委屈,根本没有妹妹分辩的份儿,我很恼火。 父亲的不是,根本不用老女人每天破口大骂来提醒我们。我对父亲的恨……自己的胸膛知道的最清楚! 听见奶奶在灶房屋里如同放鞭炮的声音,不断的埋怨父亲的不对。我感觉没意思,从灶房屋里又走到塌子里,索性跑到楼上房里,藏起来看电视。 过了一阵,下面喊道:“哥哥,下来吃饭!”是妹妹的声音。 我也饿了,于是就下去。 走到灶房屋里一看,还没有,原来只是准备要吃饭了。奶奶的声音没熄火,她埋怨的四处激射!仿佛话都讲不转了,半:“我咧……”、半喘着气儿,她索性把妹妹又是一顿臭骂。妹妹只要有一个动作不符合她的标准,她将趁此机会当着众亲友们的面毫不留情的数落、侮辱自己的孙儿孙女。 我走到塌子里,逃回楼上也不是,进灶房屋也不是,紧锁着眉头显得很苦恼。 表妹也来到塌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个人比较近。她侧目看我,笑的真得意!如果这不是轻蔑,没有其他内涵。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何以如此?我看着她对我的蔑视,耳朵里又传来奶奶大声无休止的谩骂,她要趁亲戚们来家,倾诉个够! 作为这个家的后世子孙,我反倒无地自容了。 我作为这个家的唯一孙子,唯一后人,受不到半点儿尊重。一个被自己家人有着直系血亲的家人如此成天侮辱大骂的孩子,别人又还忌讳什么?我感觉自己的青春和自尊被绑在柱子上,被自己的父亲、奶奶他们一刀一刀的——被凌迟着,而外人看见了乐得如此,在我们伤口上补补盐。我和妹妹痛的死去活来,我们的身心在痛。 我不敢发作,也曾发作过,但换来的是奶奶更加变本加厉的破口大骂。她不缺这种力气,如此的话将会听到一个家里,一个上完小的学生与他的祖母互相破口大骂,外人将会听得清清楚楚。她边在女儿面前数落父亲,边气喘着,上气不接下气,比跑步还难受。姑爷和老表也饶有趣味的倾听奶奶“泄洪”。 “弟儿放听话些呢!”伯伯张开嗓子说道。 “放听话些听没?嗲嗲养您姊妹……放扎实些。”大幺温和的说道。 我忍不住说道:“……” “他就一套大道理……他老家伙……”奶奶在灶房屋里对我骂道。 “他就跟博士一样的!” 我又被老人补了一刀。 我奖状没拿到,还如此挖苦?我是这样还了奶奶一句:“你个硕士!” 亲戚们哄堂大笑! 我欲哭无泪,冲上楼去,满肚子含恨,我往何处宣泄? 小幺改嫁了,去了太平村一户人家。男的倒也气宇轩昂,前妻留给他一个浓眉大眼的儿子,很是标志。和我不同的是他的眉毛浓黑,而我的眉毛像细线。明显的区别是他没有我苦恼,而我没他快乐。不过我觉得他没有我这么会思考,可我没他成绩好。 雨停后赶集,我缠着小幺和他们一起去场上。小幺在四年级的时候给我买过一件袍子,所以我觉得她不会拒绝。她果然没有拒绝,她叮嘱慧儿和我两个男孩,到场上要听话些,我们欢快的答应了。 到了场上,我和他看见了枪,这枪里面能装上塑料子弹,可以瞄准别人,起码能吓唬到别人。 “我要!” “我也要!” 小幺有些惊慌失措,她惊讶的问店主:“这又要多少钱呢?” “一把7块,两把14块。” 我和他都眼睁睁的看着玻璃柜子里面的玩具枪。小幺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掏钱了。我成功了,我心里欢喜!我的预谋得以实现,先缠着小幺而不是爷爷就是为此。于是我两个就各自拿着枪和子弹迫不及待的对准街边的屋顶——开枪,距离还是有十多米的,就是容易打偏。拿在手里还是蛮有手感的,得意极了! 到了临近过年,奶奶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病了,每次都是,而且病的奄奄一息。 她走路都已经走不稳了,颤颤巍巍,快要驾鹤西去的样子。但她躺在床上同样破口大骂,精力听上去又很充沛,情绪很愤懑。爷爷生怕这位老伴撒手人寰,好让他独自面对这群不肖的子孙。他买来面,下了吃,奶奶体会着爷爷对她的关心。锅里的面也照顾了我和妹妹,面条吃起来熵人,我吃不了多少。 外面阴冷的天气,跟这个家的气氛一模一样。父亲死在外面了更好,不然他回到家里更可怕。 大年三十晚上,加倍的难受! 父亲阴沉的脸,爷爷无奈痛苦的表情。爷爷的嘴唇应该是从婚变之后就开始变得一动一动的,仿佛要诉说着什么?幺叔躲到楼上去了。 房里传来老妪的呻吟:“啧啧……” “哎……呦……” “天哪……” 奶奶忍受着剧痛,这大年三十晚上格外的疼! 爸爸楼上去了。 我和妹妹大喜!我们两兄妹坐在火坑边,挨着坐。我们像小时候那样,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掐成鸟嘴形状,其余三指内捏,于是互啄对方的手。我和妹妹禁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 房里喊疼的那一位听到了,她骂道:“您以为我们很快活!” 声音像是地狱里发出来的,我和妹妹不敢吱声。终究是孩子贪玩的习性,于是又啄了起来。应该是我发出“咯咯”的笑声。 “您咧啊!您咧……我以后只一死哒……您就过您嘀好日子!” 话是从奶奶的病床上咬牙切齿的骂出来的。 可我们真的不是存心要惹她生气的。 “您不看电视就关了哈!”奶奶嚷道。 我巴不得如此,大年三十晚上电视里面拉二胡的声音就像讥笑我们一样的。 我关了电视,没有互啄了。我看着燃烧的火焰,我喜欢柴火燃烧的火焰,这火焰烘暖了我的身,也烘暖了我的心。因为,我只要注视火坑里面燃烧的火焰,我看着火齿,而周围又显得寂静,趁心趁意,感伤的思绪会纷起云涌。这时候,我的思维高度活跃,想象力能让我驰骋宇宙! 到了正月,过路的行人发出来的声音我感觉厌恶!喜气洋洋的声音与我们这个家的气氛格格不入。我们的家就像刚刚死人。我说:能不能过春节低调些?路人传过来的眼神就像惊讶中带着鄙夷,甚至小声说话我都会怀疑是议论我们这个家。 叶伯伯、伯伯、大幺,这天他们都来了。奶奶仍然病殃殃的,她紧锁着的眉头伸展不开,出来上个厕所,病殃殃的一步一挪。这不是要过春节的节奏,而是她死了要办丧事的前奏。外面阴天加小雨,冷风吹进来冷,于是把门关着,烧了个火,火坑旁边准备桌子吃饭,桌子上摆满了菜。 奶奶路过,她颤颤巍巍的,说道:“把亮关了……看得见,节约电费哈……” 她的声音发出来就像屋里下雪了。 叶姐姐听了很是尴尬,说道:“游婆啊,这能要多少电费?正月里……” 正月没看见父亲,他在的话更可怕。 这个家有一种奇怪的难受,我把这个家比做成一个蒸笼,它烤不死你,但你在这蒸笼里非常难受。过年亦如是,过年更难受! 我希望大幺或者伯伯能留下来过夜,不想伯伯逗趣儿的问道:“那姑爷呢?” 我很直白的说道:“姑爷就让他回去好了。” 大幺听了哈哈一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大声,但是眼睛都笑成缝了。 过了一会儿,姑爷语带不高兴的说道:“俺个儿回啼!”他说罢,便扭头开门径自去了。 那晚,伯伯大幺都没有留下来。 晚上又回归冰冷的夜晚,感觉这个家就快要完蛋了,再也见不到下一个太阳了。如果见不到太阳了,我的思想还能存在吗? 渐渐的,奶奶从病床上下塌了,她渐渐的恢复了精力和体力。也只有这样,她就还不至于一个整年都在床上呻吟、谩骂着。 父亲有天回来的比较早,但也是天黑以后。中央电视台的正本头快开始了,我很喜欢《水浒传》,所以早早的就坐在火坑边了。我们的火坑转到我们那边堂屋里了,那天晚上,龙哥哥、两个表妹都在。因为明天伯伯大幺还要过来的。 这父亲,一回来就忙着在他房里“叮叮砰砰!” 楼上发出来的声音与堂屋电视里的声音极不协调,让人没法专心看电视。火烧的可以,黑白电视里的正本头开始了。 “叮叮砰砰!” 楼上总要传来这种声音。 两个表妹一脸疑惑,龙哥哥皱着眉头,奶奶说道:“他咧到屋了,不晓得要敲什么!”奶奶小声说道,怕被听见。 “弟儿!”父亲喊我。 听声音不容回绝,我得上去。但还没动,先答应声:“么嘚?” “来!” 我起身,走上楼来。 “跟我递东西!”父亲厉声吩咐。 我只得陪他,给他递钉子。看他的神情高度兴奋,又很生气。他紧皱着眉头,缩紧嘴巴,一双眼睛像要吃人。我不敢吭声,给他递就好了。他正在自己房间里钉窗户。 “你喊丹丹,要她把胶布还给大舅舅!”父亲对我说道。 “哦。” 我隐约有些担忧,父亲的声音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一种强迫。 我站在楼梯口那里,没下去,小声温和的叫小表妹:“丹丹,你拿我爸爸的透明胶布没有?我们现在要用。” 我都不好意思问。 “没有,没有拿。”她回答。 “哦。” 我回到父亲房间,说道:“丹丹她说她没有拿。” “我看都她拿的呀!白天我都看到了,你再找她要!不搞……” 后面“不搞”两个字不排除我的记忆有误,但父亲紧缩的嘴巴,头一偏,那种随时谁不听候他的命令,他就要爆发的那种暴力男的印象我却记得清楚。 我真不知道这个家又会发生什么……可我只敢在心里面骂,我还不具备打他的底气和勇气。 我只得又走到楼梯那儿,我真开不了口。但为了让父亲听见我遵照他吩咐,还是从嘴里挤出了一声“丹?”我的羞耻感没法让我问。 “我没有拿!”丹丹回答道。 奶奶鼻孔里叹气的声音,这里都听得见,老人无可奈何。 我重新回到父亲房里,听后他的吩咐。 我到底还是获得赦免了。回到堂屋里火坑边,我看看电视,“老虎打过了?”我知道下面这集是武松打虎,就没看着。 “打过身哒,好大一只老虎。”表妹说道。 龙哥哥站起身来,说要回去。奶奶说道:“这么时候了怎么还要回去?天都黑了,明天早上妈妈还要来的。” “不,我回去,路上看得见。”表哥说罢,开了大门。 奶奶欲站起身,龙哥哥说道:“嘎,你不起身,你个儿坐。”龙哥哥径自去了。 我无穷的烦恼。 第46章 寒假(二) 某天,堂屋里烧了火,这次在这里过夜的是大幺。妹妹坐在堂屋里,她听奶奶和伯伯谈话。我有早睡的习惯,所以我就早早的上床睡去了。 可是这天晚上很奇怪,我刚躺在床上把眼睛闭上,一会儿之后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对劲,只见眼前骷髅乱飞,而床后又有人要爬过来害我!床边站的有人,还有窗户那里,可我明明关了……镜子后面有鬼,后面的丛林里就有鬼怪要往这边来了,目标就是我的房间里。他们全都要来害我! 我太弱小了,这样子根本没法入睡,幻象很久没有如此强烈了!我赶紧向妹妹呼救:“妹妹,你来睡,你上来和我睡!” 仿佛再迟一步,我就要完了。我把被子捂紧,钻进去,缩成一团。可没用,我被包围了! “来啊没有!”我歇斯底里的喊道。 “哎咦,这喊得?跟他老家伙一块皮!”奶奶说道。 大幺觉得好笑! “你答应他。”奶奶吩咐妹妹。 “么嘚!”妹妹答应我的声音就像我答应爸爸的声音,总是有种不情愿。 “你来和哥哥睡哈,就这晚上!”我哀求道。我已经连被窝都不敢冒出来了,我小心翼翼的冒出头才喊了这么一句。 “啧!这么大的孩子还要和妹妹睡,这只他老家伙……我心里一讲起他老家伙就烦!”奶奶的一声“啧”我在被窝都听的清清楚楚,她说“老家伙把我有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来没有!” 我冲出被窝又喊道:“妹妹!” 我仿佛苦不堪言,她再来晚了,哥哥就没了。我的眼前,我被包围了,枕头周围到处都是骷髅头!(笔者的精神状况在少年时已经很严重了。) “你就挨着哥哥睡晚上。”这是大幺的声音。 “你就啼。”这是奶奶的声音。 终于,我听见楼梯有人上来了。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妹妹上来了。人上楼梯的声音是不同的,老人上楼梯和父亲上楼梯发出的声音不一样,幺叔上楼梯又和父亲不同,妹妹上楼梯我猜得出是她。似乎上楼梯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会不同。听到妹妹上来了,我知道自己快得救了。 她打开门,没有理我。 我叫道:“妹妹?” “么嘚?”她有种不高兴。 我像是大病初愈,叫她的声音都像是刚遭受了一场异常痛苦的折磨。所以我问她只是为了确认,不敢大声,怕她赌气下去。之后,她上床了,她睡那头。 我的精神状况缓解了好多,我确信鬼怪都到她那边去了。我冒出头来,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没甚异常。就算有人要害我,也应该先去妹妹那边,有更加弱小的妹妹挡住,它们就会去找她。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安全多了,可还没睡着。心里一惊,难不成妹妹已经被它们害死了么,我怎么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我又惊悚起来! 我心里为了确认妹妹还活着,用脚碰了她一下,结果她没动。难不成已经被……我又用脚用力碰一下,并叫道:“妹妹!” 妹妹不耐烦的回答:“么嘚!” 啊……原来她还活着的。于是我提醒自己,有妹妹睡那头,不怕。她要是遇害,会叫的,会有动静的。而床这边,我竟开始诅咒:鬼怪们都去找妹妹好了,她在那边,她最弱小,我可是哥哥,所以有苦难她先扛着,等我像《圣斗士》里面的紫龙和星矢一样强大了,再去拯救她。 想着想着,仿佛再过一年,我就会穿上圣斗士圣衣……就慢慢的睡下去了。 童年时的我,包括少年时的我,今天回想起来,难用一个“正常”来形容。但我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知识水平都有限,无法用一个可以文字描述的形容语句来作出哪怕只有肤浅逻辑的解释。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家庭是一个温暖而不是让我压抑、恐惧的气氛,应该不至于此。 小时候,爷爷跟我说:“爷爷就是不吃不喝,也不会让孙儿你……” 可我听这话既感动也害怕,我害怕爷爷会倒下。老人家的身体没有因为勤于劳作而锻炼的越来越棒,反而出现了白发,背也变得像把弓了。 爷爷走路,用奶奶的话来说:“不晓得是去、还是来嘀……” 奶奶的身体包括她的神经系统仿佛会因为自己情绪暴怒而炸裂,终有一天将没法恢复,那么这个家就完了。我们兄妹讨米的日子就快到了。 幺叔和父亲没有任何改变,他们的四肢发达,完好无损,只是头脑依然我行我素,自顾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苦思冥想着,为什么我作为这个家的唯一孙子就是得不到家人的半点尊重呢?为什么家里面最强壮的两个男人却如此不懂得珍惜我呢? 我猜父亲是想我死,我在他眼里是另外一个人。即便是今天回想起来,他看我的眼神是仇视。 我肯定了叔叔才是爷爷的心肝宝贝儿,爷爷再三叮嘱:“你以后要养幺叔……不得幺叔的话,哪个帮爷爷干活哦?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我都听的烦了! 幺叔夺我的经济,这个家不是完全没有财力,过年老表们都有自己的新衣服。我一身小衣服,要穿到死,给叔叔结婚花了那么多钱!又修楼房,幺叔肯把他搞的那些玩意儿所花的钱用在我身上么? 一年难得买双鞋、买条裤子,还要叮嘱我:“就说是伯伯给你买的” 多半是伯伯带我去场上,他也一样要问,要眼胀。我就只有穿条小秋裤去学校,他幺叔就不会眼胀了。 爷爷和奶奶都不厌其烦的叮嘱我:“你么儿哒要养幺叔喂,幺叔个儿搞事嘀……” 我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比孤儿还不如。我真希望是国家养我,那么我一生感激的是国家,日后报效祖国。我就不用忍受这现实中具体自然人的侮辱! 老妪变本加厉的喜欢在她女儿女婿、外甥们面前数落自己孙子孙女,博来亲戚们一阵阵哄笑!然后,妹妹就会被大幺、伯伯一阵阵叮嘱:“放听话些,放扎实些,醒点儿事,嗲嗲养您嘀?”我多半逃往楼上,男孩儿的自尊没有女孩儿那么能承受。在这哄笑声中,完全无视我和妹妹的自尊。亲戚们哄堂大笑,看奶奶的表情:这个老妪自己把嘴半张开,用舌头舔抵着一边牙齿,她张口的样子很不好意思呢! 这种表情上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憨态和愉悦感。我想不通也真搞不懂,我没法用头脑去把这些整理成“合理性”。究竟为什么,一个家庭会对自己的后世子孙这么无底线的精神伤害! 尽管我对表哥的嘲笑声极度不满,尽管我对表妹看我的眼神感到恼火,可我挣扎不得,陷入一种自卑痛苦当中。我索性把自己藏起来,封闭起来,只有在妹妹面前拿出来炫耀一番,欺负她一下,这样我的自尊仿佛才得到满足。 表妹又来到我家做客,这次她没有讥笑我,变得文静许多。我也表现的热情,奶奶会看在有客人的份上让自己的嘴巴子消停些。下午快天黑了,大幺和姑爷回家,我劝说表妹留下来,这样奶奶破口大骂的时候不得不有所顾忌,起码看见表妹她不会大叫大嚷,老人家在这方面还是明事理的。 晚上,火坑边,表妹洗脚,奶奶去了后面猪笼屋。表妹这样评价奶奶:“嘎嘎有时候脾气又很好,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表妹感到疑惑。 当天白天,大幺和伯伯两姐妹对奶奶的脾气有这样的评价,也是回忆。我听了之后感到不寒而栗,甚至毛骨悚然!我记得,她们两姊妹互相接口说道:“哎咦……妈的脾气如今还算好的,当初啊……”说罢,两姐妹的神情让她们回到了过去还在家的时候……简直不堪回首的记忆。我看出来伯伯和大幺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内心里发怵! 奶奶曾经暴戾的脾气让女儿们心有余悸。 我不知道奶奶今天的脾气怎么个“还好”法儿,如果老妪现在的脾气还算好,那年纪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奶奶的脾气,作者阅历有限,真的在文学作品里或是电影当中都从未见过。老人破口大骂的声音,世间难寻第二。 我告诉表妹:“晚上和我睡。” 表妹点点头,答道:“哦。” 烘了一会儿火,趁表妹在火坑边,也顺便享受了这段时间内奶奶的和颜悦色,真是太宝贵了。平时晚上,奶奶是不骂不成眠,能从早骂到晚,真希望菩萨显灵把这个老妪的暴戾脾气收走。 我对表妹说道:“上去?” “嗯。”她回答便站起了身,我生怕她会像妹妹一样不情愿。 两人就这样上去了。灶房屋里的火坑继续发着温度,因为还有零星的火齿。 到了房里,我告诉表妹:“我睡里边,你睡外边,睡一头啊?” “哦。”她答应了。 这样我脱完夹衣和长裤子,穿着秋裤秋衣抢先睡在里面。然后我把棉背一盖,感觉安全了,也暖和了。表妹也准备好了就寝,说道:“哥,把灯关了啊?” “嗯。”我回答,心想她居然不怕鬼。 我觉得她反而不聪明,因为她不知道我这表哥的想法,我抢着睡里面,意思就是鬼来了也会先找她。 表妹睡外面,她没有任何怨言。我睡在里面踏踏实实的,自然就睡得香。 半夜,表妹吵醒我,我惊的醒来,我看床边没鬼,至少表妹还在。我疑惑的问道:“么嘚?” 眨了眨眼睛,准备接着睡。 表妹说道:“哥,你听堂屋门是不是搞的响?” “我像听见有个人喊,是不是您爸爸?”表妹说道。 我迷迷糊糊,莫名其妙,愣了一下,那下面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但那声音有种恐怖……莫不是真鬼来了!我索性一躺,不理就好,接着睡。我很快就睡沉了。 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我们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股冷空气扑在我们身上! 表妹先坐了起来,我也被吵醒了。房里的灯被打开,我撑死身体坐在床上。我侧头一看:床边站着一个人影,张开两只翅膀,气势汹汹的对着我们,那架势随时准备一顿暴打! 我和表妹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这个人,站在我床边的人,看上去威武绝伦但面露凶光,不是父亲又是谁?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走出房门了。我感觉好疲惫,我照样一躺,睡的很香。 第二天,我起床,走下楼来一看,堂屋门锁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圆洞,可锁呢? 我去了灶房屋,门上也出现了圆洞,里面的锯木圆孔清晰可见。 听见奶奶说道:“锁全部雕哒!” 早上,家里安静的可怕,可憎的父亲一早就出去了。即便是过年,他也很少在家里吃饭,这是他的过人之处,也是他的可怜可恨之处。 奶奶说道:“昨儿晚上,您老家伙喊您又不答应……睡死哒!他半夜时候才回来……我也晕晕沉沉,他把屋里的锁全部雕哒哪!” 那一次之后,表妹从此没有来我们家过年、留一夜了。 我自己都逃往表哥家里去了,能住几天是几天。在伯伯家里睡觉有个好处,就是能尽早睡。表哥时常等黄山头的电视录像等到半夜——但是我没有被吵醒的记录。我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安安稳稳的睡眠居然要到亲戚家里去体会?没办法,事实如此。 睡的早,我起来的也很早。表哥继续睡,伯伯看见了总是问:“弟儿,早上几得好睡,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我起来了。” 早上的空气那么新鲜,早上起来的感觉真好,就这样睡过去了岂不可惜?所以早睡早起直到今天也是我的习惯。(此处有事隐) 这天,伯伯家里来满了客人。父亲、大幺和小姑爷、表妹都来了。先是大姑爷,也就是龙哥哥的爸爸教我骑自行车,学习中我出尽了洋相。半个小时之后,居然也会了。我大喜!于是不停的尝试和锻炼,仿佛在其中找到了乐趣。 午饭,我吃完了,大人们还在吃酒聊天。我跑到塌子里准备玩父亲的自行车。小姑爷的自行车是一种三角架,比较高大,幺叔想骑着玩。他骑上去了,嘴咪咪的笑。想必表妹不待见他,说道:“骑什么?别弄坏了,我爸要说的。” 表妹也就说说而已,孩子嘛!但这惹怒了幺叔,叔叔在自行车上直接跳起来,好一个飞跳,自行车笔径直摔在塌子里!他嘴里骂道:“哎咦,不骑不骑!屁……” 连我见了幺叔此举都生气,两位表妹当然喧嚷起来,惊动了灶房屋里吃饭的大人,对着幺叔一顿斥责。 饭后到了下午,我想骑着父亲的自行车独自回家,得到了爸爸允许。他们要在塌子里打牌,我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公路小心些。自行车前面篓里还装着父亲的皮包,我可能没在意。 路上,我小心翼翼的冲下坡,风呼呼的从我耳边划过。我感觉自己的速度加快了,感觉自己长大了。 一路到了木马组,到家门口。我仍然不满足,又把自行车的前轮对准前面公路,开始冲下坡,测试自己的勇气。嗖的下去了! 轮子慢慢加速,记不清是自己没捏住刹车呢还是刹车本来就很弱,竟直接冲向了公路对面的深台沟。这条台沟好深又很宽,成了倒垃圾的斜坡。惨了!要径直冲向沟里了。 我赶紧一偏,索性栽倒在台沟的斜坡边缘。这样,人和车都摔倒在垃圾堆里。 爬是爬起来了,自行车也拉上来了,已经没心情骑了。 把车子推回家,放进堂屋里。 良久,父亲和亲戚们落屋里,计划下午去河那边拜访。父亲一到塌子里,忙问:“弟儿,你是不是拿了爸的皮包?” 我一愣,回想起来了,原来的确是有个皮包在自行车上的,可现在车上竟没有了。 在哪儿消失的呢?不记得在哪儿消失的了。 我怔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心里又害怕,家里突然有一种肃杀的气氛。 当时我背靠灶房屋,我的面前是几捆油菜梗,我低头回想…… 突然,我的后背挨了沉重一击! 一股雄浑的掌力把我推向前面的油菜梗,我被迫扑倒在油菜梗上。朝后背一望,父亲怒气冲冲,胸膛像是怒不可遏的青蛙,一双狰狞的脸看着我。而亲友们所有的眼睛也都盯着我,他们蔑视、担忧、急切,复杂的目光中透露着人性的复杂,而最仇视的是父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股巨大的凌辱浸满了我身心。大家都僵持了些许时间,父亲冲上楼去。 这边伯伯和大幺催问我:“弟儿你想哈,包掉到哪里去了?” 我早就在苦思冥想,从油菜梗里走出来。我朝公路那边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老人弯下身子,位置刚好是我摔倒的路边。他从台沟底下捡起来一个包,那不是父亲的包么?果然是掉在那里了! 我赶忙跑下去,走到老人家的身边,告诉他包是我们的。他没有犹豫的就还给了我。于是我把皮包拿了上来,亲戚们总算松了一口气!最后父亲有没有去河那边我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收场的具体细节。听说包里有50块钱,我也没打开看,自始至终都没打开看过。50块钱,假使我拿到那份奖状,是不是应该给我?可我没拿到奖状,可父亲也不应为50块钱而如此对我。 在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是把我推向了几捆油菜梗,而且是过年走人家的时节里。可油菜梗又是怎么回事?不是不可能,去年种下的油菜年后再收割,完后油菜梗不一定会烧,因为需要烧火做饭。所以几捆几捆油菜梗会扎好保存,中间潮湿了还会晒,保存到这一年的春节也是有的。 回到家,有机会就干脆把牛一牵,然后往后面走去,去王嘎汪儿那里放牛。 一个人真好,真安静,荡漾的湖水,吹过来的冷风,纯洁的牛,热爱想象的我。总会在人生中找到时间和地点想自己之所想,思自己之所思。拥有想象能力可真好,在思想里穿针引线,勾勒出美好的图景! 姚焕霓长大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一想到长大,我就好兴奋,但又担心、害怕。我想,自己的个子长高了,起码不怕父亲了,也不怕其他人了,反正一切都会好。而好看的总是在电视剧的后头,只是眼下难熬而已。 五年级下学期就快要开学了,我的玩具枪收起来之前,先在妹妹身上开两枪。我把枪口对着她,她惊恐的眼神让我十分满足! 她跑了,跑到菜园牛栏屋旁边。我用玩具枪对准她。 她骂道:“不贱!” 骂我一句后然后就逃。我扣动了玩具枪的扳机,亲眼看见子弹朝她后背奔袭过去—— 子弹追上了她,打到了她腰部然后落下。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些么嘚?” “喊么嘚?” 我觉得她故意喊起来的,因为塑料子弹我的肉眼都看得见,只是刚好碰到了她的后腰,应该不会很疼吧我猜? 哎,如今写作回忆鞭挞自己,我当时怎么不给自己一枪试试呢?怕把手掌打穿。可怜的妹妹,做哥哥的可气、可悲、也可怜了。但哥哥有王者的一面,不会让自己可怜的。 父亲扬言要把我的枪收回,以便下一个过年再拿出来玩,替我保管好。我对父亲全方位的厌恶,我不需要他来保管我的东西,又不是他给我买的。于是我把枪藏在了后面松林里,那里很少有人去的。 放学后,还跑到后面去看一下,还在。两天还是三天后,又去后面查看,就发现枪就不见了!我以为又是幺叔拿了,光恼火,又不敢嚷。 第47章 看望老人 新学期开始后,新发下来的书本我会用报纸把它们包好。然后在书本页面合拢处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样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 所有的课本当中最可爱的是制作书,就是用塑料袋儿装起来的各种小玩意儿和剪纸的集合,里面总会有新奇的玩意儿! 我已经对分数心灰意冷,不在乎那所谓成绩、也从容洒脱了。不过,关键是要上课听得懂,这样至少自己不是因为“我不会”,而是不想用考试分数来证明自己了。 我的思想已经经常开小差,而且变得不能自拔,陷于各种想象中自得其乐! 以至于没有一节课,我是认真听讲的。所以下课后,我经常不知道老师说些什么。没听懂的就自己补课自学,所以我的节奏是上课不听讲,下课又认认真真的翻书。 我坐在位子上遨游四海,又岂止是射雁? 下课后把数学课本翻开自习,就当成看小说一般。一群孩子有时候会围过来,发出:“哦!”然后讥讽道:“他怎么会这么爱学习呢?” 我只当他们不存在,也习惯了,不理他们,一会儿后他们自然就散了的。 得到消息,外婆死了,也就是我母亲的母亲。母亲的相片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了。 父亲也问过我:“弟儿,你是不是把妈妈的相片藏起来了?” 我好像说是没有,可的确是我收了,而且是我藏起来了。可自己后来去找,竟没看到了! 父亲知道母亲唯一幸存下来的四张小照片也不见了,他神情沮丧,鼻子里叹息,也无可奈何。 这次外婆死了,也是多少年来唯一一次听到有关母亲娘家屋里的消息。我对外公外婆可以说没有印象,尽管他们是柏枝村人,可一直就没来往。父亲打算去,我没兴趣,我不愿意去的,是父亲吩咐我去的。 天晚了我们才去。 进堂屋,几个妇人坐在火坑边。火坑对面堂屋大门口,放着一副棺材,母亲的母亲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磕头。” 不知道是谁说道,死者为大,况且还是年长者,我没有吝啬,磕了三个头。 站起来转身,有把椅子在火坑边,我坐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 “房里有录像,你去看,都在看。” 不知道是谁说的,房里本来就有很多孩子,大的小的。没有亲近感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所以没去。我不动,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还有点紧张,只希望把这里的时间打发了好回家。 父亲在外头,吹起牛皮。颠三倒四,不知道他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叫我们上桌子吃饭。饭桌子准备在外面,我和父亲都在一个桌子上。这个桌子偏偏还坐着语文老师。 有个人问父亲:“您娃儿成绩还好不好?” 父亲只需要轻轻应一句“还好”即可,不要多讲话。 但他吹牛皮一点都不注意分寸,他放声说道:“嗯嗯,他当儿群乐小学的时候打九十多分!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以前那么专心了。” 我讨厌别人议论我,尤其是成绩,这是一个学生自尊心最敏感的部位。 尽管自己喜欢多吃,但那次没有超过两碗,没胃口,简直没胃口!我真觉得自己家没出息,我们每个人都没出息,偏偏要用吹牛来死撑着一文不值的面子。 第二天。 上午,语文课堂上,语文老师布置了作业,他不喜欢啰嗦。有他在,孩子们总是自觉的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丁点儿声音,他站在教室门口,嚷道:“是不是考的九十多分啦!” 可能嚷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一听,是讥讽我么?我不敢吭声。 某日。 听奶奶说,我和爷爷要去走一户人家,很远,好多年没去了啊! 我一听,多少年没去了啊?怎么个一户人家?我想。 是奶奶的姊妹。 我和爷爷一大早就动身,走人家我是喜欢的,而且看稀奇,是多少年没走动的人家了? 我们先是坐班车,落鳌山还是药山?之后就是两条腿走路了。确实挺远,走到日头都高升起来了。 这个地方我从未来过,但是空气很是新鲜,完全没有压抑感,听不见老妇的骂声,就连这里的鸡儿都很文静。我们从这条安静的公路去了那条安静的公路,又过了半条街,然后又走了一段路,进了屋场上。 我对这里很陌生,但一点儿都不怕。相反,我眼睛兴致勃勃的搜索着四周。 爷爷带我朝一户人家门口走进去,不是走正门,而是走向一间灶房屋。 我们才到灶房屋门口,爷爷问候了一声,里面看见一位老妇人十分亲切的答应了。 她见到我们欢喜无限,“哎咦,这好多年没看到了喔!” 老人大喜啊! 她说道:“进来坐,我给你们烧火!” 她声音不大,看年纪比起奶奶犹有过之,但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她是奶奶的老表,爷爷叮嘱我:“你要喊……” 喊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始终只微笑着,一言不发,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灶房屋里的气氛。 老人真的在火坑里烧起了火。 爷爷说道:“不要烧的火,又不冷。” 她哪里肯,一个劲儿的忙碌着。 火燃起来了,我和爷爷到底还是想烤火,毕竟早上天有些冷。可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冷了,我们张开手烘起来。 我看看外面,挨着灶房屋里有几间房,里面有人的。我判断与这边是邻居关系。爷爷问了她的儿女,好像是打工去了。灶房屋前面有只很小的鸭子是她的。 老人忙问:我们吃什么? 爷爷怎肯叨扰人家,爷爷连忙说道:“您不弄,您不动。” “要你动么嘚?你来坐,烘火。” 我判断老人的年纪在我奶奶之上,但老人和颜悦色不是奶奶所能比拟的。 老人不肯歇,她忙活开来。 她亲切的问我:“弟弟,你吃么嘚?” 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心想,要是有吃的话不吃白不吃。“有鸡蛋没?”我小声说道。 “有有有有……我现在弄,你等会儿啊?” 老人尽管年纪上了岁数,可我看见她如同年轻妇女一样硬朗能干,她的精神如同少女般的活泼开朗! 爷爷十分不过意,他叮嘱我:“听话些!” 老人拿了许多蛋过来。爷爷一看,忙说道:“打不得那么多,他吃不了这么多。” “你也吃点儿,我再拿几个。” 她说罢,又往灶房屋后面走过去。其实灶上已经摆了很多了,她像个陀螺似的一转身又去拿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她怀里又揣着几个。她有序的把鸡蛋放在灶锅边上。她烧了火,一个一个的打在锅里,好多。我心想,我今天可要撑一回了! 打了满满的一锅,鸡蛋煮熟的泡沫从锅盖与锅的边缘里溢出来,好不令人高兴! 她拿碗给我盛。 “我要吃大碗。”我说道。 “哈哈!我给你拿大碗,这娃长的好乖呦!”老人喜不自胜。 爷爷碰了碰我的衣袖,慈祥的对我说道:“放听话些!” 我低下头,看着燃烧的火苗,我没有沉入思考,而是沉浸在满灶房屋温馨气氛中。 她把一大碗鸡蛋端来我面前。 我伸手接了。 啊!我得满足我的胃口和身心了,一年上头,我能吃几次鸡蛋呢?这样无阻碍的饱食鸡蛋,出生以来还是头一回。我得慢慢的感受,别一晃就过去了。 要吃之前,仿佛能吃下一锅。吃的时候狼吞虎咽,结果一碗还剩下两个吃不进去了,肚子好撑! 我有些尴尬,怎么办?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又不好意思吭声。看着碗里还有两个鸡蛋和蛋花儿,我平时的大胃都哪儿去了?好舍不得,可肚子明明吃不进去了。 还是爷爷看出我的尴尬,他说道:“吃不完哒放下,放桌儿上。” 我如遇大赦,就等有这么一句,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把碗放好。 婆婆把手伸过来,接过我的碗。听见爷爷说道:“让他自己放。” “我来,弟弟。” 等她试图站起身,我已经把碗放在灶上了。吃剩下的放桌子上总不好,看见了总是尴尬。我一看锅里,明明还那么多。 爷爷和婆婆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她站起身来,说道:“我把提锅洗了,把这蹄子剁了先炖着。” 爷爷十分不过意,但老人热情款待,我们盛情难却。 爷爷站起身来,老人搬了一把椅子,把椅子打倒。爷爷想帮忙,可老人非要她自己亲自来。 她颤颤巍巍站了上去,爷爷有些紧张,生怕出现差池。而我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心里赞叹:老当益壮。 她要把高高挂起的那块猪蹄取下来,可没对准,再对。和猪蹄大战几个回合之后,她取胜了。当我看见椅子上的一双腿有些抖,老人些微弯着的身子骨,脸上仍旧洋溢着喜悦,我不得不感动。 不记得是谁剁的猪蹄,好像是爷爷代劳。炖猪蹄还出现了小插曲,提锅是挂在火坑上方的一个钩子上的,不知道是钩子不牢固还是没挂好?不小心泼了。 我当时站在门口,外面已经出很大太阳,而且也不冷了,看见屋里尴尬的局面。 婆婆:“哎呦!” 她十分不过意的重新扶起提锅,爷爷赶忙弯身去捡起猪蹄,爷爷说道:“不要紧,洗哈子就可以哒。” 爷爷快速的一个一个捡起来,老人笑开了,灶房屋里更加温馨。我惬意的看着眼前两位老人,我丝毫没有看见不和谐。这间灶房屋里,许久未曾谋面的两位老人相见,真不知道下次他们……还能否相见? 猪蹄炖熟了。 我们一起品尝猪蹄,尽管外面日头高耸,这间灶房屋里却是别有洞天。小火缭绕,猪蹄生津,满屋子的香气,带动年过花甲的岁旬。 我没吃上两口,肚子刚刚吃鸡蛋吃撑了。看见老人的笑容,我无法推却,象征性的吃了两块猪蹄,就放下碗没有吃了。 两位老人饭后接着聊天。 我就是再不懂事,也心想:这一别,他们还能否再相见? 爷爷抽了根烟,看看外面,他站起身来。 婆婆说道:“坐,您坐,你坐。” “我么哒再来。” “哎呦,您坐!” 爷爷只好坐了下来,老人又加了些柴火,爷爷说道:“不加哒,出了这么大的日头,不加哒。” 我和爷爷又坐了下来。 这里真清静,即便是人和人偶尔交谈,也听不见半点戾气,我喜欢这种安静。 爷爷终究还是站起身来,爷爷很有礼貌,也很为难的说道:“我么哒再来看哈你,你待在屋里要保护好个人,哦?” 老人抽噎欲泣,她说道:“我又走不得,想送哈你!” “你个儿待在屋里,我们去了。以后再来,再来。”(看官原谅作者,对白照搬方言,非方言不能尽显人中情感。) 老人这才看着我们离她而去。 回来路上,老人颤颤巍巍取猪蹄的印象我一辈子忘不了。 回到家里,奶奶详细打听每一个细节,仿佛她这样能身临其境。她听说猪蹄泼了,嘴里“哎呦”也是一惊,可她心里高兴的像孩子。 第48章 五年级 数学女老师的声音叫起来跟奶奶有些相似,只是声音还是比不上奶奶的洪亮。我一节节的课就混过去,心想,长大了总会好,一切都会很美好! 当时我真的觉得,我的美好就在长大以后。 而现在,我得熬过去。 我用想象力打发时间,我一会儿想象着自己已经神功盖世!一会儿又得到了某件合身的衣服,仿佛已经穿在身上了。我得到了一把更威猛的玩具枪,这玩具枪可以这样设计……然后再这里……打的更远、更准、更酷!反正自己想什么就在自己的头脑里面使劲儿想象着——我已经得到了! 结果我的表情让注意到我的师生都感觉莫名其妙。老师一双眼睛看着我,她疑惑不解,我猜她是觉得这人(作者自己)看上去又是在思考,可表情与她要讲的课完全对不上号。有时候,惹得全班同学一阵哄笑! 不管他们的。我想了好多好多,不知疲倦,想的我的头都昏了。昏了就休息会儿再想,反正头脑里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这样活着快乐就好。 我摸着在场上求爷爷给我买的文具盒,上面描绘着“武松打虎”。这只老虎向武松扑过来,武松毫不惧怕,反持棍迎过去,他真勇敢!我能不能像他一样勇猛?我感觉自己很弱小,我没底气。唯一还能让我感觉自己强大的就是回家欺负妹妹。 不过,我发现我的身体在明显变化,曾经欺负我的同班同学在我面前变成小朋友了。现在,我试图靠拢,他们怎么不欺负我呢?有些无聊,没人和我玩。我感觉自己和别人在一块儿,自己怎么都和别人不一样,这种区别是全方位的。 我不过是尝试着合群后的乐趣究竟啥样?我本来应该鹤立鸡群。 其中有人肆无忌惮的骂我“道校”,女生也会小声的,用她们那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对我有一种看不起和轻蔑!这些男生就是比我穿的优秀,其实论思想和想象力我更丰富,只是我没表现出来而已。但总有一天,突然的,成绩就一下子飙上去了!而这一天,总是在下次。 女生根本不待见我。我自己就像个二百五,穿的差,成绩也差,什么都差,个子增高的优势竟被自己给忽略了。我自卑的不能自拔,这种自卑的背后,又隐藏着一种极端的高傲,极度的自负。前者是现实施加给我的沉重包袱,后者是自己不甘如此的极度自信和挽救。 电视里唱道:“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乐淘淘!但有一天,风波突起,他嘀烦恼增加了。一年一年时间飞跑,他嘀烦恼增加了……” 我聚精会神的听,就像自己已经年过花甲,感慨万千,回忆不舍的人生。 早上,家里的潜水泵坏了,就在桶子上缠一根绳子,掰开水泥井盖,准备打水。 看井里有没有鱼?我记得当初土墙屋的时候,伯伯抽水,她告诉我:“……又有鱼被抽起来了。”我信以为真,后来有机会就往井里抛鱼,希望它们能在井里一变两、两变三……进而多起来,然后被抽到水缸里。 现在里面没有发现鱼的踪影,我觉得希望很渺茫。可把桶子放下去的时候,惊起来的波浪,总会让我想到鱼。 想归想,把水打上来,然后用两手提着倒进灶房屋的缸里,要倒满。 一开始是一只手提一个桶,后来尝试用两只手分别提一个桶,这样乘以二之后锻炼自己的手力。 “不把桶儿搞破哒!”奶奶叮嘱道。 我感觉两只桶提着累,于是就用一只桶提水。那段时间天天早上提水,然后奶奶的饭熟了吃了就去学校。 久而久之,我觉得自己的臂力出现了,有力量的感觉燃在身上。我不怕班上任何人了,除了老师。 周六,早上,父亲落屋里了。想必是修潜水泵才落屋里。我在灶房屋里,听见他在二楼阳台喊我,我不愿上去,可又怕他发飙。 我上二楼,走到他跟前。父亲在阳台上坐着一把小椅子,在维修潜水泵。 潜水泵被他拆了,里面漏出铜丝,铜丝卷的有某种道理,看上去很讲究齐整。那种绕线凸起来的感觉看上去很有臂力,但周围的铁圈有锈迹。其实我上去了,什么也做不了。即便是拿什么东西他完全可以自己拿,根本不用我当下把手。 可我看见了“不可思议”,父亲的鼻涕仿佛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就硬是忤逆的往外跑!不管父亲用鼻子吸多少次,他的铁鼻孔里都禁不住要往外流。 这实在少见,忍不住描绘下来。 父亲刚嗦进去,上嘴唇朝上一紧,仿佛要把鼻涕顶住。 “螺丝呢?”他问。 我帮他找。原来是潜水泵遮住了,一转不就看见了?喜欢问。 “递给我。”他说道。 这也要人递?我只好遵照吩咐把螺丝递给他。 这时候,我看见他两个鼻孔里面,像是两只青虫冒出头了。他的上唇尽力的往上顶,可禁不住液体自然往下流。名叫鼻涕的液体毕竟不是水,有一定的稠性,因此缓慢往外爬。 我当然不是瞪着眼睛看他,只是不得不留意,这种厌恶感使自己索性描绘下来。 他又嗦了一下,他整个人专心致志的维修潜水泵。我不懂,蹲在旁边没趣。 这两只虫子不折不饶! 他使劲儿一醒,“嗤!”的一声,扬起地上的灰尘。 两只青虫子被狠狠的扔在了体外,他把鼻孔往上一抹,接着研究维修。我松了口气,因为挨得太近,忍不住会留意那里。 对于文化水平不够的农民而言,潜水泵即便是不高级,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困难,所以研究起来也是颇费脑筋的,思维上要走很多前人走过的弯路。但父亲探索的精神,我很是佩服!他不依不饶的摸来摸去,思考的乐趣已经被他满足了。 可我真的没兴趣给他当下把手。我和父亲有很大心理上的隔阂,他对家的不负责任远非维修一个潜水泵所能填补的。 他的鼻孔里又出现了,鼻涕的源头没有得到有效救治,即便是在不冷的天,他都矜持不住。奶奶没他邋遢,父亲连老人家都不如。我就不嗦,也不流。 这时,他的上唇下意识的鼓起,往上顶。上嘴唇根本挡不住液体向下流的趋势,但他专心致志。 想必是维修潜水泵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能打断思维。父亲没有因为鼻涕而分心,精神全在潜水泵上面。 两只虫子已经明显跑出来了,光靠上嘴唇已经顶不住了。父亲的下巴这时候发挥作用了,他把下巴鼓起来,上嘴唇因为过分抵抗而唇体内翻,伸出的下巴使得下嘴唇看上去就像勺子要接住…… 我不想看到这一幕…… 奶奶曾对我说:“您当儿老家伙邋遢死嘚哒,自己流的鼻涕流到嘴巴里哒就自己吃!” 我吸了口气,难不成真要吃进去了。 不过可以确定:我从未见过父亲把鼻涕真吃进去的,这次当然没有。 但那种紧张感,真叫人为他担心。 离下嘴唇很近了。父亲终于一嗦,给嗦进去了。我松了口气,刚才真的就只差一点点了。 最终潜水泵修好了没有,我不记得了。但是家里的井水基本上都是用潜水泵抽上来的,这得归功于父亲。 ****** 下课以后,我们男生有一种游戏,一只腿站着,然后另一只腿的脚板搭在腹股沟那儿,用手扳住。然后用抬起的这只腿凸起的膝盖和同学们撞击,名曰“斗鸡”。 我们班和楼顶上面的一个班,一些男生闲着没事,于是斗鸡,轮流上。我开始尝试着,后来竟成了主力。有几个个子好高,要么腿压下来,一跳,都能戳到我胸膛了,让人惊悚! 我斗鸡的时候,当高个子冲过来,我敏捷的避开,然后凭借气力朝他侧方或者后方斗过去,能取胜。 班上的同学吆喝着:“你是我们班的老大!” 这是随便喊的。不排除有学生希望自己放在火上烤。 我心想,反正就是我被尊重了,结果我也默认别人这样喊我。 我过生日这天,放学回家。奶奶告诉我:“今天叶伯伯来看你,桌子上是给你买的。” 我跑到奶奶房里,柜子上有个塑料袋,里面竟然是雪饼!我立马送了一个到嘴里,果然好吃,又接着往嘴里送了几个。 这还是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亲戚专门给我过生日买礼物。我谁也没和谁分享,独自享用。 叶伯伯家里其实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听说很早之前叶伯伯身体不好,结果奶奶搞迷信医好了他,后来竟如同亲人一般侍奉爷爷和奶奶。他们家住的比较偏僻,与河老爷家是挨着的。四周都是松树林,屋前是一排农田,农田对面又是松树林,他们两家与叶家湾组的住户们没有成群合住一起,而是眼前别有一番山村景色。 如果不是被成群的小偷盯上,他们的生活将十分完美! 当初土墙屋的时候,叶伯伯来家里做客,她劝我不要欺负妹妹。妹妹竟跑到叶伯伯面前告状去了。我睡在睡椅上,被她责骂的恼羞成怒,一拳直直的送过去,打到她的肚子了。 后来好一段时间里,爷爷对我说道:“弟儿,看你哪么搞?叶伯伯的肚子如今还在疼,你这么不听话,爷爷以后就不喜欢你!” 我也觉得不该,可我又不会道歉。长年累月的欺负妹妹,我就从未表示歉意。等她自然好了,气儿消了,还不是一样来我们家。 在他们两口子脸上,我从未看见讥笑我的表情,在亲友们的哄笑声中,没有他们。 他们的女儿在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就去打工了,那张陪伴我九年义务教育的位子,就是她给我的。 想必打工累,到了暑天或过几个月后,叶姐姐又会回来,经常落我们屋里。她对奶奶十分尊敬!没有子女的负担,叶伯伯家里不能算有,但还过得去。正因如此,他家里竟成了村干部们打牌落脚的好去处。 自从我们家里的财政遭到重创,加上修楼房,比起以前,冷清了好多!老妪的叫骂声,听起来越发凄凉。经常听父亲讲:“今儿在xx哥屋里搞饭吃……罗xx还有xxx都在那儿……” 村里的干部来了,仿佛说明这家有面子。没办法,叶伯伯只好杀鸡招待他们,反正屋里的鸡儿被强盗掳也是掳了,不如待客。只是女叶伯伯心里往往不高兴,她的感受往往被宾客忽略,仿佛女人家正常的情绪反应在男人们心里就被忽略了。她情绪归情绪,饭菜照样得做。 女叶伯伯说道:“半夜里,那灶房屋里就跟跑马似的,咚咚……啧啧!” 她家里来的强盗已经非同一般了,已经成群结队的被光顾了。 没办法,养了一条很凶的狗。这条狗把我吓的……今天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后来,把无辜的河老爷狠狠的叉了一口,听说叉的小腿血糊淋荡! 说起这强盗,似乎并非很远地方的人,东流也有类似作案的经过,听人讲:“就是……” 爷爷有时候受邀去他家里做客。我当然是爷爷的尾巴,有时候放学听奶奶说爷爷去叶家湾了,我肯定也会跟去。 学校里,如果下课了,我多半就坐在位子上,因为我要节约用鞋。我知道,自己脚上的鞋穿烂了,下一双起码明年!同学们就不顾虑这点,下课后一群孩子喜欢在铁架的体育设施上跑来跑去,旁边齐齐整整码一堆砖头,也是他们的热爱。他们感觉在上面你捉我、我捉你很刺激。 后来不知道怎么玩的,一个坐在前排的孩子摔了下来,想必是舌头来不及收好,被自己的牙齿给钉烂了。一张开口,好几个小口,看着都心疼!后来爸妈自己出钱,缝针医好,从此他就老老实实待在位子上,不乱跑了。 我把小幺给我买的排球带到学校里去了,当成了足球踢。这回那个体育委员没法不加我了,相反,我一点儿也不排斥他。足球是个很好玩的游戏,我喜欢奔跑的感觉,畅汗淋漓能让自己激情奔放! 我们分成两组,原则上是要把球踢进对方的球门。可是他们踢的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说得不客气,球在他们的脚底下如同一坨屎。屎滚到哪儿,他们就一群跟到哪儿,每人只以踢上一脚为荣,他们心中根本没有进球的概念和荣誉观。 当时放的动画片叫什么来着?主角是个小丫头,叫“玛丽贝尔”。我仅仅只是喊了一声:“玛丽贝尔,花的魔法!” 于是,我又被几个同学娶个外号“玛丽贝尔”。我是不承认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这样喊的时候,我知道是在搭理我,有意识的张望确认——这不就承认了么? 学校里又开始流行一种游戏,“打啵”,就是把纸……什么纸都可以,折成一个啵,四方形,然后一个放在地上,另一个学生同样用啵——用力的啪下去!把原先摆在地上的啵准确的用气流翻过来,就赢了。可以几个学生同时进行,是一种有趣儿的竞技的游戏,这当然是男生们爱玩的。有的学生手里用一张很厚的纸或者几层纸折成一个“总统啵”,是专门用来打啵的武器,输了就给手里其他薄一点的啵。 对方放下“啵”之后,看好,啵四个边有一个边哪怕稍微翘起,你就对准翘起的这个边用力啵下去!技术好的同学,80%会得章。 我的技术不行,我也没那么多纸去折啵。但是不记得从哪儿捡来几张很漂亮的纸壳,折了很漂亮很厚的几张啵,心里很是得意。 学校里的老师,关键是校长,肯定是他,想必看见走廊、教室里、还有操场上、花池边上,到处都是打啵的游戏,这让校长非常不愉快!他下令禁止学生玩这种游戏,并且敦促班主任老师把学生们的啵都没收。 这个万花筒(班长的绰号)认真的执行老师命令,她挨个走到每个男生的位子面前。她说道:“把啵拿出来!” 我坐在后排,看见前面收缴了好多纸啵。终于走到我这里了,不得已,我只得把位子里几个漂亮纸啵拿出来交给她。 她看了惊讶的说道:“这么漂亮的纸,就折啵了?” 回到家,看电视是我的最爱。那时候央视一般白天没有台,湖南电视台改成湖南卫视后,接着又有湖南经视。不过有个黄山头的地方电视台更被我们喜爱,这个地方电视台先是一大段音乐节目,然后就是正本头录像。表哥在他家里时常看到半夜,就是这个节目。电视剧《西游记》在这个电视台放了好几遍,晚上一集一集接着放,我看完了。 自从打啵的游戏被学校禁止之后,学校又开始流行一种洋片的游戏。这种纸片在学校店儿里有买,好像是一毛钱一张,两块钱也没多少张。我在这段时光里有段发迹。 起先,我没几张,但是发现我玩这种游戏很擅长。慢慢地,我积攒了好多张。这种游戏既可以两个学生玩,也可以同时多人一起玩。我的右臂有力,加上懂得巧劲儿,我发现自己所向披靡! 过不了多久,本班已经没人和我玩了。于是我就去找其他班级的几个大佬,柏枝台几个学生并不厉害,但出手阔绰,好像输不怕。 最后,除了几个有男子汉气概的学生和我争锋,其实也多半输给我。我成了当之无愧的“老大”了。 每天上学,我的兜里只揣着十几张洋片。 每天放学回家,我的兜里赢了好几十张,多则近百张,少则三四十张。 我房里的抽屉兜里有很多了,于是我又开始卖,两块钱80张,甚至我再多给些,这比学校店里和柏枝街上卖的便宜哪儿去了。就连三四年级的小学生也知道了我的名声,他们知道在我这里买便宜的多,来找我购买,我欢喜极了! 我欢喜什么?啊,当我用卖洋片挣来的两块钱买来小剪刀和胶水,我揣在怀里,多么的幸福啊!我心中一个小小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当我用一块七毛钱买来一个大苹果,吃起来可香了! 我出现了咳嗽,一开始喉咙不舒服,有异物的感觉,而后开始加剧。 咳嗽严重了,我仍然不找爷爷,我和他老人家一样相信自己会好的。直到最后在楼上睡觉,咳嗽的死去活来,咳的已经几乎通宵了,打扰了爷爷休息。最后老人家没办法,带我去看医生。 医生开了药,吃了以后才好很多,慢慢就不咳了。 奶奶和她“师父”法术越来越不灵。从前,她手在空中抓两下,再摸摸我肚子,就能止痛。可现在,她的伎俩还能做什么呢?甚至医治不了她自己的情绪。 天上的雨不停的下,每天打伞,我没有靴子,脚上的鞋一样进水,所以我讨厌下雨。可偏偏老天爷就不停的下,下了好久,下得朱家浜前面的农田成了一片汪洋!给人的感觉就是太阳从此被没收了,再也不会出来了,以后就是天天下雨的日子。 这是一场洪灾!学校引起重视,每天放学回家,不许乱跑,洪灾的地区由老师带领学生回家,要加倍小心,一个都不许丢。 我们看电视里……亲自来到洪灾现场。他来到湖南,手里拿着广播发表演讲……为抗洪抢险的官兵们打气鼓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公公终于出来了。真的平时都没怎么在乎他,这回想死他了! 大地慢慢晒干,人们的心情仿佛被压抑了好久,要慢慢烘干。之前都仿佛有种忧虑,生怕这太阳从此赌气不出来。太阳出,重负释。一场持续了半个月的下雨天(我的记忆是十三天),如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我的夏装终于得到了更新,爷爷托付伯伯给我买了两件汗衣,穿在身上去了学校,好大!本来是短袖,可短袖都已经到手腕那里去了。下边的衣摆已经完全遮屁股,到大腿了。好不容易买件衣,家里还不是希望我穿一辈子。 可我还是喜欢,总算等来了两件新衣。 这两件汗衣,一直穿到初二结束。 当初买这两件衣的时候,奶奶就叮嘱伯伯:“大点儿买……他老家伙又不管他……” 回头奶奶再叮嘱我:“如果幺叔问的话,你就说是伯伯给你买的……不搞他要眼胀。” 幺叔看见了也的确会问:“这又是爷爷给你买的是呗?” 我通共就长这么大而言,我穿了几回新衣?!因此,他能眼胀几回呢? 由于学习方面不以分数为意,所以只把喜爱的课文在早读时间想读多少遍就读多少遍,尤其是《斯巴达克斯》。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 “奴隶们!站起来吧!拿起你们的武器……” 我读到的感觉,仿佛身临其境,我正在同斯巴达克一起拿起武器为了奴隶们的解放而战斗! 当时,我读这篇课文,总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奴隶们的人数多,压迫他们的人数量少,可为什么少数人能压迫多数人? 我长大以后,谁会压迫我?谁敢压迫我! 到了考试那天,我没有去检查了。反正早早做完了就去想别的了,然后坐等,直到交卷。 第49章 住伯伯家里 放暑假了,去伯伯家里。这次伯伯没有迁就,而是欣然接受!她说道:“你去,伯伯家里没人烧烤烟,你去了就帮伯伯烧烤烟。” 为了提高农民收入,乡镇府鼓励烧烤烟。但我们村里不是很流行,其他一些村积极性很高。这种烤烟从栽种到摘取再到烘烤,最后成为可以吸的烟,比起水稻而言过程更加复杂。 秧苗喜旱,但需要避免太阳高温把秧苗四周的水分蒸干。早期4月份温度差异较大,因此膜的作用是为了保温。烟叶的烘烤也需要谨慎,要烘的恰到好处,不能没烘到位,也不能烘的太过,焦了就更不行。 农户用土砖做了一个烤烟房,摘下来的烟叶顶多晒干上面的露水,之后就串起来吊在烤烟房上面。挤挤挨挨的上面挂满了。 我去了伯伯家里,她告诉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往烤烟房灶孔里面烧火。 我一看烤烟房高高的,四周是用土墙垒起来的。灶孔面向水库方向,靠表哥房间这边有一道进出的门。灶孔前面近在不到两米的地方有一个睡榻,上面放着一个电风扇。榻前有一个木板凳,挨近灶孔。就是我的工作场所了。 不就是热点儿嘛,总算清静了! 伯伯很老实,她家里,你想听见她喊两声都非常稀罕。大概每个村里都有个别村妇喜欢喊,甚至脏话骂人,反正这里清静。 伯伯出门干农活前会叮嘱:“大慨火烧的……”其实她叮不叮嘱都一样,基本上要烧一上午。 姑爷会回来,往烤烟房里一看,看看烟叶烤的咋样了?所以我不用操心,只顾烧火。 到了晚上,吃了晚饭后,我可以休息去了。伯伯还要晚上坐在板凳上接着烧火烤烟,她要忙活到半夜。如果烟叶烤的差不多了,姑爷会收。 第二天早上,我陪龙哥哥去地里摘烟叶,新鲜的烟叶嫩嫩的很可爱!但好多毛,摸起来感觉没有白菜那么舒适。早上露水又大,我只是跟着去而已。摘烟叶是有讲究的,所以表哥他一手操作。 白天吃了早饭,我便开始烧火。有时候我也打开门看看里面悬挂的烟叶。心想,这烟叶也真够耐烤,这要是白菜什么的,早就烤干了。所以指望努力烧火,赶紧烤完了然后消停……这烤不完的,有的你烤。 看灶孔里面的火,烧的都是稻草,往灶孔里面一蕞,也能烧一阵,我也就能退后歇一阵。 有一回,把稻草塞进去竟然熄火不燃了。我把头一低,试图吹吹看,突然里面的火苗一下窜出来! 我闻到了一股焦臭,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手指尖有粉末。果然,自己的眉毛被舔到了。我赶忙去照镜子,确认是被火烧到眉毛了。 照过镜子,确实是被火舔到眉毛了。我担心还会不会再长出来?可担心也没用,已经被烧了半边。觉得好划不来! 想必是咽喉炎,我的喉咙里传来异物感,我试图把它咳出来。可是咳过之后,一会儿又会有痒的感觉,会重复之前的干咳,但没有痰。 姑爷非常憎恶我咳的声音。可这声音真的不大,没碍着谁,就是“嗯”一下而已。我努力不发出来。 在饭桌上,他怒斥道:“你喉咙里哪么嘀呦!” 他眼睛鼓瞪着,我很害怕,他的表情像是要来打我似的,我有些惊慌,伯伯和龙哥哥照旧吃他们的饭。 顶多坚持一会儿,喉咙里还是会有异物感,非咳一下不可,不然不会舒服。 姑爷板着脸,瞪着我,表情仿佛是:“你再咳一下试试看?” 有次是吃早饭,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放下碗筷,跑到屋檐下去咳一下。没想到我摸着喉咙“呃”一下,姑爷竟从里面追过来了。他猴着腰,鼓着大眼睛,竟伸出手指,往我嘴里戳过来,他说道:“来!看你喉咙里有个什么东西?帮你抠出来!来!” 我往后退,赶忙躲避,里面传来他们的笑声。 我想,这样热天烧火有什么意思? 我有些想念妹妹了,她一个人在家一定很无聊,此时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玩什么呢? 可家里奶奶每天破口大骂,没完没了,回到家也没意思,可这里感觉更没意思了。 我权衡了一番,还是回家欺负妹妹好玩。在这里被姑爷欺负和被表哥嘲笑更没意思! 于是,我鼓起勇气,对伯伯说:“伯伯,我想回去。” 伯伯说道:“要回去是呗?这没时候,等下场哒就带你回去。” “好。”我心想只要熬到下场,这容易。 想必是……我走进烤烟房里,看看把我烤一下是什么滋味?走进去了,外面没人的,里面果然很热!没啥滋味,于是出来,穿好了衣服接着烧火。 中午表哥回来,他走过来,他对我说道:“你就是个烧火佬!” 这话真难听,你不就是得了几张奖状吗?其实我比他高傲,我比他聪明。要不是父亲……要不是这个家……我岂能来此给你家烧火? 他又不是来顶替我的。试想,烟叶的钱还不是给你预备读书?我又没得到半分酬劳,就是吃了你家三顿饭而已,每天安静的住一晚上。顶多就是给爷爷和幺叔逢场送点儿烟叶抽,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对表哥不是怎么感冒了,来这里纯粹是为逃避自己的家。我的内心其实更加自负,潜意识里觉醒一种与大学生争锋的意识。 他家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奖状。我一张都没有,可我底子不差,我不服。蕞了火,我往后退一点。他进去休息去了,老子中午也得继续烧火。烟叶伯伯叮嘱过:不能烧一阵停一阵的,要连续蕞火。 阴天,我不知道干什么,就把门关了,把伯伯的香涂的满身都是。 突然听见外面放农具的声音,我一惊!竟没有停止,想必是姑爷放了农具后就会去忙别的。不以为意,继续涂,突然一想,不对,说不定是龙哥哥回来了,他也淘气的。 我看看门,门缝里面肯定有他的眼神。果然,敲门的声音。我赶紧把裤子穿好,把香放好。 我跑过去开门,他进来了,他问道:“弟儿,你在屋里干什么?” 我没回他,但我顿时觉得什么都被他看见了,羞愧难当! 说不定没有呢?我在堂屋前面的屋檐下不自觉的把手往地面上蹭,这样手上的香就可以擦掉,试图不留痕迹。但是,我看见表哥两手撑在房门的门框上,侧头看着我。他讥笑的表情,在蔑视我。 总算挨过一场了,我听见路过的人问候:“明天又是场啊……” 伯伯说道:“这哪儿有时间赶场哦!” 我想,伯伯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去柏枝台也是有的。伯伯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道:“你硬是要回去是呗?下场,下场就送你回去。” 听这话,我又只好等下场。反正回去了也是听老妪唱歌,喊出来的声音特难听!可想到妹妹可爱,我就想家了。 表哥家养的有花儿,放在猪笼屋檐下。屋檐下放的是什么花来着?有的像是藤蔓似的,只不过看上去很小,非常可爱!堆柴火的猪笼梗上放的有一盆十分娇嫩的花,她一枝独秀,插在盆子中央,萎靡不振了。 “嗨,她快没气了。”我说。 表哥走到这朵花面前,给她浇点儿水,他说道:“给它一浇水,明天就活了。” 这朵十分鲜嫩的花儿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她整个都已经趴在盆子里了,几乎干了,肯定活不过来了。 第二天,我走到猪笼屋那里一看,好一朵绿菜嫩芽儿!瞧它茁壮的根茎,叶子可真绿!它浑身都很绿,嫩的几乎透明。它看上去如同一个娇嫩的少女,亭亭玉立的站在花盆中央。 我感觉沮丧,表哥心爱的花朵一下就活过来了,这美好的东西又不是属于我的。我看了看底下那盆草,于是一泡尿就尿到花盆里。底下这盆花像是一个不爱梳妆的村妇散落的头发,我给它施肥。 也不知道是尿了几次?这放在屋檐下的一盆草就不景气了。我看见就得意了,欢喜了,我的阴暗心理开始滋生了。 我生着闷气,火也不烧了。躺在竹床上,把表哥的一本武侠小说读了几页,情节还是蛮不错的。我心想,家里的爷爷、父亲、叔叔,他们哪天会奇迹般的给我买书看?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必是报复,我频繁的打开伯伯家的抽屉。她家一共两个抽屉,我一天要打开好多遍看看。吃了饭要检查一遍,没事了就打开看看,手痒了也要打开瞧瞧。尤其是好奇心来了,更要打开看看究竟。 姑爷看见了,骂道:“你怎么跟您幺叔一样的,喜欢翻人家的抽屉?” 他骂归骂,趁他没在,还不是一样要打开抽屉看看。他用幺叔骂我,的确让我很生气。骂人有个方法,就是知道对方讨厌某个人或者讨厌某种类型,你就骂对方跟那人一样。我家幺叔有个非常奇怪的癖好,这种癖好仿佛跟他的指甲一样,与身心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很喜欢翻人家的抽屉,我家里的抽屉被他翻看了一辈子。在楼房之前要被他翻看好多遍,在楼房之后下面房里的抽屉也要被他翻看好多遍,结果亲戚们家里的抽屉只要机会来了他也要翻看。这大概是猎奇需要。 我越发想念妹妹了。心想,家里虽然残酷,可毕竟还有妹妹呀!一想到妹妹,我的心情愉快了很多。她一定在家里不知道该玩什么好,没有我欺负她,她会不会不适应?她会不会想我呢?越想就越想回家了。 一天下午,表哥在家没出去干活,我在灶房屋里叫了一声:“哥哥!” “嗯?” “我回去了。”我说罢,就迈步出门了。 表哥追了过来,叫道:“弟儿,明天伯伯送你回去,你一个人不许回去!” 他把我拦住了。 后来不知怎的,我又在后面猪笼屋里和表哥僵持。我说我要回去,他拦住不让。我恼了,口里便挤出:“日您……” 刚好两个音符,后面的字就没挤出来,表哥便“嗯!”的一声警告,意思如果我敢脏话骂人,后果严重! 我果然不敢了。我毕竟还是屈服了,难道就此回不去了不成?我生气的坐在椅子上,伸开两腿不知道干什么。 晚上睡觉,不知道是半夜还是凌晨,听到有个人的声音叫我:“弟儿,咱两个睡好不好?” 尽管我意识困乏,但还是听出来这人不是表哥的声音,更不是姑爷的声音,是个陌生而且年轻的声音。 我回道:“不。” 之后他又叫了两声,难不成我喜欢跟别人睡觉?这声音真讨厌! 许久后,天亮了,我很早起床的,但这回起来晚了。在床上,听见伯伯说道:“昨儿晚上xx来屋里睡了一会儿……” 我起来,外面的太阳已经把光芒透过窗户玻璃洒满房间。今早起来有些迟了。 我穿好衣服,心里想着回家的事儿。我没听见伯伯的声音了,家里很安静。我打算走出房间,我看见床前面的柜子上放了几本书。我走近一看,这不是表哥的武侠宝贝书么?这就是他的武侠丛书。想必是他豪迈的把四五本武侠小说放在柜子上,吸引我留下来。 我蔑视了几眼,不为之动心。之前我找表哥要借来看,他不!这时候他试图用书打动我留下来继续给他家烧火?可我不!我是有骨气的,我没有去厨房洗脸,我发现家里没人。跑吧,我警惕看了看四周,太棒了!阳光普照下四周静悄悄的。 我迈开腿,朝台沟跑过去,那边是屋场的背后,所以不容易被发现。我大踏步走到一户人家的屋后,听见姑爷的声音:“弟儿?” 我心一惊,如同发现了老虎,不,是被老虎发现了! 我越发迈开腿,跑开步子,心想,他跑不过我的。只听见后面“弟儿!”这就是他的声音。 我心里喊道:“冲啊,快跑!” 任凭背后的声音如何叫喊,越来越远,使劲儿一口气冲到村大队部这条公路上。朝后一看,我松了口气,背后没人追来,而四周也没人。 我右转,朝乡镇公路跑去。中间断断续续跑了几步,时不时看看后背,就这样一路回家了。 路过那堰里,我看了看堰中央,早晨的太阳已经把堰水撒的金光闪闪!当初,黑姐姐就是在这堰里被堰水吞没的,她离开了这世界。她会去哪里呢?她是否过得高兴?不知道去了那个世界的人又是怎么个活法?她是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可命运捉弄了她,叫她另有所属。她为什么不苦恼、她为什么不自卑?为什么她高兴的样子我会那么印象深刻?她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如果她在的话会成为我忠实的玩伴么? 第50章 不能自拔 回到家里,我看见妹妹,她果然正在承受奶奶的厉声呵斥和辱骂。 “你跟您娘当儿一样嘀……猪的!你你你……”她对妹妹边骂边打,妹妹哭的比小时候更加伤心。 那时候,她脸上更多的是害怕和麻木,如今脸上更多的是委屈和烦恼。妹妹看上去有情绪了,人在有情绪的情况下更加容易受到伤害或者说对伤害更为敏感。 我一口气逃到楼上,关上门。任凭楼下传来的声音怎样凄楚,怎样侮辱,我的思想总是能逃离现实,而想要得到的东西能在想象中得到。 我回到现实,现实中有什么乐趣呢?我想到堂屋里四周墙上贴的美女图,她们穿着暴露,一个个秀色可餐。我起身,走到堂屋里,关上二楼的门,拴上。自己……她们在画里微笑着。 我不知道其他人……人的羞耻心在这时候反成了乐趣。这种所谓“乐趣”,偶尔为之,于身体无大碍,频繁为之,将苦不堪言!却又难以自拔。 家里现在没有一个和谐的关系了,折腾够了之后就是苦海无边。想到家里的人际关系,是自寻烦恼。只想逃避,可肉体逃不出去,就在想象中把思想和头脑扎进沙堆里,跟鸵鸟似的。 我想,苦恼的是大脑,只要大脑有愉悦感,实际中我又能怎么样呢?这样也好,这的确是一种快感和逃离现实苦恼的方式。 不需要钱或者其他道具,用自己的手,让自己的头脑疯狂般的想象着……陶醉其中。可我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 之后,一阵痉挛,这时候愉悦感会在短短几秒钟内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之后就如同几千米的高处直落下降,仿佛自己已经做了一件根本就是无聊透顶、愚蠢至极的事情!这时候不知道羞耻的愉悦感丧失殆尽,精神已经疲惫不堪,恍恍惚惚,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般。 只想躺在床上睡过去。许久,醒来之后又回到现实,同样的烦恼。 往往重复之前的举动。 少年的精气神竟这般消耗殆尽! 现实中,我有什么呢?我没有书,无非就是学校发的语文课本,可上面的文章读了多少遍了!为什么要求学生背下来或者打了高分才能说明他读书了呢?如果按照父亲的呵斥——“你把您老师发的书读好!” 可是他抽烟、打牌、喝啤酒的钱从来不缺,他会给自己买零食吃,公然在路边吃,丝毫不顾忌乡民们看见了会背后嘀咕。他的保温杯、他的皮包、他的外套、他的皮鞋、他的手表,他现在房里的麻将桌和一副新麻将。他拥有了自己一切,他像个孩子似的满足自己,我们兄妹纯粹是他负担和累赘。 现实中,我有什么呢?爷爷有肥皂、叔叔有录音机、奶奶有洗发水,父亲用过一段时间的洗衣粉,后来也有了自己的洗发膏。我就没有这些高档品。 村里面,没有一个孩子像我这么寒碜的。他们无论是冬季还是夏季,都不用担心衣服小了穿在身上难受,也不用担心鞋底磨的太快而打赤脚。他们家里很富有吗?我还不知道,就除了丽家里靠着她父亲每月有月工资之外,哪个不是正儿八经的农户?这个家仿佛山穷水尽了,爷爷奶奶不死,父亲叔叔不会归位。 现实中,我还怎么看待这个家呢?这个家里唯一的和谐关系,也就是我和爷爷的关系,自从叔叔的隆重婚礼后,两爷爷之间产生了难以愈合的裂痕。父亲和叔叔就更不用说了,打虎亲兄弟的传言在这个家里实在不靠谱。父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等爷爷累死的那天再做长远打算。奶奶年轻的时候可曾想?自己暴戾的脾气会导致自己的儿子日后也将会在自己面前暴戾无比。当爷爷训斥着叔叔又哄着叔叔去田里干活,当奶奶仍旧为当初婚变的事情而对幺叔破口大骂的时候,家里主要的劳动力也不存在和谐关系了。 爷爷和奶奶总算和谐吧?不,似乎如此,但不是。我可以肯定,爷爷对奶奶破口大骂的脾气只是没有把话直白的说出来而已。他的确是个好老公,换成其他男子汉,哪个允许自己的老婆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的?不得清静!爷爷也有说奶奶的时候,还不如说是在求她。可这个老妪不听啊,万一让她不要对我们破口大骂,不让她吵架,就仿佛滔天的洪水抑压在她胸中、又仿佛是火海一般积压在她心里,导致无处宣泄,最后自己胀破了胸膛和身躯,会粉身碎骨! 小时候迫害我的三大“恶人”:①父亲的行径和不负责任;②奶奶无休止的破口大骂;③幺叔的欺侮和眼胀。 她老人家是其中之一了。我对父亲的恨,就连妹妹都不清楚,彼此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父亲给妹妹买过衣服和袜子,但绝不是由此而心疼妹妹,他对妹妹的暴戾只比我略次些。 原本我和妹妹是可以成为一对和谐的兄妹关系的,可罪在我,这也是我一生当中唯一让我悔痛万分的缘由! 试想,如果我小时候醒悟:我关心妹妹,疼爱妹妹,哪怕是安慰妹妹尽其所能的做哥哥所能做到的。那么,我将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而不会想入非非,最后走火入魔! 我仔细的把家里面的每一个人,挨个、逐个的配对,没有一对和谐的家庭成员关系了。 ****** 暑假,我教妹妹下棋,又教她打扑克,然后我和她下,下赢了,我“咯咯”的笑了!打扑克,我也多半赢她,我同样感觉很高兴。 久而久之,又觉得没意思了。一个人上楼,看电视,上面很热,但看电视能转移注意力,减轻夏季炎热带来的不舒服。 有一天下午,电视机摆在楼上堂屋里。常德电视台播放夏令营节目,里面一群女生跳舞……我终于忍不住了,把二楼的门一关……久而久之,那种痉挛式的冲动来了,这次……竟喷出了液体……我吓坏了! 心里懊悔:果然出问题了,生病了怎么办? 我跑回房里,心疼自己的身体,我问道:“没出问题吧?” 我心里嘀咕。 其实我心中是一直很心疼自己身体的,我真的很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可我不能自律,到底是每天拿着自己的身躯好玩。我呆呆的,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愣,好不自责。 xx嫲嫲的塌子里做玉子板,机器轰鸣声音一停,我们的头脑也就跟着一轻。不知道她本人是怎么过的?有时候看电视,一响就听不见声音。我在家闲着没事,想必好奇心迸发,我房里有一个木盆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废弃的电子元件,这是平日里在坟场或路边捡到的。然后我就拿回家,放在木盆里,竟攒了一大盆子! 我想起了电机上面有一个蓝色的像是圆柱横放在电机上面的东西(电容),前面机部房里有一个电机,去把它弄来。于是我开始干坏事了。 由于机部房的墙体失修,有缝儿可以钻进去,我看到“电鼓”了。我用手握住,使劲儿拔,装的挺牢固的。但我更加使劲儿拔,终于它开始慢慢松动,慢慢的更加松了,我终于拔下来了。断掉的电线露出铜丝,嘿嘿,到手了。 周围没人的动静,家里也没人看着我。我拿着电鼓到房里摆弄着,打不开,里面究竟是什么?以后再想办法吧,于是放进抽屉里。 没有良好家教的孩子,在犯错误的时候有时候是把自己的小命当玩意儿。(回想自己的一生,我死了好多回,居然还活到今天。) 后来,不知道是几天以后,听见玉子厂老板喊道:“嗯,电机的电鼓没看都哒!弟儿?你下电鼓没有?” 我听见他声音了,知道他是在怀疑我。 我有些害怕,撒谎回答道:“没有!” 他无可奈何,鼻子里“嗯——”一声,说道:“这还抽个xx!” 他打算抽水,结果不灵了,原来是电机上面的电鼓没了。 还是无聊,去欺负妹妹。可妹妹也难受。 屋里除了几个课本之外,没有其他书了。电视台有时候有台,有时候又没有。外面很热!爷爷和奶奶还有叔叔,他们在外面劳累着,为了这个家的起码所需而劳累着。因此,奶奶回来便破口大骂,我内心仿佛说不出怨恨她的理由。 苦恼中,自觉不自觉的想到下面的乐趣……心想,就这一回了,下次就不了……这东西随身带着,方便。但是,我发现它开始反过来指挥大脑?!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就这一回了”?保证下次不了! 结果同样的承诺,同样重复着,犯着同样的错误。 我总结了下,我现在有两大乐趣。一个是空想,或者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嘴带微笑,精神陶醉其中了;一个是xx了,自己玩自己,形成了一种不良乐趣。 太可怕了,不忍描述。 暑假进入尾声,这个暑假快完了。所剩时间掐指一算,好快,太可怕了!又要面对严厉的老师和耻笑我的同学了。 于是心里越发珍惜每一天,试图用感觉去留住每一天上午或者下午。得仔细感觉放假的滋味和过程,否则过一段时间就是长达几个多月的学校时间了。 我和妹妹每天都待在家里,曾经有位亲戚问奶奶:“你们的娃儿怎么不出去玩去?” 奶奶回答:“我们的娃不合群,就待在屋里。” 我听了气愤,恨不得跑过去给老妪两耳光!明明是她强制性的要求我们待在家里,又多次把道听途说的迫害小孩子的鬼话说给我听,又警告周家湾里的人要放烙(放毒),所以总觉得外面的人要害我们兄妹。 我和妹妹甚至连木马组谁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听说姚家屋场上的孩子去中学校里拿球拍,还拿了其他什么东西。丢失的物品以体育用品居多。我当然没去,完小都怕,还敢去中学? 事后,过了些时日。中学校长和xx来姚家木马组查访,收缴了许多丢失的体育用品,像羽毛球拍啊篮球啊什么的。结果竟确定就是我们这里的孩子偷了,而且这回木马组几乎全军覆没!这件事,使得家里的老妪越发深信:不许自己的孩子外出,是一项非常正确的决定。 家里有事,是会想到父亲的。奶奶会张开大嘴,她没法不大着声音求父亲:“爱儿……屋里……” 她已经对自己的儿子又恨又怕。这时候父亲也会开恩留下来,这两天就没出去收电费,老老实实在家干两天农活。说两天也许是三天,最长一个星期,这还是农忙的时候。记不清了,反正不会长时间待在家里务农的。 有两天,父亲的脾气还是温和的,仿佛他自己也下决心从此和爷爷奶奶同甘共苦。但他坚持不了多久,一有空就出去了。我琢磨着他的决心能持续五个小时,之后就会土崩瓦解。 有天,出很大太阳,太阳晒的地面都很刺眼。堂弟从罗家路上走过来,他童年的脸孔上泛着阴郁的色调,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脸色。 我见了走过去,他对我说道:“哥哥,您爸爸和罗家的xx打起来了!” 我一惊,心脏突突的加速跳起来! 奶奶听到了,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堂弟吱唔着回答:“刚才在罗家,如今不晓得……” 奶奶一声:“哎呦!”于是老人家迈开步子,朝罗家路上走去,我也跟着去。 老人一路嘀咕着,父亲不得不让全家人为他操心。 走到xx的屋后面,遇见了爸爸。见他捂着腰,一脸阴沉。 奶奶迫不及待的问道:“爱儿!你咧……” 老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责备自己的儿子了。 后来,我听堂弟说,是xx和父亲打起来。这人用手捶我父亲的腹部,而我爸用手拉住他的胸膛。 (此处有事隐) 下午放牛,除了牛淘气让我辛苦,也怕和另外一户人家的牛碰面。这两只公牛到了一起几乎百分之百会干架。 一开始它们会把头抬的高高的,然后就昂着头,瞪视对方。很快低下头,猛烈的用头部攻击对方。 这是最可怕的时候,我得跑开,然后去找爷爷或者奶奶。 xx最有办法,他总能把两头牛赶开,用扁担或者火把。他是行家。 之前,在中学竹园崩里干了一架,用扁担还是用火把赶开的。 这天下午,两头牛又在生嘎堰的一角相遇。他家的牛在水里泡着,我家的牛在岸上,但畜生的两眼相交,如同人的两眼相遇,彼此之间的友好或者不友好就在这眼神中确定了。 我家的这头公牛冲了下去,两只牛就在水里干了起来。岸上还围着几个乡邻观看,好不热闹! 其中有一人说道:“把姚爱儿屋里的牛冲死哈!” “爱儿屋里的牛的牛角太弯了,没xx屋里的牛角直……爱儿屋里的牛搞不赢!” 他们边抽着烟边欣赏着,还品评着。 我无能为力,我家的牛的确下风了,它的头都被埋到水里去了,我十分担心。 过了一会儿,我家的牛从堰里逃上岸来,岸上的大人们:“哦,哈哈!” 随着大人们的欢呼,我家的牛落荒而逃。 我紧跟在牛后面追,到了台沟上面的地里,离堰也有百米远了,它抬着头看着前面。 我心里骂道:“它在想什么,它还不服气?它的牛脑袋那么大,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生怕它会拿我出气,所以又怕,又不敢放开牛绳。 它总算内心平静了,我们一起去了思括山。我握住牛绳,看着它吃草。它还是蛮可爱的,它的嘴巴就像剃头匠的剃刀,一抹,地上的草就被剃到它嘴里了。这声音随着它牛鼻子有节凑的在地上抹着。 突然,它的牛角向我冲过来,我来不及躲闪,它的牛角一下就插进了我的裤裆里。我握住它的牛角,被它的头给举了起来! 我的脚被腾空,牛角撕破了我的短裤,我大声呵斥:“喂!” 我落地后向后退去。它低头往地上大口大口的吞咽几口,接着平时那样吃草。它大概是怕我和它争草吃,它什么时候见我吃过草?牛多虑了。 我牵着它喝水,往中学桔园崩里走去。我把它拴在一颗桔子树底下,被捅破了的短裤虽觉得可惜,但补补就好了。感觉裆底下凉快的很…… 我听说下面店儿里放xx录像,但我从未下去看过,这又是一大不出家门的好处。放牛的时候有时候会和xx相遇,他小小年纪模仿录像里面的情节,侧着身子用手搭在大腿上…… 我听了不肯信,他说道:“哪个儿夫(哄)你……” 那时候,很长时间我都不信,我不相信……真不可思议! “啧啧,不可能吧……”我疑问,电影录像这么拍的话还叫电影节目? “儿夫(哄)你!” 姚焕霓的头脑,至少那时候是很纯洁的,他尽管滋生了不良习惯,但是身心并不愿意接受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会与思想中本质追求相冲突。 第51章 六年级(一) 六年级开学了,我们的教室没有变,但老师变了。数学老师换成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老师,他老婆个子很高的。语文老师换成了一个三角眼个子高但显瘦的李老师,他曾经在群乐小学里教书,我见过他。 有天放学回家,李老师吩咐几个同学留下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轮到我值日,我跑上教室把黑板上的字迹擦干净。结果看见老师在后排显得很惊愕!他一双大三角眼仿佛看见了一件让他生气的事情。后来,我听说昨天下课放学后,老师叫几个留下来的同学,吩咐了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以后的值日生不再是我。 好像我喜欢擦黑板似的!这个班主任老师应该提前全班通知吧?我对老师没有好印象。数学老师讲课喜欢仰着脖子,跟底下某个成绩好的学生有些相似。这两个成绩好的学生成绩排前,个子不高,很是活泼牛气。数学老师头顶头发有些稀疏,但人颇为精神。 我继续之前的状态,不以成绩为意。课本上的东西读懂了就行了,数学题会做就行。课堂上三心二意,下课后又忙着自学补课。做题的时候,总会走神,思想如同脱缰的野马。题目做下来的结果几乎全都出错! 自从担忧一阵之后,发现并无大碍,竟慢慢的放下心来,重蹈覆辙。此时的感觉,或者说严重程度……更加疲惫……两眼冒星星……像是许多萤火虫在视线里飞舞。我手扶住床横或者墙壁,仿佛大病初愈,一个少年的精气神被抽空了,要等许久才能慢慢恢复。可已经无法自拔了,没有一天不重蹈覆辙……精力一恢复,就有冲动。 在学校里,一天上午,我正在上厕所。听见铃铛响,所有的学生顷刻全跑光。嘈杂的声音静下来,我突发奇想……怎么想就怎么实践,当时我就在厕所,竟没有离去回教室。 我爬上男厕所的水泥护栏,中间有一段混凝土的平台,而平台的对面……我爬上去了,四肢像条狗似的趴在平台上……我很紧张,心扑扑的跳,害怕被人发现。我猜不会有人发现的,平台还是较高的。 忘却了羞耻,怀着无限好奇心窥视着。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她刚进,头一抬,四目相接,发现了我。 她一怔,我立刻把头缩了回来! “完蛋了、完蛋了!”我咒骂着自己,她就是数学老师的老婆。 我赶紧下来,我真够蠢的。平台虽高,但既然爬得上去何以确定别人会看不见?哎!之前的冒险刺激全没了,现在是惴惴不安和充满恐惧……她多半会四处讲的……她肯定记住我的相貌了。 我回到教室,老师还没进来。我心里在打鼓,不知道学校和老师怎么收拾我呢?我从此不用抬头做人了,家里人也会蔑视我,虽然他们早就蔑视我了。 但过了许久,好像没发生什么。第二节课下课后走向操场,侧头看老师住宿这排房间。她正在洗衣服,她也看见了我。我回过头来,生怕多给她看,记住我的脸。 又过了许久,看来确实是没事了。她放过我一马,乖乖,人的名誉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我玩洋片的游戏已经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却没人和我玩了。这时候,全校,到处都是男学生们把印有动漫内容的纸片放在地上,右手合拢,成一拱形,往地上一拍下去,看能不能赢?六年级的、五年级的、四年级的、三年级的,台阶上、操场上、教室里、花池边上,到处都是,涵盖了整个学校。我到处找人和我玩,往往走半天看有没有机会加入? 校长又不高兴了,他就见不得我们好玩。学校里发布了一道命令:“以后不许打洋片!” 下午,数学老师上课,声色凌厉的问道:“班上哪些娃喜欢打啪啪嘀?” 班上很快传过来声音:“老大!”他们头看我。 就我在玩,你们不玩么? “站出来!”数学老师喊道。 我站起身,从座位上走出来。 “就他一个人?都站出来!” 这话听起来公平,于是淅淅沥沥又出来几个人。 我们被命令在教室前面讲台周围,蹲着用空手在水泥地面上拍——拍个够。 只听得地面上“嘭、啪”的声音,座位上的学生们好笑! 这以后,大面积的这种游戏没有了。不过我们在老师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也还是玩。 回家放学的路上,我们几个男生坐在周家嘴的一户楼房底下玩。xxx的输光了,用两毛钱从我手上买了二十张,他又输光了,之后散场。天已经快黑了,我心里美滋滋的,赢了嘛! 第二天天晴,中午吃了饭,我拿昨天赢过来的两块钱买了一袋冰袋,应该是两毛钱。之后我在操场上又和别的高手较量上了。 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退休后在学校里面开店儿,专做学生们的生意。她又是派那个女生通知我:“姚焕霓,你刚才用两毛钱买了东西是呗?其实那是两块钱,老师找你快去。” 记得我开始没去,接着玩。 她又走过来,告诉我:“老师叫你快去!” 我站起身来,去店儿里。原先的店在学校门口,现在搬到2年级教室那里去了。 我走进去,老师亲切的叫道:“姚焕霓,你刚刚拿了两块钱买了冰袋,老师看错了,不好意思!现在老师把多的钱还你……” 我很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切了?接着她把钱塞给我,我没有拒绝,接了。 后来,我跟xxx说了,他说道:“我当时也没看清楚,我好像是给的两块钱,结果当成两毛钱给了……”但我就没退给他一分钱。 班上有个漂亮女生,个子高高的,很是漂亮!有次,我看见她和谁在柏枝台一家服装店里买衣服。她的衣服一套换一套的,竟不容易重复。都有衣服穿了,还要买?我的成绩没法跟人家比,什么都没法比。她坐在位子上想必是跟我开始想的一样,海拔高了,不好意思,所以她喜欢歪着腰坐在位子上。结果我这个250也歪着腰坐在位子上。 很久以后,我在一次洗澡之后照镜子,发现了斜腰?叫苦不迭! 我现在也领受到被催逼学费的滋味了。想必老师也是迫于校长的压力,说了一些狠话,仿佛我们的学费再拖欠着就不用上学了。 那时候,学费贵啊!不包括杂费,在学校吃饭需要另外交谷子。开学的时候包含一些费用,反正五百多块钱是少不了的。两个孩子的家庭如果不欠学费的话,一年需要至少2000块钱的费用。农户的早稻是用来交提留款的,能卖的就是一级和部分早稻,再加上其他的农产品,我估计最多就是刚刚好,所以学校里完全不欠学费的反而少。 有天早上,爸爸骑着自行车给我来交谷子。早读时间,我和同桌xx坐在后排靠外面的窗户,两个人在嘻嘻哈哈。结果,我被父亲看的一清二楚,我面红耳赤!他训斥了我几句。同桌在旁边十分好笑。 某天的下午,中午外面玩,匪了一中午。想必兴奋劲儿还没退,铃铛一响,我冲了进来,飞到位子上,抱着同桌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没想到,班主任老师就刚好站在后面,距离仅一米。同桌又是辛灾乐货的笑,我的脸都掉地上了! 学费的问题已经把老师逼的下户串门去了,数学老师去了我家。 下午,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在课堂上说道:“姚焕霓的屋里我今天去了,屋里做的楼房,他爸说‘这个楼房花成两万!’” 老师说罢,班上同学一声:“哦!” 但老师没有说学费究竟有没有要到。此时我才知道这个楼房的估价,反正不会低了。 即便是过了几年,楼房都已经竖起来了,但为了当初叔叔结婚的事情,奶奶时不时还会抚胸大恸! 有天我们在家,天气很是晴朗。塌子里用长板凳放着一个大簸箕,晒着萝卜还是什么?妹妹在灶房屋里,我在屋檐下,爷爷磨锄头。奶奶和叔叔又开始炮轰了起来! “死xx!死xx!死……”奶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xx就你这个老婆娘哦!”叔叔吼道。 奶奶拿起地上的一个板凳追过去,叔叔往罗家路上逃。爷爷对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不置可否,超出了老人的思辩能力范围,只好由着他们来。 奶奶回到了椅子上,她瘫坐在椅子上,开始号丧。 爷爷叮嘱妹妹:“扶她到床上去。” 妹妹听了,走到奶奶跟前,可奶奶只顾嚎了。 奶奶坐躺在椅子上,四肢瘫软,头仰着,眼睛眯着,她抬起手,嚎道:“两万块钱喽!啧啧,我咧……当儿!前世的冤孽,还搭列些人……” 她掰起了手指,开始算,自顾自的边算边说:“一开始……就花了……后来又……还要,硬要!我算哪……这就有一万多哒……两万哒……已经超过两万哒!” 我听得沮丧……没人要她算账,她自顾自的坐躺在塌子里一个劲儿的算账。她要出气! 奶奶接着喊道:“爱儿,不管屋里哒!平儿,又是这么……!我咧……” 她算着算着,喊着喊着,哭了起来,嚎哭起来! 我一会儿站在塌子里,一会儿站在屋檐下。爷爷催促我们兄妹扶奶奶进去,到床上去。 这个老妪我碰都不想碰。我紧皱眉头,愤怒抑郁在胸。当初为了幺叔的婚礼,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多少钱啊!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出生在这个家里?领受这无穷的烦恼! 有一回,秋姐和奶奶在灶房屋门口说话,我听见了。秋姐说道:“这外边的人,全都说老倌子糊涂!” 奶奶是认可这个评价的,她说道:“我咧讲不出的苦!” 第52章 六年级(二) 我去学校,反正现在是上课浑浑噩噩,一天过一天是一天。本来,这是我少年长脑子的时期,可脑子里面已经灌满烦恼,又充实着各种美丽的幻想。 中午本来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被学校禁止了,想必需要每个孩子发奋图强。因此中午吃完饭就老老实实在教室里自习。班主任老师会来检查,有时候一屁股坐在讲台上盯着下面看,害的我们讲讲小话都不方便。 但老师也要忙自己的,他多半不在。我无聊,往后背操场上瞧了瞧。我看见xx被xx在欺负,只见xx的大眼睛恐惧的往后退,而xx的后背则有恃无恐的朝前靠。 我心底里有种解救xx的想法。我从位子上起身来,走到操场上。他们已经到了角上了。我快步上前,挡在xx的前面,把胸膛朝xx靠了过去,说道:“你是怎么了?” xx说道:“我又没找你?” “你不要欺负他!”我警告xx。 他收敛了,于是我走开,回到教室。 过了一会儿,我又朝后背操场上看,结果又发现xx神气活现的朝xx无礼的向前推推搡搡。我怒气上升,这次把xx捶他几下,心想。于是我从座位上出来,气冲冲的走向操场。 我这次推了xx两下,反问道:“你是那么嘀?” “我又没惹你?”他推不过我,所以气沮。 我嚷道:“你不找他麻烦哈!” xx在我后背,他很安全,所以一言不发。 这次xx听了我的警告,等我回到教室,他两个散了。 我和xx有时候会发生冲突。有一次,曾经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叫我们给她帮忙,抬一桶青尿,就是女厕所门口有一个尿桶。也就抬了一次,不知道之前是谁和谁抬的?一开始,一根扁担往尿桶中间一插,我走在前面,他走后面。抬到食堂后面下坡的时候,我这前面的就惨了,我得举高,避免尿桶的底部磕到台阶,他后面就不知道体谅。 我的后脚想必碰到了桶的底部,一绊倒,一桶青尿把我的裤子全淋了! 女老师嬉笑着骂xx,她笑着把我叫到河边,让我站在石阶的边缘上,她用手舀水往我裤子上淋,来稀释尿液。我一声不吭。 某天下午,我和xx打起来,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往我头上浇。我的手短,所以吃亏的多。我们不止一次打架,多半我吃亏。放学后,我不服,自恃气力追上去,结果还是翻不过他,被他压在下面。回家后,我坐在椅子上恨得咬牙切齿,寻思着恐怖的报复手段,但没有实施。 第二天,照样被他嘲笑和侮辱。 我和他同桌了很长时间,我们前面有两个女生,一个文静不多话,成绩不错,坐在靠外面。一个个子偏高,坐在靠里边挨着墙,只是她头上的虱子飞舞的能看见。在她们前面坐着两个男生,靠墙里边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的,但偏瘦,靠外面坐的是xx,个子不高,但人很活泼精神,就是教会我下棋的那位。成绩优秀的女生文静的不和我们说话,但我们这几个“桐油罐”能把她逗乐! 我买了一双新鞋,20块钱一双的鞋,光着脚穿在身上。一年啊!可苦了爷爷,可等急了我,一年我就这么一双鞋的标准。 我穿着新鞋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我把脚一开始放在下面,又把脚抵在个子高的女生位子上,我是无恶意的。我轻轻的,当然不是很用力,但她还是发现了,她头往下看,骂道:“穿上了双新鞋了不起是呗!” 声音小的恰到好处,让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我一年才……我气的什么话都哽在喉咙里了。 同桌听见了哈哈大笑!他说道:“焕霓……” 右上方文静的女生抿着嘴,她笑的不知所以。 我没有在学校对女生动手的先例,虽然她头上虱子飞舞,我连一句回嘴都没有。 她们前排个子高的xx,喜欢用言语侮辱取笑xx。有次上思想品德课,年纪大的这位品德老师,一尊四方脸看上去颇有种老教授的风格,所以他一上台我就竖起耳朵听讲。 讲台底下叽叽喳喳,尤其是我们这里。但我在这堂课上背起手、把腰伸直了,认真听他讲。 前面xx和xx不知道兴奋什么,我当时就没在意,只听见品德老师讲道:“张海迪,人家学会了德语!法语!英语!俄语!” 突然,xx侧着身子面朝我们这边,一声“哦!”的尖叫!惹得我还跟着一声叫,同桌的脸皮笑得都要胀破了。让我惊讶的是,前面文静的女生也笑的低着头、抿着嘴,她笑的不知所以。 xx赶紧转过身子侧躺在位子上,他笑的已经忘记这是课堂了。而他的同桌xx却满脸通红又不敢发作。 思想品德老师的眼睛已经朝这里瞪直了!老师虽然年纪大,个子高,四方脸上压过来仿佛顷刻间就要冲到这里来了,所以我还是有些害怕。 但他毕竟年纪大了,拿这些调皮的学生真没办法,只好苦口婆心的教导我们努力做人成才。 老师像是被一小撮学生当场取笑了一番,他强忍着怒气,继续开讲。 可我的注意力在这堂课上就此被分心了,心想能让文静优秀的女生也这么好笑的事儿一定很好笑!我追问xx:“什么事啊?” 同桌还在笑,止不住了。我越发好奇的问:“什么事?” 他忍住笑,笑弯的嘴结结巴巴的说道:“……xx问xxx你是不是……” 我听明白了,xx向来欺负同桌xx,他问……xx当然气愤的不理他,于是又问xxx,高个子的丫头被激怒了,于是嚷道:“……” 一些不良的东西很容易侵染少年的心。 这些不良少年玩的比较恶劣的一次是欺负小x,这个组最前排坐的是小x和他的同桌,他俩好像同桌了一年。记不清了,我记得有xx一个,还有xx一个,还有其他几个顽皮的男生,几个人一起把小马按住……小马当然要反抗,于是两手撑住位子桌面,又往后退,结果……小学还没毕业,就玩的没名堂了! 曾经在五年级刚开始牛里牛气的学生被反过来欺侮了。到什么程度呢?他被几个男生欺负的搬起位子不读书了。 中途被数学老师发现,他哭红着脸,红扑扑的脸蛋从来没有这么可爱。他在老师的护送下重新回到教室。 下午,刚上课,数学老师气冲冲的进来,老师吼道:“是哪些娃儿搞嘀啊!” 同学们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这些事儿幸好我没参加。 没人回答,数学老师又吼了一声! 还是没人吱声,不过自此以后,也没人敢欺负他了,但也没人和他玩了。有一次他叫我,我过去,他把一包麦片分给我,我接了,我很欢喜有人尊重我!其实我的处境也就是没人主动攻击我而已,他们对我的尊重极为有限。 但曾经在五年级一屁股坐到我头上的男生,声音尖的像是八哥鸟。我把他的位子拖了出来,模仿电视里拳击手的动作,着实凌辱了一番。 学校校长大发慈悲,本校又有了兴趣班,不过残酷的是这次不是我们自愿的了。我和xx还有一位矮个子的,我们是被班主任老师指定去跳舞的。 太可怕了,我被当着众女生的面,被骂的狗血淋头! 真不是滋味儿。我总是希望把xx多骂一会儿,再给我把矮个子的也使劲儿骂。但越是希望别人被骂的多,自己反而被骂的更惨。 回家的路上,xx也敢欺负我。我戴了一顶帽子,xx从我背后跑过去,就把帽子一揭,然后跑开。我追了过去,我要真打他,他打不过我。但我从来没打过他,没有报复他。我性格上有着懦弱的一面。 天气越来越凉,有些寒风刺骨。 周日,我去过一趟县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坐班车回家的时候,班上有个同班的女生也坐在车上。 第二天周一,我和班上男生说了。结果倒好,一阵哄笑!这些调皮不知悔改的坏蛋专此辱人,嘻哈的问我:“姚焕霓……” 我很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除了和同桌xx打过架之外,以及报复了另外两个男生,我没有攻击过其他人,哪怕自己被侮辱。 记不清是哪天下午,这位女生开始数落我,加上班上的同学们起哄,她还越发数落的起劲儿了。 我被激怒了(我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不理,专心做题读书,这是一大悲哀),站起身来,走过去,朝她一推。我真的没使劲儿,就是一推而已,结果她朝后倒了,脸也红了。她起身来,气冲冲的去找班主任李老师去了。 我多半是要遭殃了。我深知这些老师的脾性,成绩优秀的,能得到特殊照顾(这也是后来两个成绩优秀的男生欺负我妹妹而不惧怕我报复的原因),女生也能得到照顾。我呢?成绩差,穿的也差,不被欢迎,所以这里的学生只要投诉我,我就心惊肉跳。 上次我和坐我前面的女生打起来,用书本打的,结果放学时她就去了班主任老师房间那里告我。老师冲了过来,站在我跟前,对我怒目而视,我吓得不敢出气。 这次就惨了! 下午刚上课,她走进来坐在位子上。随后班主任老师就冲进了教室,李xx冲了过来! 我当时坐在后排,和一位女生同桌,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尊重。老师冲到我跟前,不由分说,一把抓起我顶上的头发就往走廊地上拖,拖到后面走廊。他用皮鞋踹我的膝盖窝,我被迫跪了下来,他揪住我的头发用力往后按,我的头就向天仰了。 他吼道:“你哪么嘀呀你!” 说罢,他加大用力,使劲儿的往后揪我头发。我的头被老师强劲的右手用力往后背拽,我的喉咙不得已使劲儿往前凸,脖子很痛! 我说话结结巴巴,我害怕,我哭喊着:“……” 我像是神经失措,惹来班上男女生一阵阵哄笑,我的被体罚让他们很开心! 我被老师凌辱够了之后或者是他觉得右手疲乏了,才松开我的头。我站了起来,回到座位上。 有天中午吃饭,那时候学校吃饭是用一个大盘子,不锈钢的,盘子里面就是饭,而菜是在一个桶里。每次吃完后需要洗盘子,有一组是我负责监督盘子的事情,轮流洗的,说的好听是监督,说的不好听就是多半我洗盘子了。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你洗就可以了!” 轮到胡x洗盘子了,结果她中午没洗,我也不洗,就耗了一下午。结果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背起书包准备走人,我叮嘱胡x:“今天归你洗盘子!听没?” 她就是不理,也不说为什么,我瞪她也没用。结果发现班主任老师的眼睛在瞪我,胡x有恃无恐的走了。没办法,就我洗吧。我难免抱怨几句,到底还是自己放下书包洗了,然后背书包回家了。 可故事不会因为我的忍辱负重而结束! 胡x是紫陵村姑爷的亲兄弟的女儿,也就是龙哥哥的堂妹。奶奶的姐姐姨嗲有三个儿子,姑爷是大哥,胡x就住在他家后面。一家人生活的很简朴,他们家的规模只有我们家的偏屋规模,我记得姨嗲住在两间土墙屋里,姨迪迪和胡x的爸妈和姊妹一共五口人就住在另外两间土墙屋里,后面还有个猪笼屋。这家人很争气,属于胸怀远志而低调深藏不漏的类型。 记得没错的话,也就是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背起书包上塌子。看见塌子里坐着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胡x的妈妈。 我刚上塌子,她说道:“弟儿,你不打俺嘀xx嘢!你……”她警告意味明显! 当着奶奶的面警告我,就更加不在乎我的感受,她是怎么判断我要打胡x的?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平时都不落我们屋里的。 奶奶嘟噜道:“不听话!他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我们这个家要是团结一致,没有那么多矛盾,我就会当面反问她:“我在哪里要打你们家的胡x了?” 可我没那个底气,我没做声,径直背着书包回屋里了。外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来我们家,不问是非青红皂白的向这个家的子孙兴师问罪。可我的感受有谁在乎?我的委屈又向谁诉说! 在自己家的塌子里,屋门前,我作为这个家的后世子孙,我仿佛成了众矢之的。后人有读此着作,可以此家为鉴。 奶奶破口大骂没有因为孙子年龄增长而消停些,也没有因为我们的成长需要而存有丝毫悲怜。 她破口大骂过程中,如果有路人往门前经过,老妪转过去的脸上可以顷刻间堆满欢笑!她热情的打招呼,仿佛多年好友,多年未曾谋面,家里的老人和路人盛情难却。 过路的人反而吃惊,尴尬的脸上露出笑容作为回应。人家走了,这时候奶奶转过脸来,对着这个家,对着我和妹妹又顷刻大声咆哮! 对外人的亲昵和对家人的残酷能在老妪的态度上顷刻转换。 奇就奇在有一个时间上的突变。奶奶破口大骂过程中,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路人顷刻间脸上欢喜成一朵花,然后又须臾间接着对我和妹妹恶骂。这个过程完成可以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真的就是转首之间。如果让一个一流演员扮演我奶奶的表情变化,我判断都非常辛苦!一个人情绪上的变化能从愤怒到欢喜再回到愤怒,如此战斗机式的起伏降落匪夷所思。 我那时候想不通,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奶奶不能不说是一位奇女子,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确有她“师父”撑腰。有她师父撑腰也好,最好把爷爷也护佑下,因为从劳动能力而言,家里无论如何不能缺少这两位老人。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了。 最后一天去领通知书好像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胡x领到了奖状,我心里又不服,可又没那个恒心去争口气。 ****** 寒假,为了逃避这个家的气氛,我死皮赖脸的跟随伯伯去了姑爷家里。 我记得,姑爷朝伯伯嚷道:“哪个要他来嘀!” 伯伯顶嘴:“他自己要来!” 我人还没进他家屋门槛,在塌子里听的清清楚楚。 所以说姚焕霓就是个不争气的少年,他男孩儿志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丧失的?这值得剖析和研究。我写这篇《回忆录》就是自我精神上的解剖。 我到底还是无视姑爷的感受硬着头皮进来了,进了门就坐下。姑爷的眼睛像古牛一样又大又圆,只是鼓的时候眼睛成上下椭圆形,再把脸一拉,面色之恐怖与父亲各有千秋。但直到现在,姑爷也没有打我的经历,这和父亲有着本质区别。父亲的三角眼里透漏着对我的仇恨。 伯伯家里清爽的早晨果然感觉舒坦! 伯伯的脾气温驯的和她母亲绝缘相反,姑爷的表情我当不存在就行了。龙哥哥不久之后回来了,他是大学生了,我很崇拜他,他当初是为了省钱才去的职中,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听信了某些人的胡说八道。 不过我崇拜大学生的心理却是真心的,感觉他们什么都懂,懂得很多很多!因为他们学了我们不知道的知识,他们的头脑理解能力都远远在我之上,难道不是这样吗?应该是这样的。书读的多了,所以思想也肯定高尚,就像《思想品德》课本里面一样。 姑爷对我的脾气,我很快就不得不当他存在了。他家种的有奇米,也就是马蹄果。我家里也曾经种过,但嘴里并没有什么对自家奇米的印象,所以多半对奇米味的感觉还来自伯伯家里。天气很冷,这种典型的湖南天气有股阴冷,太阳公公几天不见了。 阴天,阴冷,姑爷说道:“把篮篮儿提起!挖奇米啼,来!” 不就是去挖奇米么?我又不是不去。我提着篮子去了,和姑爷两个人,我们到了前面田里。 到了田里,这就有我好受的了。 姑爷只负责用快口锹把泥巴掀开,榨成长方形,然后往上一端,里面的奇米就漏出来了。而我的任务就是负责用手把泥巴里面的奇米一粒一粒的掰出来。泥巴粘着水,奇米贴在泥巴上不是那么容易一摘就掉,而且大部分奇米是藏在泥巴长方体里面的,所以蹲的时间长了感觉很辛苦。加上阴冷,我的手都冻僵了!更让人难受的是,姑爷是在刻意的作贱我——他卯足了力气对我喝骂和数落! 我没有顶嘴,没有还口,我在他面前甚至连生气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熬到了可以收工回家。 堂屋里冒着火光,烧着火。我赶忙走进去,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冻的通红的手伸到火坑边烤烤。想必刚才来了客人,客人还没有走光,他们在房里聊天。所以我周围有几把空缺的椅子,是他们刚刚坐了的。 我看着火坑里的火苗子,一个人坐着最好。突然,大踏步的脚步声朝堂屋里冲了进来,我一看,是姑爷。 他鼓瞪着眼睛,扬起手来用手指着我,厉声嚷道:“弟儿!你让客人坐哈!” 堂屋里没人,大把的椅子。他纯粹是专门冲过来找我麻烦的,他知道我在堂屋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是故意的,故意凌辱我! 我仍然赖在姑爷家里住了几天。我想和龙哥哥说话,一天我们从田里不知道干什么回来,后面还有胡x姐妹。 我说道:“龙哥哥,等以后了,农村里种田会像中央电视里用机械化,那样就很快了。” “骗人的,晓得不?不把家人读书!”他当头棒喝。 我又说道:“龙哥哥,你们能坚持不打牌么?打牌不对。”其实我心里是在埋怨父亲。 “……!”他说道,但语气显得温和了。 我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说道:“打牌就是赌博,xxx可以把人抓进去!”我反倒严厉了,我又想到了父亲。 “……xxx的人自己把自己抓进去!”他轻蔑的一笑。 就这样嘀嘀咕咕走过了田埂。 我睡的早,表哥经常晚睡,他要等黄山头的录像电视。 上了床,我一个人,想着想着伤心起来,便哭了。 第二天早上,醒的早,可一觉醒来,一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家,我又哭了。 一次,抽噎的声音被表哥发现了,他问:“弟儿,你是不是在哭?”我赶忙止住了声音,没有回答他。 我决定一定要偷表哥的一支钢笔才满意,可我那破衣服往往一弯腰钢笔就掉出来了。 有一次是抬树,给掉出来了。有一次记不得干什么掉出来了,表哥的表情真的对我很无奈!他皱着眉头,又生气。我更加痛苦,我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解释了。其实,我只要找他要,他肯定也会给,因为他的桌子上有好几支呢。可我就偏偏旁门左道。 ****** 回到家,家里的情况十年不变! 父亲仿佛醉生梦死。 爷爷同样的木纳。 叔叔搞他的五合一。 奶奶在辱骂我和妹妹的过程中像是体会到了乐趣,愤怒得到了有效缓解所以才依然照骂。老妪骂的多么的起劲儿啊……如同歌唱! 而我……已经不能自拔,像吸鸦片似的,体会着短暂的快乐,长期的自责。我站起身来恍恍惚惚,完事儿后两眼冒金星! 可怜的妹妹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她最弱小了。 我有机会就牵着牛跑到后面王嘎汪儿地里放牛,在生嘎堰堤上吹着冷风,感慨和思考这人生…… 回到自己房里,柜子上有木质的三根木杆,房里的这个柜子,都是小幺的家什。木杆上挂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是从小学图画书本上剪下来的,我用补衣的线挂在木杆上。时常看见了会想念游xx,不知道他去哪儿上学了?亲戚们来了之后,我对他们没有多少亲近感,还不如这张纸。 有时候亲戚来了之后我会更加难受,当奶奶很是亲热的和她的女儿外甥们招呼,我不知道妹妹的感受,我真难受!因为老人很快就要放着亲戚们的面数落我父亲,谩骂我和妹妹,她骂的格外起劲儿! 为了逃避这种痛苦,我索性亲戚来了之后不待在家里。我一个人跑到溪流上的一座桥上去了,吹着冷风,还不如这样清静。我真的很想逃离这一切,可是,我又能往哪儿逃? 第53章 卑怯 开学之后,一切照旧。我意志消沉,课本上的东西都是复习小学时候的知识。 晚上众梦纷纭,梦是一个接着一个。白天上课容易瞌睡,尤其是下午,瞌睡的很难受。有次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没在,班上的学生叽叽喳喳,我趴在位子上睡着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只听得“啪”的一声,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朝周围看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异常。于是又一躺,睡下。又听见一声“啪!” 我被惊醒了,我仔细看周围,发现班主任老师拿着一根木条站在我面前虎视眈眈。于是我不敢再睡,同学们发出哄笑声! 早上听见奶奶的埋怨声,父亲就是不肯落屋。 “爱儿?你的田里……”奶奶鼓起勇气向父亲问道。 父亲胳肢窝里夹着皮包,猴着背,刚下屋檐,他回道:“您看我几时在家里吃过饭!” “你的孩子要吃饭!”奶奶不肯认输。 “孩子要吃怎么样嘛!要吃?去讨米!” 农忙之际,多亏大幺伯伯他们来打突击,把早稻秧苗插完了,奶奶自然是感激涕零。老人不厌其烦的叮嘱我……希望我这孙子也能感激涕零! 我真不是滋味! 其实自己在学习方面不是一无是处,老师警告过:“搞不好小学都毕不了业,就上不了初中。” 这引起了我的重视,于是在别人下课休息时和上课时他们聊天,我却反而专心自习。等别人在上课时专心听讲,我又“拉弓射雁”去了,我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这是一种荣誉感,一种仿佛要和一般人撇清关系的感觉,觉得自己不一样的优秀。 天已经没有年初那么冰冷了,就算是早上,吹过来的风也冷的挺可爱,还带着暖气,这预告着夏季的来临。 阴天,周末在家,无聊的很。下面传来“叮嘭”的乒乓球的声音!当初丽的家里楼房装修,把剩余的水泥做了一个乒乓球台,就做在公路靠边。靠公路边上有一条沟,球台和沟大约三米多的距离,所以还是很安全的。 这里是木马组孩子们宣泄情绪的场所,除了打球的声音可以锻炼孩童身上体力之外,他们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话题而吵嚷不休。我听了十分轻蔑,因为他们是在比一比谁的声音更尖、更大?而不是讨论真的谁是正确的。 我站在屋檐下望着前面,心里很紧张。我从来没有下去和他们玩过啊!胸膛里好一番打鼓之后,我终于走下塌子。 后面妹妹叮嘱我:“哥哥你去哪儿?不跑远了,不然嗲嗲要讲(骂)嘀。” “就下面。”我回答道。 我迈过公路,来到了乒乓球边。 他们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仿佛我是从另一个村落里来的陌生人。而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和邻居的孩子们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 在观察一阵后,他们没有拒绝我,而且还问我:“要不要打?” 我:“嗯。” 我接过球拍,我完全不会。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合群,感到兴奋! 不记得是什么经过,姚xx和姚x发生了口角,而且眼神中互不相让。我感觉这就不是刚才的喧嚷了。 果然,口角升级成了斗狠。我站在姚xx这边,我觉得他有个性。站在姚xx这边的就我一个,我自恃力大,和他一起不把群小孩儿放在眼里。 冲突继续升级,姚xx和姚x在乒乓球台上打了起来。起初,姚xx不肯尽全力,结果姚x倒是出拳够狠,都把拳头打在对方脸上。这样把姚xx激怒了,他一把就将姚x按在球台上,“咂”的一声喊,挥起了拳头往姚x的肚子上砸! 姚xx有个哥哥,两兄弟都很有一种大气的风范,像是电影里西部牛仔的开朗和活泼精神。 姚x有个弟弟,和我妹妹一个年级。他弟弟性格蛮开朗,嘴角由于爱笑,时常粘着白沫。但他哥哥一脸阴郁,笑的时候笑的很得意,阴郁的时候好像比我还烦。有次放牛,在中学桔园崩里,刚下完小雨,我家的公牛不知羞耻非要搭上姚x家的小母牛,我使劲儿拉都拉不住,索性不管了。结果姚x在平台上坐在板凳上和其他两个小朋友一起嘲笑我,好像还“道校”的骂我。 姚xx经常被木马组的一群小朋友合群取笑,这里面还有堂弟,我讨厌他们的尖叫声,同情姚xx的孤立。所以这次冲突我没能理智的保持中立,而是站在了姚xx一边。 堂弟提示我,他用手碰我。我不予理睬。 冲突过后,姚x两兄弟一身的泥巴,乒乓球也散场了。 我回家去了。 之后,又过了一阵,我在屋里又听见下面“乒乓”的声音。我站在塌子里往下面瞧了瞧,心动了,不就是刚打了一场架么?我下去一样可以玩! 于是我走下去了,迈过公路,走到球台边。这次姚xx没看见,但姚x两兄弟在场,还有其他孩子。我向他弟弟打招呼说道:“衣服换了?” 他不理我,还用大眼睛瞪我,没人理我了。堂弟脸上一脸尴尬,这次没人给我递球拍了。我嬉笑着脸站了一会儿,感觉没意思就回家去了。 这是我头一回合群。 毕竟都是少年,我和姚x有一次合作。我和他,还有堂弟,一起去群乐小学偷东西。这天阴天,星期天,我一个,堂弟一个,姚x一个,三个人摸进了群乐小学,具体过程我记不清了。 我进了群乐小学的实验室,所谓实验室就是架子上放着许多物理实验的东西还有其他有趣儿的好东西。堂弟和姚x在门外把风。 实验室中间架子上放着……我忍不住亲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寻找其他有趣儿的东西。 很多哦,我好紧张!我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砝码,旁边的天枰我也决定带走。 突然,听到外面喊道:“哥哥,人来哒,快跑!” 我的天,两腿一抖,还是不忘记把东西揣在怀里跑路。听见外面“咚咚”的声音,姚x和堂弟两腿就像车水似的奔向厕所那边,我赶紧飞过去! 三人跑到男厕所里面,堂弟个子小,竟飞了几下飞不上去。 姚x说道:“我来,我上去了拉他。” 于是姚x两步就蹬上去了,到了高处地里,我把东西递给他。然后我托起堂弟的屁股加上姚x拉他,他也到高处地里了。 我就惨了,我看着看着罗书记快速的小跑以秒的速度靠近这边。我把腿抬起来刚要跃上,他高个的块头已经靠近我了。 一顿训斥! 他厉声问道:“不止你一个人他?还有的人呢!” 我老实交代了另外两个。 就这样,我很不光彩的从大门出去了。 刚出大门,我从右手上方地里跑上去,然后沿着松树地边上走过去。他两个果然没跑远。东西还是到手了,一共是一个木盒子装着砝码,一个是姚x手里的天枰,我得了木盒子和砝码(木盒子保存至今,装着鱼钩),天枰归姚x。堂弟看来是没份了,他一脸不高兴,竟又呜呜的想哭了。没办法,回想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给他东西,不记得了。 我们三人想起刚刚,惊魂未定。就坐在学校后面松树林地边上,坐了一会儿,我害怕。罗书记百分百要告诉父亲了,姚x也焦虑,他害怕正在读初中会影响毕业,堂弟倒像是无所谓。 这件事情,像是发生在初一,记不清了。 几天后,父亲果然知道了,他跑到楼上,我正在他房里看电视,他警告道:“……可以开除你的学籍!” 我还是想书看,找机会去了伯伯家里,找伯伯要龙哥哥的书。 我说道:“反正龙哥哥都已经看过了……” 伯伯有些不肯,但面对侄儿的想要,她嘀咕着,也没有拒绝,不高兴的打开柜子,我拿了三本。这三本是一套,书名忘记了,注名古龙。 书到手了,留下来怕生变故,所以就赶紧回去。 这三本书一到手,那还得了?周末放学吃了饭,什么也不想,就把书拿了就待在房里面看,坐着累,就趴在床上看。从早到晚,我记得是花了三个整天看完的。一天一本的节奏,看完了就没有了,不知道为什么?没再去赖着伯伯要。那套注明古龙的武侠小说现在回想起来,不是古龙风格,应该是别人代笔的。这是除了语文课本之外,从那本“狄仁杰”多年之后的第二次阅读小说。我不知道下次阅读小说要等到哪年哪月?看完了之后比起内容的反噬回味,更多的是惆怅伤感,这真是自己的一大愿望。 这三天我竟没有胡思乱想,真的。如今回想起来,不良习惯其实是由某种心理原因或现实中某种合理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而引起的一种病变!这很重要,不是不能挽救。 学校里的一些少年恶作剧真没名堂,有的学生自己承认看了某些东西。我没有看过,我只是感到不可思议。另外,我肯定自己,我的热爱根本就不是那些东西。我发誓:我热爱的还是真正的文化! 每每想到此,真是难受,就是这个成绩差的学生,恰是对课本上的内容充满崇敬,一生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价值观。 过了五一,学校开始睡午觉,我的座位编到中间去了。我的同座是个矮个子,他很机灵,成绩也好。我的前面是同学甲和同学乙。我的后排是那位喜欢歪着坐的xxx,高个的女生,成绩又好,穿的跟公主似的。和她同桌的是一个开朗但也本分的男生,他一点都不牛气。姚x和胡x坐到这大组的后排去了。靠外面的那组xx和xx几个还坐在那里。 没名堂的事儿就不写了,写了也审核不过。 午睡,我要么无法入睡,要么入睡后醒不来,坐起来趴在位子上,有着无限的倦意。 数学老师有件事儿真不厚道,简直可憎!他笑着,别出心裁的下了一道命令:“班上哪些成绩差的?同桌如果成绩好的教他。怎么教?成绩差的上台来,然后给我跪着,同桌的就蹲在他前面教他做题。” 好家伙!包括我在内有好几个上了讲台。 有几个麻木了,真跪好了,摆好姿势放好本子,一脸木纳的听蹲在面前的同桌有模有样的鹦鹉学舌! 我斜歪在水泥地面上,我们在讲台后面。我同桌看着我,我盯着他,他一开始不敢开口。我紧皱着眉,心道:“跟我比数学,你小子还嫩了些!要不是我懒得检查和精力没法集中了……” 我心里抱怨着……面前这个小个子一开始确实不敢教训我,但老师鼓励了他? 我这个同桌开始了,他配合着用手指说道:“你要……” 他还真……我气得都快冒烟了! 我斜坐在地上,今天就是不跪。一张数学试卷我最多二三十分钟做完,快得很,就是很容易莫名其妙出错,老是拿不到分。 老子没兴趣听他的。看看其他学生,还真给跪下了!一群没志气的,就不跪老师还能打死我们么? “你听都……”他说。 我恨不得给他两嘴巴! 这个数学老师的头顶有些稀疏,一顶头发像是烫了一番,试图显得浓密,可还不是一样看起来稀疏。 胡x被xx说了一句脏话,两个人在课堂上公然大声嚷起来。全班同学一齐朝后看,老师生气的走下来,命令两个人都站到后面去。 我想,胡x如果觉得他欺负她了,怎么不回家告诉她妈,然后去别人家里兴师问罪?我当初什么狠话脏话都没说,就反过来成了众矢之的。 不好好学习的学生,精力还是有的,需要用顽皮来宣泄。我们这个六年级班,计划和隔壁的六年级班约架,就是打群架。我当然也去了,姚x也去了,我两个可是主力。地点就选在群乐小学和朱家浜三岔路口中间的一片黄土空地上。 我回到家,把书包一放,就去了约定的地点。来到现场,聚集了很多学生。到现场,怎么干?我眼睛瞅着xx,家伙三嬉笑着脸,心想,这次要好好捶他一顿了。 先计划让姚x先上,然后我再来,一对一或者车轮战。我心里兴奋,这次要把xx狠狠的打一顿! 结果,他们班紫陵村的绰号“黑鱼”的男生掏出了两把尖刀,两手各拿一把,挥舞着,喊着:“谁来!” 我往后退。 姚x喝道:“放下!” “你放不放!”从这点而言,姚x的确比我艺高人胆大。 黑鱼说道:“你是哪么嘀嘚!” 我在旁边,我往后退,这两把刀太尖了! 我再往后退,姚x反而上前,迅速的两手抓住了黑鱼的两个手腕,这样黑鱼的两手被姚x紧紧握住了施展不开。 僵持了两分钟,黑鱼气力耗尽,姚x涨红了脸更加用力,他呵斥道:“放!”黑鱼果然气沮,松手了。 伯伯和姑爷刚好从公路上路过,看见了我,姑爷呵斥道:“弟儿,你在干什么?还不回去!” 我看这原本打架都用上刀子了,有点恐怖了,没意思,万一被扎了,爷爷会很伤心的。打架就打架嘛,用什么刀子我想,原先那股干劲儿没了,我迈步回去了。就这样,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了,有的笑哈哈,有的仿佛没看到精彩打架有些失望,于是一哄而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次放学回到家里,两个妹妹总是向我诉说,她们的表情很难受! 她们说道:“哥哥,路上有两个男孩儿硬要欺负我们……” “谁?”我问道。 妹妹说道:“听人家说就是您班上的,和你一个班……” 好大胆子!我疑惑,这是谁?班上除了姚x之外没人能打得过我。 上学后,在班上,有时候是课余,有时候是课间,前面两个优秀的男生用一种嘲笑的口吻问我:“姚焕霓,你是不是有两个妹妹?” 我没有回答,其中一个胖的嘻嘻哈哈接着问道:“呵呵!是不是您妹妹?嘿嘿!” 旁边这个大鼻孔的男生也跟着:“嘿嘿!” 下午放学回家,又听见妹妹诉说道:“哥……” 她话还没说,就仿佛哽咽了!她忍住痛苦说道:“哥,我问了,他两个就是您班上的。” 我想起嘲笑我的那两个优才生,我问道:“是不是一个胖点儿、一个瘦点儿的?个子不高。” 两个妹妹赶忙回答:“就是就是,就是他们两个!” “好,明天我去警告他!”我说道。 第二天上午课余,我对前面这两个优等生说道:“xx?你两个放学后有没有……” “嘿嘿……” “呵呵……” 这两个人有恃无恐,反问我:“是不是你妹妹?呵呵!那两个丫头是不是你妹妹嘚?哈哈!” 旁边一些男生也起哄,但我怒目而视,我严厉的说道:“xx,你不要得神!” 但这两个人真的嘻哈无所事事,我始终忍着。 老实说,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动手打他们两个之后,会被班主任老师更加严厉对待。 一天天面对两个妹妹的诉苦,一天天重复着警告,一天天面对这两个成绩优秀的优等生。我咬牙切齿,捏紧拳头,准备冲上去打他们两个……可始终没打上去。所以他们两个有恃无恐的肆意凌辱我和我的两个妹妹。 我们好命苦,压根就不在一个起码线上,今日的少年,何尝不是日后的悲剧?一味迁就忍让,其罪在我! 一天,还是放学后,我背着书包,我朝前面公路上看了一眼。我亲眼看到这样一幕:那两个优等生就在公路上哈哈大笑的追赶我的两个妹妹,我两个妹妹惊慌逃窜,表情上惊恐和难受啊! 可我,竟然转身背着书包沮丧的回家了,为什么不…… 历史没有给彻底懦弱的人好下场,我落到今日,乃咎由自取。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武松了。 这是我姚焕霓卑怯的一个铁证! 老师编位,我和姚x又坐到原地方去了,几个人都坐到原位上去了。 我和姚x两个人时常扳手劲儿,不相伯仲,他摸我的手臂好硬,他的肌肉没有我的硬。我的胸膛起伏变大,呼吸变得大口大口,仿佛之前吸进去的空气都不够用了。 第54章 六年级(三) 幺叔从叶伯伯家里搬来录像机,人家又不好拒绝。他把录像机搬来了,要播放。 有时候播放武打片还有周星驰的搞笑电影,所以引来村里的一些大孩子来屋里观看,我觉得这倒是没什么。 不过有次听亲戚说:“平儿放的好电影……” 有天上午,一个亲戚去幺叔楼上看电影,去了一会儿。我随后上去,门是关着的,可我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赶紧走开了,这时候我的大脑并未被邪恶的东西所迷,起码还能在看见之后赶忙跑开。 有个群乐小学的小女孩儿,每次回家都会往我家旁边坟场上的小路经过,然后走后面田地路上回家。她一点儿也不害怕,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的回家,长的可爱极了! 我多次看见她。我的脑子出现了一种危险的想法……谋划着具体的实施细节。可这时候,脑壳里又浮现出事情败露的后果,光想想都浑身打哆嗦! 不良习惯带来的罪恶感由此始。 父亲去了一趟县里伯伯家里,他天快黑了才回来。他说道:“到车站了,xx把我喊着……送了一包衣服给我,用蛇壳袋装起的……” 我一听:一包衣服?从床上起来,听见父亲也上来了。“放弟儿房里。”他说道。 就这样,一蛇皮袋的衣服放在我房里。我放在小幺柜子下面。天晚之后,我打开袋子,看看是些什么衣服?一打开,一清理,大失所望,没一件适合我穿的衣服,全是女孩儿装,给妹妹穿又太大了,这有什么用? 这些衣服,发生的效果与墙上的那些画儿相似。 周末放假,提着洗衣桶去上荡槌衣。 路过xx的家,听见下面xx的屋里传来麻将的声音,并且父亲的声音清晰可闻。迎面走来xx的爸爸,他说道:“这是你爸爸打牌的声音是吧?他收的电费就打牌,我们全部不交电费!” 他嘟噜着从我身边走过去。 别说白天在某人家里打牌,就是晚上,父亲也时常带着电管站或者哥儿们来楼上搓麻将,会搓很晚。那时候我也没睡,看黄山头里的《还珠格格》,一集一集的接着放。 可是某一天,父亲玩的就过火了,自己把自己玩的失踪了。他一共失踪了三天。第一天,奶奶唠叨着:“爱儿昨天晚上没回来!”老人还是嘟噜着父亲,她一直关心着儿子。 第二天,奶奶骂道:“他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又不管屋里!” 第三天,奶奶只好杵着棍到处找。去了罗书记家里,也去了其他人家里,都没有发现父亲。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了父亲,奶奶在紫陵村找到了他! 父亲冲起回来后,像是满腹怨恨需要宣泄……还好我去上学了。心想,有没有这个父亲都一样。没他,我不用长达十多年的对父亲恐惧和害怕;有他,又仿佛还存在着希望,说不定哪天菩萨施了法,他就肯归屋务农了。 偶尔,父亲稀奇的在家里忙农,他也会温和的说道:“弟儿,太阳大,你回去吧,外面晒人。” 多么慈祥的父亲,好像菩萨显灵了。 当他偶尔和爷爷奶奶一起务农,我心里是多么感动啊!却又紧张…… 是的,我高兴的太早了。他最多三天,少的时候某个上午或者延续到下午。这仿佛是他给家里人画了一张饼。 他在家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双三角眼,里面像是装着死鱼般的眼睛。看他父母子女兄弟,真是前世的冤孽!奶奶抱怨过他的表情:“像是带了一张鬼脸壳!” 两个儿子不肖,奶奶依旧还为当初叔叔的婚事而大骂。奶奶不管是求父亲还是大骂,都无法改变父亲的铁石心肠。她一直以来迁怒我和妹妹。 我看见妹妹洗衣服,看见妹妹手上的皮都蹭破了。可为了不被奶奶骂,怕自己动作不规范,妹妹忍着痛按照奶奶的动作要求搓洗。 老人怒不可遏,她发疯的时候,会不顾一切的骂:“您娘……您老家伙……” 她不厌其烦的用辱骂的态度来提醒我“没娘”、老家伙又是如此,我恨的咬牙切齿! 妹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安慰我:“哥哥,别恨嗲嗲,她养了我们这么大……” 妹妹何尝不悲痛?她又何尝真的就麻木了? 周末早上,火红的太阳十分高兴,绿色的嫩芽儿都在茁壮成长,让人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但别人家里的嬉笑声和我们家里的辱骂声听觉上交错在一起,就不舒服。老人越骂越起劲儿,停不下来,而且喊起来真是运动员也不及她。 我被奶奶骂急了,早饭没吃,我没有对破口大骂的奶奶动过手,也没有反过来和她对着骂的习惯。我想起父亲,我气冲冲的找了两根大棒,竖在楼上堂屋里,等父亲回来之后我就跟他决斗。 这样也好,儿子和孙子,老人只能看见一人了。 爷爷发现不对劲,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走上楼来了。二楼堂屋门我已经关上了。 我听见爷爷的声音,他说道:“弟儿?” 我不应,爷爷有些生气,他吩咐道:“把门开开!” 爷爷生气我就害怕,我忍住哭,就是不应。爷爷愤怒的喊道:“弟儿?你开不开门!”我害怕爷爷生气,于是就把门打开了。 爷爷走进来,抢过我的棒。 我哭喊道:“我跟老家伙拼了,要么他把我打死,要么我把他打死了。要这个老家伙有x用!” 爷爷生气的把两个大棒拿下去,下面的奶奶仍旧破口大骂,这个老妪骂起来像是号丧,声音响彻全乡镇。听起来让人胸闷,急躁不安。我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成长经历不知道还要持续到哪年哪月?为什么家人就那么吝啬“亲切”而不肯施舍给子孙,却随意的奉献给外人?我躲在房里万分痛苦! 唯有躲到楼上一个人自娱自乐就清静了,要不就放牛去。尽管热,牛淘气,但清静。听不见老妪号丧,身心都轻了。 这时候天已经进入夏天,可以赤脚走路。我拉着牛去了思啊湾堰那里放牛。 傍晚的时候,朱家浜的xx和xx两人在堰里头钓鱼。他们三个人在一起钓,我把牛拴了,看他们钓。 xx得意极了,一条条鱼就像自动被他勾起来一样的。他们两个你一下、我一下,只看见浮漂动两下,再一拉,鱼就自动上来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猪都没这么蠢,水里的鱼就看不出来是在钓它们么? 我坐在岸边,他们两个站立着一拉一后退,鱼就从我头顶飞过。我看直了,原来钓鱼是这么容易啊! 奶奶曾骂:“人家屋里的娃儿啊∽都晓得∽钓鱼拌生活,俺屋里的娃儿∽就一天到晚住绣花楼!” 想必骂娘老子的话已经被她骂的腻了,又时常扯着嗓子骂我和妹妹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我决定了,找爷爷要钱买鱼钩,得找个更有趣儿而且健康的游戏,省得天天**。 一天,在堂弟的指导下,我开始学习钓鱼。找爷爷要了两块钱去柏枝台街上买了一段鱼线,一个鱼钩,还有一个浮漂。 回到家,堂弟说道:“这鱼钩估计10来斤的鱼都拉得起,太大了;这线粗的可以打甲鱼,太粗了;浮漂可以用来放麻饭勾,也太大了。” 我头脑里想,鱼嘴巴也不小,我估计了下,应该是可以勾到鱼的,所以我还是蛮有信心的。就这样,砍了一根竹子,然后在父亲和堂弟的帮助下,一把鱼竿就制作完成了。 挖了几条黑蚯蚓,然后出发,堂弟也带了一把鱼竿,他那鱼竿整个就没我的威猛,很细很小巧。开始去了,去思啊湾,结果鱼漂动都不动。 他带我去柏枝河里。 那时候,这条河很迷人的,荡漾的河水,生机勃勃,一阵风吹过来,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的美好! 我一个都没钓到,鱼漂还是动了的,又像是被拉走的感觉。可我慢慢的提钓竿,就是不见鱼上来。 堂弟叮嘱我:“哥,你提钓竿的时候使劲儿一拉,有时候能勾住鱼的鱼鳃,也拉的起来。” 我硬是改不了,提钓竿的时候硬是舍不得一拉,而是要慢慢的提,太紧张了,心跳不允许再加速了。 堂弟显得很惬意,小得不如指头大的鳑鲏竟被他一拉一个。我就不是滋味了,我就硬是拉不上钩。 后来,我一个人常去这条河里钓鱼,选择同样的地方,因为这里风景好。 我从第一次握钓竿起,到十八岁以前,从来没有钓到过一碗鱼,哪怕一天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一个是没有红蚯蚓,也总是节约蚯蚓,只要钩上还挂着一节蚯蚓就以为可以了。总是舍不得用力提竿。别人家的孩子为了获得红蚯蚓都刨人家屋后墙角去了,然后舍得本的把一整条蚯蚓挂在钩上,这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想象。果断提钩这需要极大勇气! 有些鱼傻,我就把一节蚯蚓挂在钩上不管了,我要沿着河边瞎逛去了。 一会儿回来,看见我的钓竿在使劲儿抖动。肯定是鱼都饿极了,不然怎么会咬我的钩?钓上来后,不久又钓到一条。我看着桶里的两条鱼,真的每次都这样,一两条后就没有了。我感觉它们纯粹是关心我所以才甘心情愿的献出自己生命来咬我的钩,这样想来我于心何忍!钓不到一碗,就放了吧。 钓鱼专心的时间很快,不知不觉时间就流逝了。浮漂不停的动,就是钓不起来,倒是吊足了我的胃口。 本学期过了一大半,过完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我就感觉我的童年就这样完蛋了。惆怅没用,伤心也没用,我估计老头子都没我这么伤感的。 老师给我们发了一张表,要我们填写。 表格的头一行就是“热爱祖国”,热爱的就打??,不热爱的……试想,怎么可能有人会不热爱祖国呢! 有不热爱祖国的么?我当时认为没有,汉奸已成为历史。祖国收回了澳门,显示了祖国的强大。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美国导弹炸了,所以祖国需要我们这一代的人去争气。 我很激情澎湃的,在爱国一栏里打了??,签了字,我感到很荣誉! 不良习惯不是没有克制的办法,打球的时候是没有这种冲动的,虽然我的技术很菜。我发现自己不是很受待见,但这份激情能战胜无耻的冲动。 看小说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连续一整天克制住对我而言极为罕见。而连续三天保持住——就是看武侠小说的那三天,书本能轻而易举的带来某种持之以恒的毅力!可问题是,家里的成员如何能意识到满足子孙的阅读需求?他们自己也没有文化上的熏陶,也就体会不到书本对子孙的重要性,把有限的财力都用在了表面上。 如果说球能锻炼人的身体,书本有助于我精力集中,那么钓鱼的好处实在有限。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克制不良习惯的第三种方法。 享受充分的自由出去玩,我想只要自己的个子和体力不足以撼动奶奶和父亲对我的威胁,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靠幻想和不良习惯度日。 渴望看书是多年以后,自己有独立的经济,才能满足自己精神上的无底洞。在这之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钓鱼不能天天钓吧?钓不到也感觉没啥意思了吧?不过,看着水纹波浪和浮在水面上的水草滩,我的思想里浮现出美丽动人的世界。 自由和需求都得不到满足,现实中奶奶无休止的破口大骂,让我的耳朵根本得不到清静。我痛恨菩萨和她师傅,神仙们夺走了原本属于我们孩子的尊重。叔叔早就成年了,他把爷爷的关怀全部给我没收。爷爷不得不哄着幺叔,示意对他有多好,这样幺叔就能去田地里了。要不然奶奶怎么会时常当着幺叔的面叮嘱我和妹妹:“以后不要忘记幺叔了。” 父亲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手把手的教会我不孝。 路人看我们家的目光虎视眈眈。 亲友们耐心的听奶奶谩骂和抱怨,表现出对老人的体贴和关切,却对这个家的孙儿孙女投来鄙夷的目光! 她们会亲切的叫道:“妈!”“嘎嘎!” 然后奶奶会报之以亲热的微笑和招呼! 老人转脸对妹妹或者我,呵斥道:“搬椅子!”“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我们兄妹置于何地?! 妹妹是无辜的。 这个家庭的主要成员,算下来5颗脑袋,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发现各自正犯着致命的错误。 写到此处,直到今天,唯一让我不打折扣的从心底里悔恨的事情,就是从小对妹妹的欺侮。5颗脑袋,我如果小时候能奇迹般的醒悟过来,那么我就是一个在逆境中能坚强的孩子。而不是一个依靠在更弱势的人身上宣泄自己负面情绪,更何况这个弱势的人还是我亲妹妹。 真希望自己不曾犯过那样的错误,我坚强的话会是一个不一样的人,是一个懂得负责任和理性思考的人。那么,后面的一系列错误,我想都不会犯,不会发生不可逆转的错误了。 悔之晚矣! 第55章 闯下大祸 完小六年级最后一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把位子搬回去,四天后拿通知书。 这两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终于可以离开这所学校了。 我打算这四天去小幺家里,小幺改嫁后我还从未去过她家。 小幺听说后很喜欢,奶奶也同意了。于是我就去了太平村。太平村与九里村中间就隔着一条公路。大幺的屋和秦家的屋也不远。 到了小幺家里后,小幺叮嘱:“就在屋里玩,和慧儿,不要乱跑。” 于是我和慧儿还有秦家相公三个孩子就在家打扑克,小幺背着喷雾器去田里打药去了。 他家的墙上挂了很多奖状,我和他是同一年级,我就一张都没有。听说邵妹子得到过一张,所以我看见别人的奖状心里就起疙瘩。先前,我听奶奶说:“小幺去了秦家,那孩子欢喜极了,又给小幺倒水洗脚,干活儿回来又给她搬椅子……” 奶奶这话说给我听,还不是希望我也接受后妈,亦如此这般侍奉。我厌恶她这样劝导,我不同意。 第二天早上,秦家拿了一张鱼网,我和秦公子跟着他爸三人去前面河里打鱼。我挺佩服的,想必河里的白条挺多,网无虚投,很快就打了一盆子。回家,这就是给我待客的。在这里不像大姑爷那么不待见,又不像小姑爷女儿那样奚落我,我大概找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可以供我逃避老家了。 我们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我才刚睡醒。一个人待在楼上没事干,听见下面秦公子在楼下叫我,我站在阳台上。 “给你!”他说。 两枚荔枝丢了上来,我在楼上伸手接住了两枚荔枝。他昨天没睡家里,去他嘎嘎家了,他亲生母亲的家离这里不远。 上午,我睡在楼上竹床上。想必不注意,一个书本压到了胶水,塑料瓶里的胶水被挤了出来,弄得竹床上都是。临近中午,秦家孩子回来了,他一上楼,看见竹床上泼出来的胶水。 他下去了,听他喊道:“谁把我的胶水弄泼了?” 我一听他的声音有责怪的意思,竟撒了个谎,我说道:“我不知道。” 他像是被蜈蚣夹了似的往楼下跑,听得他的声音问小幺:“妈妈,哪个把我的胶水弄泼哒?” 小幺一听他语气,反问道:“你自己的胶水自己保管。” 小幺反过来问慧儿:“你把地哥哥的胶水弄泼了么?” 慧儿受了委屈的说道:“我弄泼的吧!” 就这样,一瓶胶水引起了几个人的紧张。 等他上来,我两个趴在竹床上。我告诉他小幺之前的遭遇。无知的我闯下大祸! 小幺自从高姑爷因病去世后,她拉着家什回了娘家,受到我和父亲的可憎嘴脸。后来,她独自出去谋生,打工的生活在农民工身心上刻下了难以抚平的伤痕。 后来听慧儿说道:“妈妈在工地上干活,每天早上就没吃饭,中午就喝粥……后来去找工地上的老板要工钱。工地上的包头不仅不给钱,还要打妈妈!” 我听后很气愤,可无可奈何。 小幺守寡,不得已把孩子寄宿在我们家,慧儿自然要受我的欺负。小幺回来也被奶奶责骂。后来遇到了两个非主流,小幺不忍被讥笑,脱离了关系。又跟着小姑爷的梅幺幺去东莞打工,经济危机后回来了。最后改嫁给秦家。 我为什么要把小幺之前改嫁过其他男人的事情暴露给秦家的孩子呢! 结果中午,很是寂静,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了。秦家孩子离开了,他爸回来了。此时我仍然在竹床上,听到小幺的声音,她对秦家打招呼。 秦家没好气的说道:“你的娃儿又不要我管!” 他声音不大,但小幺显是十分呕气,吃惊的问道:“你不管哪个管呢?”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我预感到要出事了,待在竹床上不敢出去。 许久,听见小幺对我喊道:“弟儿!” 我听见小幺的脚步声走了过来,我赶紧捂紧耳朵低着头,所以就听不见小幺骂些什么。 之后就听见小幺大哭不止! 我听见慧儿在安慰妈妈。又听见慧儿向我走过来,对我喊道:“地哥哥,你安慰我妈妈!”可我始终捂紧耳朵,我的性格缺陷暴露无遗。 到了下午,大幺队里的宝儿进来,他安慰伤心痛哭中的小幺。小幺说话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始终无动于衷。 第四天,清早上,我起来,要去完小拿通知书。小幺也起清早给我煮鸡蛋。看见小幺红红的眼睛,眼球里布满血丝,眼皮无精打采,还不如形容是绝望。 可我不觉得会发生什么,我腿撑在灶门上,腼腆的问道:“你怎么呢小幺?” 她不回答我,她好像说了一句:“吃了就去,啊?”眼睛俯视着我,已经红肿的成了一条缝儿。 我永远都忘不了小幺最后看我的眼神。 清早上,我搭便车回了家,去了学校。 拿了通知书回来。太阳高高升起,奶奶从灶房屋那边过来堂屋,我站在堂屋里,这时候奶奶人还在塌子里。 一辆摩托车驶了上来。 车上的人一下来,就告诉奶奶:“小妹喝药了!” 来人告诉的声音不大,我听的清清楚楚。我站在门里面向外瞅,奶奶顿时在地上打滚! 我赶紧躲在房里不出来。 就这样,这个家又炸了! 父亲去了秦家,又从秦家回来,然后县里伯伯也去了。之后父亲再回来就发动村里人用农用拖拉机一车拉人过去。 第二天也是如此,堂弟也去看了。我始终不肯去,堂弟对我说道:“我们队里去的都是猛将,这车拉了红儿还有……都是猛将!” 我听说先一车拉的阿君还有秋哥,因为已经干上了架。我在这里若无其事的用两片木板和堂弟在打乒乓球。大幺回来看嗲嗲,从塌子里下来,看见我,她一脸埋怨和焦虑,很郑重的问我:“弟儿,大幺问你个话——你是不是讲啊什么的?” 我回道:“没有。” 大幺重复的问:“你真的没讲什么?” “我又没说什么。”我说完,就继续打我的球。 大幺走在公路上,我听得她嘟噜道:“这个没心没肺、没心肝的呦!” 我知道骂的是我,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有撒谎——什么都不记得了,谎言是胆怯,连自己都欺骗,朝着免责的方向忘记一切东西。 一些让自己恐惧和害怕的事情被自己意识中“忘记了”,可这改变不了人已犯下罪孽的事实。 队里前赴后继,我们村里去的人按照父亲的意愿想把小幺的棺材和尸身抢回来。可对方村里的人不肯,所以双方进行了“特洛伊战争”。县里伯伯的车也开过去了。 中途有人回来劝说我:“弟儿!你去不去……” “不!” 我就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享受放假的愉悦。听堂弟回来说:“阿君差点就被椅子砸中了……秋哥眼睛都被打绿了……” 父亲气冲冲的回来,问过我:“弟儿,你有没有讲什么啊?” 我的回答非常简洁,没有犹豫,我说:“没有。” 父亲小声的满怀焦虑的说道:“弟儿,谁回来喊你……你就千万不要到那儿去啊!” “哦!”我连忙点点头,我自然不会去。 事情还在大人们的处理过程当中。打玉质板的老板开着狗老壳车回来,他喊我:“弟儿!” 我在打乒乓球,不应他。他又喊道:“弟儿,弟儿啊!” 我看了他一眼,他坐在他拉玉质板的农用拖拉机上喊我。他亲切的喊道:“你去不去?” 不等他落音,我回道:“不。” “你去就……现在就去。” 他说的再亲切也没用,我一个字回道:“不。” 落后,父亲又回来,问堂弟:“有哪个要哥哥去没有呀?” 堂弟如实说了。父亲叮嘱我们:“就待在屋里,不打球,和哥哥待在屋里。” 堂弟答应了父亲,堂弟对我说道:“哥,我们回屋去?” “不要紧,打球好玩!”我说。 那边的事儿还在“火热”进行中。我看了家里,心道:龙哥哥家有仙人掌,不如偷他一块来,种在自己家里。 当天天晴,外面的太阳很大,于是我径直去了表哥家里。 没想到表哥已经到家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原本计划往他猪笼屋那里直接进去,可还是被他发现了。他问了我一声,我答应了一声,我说来上个厕所。 我到了猪笼屋那里,龙哥哥应该没有出来,他待在家里看电视。我确信他没有偷看,我把一块带刺儿的仙人掌给拧了下来,于是藏在胸前的衣兜里。看了下,应该没人看见我,于是自鸣得意到手了。这就回去,走到塌子里,回头看,看见表哥正用手撑在门框上,他笑着问我:“弟儿不坐下?” “不。”我回道。 他一脸轻蔑的笑,随他好了,我径直回家。 试想,找表哥要一截仙人掌他也会给,我为什么要选择偷?大概是:偷的过瘾,偷的刺激,偷的有成功感,偷的有报复的意味,偷的有种“到手了”的感觉。不清楚,但想,如果怀里的仙人掌因为自己不慎摔倒扎了自己,那滋味儿肯定不好受! 这种偷的行为对我而言,并非习惯成自然,不是根深蒂固。容我在以后的文章里慢慢写来,这对研究偷这种行为有取材的意义。这株从表哥家里“借来”的仙人掌从此在我们家繁衍不息,茁壮成长。 也不知道是第几天,终于有结果了。父亲把慧儿带回来了,她好可爱!我知道家里又多了一名可以被骂的人了。她高高兴兴的来见我,她妈妈已经没了,从此就住在我们家了。 那天下午,到了傍晚。父亲从田里打药回来,他瞪着慧儿,慧儿也没有害怕,她也没有因为自己失去母亲而痛哭。我事到如今,写下这篇幅,真是卯着一颗良心被吊起来,坚持写下去。 以后的日子里,奶奶几乎没有骂过慧儿。她时常在农忙之余就躺在床上哭喊着:“我的肉啊!” 我问过慧儿:“那天什么情况?” 慧儿回答道:“他们抢我妈妈的棺材……结果棺材翻了……” 这个家里,我又多了一个可供欺负的人了。我是占主桩的,一会儿联合慧儿欺负妹妹,一会儿联合妹妹不理慧儿,反正三兄妹我总是占优。有时候妹妹惹恼了我,捶得她肩膀“嘭嘭”的响! 最厉害的有一次快天黑,她实在被我欺负的忍无可忍,她拿起菜刀从灶房屋里冲出来要和我拼命。我惊讶她还有这勇气?连忙逃了出来,我看见她到底还是不敢追过来,我站在罗家路上哈哈大笑! 时常在中午,她被我欺侮了之后,就躺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哭声真伤心欲绝! 我见妹妹哭的这般伤心透了,于是躲在楼上把自己藏起来。我心里担心、又害怕,担心的是妹妹会不会伤心极矣,想不开呢?最后……光想想都害怕! 失去妹妹对我而言难以想象,光想想都魂飞魄散。我回过神来,她不还在吗?就是很伤心而已。我于是在自己房里东找西找,就找到了一些没用的笔,譬如断一截的铅笔啊、圆珠笔芯等,加起来也有一把。 我高高兴兴的跑到妹妹房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道:“妹,别哭了,看哥手里,这些东西都给你。” 结果,她还越发哭的伤心了。 我于是百般安慰她。她索性哭喊道:“你就只把自己屋里的人有办法,外面的人欺负我……” 我不知所措,只是她哭的真的伤心欲绝。 我呢?一开始以为安慰安慰自然她就会小声音些。见她用手抓着被窝,我又想起她刚才骂了一句。我胸膛一鼓,索性恼羞成怒,又使劲儿往她身上多捶了几下。 这样,她哭喊的都不出声了。 慧儿坐在另一张床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着眼前的一幕。 奶奶非常护着慧儿,多半要警告我和妹妹:“您就像是多了她了,她没吃你们的,吃的是我这外婆的!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他这搞三天了,又不拱得哪个屋里去了?” 有一回,我脾气大发,我严厉警告慧儿:“这是我的屋,你要搞清楚!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给我出去!” 她噘着嘴,顶嘴说道:“我是吃的外婆的,又没吃你的;我住的外婆的屋,又没住你的屋!”她回答的像是背熟了似的。 我怒不可遏,我推她,搡她,朝她喊道:“你给我出去!” 外面晒着好大太阳,暑天格外的热,我对着慧儿一顿凶,她不肯出去,我就打她。她挣扎着……她突然两眼泪流滚滚,倒向我推来! 她的一双小手,力小,但我的胸膛感受到了她的巨大愤怒。她“噫!”的叫喊着,两只小拳头向我打来…… 我用男人的声音吼道:“你要打是呗?”于是自己拧紧了拳头加倍用力砸过去,她被打倒在地。我抡起她的双脚就往外拖,拖出了大门。 队里一辆狗头车经过,被狗头车上的村妇看的清清楚楚。她们“啧、天嘞”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奶奶发觉了,从幺叔堂屋里冲过来,她一个劲儿的朝我身上捶,并朝我喊道:“你今儿想怎么样?你今儿要这样老子就和你把老命拼了!”奶奶说罢,她的拳头往我身上继续捶,我只好松开了手。 她扶起慧儿站了起来,往幺叔那边去了。 写这本《回忆录》实在不轻松,绝不是愉悦的感受。而我的良心,就像被自己吊起来,拷打!我得忍着,无论如何,要坚持写下去。 快开学了,太平村办了一所民办学校,听说学费便宜了一半,只要两百多块钱。于是那边好多学生集中在太平中学读书。 父亲曾扬言:“他的娃儿来读书,敢往这边路过?试啊看哆!” 初中三年我没有看到秦家娃,我也不会去留意了。后来小幺五七,我陪父亲去过一趟秦家,看到了秦家娃在太平学校读书,他的英语试卷上都是九十多分。我自愧不如,三年来他果然没来过柏枝中学。 也就是那一次,我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小幺了。 “假如您上天有灵的话,我和我父亲都对不起您和您的女儿!”我会如此说。 此时的我,不得不歇会儿,让自己喘口气儿。历历在目,直到死,怕都要把遗憾和负疚带进坟墓里。自己的身心已经千疮百孔,我的坚持已经到了极限。我努力镇静下来,让泪水退去,保持平静,才能继续写下去,接着拷问自己。 第56章 寻找水螅 终于到中学了。 报名的那天,奶奶为我的学费和xx吵了一架。他和姚x往罗家路上经过,奶奶看见了,追了过去,问道:“xx,你当儿借的钱什么时候还我?” “哪来的钱呢!” “这么多年了,我屋里两三个娃儿?要还哪!” “您屋里不差别人钱么!”xx厉声反问奶奶。 奶奶索性破口大骂。 当初,还是土墙屋的时候,父亲在牌桌上借给了xx300块钱。现在家里困难,所以奶奶催讨。可人家爱还不还,这般大骂有什么用呢? 慧儿上学要学费,这要靠求人的本事。奶奶在屋檐下洗衣服,罗书记路过,奶奶向罗书记问道:“xx,我这屋里几个娃……这慧儿看找谁好呢?” “就你们家的事儿多!”罗书记没好气的回道。 我上学了,学费先欠着。我先去了通学班。第一天上课,这第一节课,数学老师走进来,西装挺挺,高高的个子,面目白净,上嘴唇的胡子很是整齐。他走进教室,颇有一种凛立的风范。 我还没反应过来,坐在前排的丽雅(化名)位子都被踢飞起来了! “一脚……!” 父亲要我去寄宿班,这样可以晚自习,我完全同意,我无论如何不愿意比别人少上两节课。 我去了寄宿班,而班主任老师就是第一次见面给我留下威猛印象的男老师。 你在没了解他的脾气之前,无可挑剔。 课本全都发下来了,多棒的内容,尤其是生物、地理、历史还有政治,除了小学时期枯燥的语文数学之外,原来还有这么多内容丰富的课本。我很欢喜! 这些内容丰富的课本也同样是要考的,这就意味着曾经语数、语数每天对换的授课方式在这里将会被内容更丰富的授课内容所替代。 我感觉终于进入正轨了,不用那么虐心了,我的头脑仿佛焕发出了生机。首先,不用老师叮嘱,我会自觉看好生物和地理,里面太多有趣儿的知识了。历史和政治自然也是我的热爱,从那时候起,我们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另一科目足以让我心惊胆战!这本教材上少有汉字,好多字母,全是字母拼成的文字。天哪,什么“醉死椅子韩梅梅”,还有“魏华”,我们头一次见面,我就感觉遇上人生中最大的敌人。 一开始,几节英语课,全班同学兴致勃勃,他们跟着英语老师朗读的声音几乎把我的耳膜都会震破。 仅仅几天之后,这些学生就能跟着老师鹦鹉学舌了。 我就见鬼了,我如何心里不担忧?这些字母我真的无法接受,一个个英语单词仿佛在前世就结下了冤孽。当初如果不是英国纵横四大洋,七大洲,而是中国引领世界,那么,今天的国际通用语言就是汉语而不是英语。 一句话,厌恶这些字母构成的文字。 这想法,不是英语把我拒之于门外,而是自己把一项重要的课程,拒之于门外了。尽管其他课程总体上及格,却不能弥补整项课程的丢失带来的巨大损失。可以说,中考的失败,就在初一开始埋下了隐患。 我的语文刚好及格,记忆力仍然跟不上去,没有一篇文言文能背诵下来的,一篇古诗能折腾好久。 数学竟没能从完小时期的马虎中逃脱出来,几乎没一次测试及格的,满篇的错误,等自己回头再看,明明会做的题目全部出错。自己做题求速度,认为只要自己会做,至于因为过快而马虎造成的错误,没关系,这种想法持续了很长时间。 到了晚自习,有时候课堂上老师勤奋补课,多半是自习。所谓自习,要么做题,要么朗读,多半是朗读了。 朗读的时候,一开始只是武朝(化名)大声读书,可能他的耐力不如我,结果我的大声朗读碾压全班。 班主任老师有个女儿在班上,她说道:“耳朵都会惊聋!” 坐在前排成绩优秀的学生对我厌恶和轻蔑,仿佛助长了我的叛逆,我还越发来劲儿了。 我尝到用声音折磨人的甜头,如同奶奶似的,我对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有种报复的快意。 可我晚上睡眠不行。一来晚自习有些兴奋,入夜的凉爽与白天的闷热形成对比;二来胡思乱想严重;三来众梦纷纭。白天的下午很容易瞌睡,到了晚自习有时候会很想睡。 有一回晚自习,自己索性睡着了。被班主任老师发现,他约我谈话,叮嘱道:“姚焕霓,你要努力读书,您屋里就看你了,那时候你还小……我们都去看了。” 他后面的这句话没说全,可我明白,就是母亲死的那年,家里发生激烈冲突。想必老师对我有同情之意,故以此激励。 我感觉好没面子,家里的不幸没能成为我发奋的动力,反而成了我的包袱。真正到了晚上,睡意全无,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精神,躺在床上装死,试图加速入睡,可收效甚微。 朱夏(化名)真是活泼极了,他兴奋的时候,完全不像话……我看见前排的那些成绩优秀的学生听见了仿佛恶心的要吐了。 我也没能专心的读书,我坐在中间的最后排。xx把一个从打火机拆下来的玩意儿拿在手里按,这东西能产生微弱的电击,背后给人一下,不会使人受伤但让人很是讨厌。他坐过来,被朱夏看见了,朱夏对我说道:“姚焕霓,把xx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电他一下。” “好!”我伸手去拿。xx避开。 “你给他!”我说道。 xx嘻嘻哈哈说道:“给他就没了,哈哈!” “不会!”我又去抢,抢也没抢到。 最后他就是不肯给。 周日,朱夏有次往我家门前路过,去上学,来我家里看我。他开玩笑骂xx,他得意忘形,在前面路上不小心……刚好一辆轿车路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只差一米,他就完了! 朱夏压根儿没把学习当回事,但他真的很高兴。无忧无虑,成绩一直以来都是垫底,但不影响他快乐的生活着。 这种乐观,未必是上进,但如今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活着的生活态度。这样的态度,不学无术,但只要社会进步和发展,不违法不犯罪不越雷池,最后也能修成正果,走完自己的人生。 而我呢,因为烦恼和忧虑,不知不觉已经在极端的思维上愈行愈远,也为后来的悲剧埋下隐患。试问,就算后来成绩赶上来了,可这种隐患却还潜伏着,最后怕也会酿成了悲剧。真是性格决定命运。 我去朱夏家里过夜,还有xx也去了。他妈人很和蔼,他爸我都没看到过几回,他爸长年累月在外面打工。如今,只有奶奶和他住在一起。朱夏真快活,三个人晚自习后到了家里,朱夏和xx匪成一气。我觉得黄山头的录像好看,所以就一心看录像。他两个匪完之后,渐渐睡着了。 我仍旧看着电视,一会儿后,他奶奶走进来,老人说道:“还不睡啊?” 我便睡了。 大概过了两天,父亲找我,父亲数落道:“……人家又不喜欢……” 后来一次,我还想去朱夏家里,他们一起放学回家好高兴!结果路上,朱夏就故意甩开我,我就没再去了。 我有时候晚自习回家,也会带同学回来睡,同学可能是开玩笑,我当然没问题。一共两次还是三次?记不清了。 第一次,和xx来家里,我把柜子里的三本武侠小说拿出来,给他看。这是当初从伯伯家里借来的三本武侠小说,就没还。我们很融洽。 结果父亲走进来了,他严厉的问道:“这是哪个?” 他看到书本拿过去,一看封面,问我:“这是什么书?” 我不敢回答,同学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读书的哈!”他怒斥道。接着他弓着腰冲进自己的房间。 睡了一晚,从此他就没来了。 第二天,父亲用严厉的语气警告我:“你再带娃儿来,来了老子就让他站在外面立正!人家的娃想怎么样?” 他说这些没用的狠话把头还一摇,一肚子的怨气仿佛要吃了我们。 后来,父亲过生日,他哥儿们给他做生日,来了一桶方便面。这是十年以来,这些“朋友”算是对父亲的报偿。 这时候天还是比较热的。我想,都过了这些天了,不怕了。我和武朝很开心,当初打洋片输给我两块钱的就是他。大声读书也是他首先发起,后来我“发扬光大”。他愿意,我乐意,于是晚自习后两人一起去我家里住宿。 他先上楼。等我上去后他正在吃方便面,他在父亲房里。我看了一眼,然后回自己房里等他。一会儿后他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准备就寝。 不知道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在课堂上抽时间说道:“有些学生喜欢到别人家里,人家又不喜欢!还要弄东西吃招待……” 我听得脸都红了。 如果说我父亲没文化,班主任老师不能说没有文化,可不可以单独和我说?可不可以婉转的说?如此在课堂上直截了当,学生的面子做大人的要不要照顾? 自此以后,我没有带同学回家了。也没有同学说想去我家里过夜了。多大个事儿啊,值得大人们如此不留情面。 生物课本上描写水螅的特征,水螅属于腔肠动物……这种生物如同植物一样扎根在泥巴里,就在池塘边上的浅水里就能发现。我是照书上的图画和文字去理解的。于是周末放牛,牛下水,我趴在堰水边寻找水螅。我看见长长的、青青的,随着水波晃动的生物大概就是水螅。 有一回,下午放牛,妹妹也跟着去了。到生嘎堰,我在队里孩子们的鼓励下,头一回游泳。我就在岸边,没想到岸边有个坑,结果我掉进去了。 在两个妹妹的注视下,她们亲眼看见我被淹。我努力挣扎,把头不停的冒出水面,看见旁边的孩子们还在笑! 一瞬间,我想到爷爷在我死后会有多么伤心!想到这里,我更加努力的挣扎着。 许久,我被拉上了岸,头都昏了。身上果然凉快了很多,可我不敢下去了。 第二回,也是在村里孩子的鼓励下,在奇米荡,我下去了。村里的孩子能像水鸟一样在水面上游来游去,我只能自愧不如。可我还是下去了,我大胆迈向深处。结果游了两三米,又沉了。 我这次被淹的“咕噜!咕噜!” 我使劲儿的喊:“x儿!x儿!” 他读初三,人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嬉皮,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喊他来救我。 他游到了堰塘中央,我的两个妹妹就在对岸。我听到妹妹喊道:“快救我哥哥!” 我试图把肚子挺起来,像朱夏在思啊湾堰里一样浮起来。肚子是挺到水面了,也浮起来了,可脸还没有完全漏出水面……淹的我都快昏过去了。 一瞬间,我想起了爷爷,他会很痛心的! 着实被淹了一会儿,x儿游到我面前,把我拖了上岸。我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没力气了,真够窝囊,两次都被妹妹亲眼目睹。 自己对淡水从来没有因为被淹而有丝毫的畏惧,相反,充满热爱!我俯下身,趴在岸边,仔细观察,我在肚心荡儿看到了水螅,因为外观和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我侧脸看着荡漾的水面,入迷了。 我觉得水底很神奇,水底下可以形成另外的世界,这世界就在我脑海里。 沿着水面齐平看过去,距离远的水面浮着青青的水草,而水草连接在一起,构成不一样的世界。新世界的构思被激发。 有一回,下雨过后,我打算单独去生嘎堰。结果妹妹跟了去,于是兄妹二人来到生嘎堰堤上。我望着生嘎堰清洁的湖水,没有风,堰水如同一面镜子。啊,镜子底下是世界。 我忍不住,准备下去。妹妹急了,她哀求的规劝:“哥哥,你不下去!” 我不听劝,把脚伸进水里,我说道:“就在这个边上玩,我看得见水底。” 妹妹在岸上很是焦急,她走过来,说道:“哥哥,我求你了,你不下去!” 她的规劝起了作用,我又想到爷爷,万一被淹,妹妹是没法救我的,爷爷岂不是伤心的要死?想起前两次的教训,我还是退了回来,上岸。 学校里,我的成绩见鬼了,我感觉分数是刻意要和我作对了。自己又没发恨,我竟把陈乐(化名)的作业拿来抄,抄了两回,感觉很羞耻,自己明明会做,就那么大意。 后来索性做错了,也就那样。英语是直接交白卷,还肯定自己有男子汉气概,坚决不抄袭别人的。 陈乐欺负一位姓何的同学,找他茬儿似的。我看见了,上前去,骂道:“你找他麻烦干什么?” 陈乐回道:“我又没找你!” 他昂起脖子,一脸目中无人。我见不得这种成绩又好,偏偏还爱欺负人的家伙。我怒了,挡在何x的前面,说道:“你要……就咱两个!” 于是我和陈乐打起来,他不是我对手,我把他按翻在地上了。 (此处有事隐) 陈乐和xx同桌,他们都穿的很体面。 班上的女生瞧不起我,班主任老师的女儿直接感叹:“姚焕霓像个道校……” 我前排的女组长基本上没跟我客气说过话。但她的同桌却赞美我的眉毛,并询问道:“姚焕霓,你是不是自己画的眉毛?” 问的我不好意思,我便转移注意力去和朱夏搭讪。 我照过镜子,我和别人是长的不一样,但还不至于就“道校”了,这应该是自己的气质缺乏导致的。 有次下课后,xx从我背后走过去,他大声说道:“姚焕霓,初三的娃讲的要打你的人!” 他的声音又尖又厉,听起来十分不是滋味,可我前面的女组长听了很是欢喜。我有些害怕,不会真的来打我吧?所以态度回应上去就有些怂。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自己的卑怯导致的。 第二次和陈乐打起来,也还是帮忙何x。陈乐成绩不错,穿的体面,他经常和别人搭讪。但是人欺负人,有时候就像狮子盯着斑马,他不找别人专找何x。何x的个子矮,虽然面目清秀,但显得瘦弱。我看见他被陈乐推着往后退。 何x只好往后退,陈乐咄咄逼人,伸手一边推着他、一边嘴里威胁道:“你想怎么样?” 我一怒之下,冲进他们二人之间,推着陈乐嚷道:“你是哪么嘀嘚?你不欺负他哈!” 于是两人交火了。陈乐尽管个儿高,力气可差远了,一样被我掀翻在地上,我按住他的头。 正好,英语老师走进来,她看见这一幕。我松开手,回到座位上。他站起身来也回到座位上。铃铛响后,过了一会儿,英语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到外面说话去了。 没有叫我,我感觉很失落。人家成绩好呗,我这“桐油罐”打赢了人家也会被瞧不起。 村里流行喂狗了,一开始是听说某家养了一只,后来木马组谁家里又有一只。于是爷爷在我们孩子的怂恿下也花30块钱买了一只。 一只灰色的小狗来到我们家,喂了两天,藏在楼上,怕它跑掉。有次想必是粥给的太多,我猜是撑死的。 没几天,于是又买了一只。 这只狗的寿命稍长些,一只小灰狗,怕它跑或者被盗,所以晚上关在我们堂屋里。 它开始来的时候,怕黑,叫个不停,能叫很晚的。想必是叫的没力气了,慢慢的间歇性汪汪两声,然后沉寂下来。 慢慢的,它开始长大了。 已经半大了,晚上还是把它关在堂屋里。我晚自习后回家用钥匙打开门,它就用爪子搭门,我把门打开走进来,它一个劲儿的人立起来,抱住我的腿,显得十分亲热!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打开门,就知道这条狗会欢迎我,让我颇感亲切。 家里吃饭的时候,这条狗能为这个家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我们孩子吃饭的时候,它就一个劲儿的在旁边逗。 奶奶骂道:“它怎么不往我的腿上跑呢?就是你们惯坏了!” 小狗也会工作的时候。家里晚上拉了一车松树枝回来,进塌子里。它警惕起来,出灶房门,冲到塌子里,它:“汪!汪!汪!” 我和妹妹大喜,原来它真的会工作。 记不清是什么原因,这条狗还没完全长大,又没了。 晚自习后回家,一打开门,没人欢迎我了。家里很是沉寂,原来它没了。怀念了好一阵,也就渐渐淡忘了。 后来又流行养猫,狗和猫在这个乡镇繁衍开来,从稀罕物到一群狗呼啸而过。 天有些凉了,柚子越来越大。 之前我没有私自采摘过,这次两个妹妹在她们自己房里说小话。爷爷奶奶要不就在菜园里,要不就田里地里。叔叔多半待在自己楼上看电视,而父亲是稀客。这天阴雨天气,我趁麻麻细雨停了,拿了一根竹篙,站在柚子树底下对准一颗柚子的底部,用力一戳。柚子很可笑,它不怕你从上往下摘;你如果从下往上顶,它就很容易掉落。它是经不得底下受力的,往上一戳,接着就往下掉了。 我试图不发出声响的接住,可没接住。掉在地上“嘭”的一声,我赶紧抱起柚子,朝四周看了看,没声音。我藏好了竹篙,抱着柚子就大踏步的径直往自己楼上房里去了。 到了楼上,好香的柚子,归我一个人了。 柚子皮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十分沁人心脾! 我走下楼来,静悄悄的,去厨房里拿了菜刀。然后跑到自己房里,去掉它的皮,露出好大一瓣一瓣的白肉。我吃了一瓣,好正宗的味道。 有一种红色肉的柚子,无论如何比不上我家的柚子。这独自享用一颗柚子的少年经历,至今回想起来,真伤感,很怀念。一个少年的自私和无奈就浮现在眼前了,这个少年就是我自己。 最要紧的是后面的桔子。如果塌子前面的柚子也是父亲热爱享用的珍品,后面的桔子就是我和幺叔的争夺地。幺叔对柚子不是很感兴趣,况且只要父亲爱吃,就不用担心在短时间内被某人戳光。可父亲不爱桔子,我和叔叔同样对后面的桔子充满热爱。 自从后面的两颗桔子树上结满果实,果实发出黄色,慢慢地,呈现出淡红色。我就不停的往后面跑,总要摘两颗或者三颗拿回房里吃。可另一个竞争对手也时常往后面跑。 有一回两人相遇了,他问我:“弟儿,你经常摘后面的桔子是呗?” 他还不是一样?我就看着桔子一天天少了那么多。开始顶上好大几颗,我在楼上房里往下看的清清楚楚,可放学后再看就发现没有了。 有一天,两颗树上的桔子全没了。 我差点气昏过去!我心中的郁闷之气无处发泄,难道我不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么?难道这个家的未来不全在我身上么?怎么这么不尊重我?怎么这么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冲下楼去,朝奶奶喊道:“后面的桔子全没啦!” 奶奶见我喊的急,回喊道:“摘哒!在房里!用壳温着的!您不喊……” 我赶忙跑到妹妹房里,里面有一个类似谷仓,里面倒满壳儿。我赶紧刨开壳儿确认,里面真的漏出可爱的桔子了。我的气儿消了一大半,于是拿了两颗桔子回楼上吃去了。 家里来了一只猫,我欢喜极了! 这是爷爷买的,家里有老鼠,听说这种动物热爱捕捉老鼠。它很小,我们先把它放在妹妹床上玩,它好活泼!我趴在床上,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像是两条腿似的在被窝上跑过去。小猫咪发现了,扑过来,它用牙咬咬,用猫爪搭搭。我好痒,咯咯的笑起来! 妹妹和慧儿在旁边也笑起来,这只猫它似乎觉得没什么稀奇了,又专心探索充满褶皱的被窝,猫的好奇心很强。 猫儿渐渐长大,它一会儿溜到树上,它上树的本领真是天生的,无阻碍的爬到树干上,爬得好高。它一会儿下塌子,来到车花生的地方,它一本正经的玩箩筐绳子。爷爷骂道:“这个猫儿嘢也是嘀,讨闲!” 我有时候逗它:“咪!”它就会奔过来,张开两手,跳了起来,要拥抱我,它可爱极了。 我觉得猫比狗可爱,因为猫更加活泼,更有个性,关键是猫热爱卫生。狗有些邋遢,喜欢用鼻子到处乱嗅,而猫要讲究的多。 听说猫要吃鱼,所以我钓鱼的水平刚好满足它的需要。 它渐渐长大了,我父亲的两块田收割晚稻后,就堆在堂屋里。有天晚自习回家,狗是没了,但走进堂屋里,里面哒哒的轻响。我一开灯,天哪,一堆谷子上都爬满了老鼠!这些老鼠们的个头不大,可数量太多了。这只猫不知道该抓哪一个?抓了这个又去抓那个,一张猫嘴,一双猫爪,显得无所适从了。 它何不咬死一个算一个?但猫的表情里没有对老鼠的仇恨,它只是出于本能的在履行职责。灯光照耀下,我看见猫的责任心,也看见了鼠患为虐。在水泥砖头砌成的谷仓底下有个大鼠窝,但我没胆量去端鼠窝,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的胆量还不如一只猫。 说到桔子,当属伯伯家里的多,他家的奇米也多。姑爷会半夜去罩鱼,白天种烟叶,所有这些,都是为了龙哥哥读大学。所以能贴一些算一些。当然,我们家里也得了点儿福利,吃了些奇米,吃到了伯伯家的桔子,吃到了伯伯家的鱼。 自从姑爷家种烟叶,爷爷就没有买一包一包的烟了,原来他抽黑梗。以后农户,即便是买,多半会从集市上称烟叶,几块钱能有一袋。叔叔也跟着爷爷抽卷烟筒。唯有父亲,仍然体面,一包包君健的烟,在牌桌底下,会出现芙蓉或者白沙烟。我有时候会想:我如果真的发奋读书,日后家里还会有钱供我读书吗?这打击了自己的士气。 第57章 看《笑傲江湖》 奶奶在裁缝铺里给我缝了一套青衣,我很欢喜!总算有一套新的了,是中山装。 我穿这套新衣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说道:“那个穿青衣的……” 轮到我跳高,老子使劲儿一跳,右腿落下,沉重的落在沙坑里了,传来右膝盖剧痛。我摸着膝盖处,在小腿骨的上端出现了一个凸起处,一压就痛。体育老师的眼睛对我看直了。 许久以后,右腿膝盖处不疼了,但那块凸起处却永久保存下来。 我喜欢看鬼片,很刺激!可怕的僵尸一跳一跳的追着人跑,但这让我感觉房里或者门外就有只僵尸,会进来咬我。想想就忍不住朝背后看下,这其实是电视里演的,越发惊悚刺激。 有一天,我跟着幺叔去叶伯伯家里,他家里有个录像机。之前,幺叔借来放录像,惹得村里的大孩子来家里,爷爷和奶奶不看,二老不高兴,幺叔还了回去。这次他想必从街上借来几张录像带,去叶伯伯家里看,我也跟了去。 晚上,先是播了一集港片,看完后幺叔还要播放。我要求鬼片(僵尸片),于是幺叔换成了僵尸片,看了一段,他们说怕,于是换了。 这次换的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一个开头就把我吓得跑到伯伯房里藏起来了。过了一会儿,我正在思考天黑了有胆量回去没? “弟儿不看么……” 于是我走到堂屋里偷看一眼……我赶紧缩了回来,回到伯伯房里坐在椅子上,看来鬼片是没希望了。不等叔叔了,只要一口气跑过叶家湾山,就不怕了。 我给叶伯伯打声招呼,然后出了塌子,过了河老爷家门前,奔向松树林。 松树林中间的路很笔直,两边的松树林漆黑起伏,晚上十分阴森。我使劲儿跑,这样有鬼也追不上我。 我使劲儿跑,有鬼拦路就使劲儿冲过去,我在班上可是跑的最快的。 左转进钉耙嘴路上,前面就是人家了,不怕了。 我独自跑回了家。 叶姐姐给我买了一双皮鞋,当时她问:“要哪双?” 我想,胶鞋容易破,破了就难有下双。况且班上有穿皮鞋的学生,很旧,无所顾忌的跑来跑去。于是,我指着一双和我脚差不多的皮鞋说道:“就这双。” 叶姐姐个子高、且美丽大方,那时候她和其他女生一样初中刚读完,就去打工了。听说那时候初中刚毕业尤其是女学生被车子一车拉走,然后就在南方某个工厂里做工。天天加班,有不少女生每晚哭泣!辞工有要么不让走,要么不结工资。反正,意思就是从前学习的好日子到头了,其中的苦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叶伯伯两口子时常落我们家,对爷爷奶奶很是尊敬,叶姐姐给奶奶买过几次衣服。插秧的时候,也能看到叶伯伯的身影,如果把叶姐姐比做成表亲的话,就是唯一没有在灶房屋里用哄笑声伤害我和妹妹的人了。 这个皮鞋就奇怪了,我穿着刚去学校,就被班上同学一阵哄笑! 我记得还被班主任老师叫到办公室叮嘱:“姚焕霓你要好好学习!” 后来去食堂大堂门口排队,不知道什么意思,被背后的xx讥笑道:“焕霓,你……”背后又传来女生的讥笑。我又羞又愤,他嘻嘻哈哈的逗我,我小声骂道:“***!” 轮到我了,我站在体育老师面前,他首先来一句:“**死!” 我反正里外不是人了,在家里不受尊重,在学校里也被嘲笑,思想上好痛苦。 这双皮鞋,后来送给了堂弟,从此不穿皮鞋。直到今天,我憎恶皮鞋。如果出于劳保的需要,属于不得已,就罢了。如果做保安、巡逻岗、穿皮鞋,简直就是酷刑!这鬼东西、贵、还不养脚,况且,把动物的皮扯下来穿在脚上,极不人道。 苦瓜和冬瓜在丽的塌子里玩,不知道是这个时间之前还是这个时间之后。冬瓜在丽的家里玩,肯定还有其他孩子。丽的家里不知道有多少吸引其他孩子的地方,想必是电视了。 大热天的,冬瓜的父亲不甘示弱和丽的父亲大吵了一架!后来冬瓜家里争气,自己拉有线电视,可以看其他电视台好看的,有了更多的选择。 堂弟想必被xx欺负,赖子伯伯警告xx:“……我揪你耳朵。” 没想到xx这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初三学生竟无所顾忌的对着赖子伯伯破口大骂,他直接喊道:“姚**!你……” 丝毫没有对一个同组前辈的尊重。我听见了,估计就是他爸也骂不出这般的话,可见成绩上优秀与奖状上的“三好”内涵是有差距的。奶奶紧张,她站在塌子里试图凑合着帮赖子伯伯开骂。 但这种矛盾冲突不影响一段时间过后,这些孩子还是要去她家塌子旁边的乒乓球桌上玩。 一天阴天,我看见冬瓜和苦瓜似乎争胜,苦瓜明显下风。我先是在塌子里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加入了,我和苦瓜一起对阵冬瓜两人。他比我高一个年级,个子比我略高,但我力气大,结果我和冬瓜直接交火,不落下风,他也没吃什么亏。 缠斗在一起,xx看见了,跑过来,喝道:“不打哒!” 我感觉对我态度差些,于是顶嘴了。想必自己的声音也大,xx给了我一嘴巴。我竟哭起来,朝他喊道:“你只打我!” 我感觉总体上我在村里都不怎么受欢迎。即便出门去田里、地里或去上荡洗什么的,时常被村里某人撞见了,就会对我说道:“您老家伙……” 或者背后传来:“他老家伙……” 这种人前人后被人议论的滋味,不好受。 我们兄妹三人从未到屋场上走过一圈。有天天晴,我从上荡捶衣回来,听见堂弟跑来告诉我:“哥,您妹妹和慧儿在上荡下面歪哭嘀!” 我听了一惊!难不成谁打她们了么?我赶忙放下东西,朝上荡走去。 到堰码头,朝下一看。下面屋场上果然是两个妹妹在哇哇大哭! 我一看,妹妹东张西望,她们周围没什么异样。听旁边妇人说道:“咧,哥哥来哒!” 原来她们抽空跑出去了,结伴去了屋场上,结果竟找不回来了。想必是担心被奶奶骂,所以哭了起来。 堂弟说道:“哥,如果把您妹妹或者慧儿放到屋场上,一样找不回来。咯咯!” 堂弟讥笑,可他说的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一直以来,除了学校,我们三兄妹一年到头基本上是待在家里的。再不就是菜园里,至于木马组,谁是谁的家我都没搞清楚。 我们太封闭了,但是封闭本身还不能说是全错。错就错在——在十分有限的空间里没有更多可供培养我们身心的内容。相反,家里的实际情况和奶奶几乎可以说是报复的大骂,由此摧残我们的身心! 我的成绩总体上来讲,差!英语已经彻底被甩了,我自己看着后面的单词已经气馁了。我被成绩优秀的学生更加的往后甩了。 我放牛的时候,手里多半会拿着一本历史书或政治书,我把历史书当成小说来看。我把政治书里面的内容当成弄懂问题参考的内容。 有天下午放牛,我拉着牛从门口堰里喝水回来,一辆班车从我背后驶过,传来一阵哄笑!这不是笑我笑谁呢? 我吃晚饭然后去晚自习,进教室,就有学生在班上问我:“姚焕霓,我看见你拉牛往公路上过身……” 我想,难不成你们是城里来的么?想必娘老子都是当官的了。我亲耳听见校长在大会上嚷:“……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农村里来的!” 反正成绩差,心里就没底气。 班主任老师我见过他给自己女儿一次嘴巴子。她女儿很乖,成绩好,反正比我们好。他对别人孩子的自尊心就有点儿苛刻。孩子嘛!总会有错误的时候……有个学生被她妈一张嘴巴抽的像猫。因为一个数学题没答上来,班主任老师走到她的位子面前,当众骂道:“就知道要吃!”一点情面都不给。 还有个女生,很奇怪,我坐在后排不管什么时候朝那边看去,都看见她在挖鼻孔。想必班主任老师也看烦了,他快步走到女生面前,伸出大人才有的粗手指,弯到她脸前面,说道:“xx,我来帮你扣哈,来!” 吃完早饭到学校,我时常刚刚好赶到教室门口,老师仿佛就站在教室门口等我。 他走过来,伸出手表对我说道:“姚焕霓,你个人看哈,到么时候哒?您屋里就看你嘀,把家人读书他!” 我时常赶到教室,相比其他学生显然是迟了。原因是吃得多,农村里的大碗,我要吃三大碗,而且还是堆起来的三大碗。 班主任老师仿佛压力大,他在讲台上会突然作出某种奇怪的动作,或者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惹的全班学生一阵哄笑!他可能是给学生提神,再不就是给他自己提神。 政治老师显瘦,但不是病态的瘦,而是一种精干。老了不发福就是福。听说教完这一期就退休了,我感觉他是正直的人。我喜欢政治,政治课本上的内容都是道理,尤其是管理自己的情绪,可惜我最不会管理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生物老师是刚毕业的学生,应该是刚参加工作。他清脆的声音,一双清澈的眼镜戴上,就像从来没有被世故熏染的良好青年。 历史老师个子很高,但他的声音和授课语气我不喜欢,一副红色的眼镜带在眼睛上,我以为他是学校里的领导。 还有一个教导主任,一副眼镜戴在脸上,旁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很文静,其实不然。 天冷了,都打霜了,寒风喜欢钻进我脖子里。 常德电视台播放《笑傲江湖》,风靡全校。晚自习后,学校里面有个餐馆,学校外面有个餐馆。有电视,孩子都喜欢。无论里面还是外面,一群孩子挤在电视房里一定要把《笑傲江湖》看完再去就寝。这比晚自习自觉认真读书更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我回家是没有看电视的,但是没有参加晚自习的通学生每天回家是看电视的。我的同桌是通学生,我每天从他口中打听《笑傲江湖》的剧情发展。 等到周五,不用晚自习。我把电视机老早就搬到自己房里了,身心俱备的收看节目了。 吃了晚饭就往楼上跑,电视主题曲已经开始了,进入正本头。我描述这一段: 任盈盈和令狐冲还有任我行、向问天、童百熊,押着杨莲亭进入一个闺房。闺房显得大气漂亮,背景音乐既动人又诡异。 突然,一声呼唤:“莲弟!” 声音听起来起鸡皮疙瘩,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背影从坐着然后转过身来。这是个男人,可他的面容浓妆艳抹,可还是显老,但精神十分饱满,神气活现,似衰实盛,有一种无视他人存在的霸气! 男人的脸孔与他一身红妆极不相称。 这位莲弟扑在“她”怀里,伤的不轻,嘴里冒血。 她问:“是他们把你打伤的?” “快杀了他们!你不是天下第一吗?”这位莲弟像是训话下属似的。 “好好好!” 着装和面容、包括声音都不伦不类的这人像是恭顺的女仆一般,对半躺在床上颐气指使的“莲弟”唯命是从。 任我行怒喝道:“东方不败在哪里?快叫他出来领死!” “她”从塌前不紧不慢的走下来,回答道:“我就是。” 任我行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不是。东方狗贼关了我二十年,老夫今天要把他千刀万剐,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行人当中令狐冲的武功高超,从前辈风清扬那里学来独孤九剑,已经罕逢对手。任我行的剑法也就输给令狐冲而已,单吸星大法就令江湖闻风丧胆。 可就是现在,任我行等五人竟不敢轻举妄动。相反,这个妖里妖气一举止一迈步的人倒是从容自若。她底气十足,这不是故作镇定,他的武功难不成在这一群顶级高手之上、并且无视他们?我注精会神的观看,剧情怎么发展下去。 她先是和姓童的叙旧,描述了自己家境贫寒,后来武功未成,遭遇路东七虎围攻,多亏了童大哥拼死相救……这些好处东方不败是不会忘记的。童百熊脸上渗着血,一张上了年纪的脸上,显得感慨万千也因此而犹豫不定。 童百熊问她:“这个人要杀我你知不知道啊?”他指躺在床上的杨莲庭。 东方不败嘴角笑了笑,说道:“莲弟要杀你,肯定是你不好!” 她妖里妖气的用手指他,叹叹气!阴阳怪气的接着说道:“哎——你得罪我不要紧,可你不应该得罪我的莲弟。” “那我得罪他了又怎么样啊?”童百熊嚷道。 “还不快杀了他们?在那里磨磨蹭蹭!”床上带伤的杨莲亭不耐烦的叫道。 只见东方不败手中弹出一把针,射中了童百熊全身。针到掌到,童百熊的胸膛又吃了一掌,口吐鲜血!童百熊的身子禁不住后退,但身体被针线拉起来,在空中翻滚。东方不败双手一张,她童大哥的身体就这么被碎尸万段了。 这一连贯动作一气呵成,旁边的几人动都不敢动,或者速度太快,来不及救援。令狐冲等人惊愕不已! 随着背景音乐的鼓声,气氛显得剑弩拔张。 令狐冲拔出剑指着东方不败,任盈盈紧靠着令狐冲,向问天做好了姿势随时准备迎战。 任我行瞪大眼睛,朝她吼道:“东方狗贼,你果然练成了《葵花宝典》!” 东方不败丝毫不显疲态,摆弄着红色的大衣袖,模仿着女性的姿态,向任盈盈亲切的问道:“任大小姐,这些年来我对你还好吧?” 任盈盈点头回答:“你对我是很不错。” 东方不败举重若轻,陷入自己对人生的感慨,她说道:“自从修炼葵花宝典,从前的妻妾我都把她们杀了。我只一心一意的心疼我的莲弟……做女人真好!我真羡慕你,要是能和你易地而处,别说教主,就是天子我也不做!” 令狐冲接过话来,反问东方不败:“你和盈盈易地而处,我岂不是要取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东方不败面露愠色,尖着嗓音厉声问道:“你是谁?如此大胆!” “我是令狐冲。”令狐少侠回答道,显得公然不惧。 令狐冲总是一副潇洒从容,放荡不羁的态度。 “哦,原来是令狐公子。”东方不败顷刻转为笑容可掬,她继续说道:“我也是久闻公子大名了,今日难得一见。听说你跟人比剑,未曾一败?” 令狐冲受她一夸,笑了笑。 东方不败上下打量着令狐冲,仿佛注意他的外表,而不是他手里的剑。 东方不败说道:“我当你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弄的我们任大小姐一厢情愿,朝思暮想。哎呀,比起我的莲弟可差远啦!” 令狐冲哼了一声,讥嘲着说道:“我是比不得你那个什么莲弟,可我令狐冲用情专一,只爱盈盈一个。不像他在外面沾花惹草!” 东方不败一听“沾花惹草”,大怒! “你说什么!” 东方不败的脸色顷刻变为乌云,如同刚才,手随肩起,针随目送,只见一排针向令狐冲射过来! 令狐冲身子急向后仰,任盈盈赶忙闪开。任我行和向问天急向东方不败攻过去。 任我行使出吸星大法,但东方不败身穿红袍子,快的身轻如燕,来去如影。 向问天,任盈盈,令狐冲和任我行四人围攻东方不败,从屋里打到屋外。东方不败一团红影,往来穿梭,全然不惧,显得游刃有余。 令狐冲砍她不中,任我行也占不到便宜。向问天反被吃了一掌,接着任盈盈被打进屋里,她倒在地上。 一番缠斗中,东方不败丝毫不落下风。 被打到闺房里的任盈盈努力爬起来,她很机灵,她发现杨莲亭躺在床上装死。 任盈盈冲到床前,拔出匕首,就往下戳!杨莲亭急闪,但还是被刀划到了,他忍不住“嗯”了一声。 紧接着,任大小姐又往这莲弟身上一脚,“额!”杨莲亭一声闷哼。 尽管杨莲亭努力不影响东方不败战斗,但屋外的东方不败还是察觉到了屋内的变化。她架住任我行和令狐冲攻过来的招式,向屋里面的任盈盈骂道:“死丫头!” 任盈盈继续朝杨莲亭刺过去。一团红影闪进来,犀利的招式拨开了任盈盈的身体,任盈盈朝地上摔下去。 但这团红影不顾背后的敌袭,只顾亲切的朝杨莲亭抱过去,她充满关怀的叫道:“莲弟!” 这声音不男不女,但关怀之情却是真的。刚刚不落下风的激烈打斗,就在这里出现了转折。任我行狠狠的朝东方不败后背一掌,这一掌打实了。紧接着令狐冲飞过来,凌空而下,一击剑刺,特效产生的剑气穿透了东方不败的身体。东方不败“啊!”的一声,倒在了杨莲亭怀里。 东方不败遭受重创,口吐鲜血,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杨莲亭看着怀里的东方教主,没有关切之声,反而责备她:“你不是常自夸天下第一吗?怎么这几个毛贼都收拾不了!” 东方不败无奈的说道:“他们的武功都很高。” 东方不败微微抬起胸膛,试图侧过身,她转过头向后面的任我行问道:“任我行我问你,如果你跟我单打独斗,你是我对手吗?” 任我行看着她,这位方才让人惊悚的东方教主,现在已经身受重创。任我行语气中有一种怜惜,他承认说道:“不错,以你的武功,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东方不败又眼看令狐冲,她问:“令狐公子,如果我刚才不是为了救莲弟,你的一剑能刺到我吗?” 令狐冲没有了之前的讥嘲,他说道:“不错,你的武功不愧是天下第一,我们几个联手也占不到便宜。可你为了就这个狼心狗肺的莲弟,值得吗?” “哈哈!”东方不败笑起来,可声音悲怆! 她恢复超然洒脱,有一种解脱后的畅快。她说道:“你们几个能如此坦白,也算是响当当的汉子。” 她哀叹道:“我好命苦!为了练就神功,不惜炼丹服药,挥刀**。后来,我性格变了,不爱女人了,却爱上了我的莲弟。” 她说罢,看了看她头顶上的杨莲亭,眼神充满爱恋,也很无奈,就像没有享受到真正的人间真情。 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像个温顺的妻子,躺在丈夫怀里诉说着。 东方不败转过头去,向任我行说道:“你赢了,任大教主。我乞求你,能放过我的莲弟,只革除教门,给他一条生路,可以吗?” 杨莲亭一句话都说不上,他闭上眼睛,不知道他心态是怎样的? 任我行很严厉的说道:“不,我要让他碎尸万段,分一百个日日夜夜凌迟处死!” 任我行此时对东方不败的尊重,是一种惺惺相惜,毕竟都是追求武功的人。包括令狐冲在内,对东方不败都有一种佩服。这位武林公认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命运让她成就,也让她悲惨! 他们神色庄重。 东方不败知道再求无用,伤心的说道:“好狠毒!” 东方不败怒视任我行,突然手一扬,任我行猛地捂住眼睛,显是迟了,一枚针扎进了任我行的一只眼睛。 任我行奋力击出一掌,打在东方不败身上。东方不败朝杨莲亭惯过去,一起撞在墙上。他们两人就彻底没了反应。 这是我对当时《笑傲江湖》电视剧一个段落的描述。 我看着电视,随着二人的“熄火”,也叹了口气。这种武打场面在之前的电视电影里是没有的。一边气势汹汹,人多势众,咄咄逼人!一边只身一人,底气十足,傲视群雄。一边是正邪聚众,却义正言辞的讨伐;一边是妖艳诡异,却透露着无奈和深情。这边各展绝技,这边武功绝顶。 第二天上学,我问同桌:“昨天看了电视,好精彩!” 他一笑,“嗯!” 我又问他:“里面那个人怎么那么厉害却又像个妖怪?” 同桌小声说道:“他练的是《葵花宝典》……”他看了看前面的女学生,怕是尴尬。 我吃惊……就变成那样了?不会吧?我想这应该是艺术刻画。 他是通学生,所以每天能回家续看《笑傲江湖》。我是加入寄宿班的在校生,所以必须和住校的学生一起晚自习。 我每天打听剧情的发展。 后来,他告诉我:“令狐冲的师傅岳不群和林平之……现在岳不群打败了左冷禅,刺瞎了左冷禅的眼睛。而林平之的武功也很强,他找余沧海要报仇。他们练的都是《辟邪剑谱》。” 我一听,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但他说的小声郑重,不像开玩笑,我就信了。这电视剧太离谱,我是把小林子当成正面角色来看待的。我希望他和岳灵珊有一个好的结局,他可别输给令狐冲啊。我不喜欢令狐冲吊儿郎当的。 我后来看了两集,小林子的确不是人了。他变得阴险残忍,他狠心的杀害了喜欢他的小师妹岳灵珊,这就不可原谅了!他又和左冷禅发展到一起,越发没得救了,真可惜我想。 第58章 下雪 每天晚自习回家,兰和艳要么一个在前,要么一个在后,她们都是为了初三毕业而奋斗。兰每天回家都看《笑傲江湖》。 每天早上天不亮,中学里的广播就催我们起床。一起来,感觉除了被窝里,其他的地方都是冰做成的。 去学校的路上,冰冷的空气喜欢往脖子里钻,我尽可能把脖子和肩膀挨得紧些,结果就紧缩脖子了。 我的衣着在这个季节里越发显得和同学们的差距,我或多或少的在家里抱怨过。有时候来不及抱怨,奶奶尤其是父亲,倒是反过来向我们宣传他们曾经吃苦耐劳的经历。如是说道:“我们小时候……没得衣穿……冬天里都是打着赤脚!” 这是教育我要知足。可我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父亲在我面前抱怨的理直气壮,说明他小时候…… 我在塌子里,面露不满。他面朝塌子,掀开下巴,头跟着一摆,说道:“当初我小时候没得鞋穿的,到了冬天……”他如数家珍般的在我面前谈起儿时的艰苦。 还是刚开学的时候,有次我打着赤脚上课。我觉得没什么,因为节约凉鞋,我这么做是值得的。可老师问我:“姚焕霓,你打赤脚啊?”我才发现,全班除了我之外,没人赤脚的。于是我开始穿鞋。 周末,我们在家做作业。上午,父亲叮嘱我们兄妹:“把一箩筐棉花择完。” 他自己出门了。 本来这一箩筐棉花,不是什么大事儿。结果我们三兄妹掰一下、玩一下,竟到了傍晚还没掰完,还剩半筐。 奶奶警告说:“您老家伙的棉花不赶快掰,您老家伙回来了不揪得您好!” 奶奶的威胁非常有效力,这种平时骂自己儿子的娘,用儿子的暴虐警告自己的孙子,起码能伤到孙子的心。 但这还是不能敦促我们快点儿掰棉花。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吃了晚饭,接着掰。结果都还没掰完,还有小半筐。 父亲回来了,他一看筐里的棉花还剩这么多,恶狠狠地骂道:“您今儿不掰完试啊看哆!您搞啊您!” 他怒气冲冲,上楼梯时又对我们凶道:“老子当儿没得您,老子嘀日子几得好过呦!您个儿要死您个儿一哈死啊他啼!您俺死哒老子嘀日子还好过些!” 我估计他打牌输了,拿我们泄愤。 父亲的行径让人匪夷所思,他的形象从谷底跌到井底,不惜跌到地球中心。 叶姐姐有次来我们家,她忍不住了,说道:“爱儿叔叔喔,弟儿,你跟你爸爸说下啊!” 我有胆量教育我爸?我有把握能教育好我爸?如果我能的话,还用得着你们叮嘱! 记得父亲躺在椅子上,他眼睛朝天,嘴里嘀咕道:“这就名誉背起了。” 这个家总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村里开会,爷爷不知道被谁灌了迷魂汤,居然能借出两千块钱给村里?! 究竟是两千块钱还是两千斤谷子?我无法确定具体,因为后来没有问过奶奶。 当时在群乐大队里开会。 大人们开完会议论纷纷,路边什么都听得到。 爷爷回来低着头。 父亲抱怨道:“您有钱,您个儿!” 家里的气氛不对,但没有激烈的争吵。 我听见奶奶询问爷爷:“老倌子,这个屋里……” 自此之后,我走在公路上,开农用拖拉机的xx遇见了我,他喜欢拿我开涮。听他说道:“焕霓,您的屋里还是有钱啊?好啊,跟村里还借钱哪!老倌子(爷爷)手里还是有钱哪!” 当时的村长已经不是罗书记了,而是姚书记了,就是曹家冲里的**。就是当初走在父亲后面笑的那位。 姚村长他是拿什么态度和话语能说服我的爷爷在如此家境下,居然借两千块钱给村里的? 我听的心都碎了! 这笔账目,多少年后才还清啊! 2012年临近春节,我当时在屋里烤火。这笔钱的尾巴数是村里的叶会计来我们家里给我们结清的。我亲手签的字,奶奶也在火坑边。 中间的这些年里,每年,奶奶杵着竹棍,往曹家冲跑了多少趟?不体会,不知道其中的苦楚。 我想,就算是两千斤谷子,也是一千块钱。我初中三年,分成三份,一年也有300块钱的零花钱,一期也有150。试想,我要看的书本,我需要更新的衣服,鞋,什么都有了呀。 家里的主心骨如果肯把钱分批次借给自己的子孙,何须等到2012年才还清? 此家可为鉴。 学校置办校服,当然不是给每个学生白给,需要70块钱一套去买。 我跟家里说了,但家里没回应。我记得父亲给我买了一套校服,这应该是父亲在我九年义务教育期间给我置办的唯一一套衣服了,要写下来的,但记不清是初一还是六年级了。 还有件事儿,在四年级的时候,父亲给我买了一本作文书。想起来了一定要写上去,不可遗漏,不可辜负了他的好。 班主任老师说还剩下几套,我跟班主任老师说道:“我要。” 班主任老师这样回答的:“姚焕霓,考虑你家里的情况,还剩下最后一套给向**,你把家人(努力)读书。”我还记得9906班,在这个教室的西北角老师很关心的对我如是说。我们的黑板是在靠向东面。 ****** 学校里的运动会开始了,我好激动,因为我准能第一。我短跑的速度很快,班上无人能及,少数几个发育提前的也比不过我,而其他大多数的还是孩子。 那天,我家里来了好多学生,他们是马老师从傲山小学带来的。我走上楼去,地面上都是铺睡,这晚我睡到学校寝室去了。 大家兴奋的睡不着,和几个学生匪了一阵。班主任老师来查寝,他的眼睛好犀利,专盯人脸,很快发现了我,他问道:“姚焕霓,你睡在这里的呀?你安分些,不闹!” “嗯。”我答应道。 等老师一走远,我受邀去了上铺。 我在上铺看见一位同学,他在上面表演走钢丝,一根绳子拴住这边上铺的木柱,一端拴住对面上铺的木柱,他大胆的从这端走到另一端,还不止走了一遍。 我都看的心惊,万一从高处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我没兴趣嘻哈了,我怕班主任老师杀回马枪。 第二天,运动会正式开始了。 我的短跑很快登场,一声枪响,我飕的去了…… 我毫无悬念的获得了第一名。从开始奔跑到跑完操场一圈儿结束,我都在前面。我张开双手,努力的迈步,看着地面,我的身躯快速的从地面飞过,我生怕被人追上,所以越到后面,越是加速。我听见了全校的哄笑声……不管他,反正我赢了。 猛冲到终点,看见老师们计时。我确定我赢了,因为没人在我前面。 我走上台阶,有人对我说:“像飞的。” 我在花池边上晃悠,班主任老师看见了我,对我说道:“姚焕霓,还差这么远,就破记录了。” 他用手比划着,两个巴掌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一迈步远。我很努力了,没办法了,已经很使劲儿了,所以就差一迈步远也还是没能破学校记录。 短跑过后就是中跑,就是跑操场四圈。我们班上有个女生坚持跑完之后,她坐在操场上捂着头“喊天”。我走过去,班主任老师也走过来了。她十分难受,真的捂着头坐在地上很难受。 班主任老师吓到了,我估计。所以班主任老师后面的长跑就没有安排本班的人参加了。我很不满,因为我想参加,因为我要赢的感觉。我问过体育老师,体育老师说道:“您班主任没安排,所以就没你的名次。” 我不满也没用,因为已经开始了。所以我心里……比不比得过,是一回事,怎么能就不比了呢?不过现在想起来,老师是对的,因为就算跑赢了,所获得的是个什么?平时就没有长跑的习惯,突然拼命似的去跑,是会出问题的。 后来接近中午的时候,长跑参赛的队员剩下一个人还在作死的跑。其他人呢,早就跑不动了,所以自动离场了。这个仍旧在太阳底下跑的孩子叫xx,跑的已经嘴里都扎着一团白布了。这孩子成绩不咋地,不过打老师的气概是后来亲眼见识的。他拼搏的精神还是有一把。 我闲逛,回头去教室。快走进教室门口,看见一个矮子后面跟着两个人,一左一右,矮个子一摇一摆的从9906班前面路过,手里拿着饭碗。我刚准备进教室,矮子一脚踹向教室门,教室门“嘭!”的一声响! 我呵斥道:“干什么!”他朝我看了一眼。 到了下午,我在家吃了饭回学校。这下午的比赛多半是各村小学生的故事了。我走过花池,往食堂方向下去,看见一伙人手里拿着短棒,一种金属钢管,比较粗,还好不是实心,其中就有xx。 他们气势汹汹的朝我过来了。xx看见了我,又打转身了,xx的转身牵动了其他人,所以计划朝我扑过来的一队少年尚在犹豫。 但也就是犹豫了一会儿。我转身走到我们教室门口,被一群人拦了下来。其中带头的就是踹教室门的矮子,他和其他几个学生手里拿着短棒。 他气势汹汹的推我,我往后退。 我确实吓到了,单打我当然不会怕他,甚至连他后面的高个儿我也不会怕。可他们手里都拿着棒,又是一群人。我惊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拙拙逼人,我条件反射的反推过去,但很快他后面的一群狗围上来。我不得不试图逃过一劫。 我转过身,迈步走开,紧接着我背上挨了一棒。 我转身,看着他,试图还手,可他后面又是一群狗上前。我害怕了,这样要打的话我毫无胜算。 我哭了,我身子边往后退边哭喊着:“我错了好不?什么都是我错了,我全错!” 我边哭喊,边往后退。他继续咄咄逼人,围观的人远远的站着,楼上也有学生。 仿佛他顾虑什么,当我退到去食堂的“凯旋门”结构的构筑物时,他不再追过来。 我转过身,往食堂方向下去。下去的时候被条狗碰了一下,但总算没拦着我。后来我安全了。 我在操场上待了一会儿,我还是往教室方向走过去。打我的矮子在楼梯口那儿像是老鼠一样的往外瞧,怕被报复就不要猖狂嘛! 我的班主任老师看见我,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道:“焕霓,你是不是被人欺负哒?” “嗯。”我点点头,显得神情沮丧。 班主任老师说道:“我刚遇见了他,我跟他讲:‘人家的屋就在边上,等会儿人家老家伙来哒不来人嘀!’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老师接着说道:“姚焕霓,你千万不要和他那些人搞在一起,放扎实些,把家人读书,哦?你这娃还是蛮不错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离开了。 我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屋后面的草地上。我躺下来,面朝晴天,这里是曾经枪决犯人的场所,这里很安静。 我睁开眼,看着阳光灿烂的天空。我闭上眼,略有所思。这里已经没有枪决犯人了,这里很宁静。我想着想着,竟哭起来,又享受着在草地上沐浴阳光。我不知道自己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我会在哪儿呢? 如今我到了如此地步,早知今日,当初就有所觉悟,另有一番打算。 第二天上课,老师不点名的表扬了我。但之后又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道:“姚焕霓,你要把家人读书,昨天的事就不要管他了。人家虽然没拿你怎么样,但是……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里。” 老师是担心我自己会想不开,他担心出事。 每天都很冷,我穿着还是小学时候的绳子衣,手冻的都不想动,不是非得上厕所,就蜷在位子上不动好了。 陈乐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硬要找何x的麻烦。在走廊上,他像之前一样对何x推着搡着,这根本不是闹着玩。 我怒从心起,又挡在两人之间,背朝何x,望着陈乐,陈乐昂着头对我说道:“你是那么嘀嘚?” 他这般问我,我正要出气!我揪住陈乐的衣服往地上按,于是两人楼抱着打了起来。我毕竟力大,硬是把他按到位子下面去了。他背向我,我用膝盖顶他,我没有捶他后背,结果全班一阵哄笑! 我气儿消了,他受到惩罚了。陈乐自此以后就没找何x的麻烦了。不过,这学期没剩多少时间了,快期末了。 后来在第二学期,陈乐就没有来了。 冲突之后,陈乐满脸通红,回到自己的座位。我热身了,但手还是冷。 叮当铃声响!上课了,何x送过来一只手套,就是棉制断指的那种。他自己手上还戴着一只,我手上戴着他给我的这只。这手套戴在手上暖和多了。 你们的父母真疼爱你们,我都不朝这方面想。 但从这件事之后,她就不理我了。 她曾经递给我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几个字把我送上了云端!我头一回体会到男人应有的尊严和被尊重。 如今,我的羞耻心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终于期末考试了,我感觉自己还是信心满满的,争取做题的时候不走神,争取! 那些天,天天阴冷,试卷都很冰。考英语,我已经被全班甩了。在我的右上方,有一个女生,她的英语试卷全都填满了,我自己的试卷就像见鬼了。我只能碰运气,就ABCD挨着顺序往下填。我的视力不错,尤其是远看,这大概是长期坐在教室后面的好处。少有机会坐前面,就算坐前面,黑板上的粉笔字看上去竟五颜六色的,而且不适应。就这样一种优势,把人家的选择题抄了一把,后来得知是四十多分。这是初中三年的英语最高分,可惜还是抄袭的。之后,就从未突破22分,这个22分是段考的成绩,也是ABCD顺序填的。这段文字就把初中三年的英语做了概括。 终于下雪了,天上像是憋了好久,雪花终于倾泻了下来! 领通知书这天,大雪纷飞,我格外的惆怅和兴奋,仿佛大雪能和我的思想共鸣。我希望漫天的雪花能把大地覆盖严实,然后等我惆怅够了,过足瘾了,再融化也不迟啊。 我去了学校,搞卫生,奖状当然没我的份儿。 回到家,同学xx把一床棉被先放在我家里,我答应了。他没来家烤火,径直去了。 咱家的火坑有个特点,要不是尊贵的客人来了,加点儿柴,火坑里就只有一个火洞。 什么火洞?家里不是要炕肉吗,就是一袋子一袋子稻壳倒在火坑上面,底下中间拨一个孔,唯有这个孔是红色的。这个唯一火红色的孔洞,是火坑里唯一的热源,但这个孔的直径不会超过一个小碗的直径,也就比爷爷的酒杯儿大些。 这个孔,如果奶奶在场,只能对准奶奶,我们三个孩子分开坐在她的两边。灶房屋里满屋子的烟,把门一关,坐时间长了会晕。 所以我会往房里跑。 房里的空气新鲜,但格外的冷!当初做这个小洋楼的时候,我们家是面朝南,我的房间窗户是面朝北。所以冬天是开窗,北风往里面灌;而夏天开窗又没风。所以我房间里是冬天更冷、夏天更热! 我在房间里朝窗户外面一看,积雪压弯了竹子,就连沙树和松树也都被点缀成了雪白色。而桔子树和橙树仿佛穿上了白色的袍子,换上了新衣。从桔园林和松树林的夹缝中看去,里面仿佛是另外的世界。这让我想到了童话中的故事,想起了动画片《孪生兄妹》里面的场景,想到了空想中大雪覆盖的世界。看了看,好想去松树林里看个究竟,里面肯定很神秘。 在想象中获得灵感和构思,会让我兴奋的发麻。希望自己肉体在这里,思想畅游寰宇。在人的思想里,能勾勒出真美好的情景。 第59章 初一第二学期 爷爷睡在原先奶奶房里,奶奶由于头疼,久不见好,换到妹妹房里去睡了。 每年都是,老人家病得仿佛要离世了。 妹妹房里有两杆床,本来她和慧儿一人睡一床,这样奶奶睡上面杆床,妹妹和慧儿睡在下面杆床。 灶房屋吃饭的餐厅后面还有个房间,原本奶奶睡的地方爷爷睡在这里了。爷爷床上让我回忆起曾经幼年时候的温馨。我坐在爷爷床上,爷爷看见了说道:“弟儿,挨着爷爷睡。” “好!”我答应道。 我喜欢在睡前看书,我把地图册拿来观看。唯有地理课本能让我温故而知新。 爷爷过后也上了床,两爷爷都没睡。我看着地图册,爷爷问道:“看的什么?” “这是学校发的地图册。”我回答道,我猜爷爷有兴趣。 爷爷果然有兴趣,他拿了过去,戴上眼镜。 爷爷说道:“这是中国地图,这里爷爷去过……” 我顺着他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他先是从湖南往上指,到了快东北省的时候,朝左边指去。 他说道:“这里是内蒙古。” 然后他指到了青海,又沿着甘肃往下,到了四川,最后回来。 原来,爷爷当初参加志愿军,时间是在53年,但快到东北时候,朝鲜战争已经结束了。但爷爷没有返乡,而是朝着内蒙古往西然后南下四川最后回到湖南。当了七年兵,把中国可谓走了一圈。 他说道:“那时候背着两百发子弹爬坡……还要努力跑!” 两百发子弹是多重?反正不轻了。爷爷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显得很回味,又很高兴! 他仿佛说了这么一句:“弟儿,你以后也去当兵。” 我有点不高兴,他这么说好像给我安排了似的。 我想到之前,两爷爷一同走在去往田地的路上,爷爷对我说道:“弟儿,你以后就和爷爷一样种田,哦?” 他像是叮嘱又像是嘱托,我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高兴。因为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大学生,成为学识很渊博的人。 我以后做农民还是当兵,我都不愿意,因为未来究竟怎样?与其过早的下定义,还不如保持一个未知数。 我想过当教师,因为我看到老师们的讲课方法很多都不正确,一些地方难以听懂。我应该做公安局局长,因为坏人太多了,而我很正直,很热爱百姓,很能体会群众的委屈和苦楚! 我又想过,还是做飞行员吧?因为飞起来感觉挺有面子的。还是做坦克兵吧,不行,我晕车,晕车的滋味光想想都害怕。那就海军吧,海军是什么滋味?不像空军那样人家一发导弹打过来没地方躲,又不像坦克兵那样晕车,藏在军舰里面发炮刚好合适。 究竟是海军、还是陆军、还是空军好呢?这种问题在课堂上想了好久。从各方面作出对比,殚心竭虑,反反复复的思考我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政治老师说过:“有志者立常志,无志者常立志。”骂的就是我了,真准。 想想老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简直要翩翩起舞了。而我却在下面纠结立什么样的志向好呢? 大概不方便做自己的事情,我没和爷爷睡几天,就离开了他。 爷爷每天早上咳嗽,晚上也咳嗽,咳嗽的非常厉害!听声音,看他姿势,仿佛咳嗽的难以接上第二口气了。他咳胸都已经快贴到地面了,脸也咳红了,我时常听到他的咳嗽声,心惊胆战,生怕他就此缓不过气来或者就这么去了。 但每次他都奇迹般的把腰挺直,重新迈步走出来。 我习惯了这样的情景: “老人背起锄头,或者扛着犁,然后拉着牛,去了田里。他拉牛的样子,已经没有之前的硬朗,而是迈着沉重的脚步,我不得不承认这点了。他的‘师傅’没有尽职。爷爷的膝盖看上去完全没有了父亲和叔叔的灵活性。可爷爷的表情上从来没有丝毫怨恨,他自始至终都很慈祥,这仿佛就是他应该做的。” 叔叔和奶奶吵架时,叔叔骂道:“老倌子该得如此哦!” 奶奶就会回道:“老倌子哪么就该得如此嘢!” 奶奶看见爷爷的步伐,评价道:“老倌子这走路不晓得去的、还是来的?就喊嘀个塞特儿(膝盖)哦……这爱儿呀不管屋里,平儿要叫一下动一下。” 我从未听爷爷说起自己膝盖不舒服,要是么奶奶骂的不可开交,爷爷才会发声:“吵么嘚呦,紧他俺啼(随便他们)!” 爷爷的声音很小,很无奈。想让奶奶不吵,除非她师父亲自出马。但她师父究竟长啥样?我从未见过。 爷爷已经和那头刚耕完田的公牛的表情相似,一前一后,爷爷手牵着它,爷爷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诉说着什么?老人家的表情呆滞,显得无奈和难受。回家的路上,眼神中总是对这个家还有着无限深情和厚爱!后面的那头牛在累死累活的拉完田地之后,它格外的可爱,不东张西望了,不跳了,自己的鼻子甘心情愿被老人拉着回牛棚,温顺的和前面的老人一同迈步。 这头公牛年轻的时候还淘气过一次,我家寻了两天。第三天,它竟自己回来了。它已经是爷爷的老搭档了,为了养活我们这些子孙,这头牛也是功不可没。 每年的大年三十,父亲都是迫不得已回家。他坐在火坑里头,一双阴森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家,不知道是烟熏的他睁不开眼还是他本来一双三角眼就那个眼神?他要是不喜欢这个家,想必他在外头一定过好日子了,可他天天在谁家里过好日子呢?比起平时的家庭气氛,这个家过年了——更加让人难受! 奶奶埋怨道:“他咧落不得屋,一落屋就将恨咧些人一肚夜!” 我和妹妹自然要被骂的,过年也不例外。奶奶要出气,喜欢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包括我和妹妹面数落我父亲的不是。 我藏到楼上,奶奶骂道:“他咧就一洽(藏)的楼上,他老家伙又不管屋里!他咧又不供的哪个屋里啼哒!落不得屋里……你喊您哥哥来吃饭!”她骂声很大的,不愁在楼上听不到下面的消息。 我何尝不知道下面在做饭,但亲戚们在场,奶奶又喜欢骂,她仿佛有无限的怨愤需要向她女儿女婿和外甥们倾诉。 我感觉不是没有面子,而是滚滚而来的侮辱!我有时候不得不顶嘴,我的言语水平略有提高了,能辩解,老妪骂道:“我讲你嘀不还,你不找都我讲!博士!完屋里出了个博士哒!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 她扯着嗓子当着亲戚们的面号丧,我气得胸膛都喘不过气来了! 我骂道:“硕士!” 又是一堂哄笑!表哥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儿,他张嘴巴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的畅快! 我的自尊没能随年龄增长而引起家里人的重视。 天晴了,亲戚们和奶奶在塌子里晒太阳。他们有说有笑,妹妹在旁边,她不敢乱跑,她怕奶奶骂,奶奶也分分钟需要这个下把手随时候命。奶奶此时的态度温和多了,她沉侵在女儿外甥的温馨之中,即便是又嘣出“她老家伙又不管屋里”,声音听起来也如同说笑。 妹妹满脸尴尬,难受,她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伯伯说道:“放扎实些哪,嗲嗲养您俺咧么大哒,听嘀儿话哪!” 大幺补充道:“长大了要记得嗲嗲呦。” 我想,我和妹妹心里都一样痛苦。如此父亲,我们做孩子的又能怎么样?奶奶以此迁怒于我们,对我们一年四季破纪录似的破口大骂,用不折口段的辱骂折磨我们兄妹的自尊和听觉。这样等于在她儿子的凶暴基础上给自己的孙子孙女身心上雪上加霜! 老人没有念过学,大字不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亲生孙儿和外甥的区别究竟在哪儿?她把仅有的一点儿温馨都报偿给了别人。 可我却恨!我站在二楼栏杆向下面望,我心中恨道:“我长大了之后,如果日子好过,便罢;如果我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决不会善罢甘休!” 可我毕竟是个孩子,有贪吃的一面。春节央视播放《西游记》,晚上,有亲戚在家里做客,我突然想起了麦片的味道。在火坑边,我站起身,爷爷和奶奶也在火坑边。我进了里面的房间,用一把钥匙打开了奶奶的柜子。这把钥匙是在抽屉上搜到的,插入半截钥匙就能打开。 我打开柜子,看见里面一包麦片,心中嘻哈,这要么是别人送礼过来的,要么是别人送过来之后我们又送过去的。不管了,我拿来剪刀,挑破了一个口子,取出一小包。 刚打算撕开,想把麦片粉倒进嘴里享受下,只听见“咚咚!咚咚!”这是敲房门的声音,听见奶奶不耐烦的喊道:“弟儿!开门!咧呦!啧!你开门!哎!” 她喊得很急! 我惊慌,再不开门,她要号丧了。我只得把小包麦片塞进兜里,赶紧打开房门。 她不耐烦的嘟噜道:“人嘀老壳哦!您咧快活……” 我赶紧让开她,回到火坑边。看看爷爷和亲戚的表情,房里的气氛已经让人看《西游记》一点意思都没了。 临近开学,阴天,父亲送来一本英语本,他不客气的说道:“咧!咧是龙哥哥给你嘀,要你把家人读书!” 我坐在堂屋门的桌子旁边,之后就看见龙哥哥和父亲他们一道下去,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轻蔑。我怀疑自己偷麦片的事情被奶奶告诉父亲了,而父亲又告诉龙哥哥了,肯定是这样的。 开学了,学费依然是五百多。 有一回,班主任老师十分郑重的叮嘱我们:“不要……” 后来我们才知道教育局下来人查。 查过之后,班主任回到教室,他说道:“……!” 我们传开了,我听一位学生说学校在学费里面多收了几块钱。说是几块钱,我记得是多收了十几块钱,反正也不多,就是五百多上面再加点儿。怪不得老师会如此紧张。 生物课本上全是动物,我好高兴!地理、历史、政治又有新的内容,我很喜欢这些科目。 学校里开大会,我们的校长发言了:“……什么老大?你放明白些!” 听说紫陵村……这个校长接着说道:“……!”他说着还用手势一比划。 轮到教导主任发言,这个戴着眼镜的学校领导问道:“谁是世界首富啊?” “比尔·盖茨!”正对着他下面的一群学生齐声回答。 接着就是颁奖,给那些成绩优秀的学生颁奖,害的我们还要配合着鼓掌。 我在想:这些“三好学生”长大了会不会跟官僚一样?我可是饱受成绩优秀学生的侮辱……我干嘛要鼓掌? 所以我不乐意的鼓了两下,于是就硬是不动手了,心中感到不舒坦。 几年以后,这名校长他自己……了! 早上,父亲和我,还有妹妹,我们三人在耙子田育棉花秧儿。我蹲久了,站起来,头感觉非常眩晕,两只眼睛星星飞舞。突然两眼一黑,差点儿昏过去了。 看见眼前的父亲坐在地上,他在我对面,妹妹在他旁边。父亲看我的眼神充满仇视,让人惊悚!他的眼睛能成灰色,眼珠子和瞳孔会缩很小。这样的一双眼珠子放在父亲的三角眼眶里,奶奶怎么能…… 第二学期,生物课本上的知识,我竟能过目不忘。这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如果其他课目也能如此,我有何忧? 生物老师在黑板上写着知识要点,我坐在最后排,两眼盯着黑板,老师才写完,他把粉笔放在讲台上。我两眼一闭,脑海里就记得清清楚楚。 我总是喜欢第一个跑到组长那里背诵,非常快。其他学生:“哦!” 他们大概搞不清楚,这个成绩差的学生怎么会能有如此强的记忆力? 同年级有个学生,被生物老师罚抄半个课本。他请我和朱x给他代抄,许诺一人两块钱。于是我和朱x去抄了,我本来就喜欢生物,抄课本原本不是什么难事,结果我抄了好多。 抄写的东西给他了,可钱呢?朱x也抄了,可也没钱。于是我和朱x商量着把他唤到原来学校操场那里……但还是没有落实。因为我感觉自己受益,**一顿好像不妥,所以两块钱就不了了之了。 伴随着生物课本带来的信心,地理课本也同样记忆不错,虽然没有到闭眼就能记住的地步,也就是多读几遍而已。 历史我喜欢,我喜欢看到孙中山先生和我们伟大的毛主席。当看到孙中山先生的头像,我就知道清政府要完了;当看到毛主席年轻时候的头像,我就知道国民党反动派要完了。整个中国近代史就是一部屈辱史,但也是一部不屈不挠的斗争史。 政治很用心读,但记忆力不是很强,比起上学期进步了不少。语文背诵还是不行。英语满篇的字母已经让我彻底缴械了,看见已经想吐的地步了。不过每节英语课我都不会荒废,我的脑子会好好利用这节课的时间来构思理想中的世界。 数学对我而言是一个很尴尬的课程,其实我蛮喜欢数学的,我喜欢进入思考的感觉。可分数低的已经让老师对我批评了。 一次,我正在研究数学课本上后面“数学兴趣”部分,这部分老师不会讲,但很有趣儿! 老师从后面走过来,看见了,拿起我的课本,他说道:“姚焕霓!你要把老师讲嘀在课堂上讲嘀搞清楚,把题目做对!你看这些你看得懂?” 我点点头,意思是我看得懂。 老师有些不耐烦,说道:“你看哈你的数学打好多分?你看哈别个打好多分!” 我沉默不语,铃铛响了,这节课就是数学课。班主任老师站在课堂上,说道:“有的孩子,老师讲嘀时候又不认真听,下课了搞研究,研究那后面的金三角杨三角!” 我记得是后面的一个三角概念,我没白研究,弄懂了。老师不了解我,他不知道这个数学成绩差的学生恰恰是最喜欢数学和几何的,其实老师讲课的内容我听得懂。可他重复的东西太多了,每节课听的重复了,就容易走神儿,本来我就很容易走神儿。 初中三年,注意力不集中可以说无法自拔,因此我对分数是又恨又怕。我真无语了。 第60章 家暴 同桌有三把尺子,颜色我很喜欢。分别是蓝色和黄色还有一把什么颜色的,我都买了下来。 这个同桌之前被我打了一顿,老师找我。我说道:“这个同桌,我找他分析题目,他却和我嘻哈,我感觉不尊重我,于是就……” 老师批评道:“人家的基础没你的好,你就不要和人家商讨什么题目,你自己管好自己!” 其实我心里有气还是别的原因,他成绩那么差,还那么吸引前面坐的两位女生。他们的嬉笑声就在我耳朵边,一点都不顾忌我的感受。 这把蓝色的三角尺陪伴了我三年,我手握着三角尺,用力思考的感觉,至今记忆犹存。可是这种记忆能避免则避免,回想起来太虐心了。是我自己没用,思物思情,尤在昨昔。 不知道是不是被骂晕了,还是自己感觉不如别人,我开始喃喃自语,自己和自己频繁的嘟噜着。 周五放学,我拿着一把生锈的菜刀不知道干什么,结果一不小心菜刀掉进猪笼坑里去了。是掉在原来土墙屋灶房屋前面的猪笼坑里了。猪笼屋不在了,只有一个坑。胡玉(化名)落屋里喝水,路上放学到处都是过往的学生。 奶奶得知我把菜刀掉进猪笼坑里,她立马抓住开骂的把柄,怒不可遏! 她骂道:“……你的一双眼睛……” 胡玉就在旁边,她还学着奶奶的话“……”,旁人的讥笑,让老妪骂的越发起劲儿了! 难以入耳的脏话恶骂,被过路的学生听得清清楚楚。她怎么能把自己孙子的眼睛比做成…… 奶奶仍旧为小幺的死而怨恨我。 她吩咐我和她去上荡槌被单,两个人一起我可以帮她揪干。我和妹妹没有不听她吩咐的。不就是拧衣服么,意思就是拧干而已嘛。但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你的动作得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实际上我的力气比她大,不需要一截一截的拧被子,反正给你吐清水就是。 在堰码头,她发狂的喊道:“你咧么!啧啧,你咧……你你你!” 她如同像对待妹妹一样施虐,她边骂边用手舀水往我脸上撒。我瞪着她,我忍住不还手。 她敞开大嘴,露出两排牙齿,两孙奶奶的脸相距很近。我毕竟还是忍了,我没有还手。 两个人从堰里回来,她接着使劲儿骂,她骂道:“小幺对你还好他!***!你娘……您老家伙……” 什么恶话、脏话都骂出来了! 我紧皱眉头,穿着她给我置办的青衣。 我渴望长大,我渴望强大,我恨不得撕碎这一切! ****** 天气开始转暖,有一种热温袭来。我喜欢,仿佛头脑随着温度暖和而松开,这比寒冷的时候头脑会更加活跃。 周五放学后,我推着自行车到后面的空地上练习。首先,练习下坡,我从空地上高处冲下来。 冲下来的时候,我眼睛都直了。竟不知道刹车,也不转弯,直直的朝下面沟里栽了下去。 结果车把手打中我的胸骨下端部位,也就是书上隔膜的地方。我当场动弹不得,呼吸都没办法了,很是痛苦!但我意识还清醒。 我努力爬上来,侧躺在草地上,还是呼吸不得。我看见艳从小路上经过,她是去后面地里的,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努力呼吸,可是胸膛梗阻了。我努力着,不然见不到爷爷了。 终于,通了,气儿进去了,又可以吐出来了。 我站起身来,朝胸骨下端一看,被打红了,有些痛。这自行车一点都不可爱了。我把它从沟里拉起来,推回家堂屋里,练习开始就失败了。 我们三兄妹在我房里玩,聊天啊什么的,慧儿对我说道:“我看见幺舅舅拿着一把口琴,他吹了的。” 我一听,一惊!口琴?我浑身一麻,问道:“你说什么?” 慧儿说道:“我说我看见幺舅舅拿过一把口琴,在他房里,我还知道他放哪儿的。” 我看着慧儿,咽了一口,求道:“慧慧,你知道幺叔放哪儿了?你能不能找个机会给我偷过来,我给一只钢笔给你,还有其他圆珠笔也都给你。” “好!”她显得很高兴,答应了。 我和妹妹有些担心,幺叔也是很凶暴的。 我接着叮嘱:“你先看看有没有人,如果有,就不要偷了;如果没有,一下拿得到就拿了藏好离开,别找,被发现就麻烦了。” “我现在去。”她说罢,准备起身。 我和妹妹互相看了一眼,妹妹的眼神里充满担心。我也同样焦虑,但又希望她去,并且渴望她能成功。 她去了,我和妹妹在房里等待着。我仔细听着隔壁会传来什么声音? 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我屏住呼吸,倾听着。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有人上我们楼梯的声音。是往这边来了,但声音小且轻快,我猜是她回来了。 房门进来,果然是她! 她递给我。我一看,就是那把口琴! 我仔细看着:光滑的琴面,绿色琴孔,更重要的是“小天鹅”印字那里塌下去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这把。 回想起来——幺叔吼道:“我哪里拿你的口琴哈!你不搞……” 无限的委屈涌上来。 我一手握住口琴,一手捂住胸口。胸口极其闷,出气不得了。 我往床上倒下去,试图挣扎着起来,手里握紧口琴撑住床上的被单。 妹妹吓坏了,她问:“哥!你怎么呢?” 我做声不得,咬着牙,不应。 慧儿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感到吃惊。妹妹疑惑不解,她很是担心,又问道:“哥,你怎么呢?” 我趴在床上,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抬起身,看着手里攥着的口琴,小声吹了一下,是这个声音。无限伤感涌上来。 我想哭,可不能哭,悲伤转为愤恨。对叔叔、对父亲、对奶奶,对这个家,有着难以名状的恨! 父亲难得在家里干活一天。 一天周五放学回来,家里没人,我把书放进屋里,把堂屋门打开。 天快下雨了,看见坡上,父亲、爷爷、妹妹走上来。父亲的脸色极为难看,铁青,一双不大的三角眼十分阴森。 爷爷往灶房屋里去了。 父亲和妹妹走进堂屋里,父亲把东西用力往地上一放,妹妹诚惶诚恐。 父亲问妹妹:“撮箕呢?” 妹妹显得十分惊慌,一对眼睛因恐惧而上下颤抖着。她双眼看着爸爸,哀求他的原谅,妹妹回答道:“我忘记了。” 妹妹话音刚落…… 父亲:“**嘀!” 这名成年男子一声喊,一脚重重的踹在妹妹的腹部,妹妹当场倒下! 倒下的妹妹绝望的向天看着,她害怕父亲…… 我看见妹妹躺在地上捂住肚子,显得恐惧至极也疼痛难忍。 然而,父亲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在妹妹的肚子上…… 这一脚踹下去,妹妹头胸和双腿这两头翘起来!妹妹张开嘴巴,两眼鼓凸,已经叫不出声来了。 我亲眼看着这一幕,我站在门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可我还是没勇气也没把握打赢父亲。 ****** 我在学校垃圾堆里捡了一个玻璃瓶,瓶口很小,瓶颈大约4㎝,但瓶肚子却很园。很有趣儿,这大概是做实验用的。 我拿回来放在房里,但是房门有时候被打开了,是父亲打开的,他又不关。我很无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独立受尊重的空间? 结果瓶子不见了。于是我下来,朝叔叔房窗户那里一望,他的窗户檐上放的不是我的瓶子是什么? 我朝他房里喊道:“幺叔,你拿我的瓶子还我!” 幺叔听见了,他吼道:“哪个拿你的东西了他!你不搞……” 他的语气颇为凶悍,但我已经不怎么怕他了,反吼道:“你还不还我!”我捏紧拳头。 叔侄之间的对吼,惊动了爷爷和奶奶。爷爷走出来,他问叔叔:“你拿弟儿什么了?” 叔叔冲下来,对我咆哮道:“老子拿你的*哒!你个***的你和您老家伙一块皮!你不搞老子就……”他似乎冲下来要打我,叔侄二人一触即发。 奶奶走出来,她对叔叔早已经无可奈何,只能朝我喊道:“你不方!你还只有那么大!您老家伙又不管屋里!你晓得没有!” 我看爷爷,爷爷也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其实两位老人焦虑,他们早已经对同样凶暴的叔叔无可奈何。老实说,我和这个叔叔打架实在讨不到好处。 面对奶奶的叫骂,我气的都哭了。我转身回到自己房里,把门关了,独自恨恨不已。 父亲是非常难得——在家里吃一顿早饭的。这天逢场,伯伯一人来了,桌子上摆满了菜。 我和妹妹都在灶房屋里,我站在灶房屋门边,手倚着房门。父亲端了盐罐想必是加盐,他吃的方面对口味十分讲究!他一只手端着盐罐,一只手拍在我屁股上,我十足的厌恶! 他说道:“准备吃饭。” 我屁股被拍,胯部就往前送,我憎恶极了!朝他喊道:“你就只在个人屋里有狠!你在外面你哪么不狠?” 其实对父亲的挑战,早已有之,对他的恨意与日俱增。曾经刚造楼房的时候,父亲房里放了一杆床,早上我还没起来,两手很软。结果我的耳朵被亲了一下,就听到父亲吩咐道:“起来,天都大亮了!” 我说句心里话:我不愿身体的任何部位和这个父亲的任何部分发生任何触碰。 他后来多次要求我和他一起睡,说要和他“放亲热些”。但自从做了楼房之后,我就死活不会再和他睡一起了。 父亲放下盐罐,冲过来,他的步子不快,但猴着腰,牙咬着下半唇,一张阴森的脸向我靠近。 我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所以没有后退。伯伯发现情况不对,试图拦住父亲,但不可避免了。 父亲的手伸过来,我格挡,于是也还是招呼了两下。两人拉到了堂屋里。好个父亲,果然勇猛!他边跳着伸过手来抓我的头发,我反过来抓他。 我到底还是欠火候,被他抓住了头顶的头发。他使劲儿抓住,就开始往墙上碰。我挣脱不开,拳头又打不到他身上,头被一下一下的往幺叔堂屋里的水泥墙上撞! 伯伯赶忙劝架,大慨是父亲撞的手软了,或者他还不想杀了自己的儿子,他的手终于松开了。 那天早饭当然没吃,我坐在我们堂屋里的板凳上哭泣。 期间,妹妹被父亲吩咐着,“哥哥,爸爸要你过去。” 妹妹很是惊恐,她是担心父亲再次对我施暴。我也横了心,他今天要么把我打死,要么我姚焕霓日后“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幼年许下的毒誓此刻在温习着,咬牙切齿的复习。 大概是父亲本人吃饱了饭,他冲过来,站在门口,一张阴森的面皮对我怒视着。 我看了他一眼,忍住呕吐。他走过来,往我脸上打了几耳光。 我始终未动。父亲走后,我禁不住胸闷,有种要呕吐的感觉。可是没有东西可呕,头也很晕。这种头昏、胸闷、欲吐的状况持续了一阵,我便回房休息,反锁了门。 我路过村里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常年累月在外面打工,难得回来修房子。 这个楼房只造了一个架子,我听见里面有孩子打闹嘻嘻的声音,我禁不住也进去了。原来他们拿着石子儿打仗玩呢。 我加入了其中一方。玩的正酣,只听见来人啦,我们赶紧跑。我们往罗家组那条路上跑去,又往田地的上方跑去。 那人真够执着,追了我们好远! 我们也就跑了好远。 他仍旧不舍,在我们以为他不会再追了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一群孩子被他逮了。他气势汹汹,仿佛不跟他走,要打我们似的。 我和几个孩子被迫给他沙子浇水,给他扫地,我们几个要给他做一回小工了。 真忙了一阵,我等几个回家了,我是最后一个走的。 第二天早上,他来我们家找爷爷打砍伐证。我爷爷给他开了张条子,这是我见过的爷爷最后一次给人打砍伐证了(这件事似乎发生在秋季)。 第61章 纸条 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妹妹和慧儿两个人之间商量后的小秘密。 具体我不知道,但是这张纸条却是妹妹和慧儿合谋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落在奶奶手里了。奶奶不识字,但为了知道两个丫头的秘密,她还是有办法的。 我后来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也是奶奶骂出来的,她骂道:“个咂咂儿嘀!个儿商量嘀要离家出走喔!走的哪里啼啊?您老家伙……” 原来两个妹妹计划着要离家出走,我做哥哥的这才知道。 这张纸条,奶奶已经知道内容了。但是,她把这张纸条递给另外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了。 一天出太阳,上午,两个妹妹想必在房里躲着。我在塌子里玩,xxx来家里坐。这个老年人又是那副神情,她满脸佞色,又是那副舔抵着牙齿,她要讨好外人了。 奶奶笑着脸,拿出那张纸条,她含情脉脉的递给xxx。人家又没说要看,她这么虔诚的递给人家,人家推却岂非盛意难却?xxx斜看了一眼,显得不是怎么感兴趣,看见老人的手递过来,显得太友好,于是就接了。 她看完纸条没觉得好笑,没觉得不可思议,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把纸条还给奶奶,站起身来打着遮阳伞出门,赶场去了。 俗话说家丑不外传,但是这个家恰恰相反,家丑一定要外传。凭着奶奶的一张广播嘴,家里的情况,外人没有不知道的。 天气越来越暖和,我喜欢,太阳出来了,还有些晒人。我从来没有独自采过蘑菇,堂弟邀我和他们一起去采蘑菇。计划一清早,天不亮就叫我。 第二天,他果然来叫我了。我只带了一个小筐子,后来我的水平证明这个小筐子也太大了。 我们去了一群孩子,有前面的两兄弟,有上荡路上的两兄弟,然后堂弟和堂姐,再就是我了,还有两个。早上有露水,天还没完全亮,头一回起来这么早,这比一般放牛的时间还早。 我们沿着叶家湾山上往峰子山上去。 他们一路上很有经验,一会儿茶树林底下、一会儿草丛中、一会儿又是松树底下,一会儿像是在叫我:“诶,我又找到一个了!” 那么的纯熟,那么的高兴! “我也找到一个了!” “这里有一个!” “我看到一个了!” 这些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 我就硬是看不到,干脆跑快些,我冲到前面去。 堂姐叫我:“不要跑那么快!” 我发现自己慢了看不到蘑菇,快了也一样看不到蘑菇。我的视力不差啊,怎么就硬是看不到蘑菇?堂姐就在我后面走,她还捡了那么多了。我就捡了几个而已。 我们一群孩子上了峰子山,他们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就像拾麦穗。我就难以增加了,于是我不愿和他们在一起,打算独自分开,走着走着,脱离了队伍。 堂姐责备道:“你就在一堆,别乱跑!” 我们沿着叶家湾山上回来,路上我看见一个“烧火佬”,我不认识蘑菇。 我一看麻黑的,嘀咕道:“这是什么蘑菇?” 我话音刚落,这蘑菇被xx一脚踢开,然后他赶忙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筐里。 他还讥笑我:“烧火佬都不认得,嘿嘿!” 我瞪视着他,他丝毫不因为我的怒视而收敛,反而一张脸靠近了我讥笑。凌辱我的人没有丝毫顾虑,不过想来他们并不聪明,因为也没有丝毫防备。 堂姐看不过去,看我的筐子里太少,于是把她捡的蘑菇给我分了些。 回到家里,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我看见塌子里父亲和爷爷拉谷子晒。 父亲嫌我捡的太少,加上原本是我应该和爷爷拉谷子的,他也学着奶奶骂腔,于是骂开了。 从父亲开骂的语气和进展来看,他和他母亲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骂了几句之后,会接着变本加厉的加大音量,凶恶的态度有增无减,情绪呈现出暴走。就像水库大坝打开缺口,洪水倾泻而下,结果会导致缺口越来越大。 他们没有因为骂而消怒,相反,越骂越凶,越凶就越要骂,两两恶性循环。听起来努力呼吸,保持骂声畅通,而不能自制。 我这还是头一次捡蘑菇而已,以后就没有捡蘑菇了。 每周五我不用晚自习,这时候天气已经渐渐进入夏季,可以钓鱼了。 放学后,xx来我家里,邀我钓鱼,两个人去同一个地点,奇米荡儿堰。我曾经五毛钱还是一块钱卖给他一口钓钩,很大很细长的一口钩,金色的,我记得是同学给我的还是自己买的,记不清了。 xx从我这里买了这口钩,听他说:“刚好在奇米荡儿钓到一个黑鱼。” 奇怪了,我就从来没钓到过一碗鱼,守一天都没用。他邀我,我就去,我喜欢鱼漂被水底下的小鱼嬉戏而拉动的快感。 水底下的生命很活跃呢,我也喜欢池塘里摆动的荷叶。 一共两条蚯蚓,还是他给我的。每每开张的就是我,我首先能钓上两条死黄皮,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还是用那口大钩,他好像也没钓到什么。反正每次就这个节凑,我刚好钓了两条,后面就没戏了,刚好喂猫。 不过,我喜欢盯着池塘看。我们垂钓的位置是在堰中间有一条梗,梗的后面也就是我们背后是较深的,前面很宽阔但相对不是很深。 这是一片活水,从曹家冲方向流下来,经过肚心荡垓口流下来,然后进入这个奇米荡。从底下穿过罗家公路流向上荡堰。 我们垂钓的水域长满荷叶,下杆子的位置留有不到一个锅盖大的空处,我们就把鱼钩通过钓鱼线伸进这空处里面去。相信很快就能咬钩的。 我钓鱼的风格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没出息。 连他都跟着着急,他催促我:“你拉他,快拉!” 他在旁边跟看球赛似的,显得很兴奋,不过他没有大声。而我此时因为紧张而斯文得像个害怕的小女孩儿,我看着水里,我总是试图看透水底,想知道鱼儿是怎么生活的?它们在水底的日子一定别有洞天! 我试图看到水螅,看看水边伸进水里的草会不会比岸上的草更神奇。浮漂告诉我,水底的世界同样精彩,它们同样活跃!我对自己能钓到一碗鱼是不抱指望的,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想象。看到水草,看着半浑半清的淡水,看着荷叶们站在池塘里随风起舞,表达自己的声音,我的内心真愉快啊! 如果把水底的世界扩大了,就是一个很美妙的世界呢! 好不容易上一节制作课,三年来就这么一次。他酷似教授,他的发型一杆搭一偏,头发白了50%,个子高高的,眼镜一戴,这就是标准的教授风范。 他走到讲台上,全班欢呼! 谁知他一开腔:“我们世界分为两极,阴和阳,诶,到人了就……植物分为……诶。” 教室里满堂哄笑!太失望了,学生们有点尴尬。 他没有教我们如何剪纸或者制作什么的。他开始整节课的八卦,他拿出一本书,像是《世界未解之谜》。 他说道:“在《世界未解之谜》这本书中……有个魔鬼三角……” 这些东西,包括我在内,全班学生没一个不认真听的。没人打闹了,没人讲小话了,成绩好的成绩差的,都在认真听他讲。 班主任老师凭着个子高和瞪眼睛来维持课堂上的纪律,使得课堂上除了他在讲课之外,不允许有其他不尊重的声音。其实他讲的我都懂,他就不厌其烦的每天像是一日三餐的唠叨。说了觉得奇怪,难不成其他学生跟我一样粗心大意、注意力不集中了么? 我做题的时候主要求速度,觉得速度就是胜利,因为速度快了能拥有更多的时间支配。我是会做的,计算的时候从不列竖式,全凭头脑里计算,结果测试题上好多“X”。 自己的分数低,感觉自己心中是有数的。我怕的是真有没弄懂的地方,但是我会复习和预习。某天的数学课,班主任老师像往常一样,在讲台上手舞足蹈。我听着听着感觉没意思,教室里又热,忍不住看外面。突然,我的灵感来了!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是一节数学课,我看见了美好的星球,这颗星球的名字就叫湖泊星球。我十分兴奋,传遍了身上的每一颗细胞。我兴奋的享受着,在思想里描绘着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细节,我高兴极了!后来,这颗星球成了我的精神支柱。 第62章 湖泊星球初绘 我还记得很小时候读幼儿园,在课本上得知我们生活的星球叫地球。地球外面是太阳系,还有很多其他星球也围绕着太阳转。我当时很高兴,甚至很兴奋,因为这里发生的不过是这里发生的。 我心里高兴的呼喊:“原来我活在世上,所感受的和看见的不过是这颗星球上的故事而已。” 于是,我爱看天空,喜欢夜里的星星。我对天上望眼欲穿,闭上眼,自己仿佛遨游于星空,真是其乐无穷! 小时候,听奶奶说道:“我们是扁担人,在我们的上面生活着个子很高的人;而在我们的地底下生活着茶佬人,个子很矮。” 她的话纯属白话。后来,完小《自然》课本上写着:地球分为地表、地壳、地核三个组成部分,天上是大气层,再外面就是太阳系,再外面就是宇宙中的其他星系。所以科学早已经把老人的世界碾碎了。 不过在当时,我想象着那副情景,想象着他们的生活情景。我看看天上,又看看地下,恨不得飞上去,或者钻入地下,想看个究竟。编造出来的东西虽然不符合事实,却能满足头脑需要和精神向往。 我不知道其他孩子热爱宇宙的动机是什么?或是做科学家,或是出于好奇心,或是想骑着宇宙飞船如同小学图画课本上宇宙空间里四处飞舞。我热爱的动机只有我自己知道。 不管自己成绩多差,我的思想非常活跃,我从未在这方面妄自菲薄。因为这是思想的乐趣! 人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如果不去思考,这是不可想象的。 可我的成果没能用看得见的成绩体现出来,从而赢得外界对我的价值认可。 我更喜欢淡水,海水是另外的世界。 我们爱吃盐,这是一个值得奇怪的问题。因为动物们的思想,它们的力气和感情,就不需要用盐来保障。但人不吃盐却是不行的。 海在我的思想里,形容辽阔。一望无际的水域可以是淡水。想象中,把池塘或小溪无限扩大就可以形成一个淡水生物系统构成的辽阔世界。 人不应该永远活在现实当中,至少不需要所有人都生活在现实中。否则这将是全人类的悲剧。人类之所以能开拓,在乎于想象。 不过,如果大多数人生活在虚无缥缈的想象世界里,起码现在不可以。想象与现实是不可分割的,因为现实,所以有了想象;因为想象,才能挣脱现实世界对思想的束缚。 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符合抽象的逻辑,能使自己相信是存在的,宇宙空间能让人相信无所不存在。这也叫做空想,所谓空想,就是在可能的前提下,作可能发生的事物进行形状上和属性等方面的构思,并按照自己的理想目的而描绘着。空想中的世界,可以作为现实发展的参照蓝本,也可以是对现实生活作出某种头脑里的反应。甚至会对思想上看见的事物心驰神往,成为自己的偶像。 我的偶像,并非具体的个人,而是一种世界,或是几个世界,非常美好的世界蓝图! 在宇宙中的某个地方,一颗生命的行星在一处恒星系中过日子。这颗行星浑身被水包裹着,全是淡水,如同堰塘里的水。不是咸水,而是淡水中的世界,这水能直接饮用。 很深,这颗星球比地球大得多,大多少我不知道。在水里生活的生命分为三层,一层生活在水面上,一层浮在水中央,一层生活在水底下。生命的数量和种类以水下和水面的居多。 这颗水星球的大气层很厚,属于从未被破坏过的大气层。 很久以前,这颗星球上只有水和地表,星球的表面除了水之外还覆盖着肥沃的土壤。起初,只有一种植物,这种植物是一种藤蔓,这些藤蔓在水里发展和牵延。 久而久之,整颗星球的水底都被藤蔓包裹了。但是藤蔓之间又留有空隙,藤蔓的茎体也变得很粗,甚至在藤蔓底下形成了拱。再后来,藤蔓结出一种果实,果实成熟破裂后里面游出生命。 这颗星球上的大部分生命都是由这种藤蔓发展起来的。 藤蔓生出了鱼,这种鱼有手和很长的尾,身姿优美!她们勤奋工作着,为每一种生命的孵化创造有利的条件。 星球上涌现越来越多的生命,一些植物或动物能发光,所以即便是星球的最深处也有光芒。然而,植物和动物之间的关系不是食物链的关系,这里别有洞天。 这颗星球上没有食物链,没有厮杀,没有竞争,没有彼此之间的敌意。 本源上来讲,一切动物都来自于植物,一切植物都来自于植物。星球上的动物没有生育系统,它们不需要依靠生育来复制自己。它们弥留之际,或者选择依附在藤蔓或其他植物上与之融为一体或被植物吞噬。 所以这颗星球上面的生命延续主要由植物生出动物,动物的晚年回归植物。死去的动物能把自己的记忆和情感归送给植物,而植物则能根据之前的动物所积累的智慧和经验生出更先进更符合需要的动物。因此出生的动物首先就从植物那里就获得了智慧和对世界的事先了解,之后的活动就是在发展。等动物到晚年依附在植物上成为植物的一部分或吞噬被消化,然后动物一生的经历和智慧结晶在植物的体内得到保存和延续。 下一次,植物结出来的生命或将延续上代的记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复生。由此形成良性循环。所以在这颗星球的生命理解中,没有死亡,只是意识的归送和形体的改变,以及出生和再融合的过程。 这颗星球上没有食物链,生命的生存没有恐惧感,没有担忧,没有荣辱,没有一切糟粕!没有死亡,醒来后自己以新的形态去完成新的使命。 水面上漂浮着大陆,大陆的面积只占水面很小的部分。所谓大陆还不是土壤,而是浮着的水草构成。这些水草的根茎有浮力,一些根茎的内部结构中形成很多孔,所以根茎很轻。 水草上面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命,它们从来不担心会沉下去。这些生命有的负责修剪叶子,所谓修剪叶子就是吃掉它维持自己的生命。有的负责玩耍,因为有的植物喜欢生命在自己上面动来动去。有生命学识渊博,如大海龟,能存活几百年,移动缓慢却每天勤学不缀,并记录下来所见所闻。浮着的水草陆地上,飞动的蝴蝶,慢跑的小鹿,有低洼处游泳的鸭子…… 这里有远距离传递信号的蜗牛,有能飞翔于天空的鸟儿,有撑开翅膀像是帆船一样随风航行的浮游植物。也有鹅和鸭,它们生活在这里无忧无虑,没有天敌,没有威胁,没有形形色色张牙舞爪的东西。所以生活在这颗星球上,能无阻碍的思考和抒发自己的情感。 没有物竞天择,没有适者生存的法则,所以就没有淘汰。这颗星球上执行的是能让更多生命存活下去! 星球上有多少种类的生命?这是个未知数。 多少爬行动物?多少游鱼?多少植物?多少禽类?哪些是具备了逻辑思维能力的动物?哪些植物具备了记忆储存功能?哪些植物已经能像动物那样依靠自己的方式移动和旅行? 一只海龟每天记录着新的生命物种,它们祖祖辈辈抒写《生命大全》,竟没有重复。 植物繁衍动物,植物和植物之间能和谐共存,不以子孙繁荣为荣,而以能生出更优秀的能服务于广大生命的物种为荣。那些被植物生出来的能自由活动的生命,在它们孕育过程中,就从植物那里继承了智慧和品格,还有使命。 没有生命能按照不变的形态和固定的意识无休止的活下去,因为构成生命的细胞或者组织没有义务以至于永远的去保持一个结构形态。这颗星球上,死亡是生命得到更新的过程,改变的只是形态。当一个生命完成使命或者出于需要,它会回到某株植物的怀抱中。但不一定回到原来生自己的植物身体里,而是可以选择性的回归,把自己一生的经历和智慧交付给某株植物。 有的依附在植物根茎上面,化为植物的一部分;有的躺在植物的花朵里,被植物消化吸收,自己每颗细胞都将与植物融为一体。这不叫死亡,而是回归,或者称为归送。新诞生的生命或许会继承我的记忆和感受,这叫重生。 星球上的生命繁衍呈现多样化,不仅种类多样化,而且繁衍方式也多样化,出现了依靠自身繁殖也就是雌雄交配而延续后代的办法,但其远祖也还是某种植物。她们最多能生育两个孩子,多子多福在这里没有这种观念。 依靠与异性交配繁衍的生命实力相比较弱,他们知识的累积和获得与依靠课本来获得和积累的办法颇为相似。而一般植物和动物之间的文明传递和积累如上描述的,是一个互补的过程。实力最强的是水底下藤蔓生出来的一种没有生殖系统甚至连消化系统都没有的强大鱼人。 水底下的藤蔓起初生出一种长尾巴,有着双手的鱼人动物,鱼人的尾巴主要功能是游泳,而脸型更具有鱼类的特征,在作者心目中比人类更好看。我从来不认为人类就是宇宙中最漂亮的,没道理人就是衡量的标准。世人目光短浅,缺乏想象力。 起初,星球上活动的主体是鱼人,它们从事各种作业和研究,来完成智慧的累积。鱼人从一出生就具有成年人的体魄,随着年月的增长,她们的个子会越来越小。终于老了,体魄就如同婴儿般大小了,然后她会趁自己还能动,归附于一生中自己最喜欢的植物体内。而这株植物将保存她的记忆和情感,并可以和其他种类的植物分享。在未来的某一天,曾经死去的她会再次醒来,那时候她或许是另一副形态了,而她将拥有自己新的生命跟使命。 这是植物和动物的完美结合啊! 这颗星球,名字就叫做湖泊星球。一个没有食物链的生命行星,我的理想和愿望。 宇宙是无限的,希望就是无穷的。 后来,初三的化学课本和自己看的动漫、甚至游戏,都为空想提供素材。所谓空想,其目的简单的说就是满足自己。至于能不能引起他人的共鸣?只好随缘了。 把凡是能够借鉴或带来灵感的信息,都可以拿来渲染,不过主要内容还是来自于自己的情感和构思。这样空想的世界既来源于现实,又脱离于现实。 掌握更多的科学知识,可以让自己的空想更符合判断逻辑,起码能让自己更相信。不排除在茫茫宇宙世界里,就有那么一颗星球和自己思想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不可能是这样呢? 一切皆有可能。 宗教徒信仰宗教,爷爷和奶奶信迷信,闰土也为自己捏一个菩萨,然后作揖祈求保佑。我是相信科学的,所以我的空想要尽量符合科学的逻辑,才能让自己更相信。我如果是科学家的话,我相信自己也同样乐于空想,空想的思想非常丰富,而不会局限于现实看到的。空想的构思和科学的分析相比较,空想是可以跳跃式的,只要有“可能”,就不必纠结于具体的科学细节,从而为刻画心目中的偶像能天马行空。 如今想来,我何尝不是闰土?我们情感上都需要寄托,像是为自己画饼,制造出一个偶像。我沉迷于其中,就好像自己曾经在这个星球上生活过,自己活在现实中不过是客,我并非属于这里。以后外星人来了,他们来了,会用高科技手段发现我,发现我的思想。然后看在我和他们心有灵犀的份上,带上我前往自己热爱的环境里。 第63章 看见流星 暑假里,一天上午,我和妹妹还有慧儿在对门菜园里劳动,我们三人边干活边聊天。 我问妹妹:“你们的理想是什么?” 妹妹和慧儿开始不肯说,我一再逗着妹妹要她说出来,她受逼不过,说道:“你要不告诉别人。” 我答应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的。” 她很郑重的小声说道:“哥,我以后的理想就是卖白菜。” 她的声音很小,我听的清清楚楚。原来她的理想就是卖白菜!卖白菜?哈哈!我如获至宝,因为我知道了妹妹心底里的东西。 一回到家,我赶忙告诉家里人:“猜,妹妹的理想是什么?我知道妹妹的理想啦!哈哈!” 我笑得乐不可支!说道:“她的理想就是卖白菜,哈哈!” 奶奶听了,微笑着骂道:“不努力读书!” 太阳晒起来了,上午好无聊,我拿着一把钓竿去钓鱼。先开始去生嘎堰,站在生嘎堰堤上,被罗家路上的父亲看见了,他大老远的喊道:“弟儿,这么热,钓什么鱼啊!” “哦!”我答应了一声。 可我还是顶着太阳,钓了一会儿,光咬钩,鬼都没钓到一筒。我仿佛感觉到河里有鱼在等我把它钓上来,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子。加上生嘎堰只见鱼咬钩,拉不上来,于是我转身去柏枝台河里。 到了河里,把钩穿好蚯蚓,放下去,很快就钓上来一条鲫鱼。不过每次都是这样,就一开始钓上来,一两条之后就没有再钓上来了。 但我信心不知道从哪儿来?反正就坐在河边草地上不肯走。 慢慢地,天阴下来,再看天上,竟泛起了乌云。 这鱼儿啊,咬得可凶!都拖着我的浮漂在跑,就是钓不起来。我不甘心,天凉快,要是下雨就给他下雨好了。 果然,天上的乌云更浓了。滴滴答答,河里流动的水面,被雨水珠子一点一滴的打起了一小圈一小圈的波浪,无数这样的小波浪仿佛就是天和地在互动。 我的浮漂越咬越凶,就是钓不上来,好不奇怪?我赌气不肯走了。雨越下越大,哗啦啦!暴雨淋头,不过并不疼,仿佛在洗澡,雨水从头上浑身浇下来,流遍全身。我想起了,快下雨的时候人们跑着的情景。雨水有多么可怕?没道理可怕呀,我今天就领受一下。 下了好一阵,河水渐渐的涨起来了。我倒不是担心雨水能把我淋湿,而是不断上涨的河水会不会把我逼退? 不过还好,河水的确是涨了些。许久之后,雨停了,河水就没有再往上涨了。风吹来,身上有些凉飕飕的,不过热够了之后也该凉一凉,感觉挺好,这比吹风扇还舒坦些。可惜,半个鱼都没钓上来,光咬钩,就是钓不上来。 我背后突然有人喊我:“弟儿,你还不回去啊?”听起来好亲切的声音! 我回头一望,果然是爷爷,他来寻我了。 雨过之后,竟没有出太阳,只是天白了些,身上有些冷了。我站起身,收钓竿,虽然不甘心,但到底让爷爷来寻我,我内心难免自责。 我提着桶子,里面就一条鱼还是两条鱼,刚好喂猫。爷爷在后面走,我快步的走上前去。 走到公路上,xx嫲嫲从坡上下来,看见了我,她喊道:“焕霓,您爷爷到处找你,又下那么大的雨,你跑哪里去了?您爷爷会焦死!” 原来爷爷在下雨的时候就到处找我。到处找我,他多么的担心我啊!如今回想起来,曾经的关怀,已经不复存在,真是伤感和痛心。 有天下午放牛,到了傍晚,这牛也折腾够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它特别可爱,非常安分的乖乖吃草,拉都拉不动。在屋后面王嘎汪儿小路上,过地里,它的嘴巴像是剃头匠的玩意儿在小路边磨草。 我抬头看着天空,傍晚的空气很是怡人。 突然,一道亮光像是蝌蚪尾巴一样划过远处的天空,我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电视里描述的流星?这时候许愿,或许能成真。 我赶忙合起手来,心中默念:“第一个愿望,父亲能老老实实回家帮爷爷种田;第二个愿望,求奶奶别骂了;第三个愿望,让爷爷把家里的钱都用在我身上。” 我发现右手的牛绳还在巴掌上,感觉会不虔诚。我赶紧放了牛绳,把刚才的愿望再许一遍。不管是真是假,说不定能成真。 外面出太阳,奶奶吩咐:“去把你爸找回来,他多半在罗xx屋里!” 不想被她号丧,就赶紧去。父亲果然在罗xx屋里。 到中午了,他在罗xx吃中饭。吃完了饭,父亲不想回家,竟然往别人家里的卧室里一躺,他说道:“弟儿,罗伯伯屋里的地面好光唧,睡在地上几得舒服,你也来睡在爸爸旁边。” 真不可思议…… “来他!”他见我不肯,使用命令的语气。 我不得已,违抗父亲需要底气。于是就往他身边一躺,地上果然干净又冰凉,解暑。 但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侧脸看去,看见辣儿在开两门柜,她看我们父子的眼神一脸鄙视! 我面朝天,看看父亲,他的脸居然充满幸福的微笑。 孩子的自尊心没有大人那么坚强,我赶紧站起身来,逃了。 自那以后,奶奶再有这方面的吩咐,我就不去了。不去也知道父亲的表情,一年四季,常年累月的在外面“出差”、“收电费”,他已经练就了这一身的本领。 我试图往下面跑,去打乒乓球,不管人家待不待见我,不赶我走就行了。 不过总的来讲,下面的人还是待见我的。我的乒乓球技术提高了些,我爱抽球,因为一来一去我没耐心,心理上承受不了,索性来个痛快。所以看准球的轨迹,就使劲儿抽过去,有时候能中。 有次下午快傍晚了,我和xx打球。我抽球兴奋起来,他居然接的住。我索性人站在球台旁边抽起来,旁边看的人也围了一圈。脏话就不应该了,我边抽边喊:“……”当然没有恶意,但没有家教的孩子丢人现眼也不自知。我放下球拍,换位其他人,准备接着轮换上场。 家里的老妪又开始了,她埋怨着,咒骂着,声音那么洪亮!她号丧的声音没人听不见,她喊起来让人紧张、胸闷,实际上最痛苦的还是她的子孙。 球台这边的声音好可怜,乒乓球的声音夹杂在老妪的恶骂声中,听起来十分刺耳! 丽的爸爸说道:“那又吵些什么?一日到晚不知道吵些什么!” 我什么面子都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顷刻变为沮丧,我低着头回家了。 可惜没有录音机,要有的话把奶奶的声音录下来播放,用作研究。 活到如今,自从奶奶彻底年老体衰,凡是听到过的骂声,和奶奶比起来都不能相比。奶奶的破口大骂有几个特点: ①声音非常洪亮,估计不在中国任何一个高音歌唱家之下; ②骂起来什么脏话恶话都骂的出口,什么……包括娘老子怎么脏、怎么恶、就怎么来! ③她的声音光听起来就有一种让人胸闷的感觉,音色很不一样,开腔之后能把声音加大,举世无双! ④开骂的时候,声音高亢但有节奏的忽高忽低,只是这种节奏没有半点儿审美价值。 听起来像是哭丧,突然声音一抬高仿佛无限的愤怒注入其中,然后降下去再顷刻之间加大音量或者持续性的号丧。这其中的发音技巧,不知道还是否有其他人会? ⑤她在破口大骂的时候可以高频率的换气,或者一口气能号丧估计十几秒钟!然后再换气,接着喊。这需要极高的叫喊技巧。 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扯着嗓子大骂,能连续几个小时甚至一天到晚,中间只是间歇性的休息。这需要源源不断的精力和体力来维持,更重要的是嗓子还不会沙哑。 凭这几点,谁人能及? 我不得不承认,初中三年我在朗读背书的时候喜欢大声,与奶奶的嘴型有着相似或者借鉴了她的发声技巧。就是下巴张开,下嘴唇略前伸,胸部在吸进去一口气后,再大声吐出来的时候缓缓流出。节约每一丝的气量,充分利用一丝一毫的气然后把声音提高到最大限度并尽可能的延长。换气的速度也快,中间几乎不停歇,胸膛一鼓,下巴内敛,喉咙充分张开,脖子用力,腹部也跟着用力。同时进行,气就从鼻孔和嘴巴里面迅速的灌进去。掌握好尺度,日复月累,声音就不会喊哑,光说话的声音就不知不觉都很洪亮了。 和奶奶相比,我可以说在初二初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发音的时候已经吸气了,或者说吸气的时间极短。只需要一张口胸膛里的气就满了,然后大声朗读,把气吐出来能持续很长时间。坐在前面的那帮“三好学生”捂着耳朵苦不堪言! 我希望看到妹妹,可总是要欺负她。 有一回两兄妹晚上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端着碗朝她追过去,她赶紧跑。过塌子,一根晾衣绳底下,她过去了,我的脖子刚好被晾衣绳挂住,还使劲儿被勒了一下。 我恼羞成怒连同饭碗一起朝她扔过去! 我们这个家的主要成员,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在更弱小的人面前容易动怒,而且这个“更弱小的人”其实是自己的亲人。 有一回,三兄妹在妹妹房里玩,嬉闹着不知道怎么,我又生气了。我先是捶她几下,然后又捶几下。 她哭喊着要和我拼命,她拿了一把快口锹。我使劲儿夺过来,然后狠狠的扇她几耳巴! 她试图再反抗,我掐住她的脖子,往床横上摁。她涨红了脸,惊恐的眼神……我现在回想起来,只好给自己几耳巴,才能缓解内心的自责和负疚。 我还是松开了手,妹妹哭喊道:“哥哥,你以后会后悔的,呜——” 她把头埋在床上哭的很伤心,伤心的哭成泪海了。 我当时如何能想到,自己的卑怯就是在欺负更无辜的妹妹来练就的。 我从来没反省过自己,为什么不去关心她?别欺负她,这样我就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更有理性的去看待自己的处境。少年的岁月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事到如今,我的确后悔了! 对妹妹的欺侮已经成了我唯一悔恨的事情。我认为,后来发展的悲剧根源,就是自己不坚强。而自己不坚强的根源,就是自己长达十几年依靠欺负妹妹来取乐而造成的。 这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勤于思考,可长达十几年居然没有反省到自己这一致命的错误。 是关心妹妹还是欺负妹妹,我选择了后者,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痛苦,也把自己的精神和理性葬送了。 第64章 家里来了两个女人 我很小气,父亲也被人评价小气。 xx等孩子来找我借球拍,我不。商量了一会儿,我还是不。结果人家走的时候,说:“你以后不要去我们下面打球了。” 父亲在塌子里扬谷穗,他亲眼见识了儿子的小气。对我见责着说道:“自己队里你哪么不借给人家呢?” 我呆呆坐在椅子上不以为然,结果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乒乓”的响!我心动了,看了看下面。 果然,我走下去。结果下面的人就蔑视我,他们不加我,我双手撑在球桌上很伤心。 xx想必看够了,说道:“允许你以后在这里打球……” 堂弟面色尴尬,对我叮嘱道:“哥,你以后不要那么小气,哦?” 阴天,正适合我的心情,我独自去生嘎堰钓鱼。生嘎堰里的水一看就知道是水下充满生机! 风吹来,微波荡漾,水下还能看见一些水草。把鱼钩沉在水草附近,一拖就跑了,一拉是一只很小的鱼,一只土哑巴。 棒极了!我又钓上来一只土哑巴,连蚯蚓都不用频繁的挂钩。这种小不点儿的鱼,一拖,一拉,就上来了,很有成就感。 这样一个人好不自在啊!阴天,微风拂面,我望着宽阔的水面,干净而充满生机的湖水,往前一望堰里面是浮着的水草。自己眼皮底下的浮漂过一会儿就会动,而且很容易被拖跑,真惬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了一群孩子,都是木马组的。他们来了之后就叽叽喳喳,我讨厌极了,真恨不得天底下从此没别人。 我对“别人”有种排斥。钓了一些时间,他们这次运气背,不像平时那样吆喝着一个又一个的。我们都没钓到几个,他们看了看天,似乎天黑了,我看了看罐里,土哑巴钓了半罐子。 天果然快黑了,难不成自己来了一天了?他们动身要走。我怕被骂,所以一同过田埂回去。 姚x从起身的时候就在求我:“姚焕霓,借我两条鱼,给我们家猫吃,我再钓到了还你。” “不。”我生怕少一条似的。 “求你哒,就给两条。”我们一起走在田埂上,他说道。 “不。” “好小气哦!”有人说道,又觉得好笑。 “不。”我自始至终就回答这一个字。 这半罐子土哑巴,我家里的猫吃了好一阵呢! 我在朱家浜和xx放牛,一开始两个人说话。后来我一个人骑在牛背上唱歌,唱的一包子劲儿。 到了傍晚,我把牛拴在旁边。带来了一根细绳子,然后上面绑一坨螺丝肉,再把绳子绑在一根棍子上,可以在思啊湾堰里钓虾。 我那技术水平就跟钓鱼差不多,也是钓不起来,好不容易钓了两个还是三个,如同宝一样的,又生怕它们跑了,眼睛时刻盯着。 xx找来一个塑料袋,他看我在钓。“钓了几个了?”他问。 “才两个。”我回道。 “我来帮你钓!” 我一听他帮我钓,我把钓虾的家伙什递给他,自己心里还挺乐意的! 他果然技术好,钓了一个又一个,全装在我袋里了。 最后钓了一个大的,他说道:“这个大的给我?” “不。”我不高兴,既然你帮我钓,那钓上来的就全是我的。 “就一个,我只要一个,我帮你钓了这么多。”他看着我说道。 “不。”我不高兴。 “哎咦,小气死哒!”他感觉不可思议。 “不。”我感觉他拿了一个我就少一个了。 最后他一个都没拿,我高兴的提袋牵牛回家了。 ****** 爷爷叮嘱我:“看牛要注意,如今有的人在田埂上打的有农达。” 农达是一种草药,药性猛烈,所以我听了之后加倍注意。 奶奶叮嘱我:“弟儿,放牛的时候注意,这条牛自己会解索。所以你别把牛掏了就不管,它自己会跑的!” 我不大相信,但奶奶不像是说着玩。哪儿有把牛栓了它自己会解索的?然而,我亲眼看见就不得不信了。 因为我也贪玩,所以有时候会栓牛,但情况非常少。牛绳大概比牛身两倍长,牛绳的一端连着它的鼻子,而另一端拴着一个可以插在不太紧的土地上的铁栓,由铁钢丝弯成的那么一个东西。 我把牛拴在后面空地上,它开始还绕着圈子吃草。等我回家拿书再来,发现牛绳到了它背上。我亲眼看见,牛巧妙的把牛绳子背在背上一下一下的往前拉——这样下去牛绳被它拉断或者牛栓被拉起来就是时间问题了。它果然能解索,奶奶说的是真的。 一次去河里放牛,顺便钓鱼,我把牛栓一插,垂下钓竿。我注意看后面。一会儿后,这牛先是用牛角把绳子勾起来,然后牛背朝着绳子的方向挪动,牛头掌握好方向,一条牛绳就背在它背上了。再往前,慢慢用力,一拉一送的……好聪明的牛!绳子这样背在背上慢慢拉岂有不拉断的? 我确定牛的头脑里有想法,它是怎么领悟到这点的?我小时候喜欢看着牛趴在地上,牛头翘起来嘴里仍然嚼着反刍出来的草。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过路的行人。我好奇,心想:这牛心里肯定也想些什么了,它会想些什么呢? 我问过奶奶,她随意的回答:“它想的要吃草啊!” 动物的心中肯定也有想法的。它们是有感情的,只是没能像人一样用表情和语言来彼此传达和交流。但并不能因此而认为它们就没有想法,没有逻辑思维和判断力,这是需要研究的。 ****** 龙哥哥回来了,我去了一趟伯伯家里。 我们在群英水库边上钓鱼,与其说是钓鱼,我倒是喜欢看湖。尤其是当你的视线和湖面一致,会感觉自己生活在水里,像鱼似的刚刚冒头。 伯伯家里安装了电话,所以我们从电话里接到消息,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我们家有时候会借用别人家里的电话。 家里来了个陌生女人,她浓眉大眼,高高的个子,一张厚嘴唇,高挑的身材可以俯视着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原来,她打算做父亲的续弦。 有天傍晚,我在后头屋里洗澡,听到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是奶奶很亲切的先招呼她。 我心想,这个声音清脆,不是父亲续弦马xx的声音,但这又是谁?从未听到过。 我洗完澡出来,看看屋里,又看看屋外面。只发现堂屋大门口坐着一个人,看上去像是个老太太,仔细一看不像是老年人。我心里发问:刚才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我走了两圈儿,没发现其他人,莫不就是堂屋大门口坐的人?只见她:一头刚好齐耳根的头发乱又卷;一只眼睛仿佛天生的疾病看不清外面,只见眼白,她只好用另一只眼睛视物;背有些驼;一只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是朝里面弯曲,伸不直。 她看见了我,一笑,嘴很宽大,看上去是在笑。我不喜欢大嘴型的。 我回到厨房里,问奶奶:“刚才谁啊” “坐在堂屋门口的,你看见没?”奶奶问。 “她?”我感到吃惊! “幺叔的媳妇儿。”奶奶轻声的说道。 天哪,这和几年前的那位漂亮姐姐根本不是一回事!叔叔怎么会喜欢……难道这个妇女以后要加入我们这个家庭?真不可思议! 我们不得不承认:从某个角度来讲,叔叔是个伟大男人。 几天之后,我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站起身来,又驼、又瘸、又爪、又瞎、宽嘴、头卷发,整个人的形象以至于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了。 我不知道天生残疾还是后天的变故以致如此,她走路一歪一歪,一只手的手掌使劲儿的往手腕里面弯过去,已经伸不直了。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路一瘸一瘸的。背也坨。一只眼睛只有缝儿里面露出点儿眼白,另外一只眼睛视物看路,眼珠子在里面挪动,警惕着四周。 以上这些,如果不算什么,我想顶多与《聊斋》里面出现的某位相似。如果是那样,倒也受人钦佩!只是,没想到,她后来的作风,当真是给这个家报复性的。 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餐桌上吃饭,我夹了菜赶紧逃之夭夭!爷爷和幺叔倒是接纳了她。我父亲顶多嘟噜两句,爷爷和叔叔的固执,同父亲一样的固执。 想必我叔叔就喜欢这类型,他完全接受了。 奶奶慢慢地,以婆子的身份教她做事了,这说明至少老人在家庭关系上已经接纳了她。父亲尽管嘟噜着,但决定权不在他身上。 父亲在塌子里很坦白:“又瘸!又爪!又坨!又瞎!一脑壳头发像是……” 我们兄妹几人,就我无所谓。妹妹们一脸的嫌弃。 叔叔那边一顿鞭炮,这个姓毛的妇女就这样过门了。毛家还是来了一仗人,紫陵村有一户和毛家是姐妹关系,两姐妹一样的宽嘴。她们一双眼睛都显得十分精明,仔细看,有种咄咄逼人之感。我不喜欢,但我不清楚爷爷他们怎么发现不了?男的都来了不少,可谓人多势众。 ****** 我们这边,父亲的续弦马xx像是鞭炮声都没有,就喝了一餐酒,就开始过日子了。 父亲一再警告我:“弟儿,这就看你的了!” 他说着摆摆头,显得十分郑重,好像是我导致他光棍了这么久。 我没有对这个后妈很亲热,但也不排斥。只是,留不留得住她,关键不应该在我。后来父亲的表现,看官听我慢慢道来,因为天底下不会有睿智的妇人愿意跟随这两兄弟的。 家里那条可爱的狗病了,先开始它不精神,摸也摸不得。我和爷爷带着它去街上治疗了几回,打针的钱都可以给我买双鞋了。 街上难得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初中生用鸡公车推着一条狗,狗狗坐在鸡公车大框子里面。这条狗显得无精打采,后面跟着一位老人,还有推它去治疗的少年,我们去兽医店儿里。 给它打了两针,还是不见好。我又把它抱到上荡堰那里试图给它洗洗澡,结果它十分怕水,并乱喊,它显得非常痛苦! 我刚刚用手舀水,它喊得躺在了地上,竟吐出一口血来。我吃惊,血吐出来就已经凝结了,说明它伤的很重。 我把它抱回家,放在幺叔堂屋里。它不行了,已经奄奄一息。不久之后,它便离开了这世上。 我对它还是有些怀念的,没病的时候它蛮快活的。当这个家的气氛到了让人窒息的时候,摸摸它,有种舒畅的感觉!尤其是慧儿,最爱摸它了。 我记得它,在傍晚,前面丽奶奶家里,吃饭的时候,它就下去四条腿站在老人的跟前。老人蹲着吃饭,它就摇着尾巴十分可爱的望着老人家。人家吃完了饭,它垂着尾巴走上来。 到了这个家里,它头都不抬,低着头身子一摇一摇的往家塌子里走来。它的眼神那么沮丧,家里的气氛没法让有机生命快活,连狗都垂头丧气!这条狗它敢在奶奶跟前讨吃的么?奶奶不骂死它,就是一响嘎! 它现在终于去了,身体僵硬了。父亲在塌子里车谷,他对我说道:“弟儿,那条狗是不是死哒?” “嗯。”我回答。 “准备哪么搞喂?”他阴着脸问我。 “埋了。”我回答。 “埋它啼你!”父亲朝我吼道! 我拿起一把锄头,把死去的狗抓起来,往坡下面走去。父亲在塌子上面又吼又叫,非常凶,我不理。 我开始挖坑,父亲在上面吼道:“弟儿!你到底是那么嘀啊?你不搞老子……” 他喊得奶奶心慌。只听见奶奶大声说道:“俺爱儿呦,你咧是凶些么嘚哈!” 我听见马xx也说道:“爱儿呦!” 我还是有些害怕父亲,心里对父亲的害怕和憎恨是同步的。所谓害怕,是不想提前被他打死、打残,我不得不考虑有这种可能性。他就曾经朝我和妹妹莫名其妙的吼道:“弄断您的腿!”“扣啊您俺的眼睛!” 做父亲的把这些血腥的恐吓语言甩给我们兄妹,关键是甩给我。 我把狗又提了上来,他朝我吼道:“你和他一起去死!” 我一言不发,我把狗放在阴凉处,放好锄头,回自己堂屋里去了。随他父亲嘴巴里怎么“xx”的叫骂,我只是不理。 死去的狗被父亲剥了,他叫嚣着要我给他帮忙,我始终不动。 “你等会儿不吃!”他歇斯底里的嚷道! 我从来不吃狗肉! 好个父亲,你今天尽管吼,尽管凶。我长大了日子好过便罢,我长大了日子不好过?信不信老子会把你当x剥了! 我不忍心伤害小动物,却对人的憎恨日积月累。 狗肉炖了,他吃的像条x似的。老子连饭都不吃了,生怕饭粒都被粘上了狗汤。 什么都朝爷爷想想,心里就好过些,我也每天总是希望能看到爷爷。真希望爷爷能永远硬朗,他的步伐已经是努力向前迈了,他和那头牛已经是融为一体了,一前一后如同分不开的知己。 第65章 父亲干农活 天晴,很大太阳。 早上吃了饭,从对门地里回来。路过港儿,朝下面溪流里一望,看见左手边下面湿地土壤里伸出两根须——这肯定是龙虾的两根须。 它伸出头来,我喜出望外。走下去,赤脚踏进溪流里,走近它的洞口。 它十分警惕,缩了回去,个头还不小,我于是耐心等待。 溪水刚好和洞口平齐,想必它也要出来透透气。过了一会儿,它又伸出头来,我用手去捉它两根胡须。它非常谨慎,一感觉我的手就缩了回去。 我再次耐心的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它十分小心谨慎的伸出须来,我干脆等它把头也伸出来再抓它。它的须完美的伸出来,露出头了,但是两个爪子却向天举着,我难以下手,索性不动。 再伸手去抓,手刚下去,手掌就碰到了它的钳子。我生怕它夹住我,赶紧手退回来,同时它也缩回洞里了。 听说龙虾的大夹子比螃蟹的厉害,能把人的手夹断,不知是真是假?宁愿信其真,不可不信,于是我更加小心谨慎的等待。 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我跟它今天耗上了!我在洞口筑起了篱笆,用水里的泥巴围成了一圈儿,这样反正它就跑不了。我就背着大太阳守着,大汗淋漓也不累。 它再次露出头来,我再次伸出手,可再次失败。 我伸直了腰,歇口气,头看了看天,也不知道耗了多长时间了?它一定会再出来的。 它终于又把须伸出来,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它又是把钳子朝天举起来,头随钳进。我还是不动,周围的泥巴让它跑不了。它渐渐的露出了身体,想必我也怒了,老子的后背都被太阳烤烫了,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缩回去。我用手快速的朝虾的后背拿去,它的钳子和我的手掌心顶住了,这次我没放,把手拱起来,手还是捏住了它,再把它提起来。我兴奋极了,到底还是我赢了! 今天爷爷过生日,我用这个龙虾给它做生日,爷爷吃了一定会很高兴! 我上了公路,走着回家,到了家里,幺叔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桌子。上了菜,有个炉子。 “你到哪里去了?还不回来!完个儿搞打要吃饭哒!”奶奶责备道。 我看家里的一块表,都已经中午12点了。原来,我竟为了一个龙虾耗了一上午。 我打算直接把龙虾丢到炉子锅里,奶奶说道:“要洗!” 怎么洗?我想,于是拿了水勺往龙虾身上浇了几下,就算洗了。我放锅里,还特意叮嘱道:“这是爷爷吃的。” 桌子上开饭了,我得亲眼看见爷爷吃下那只龙虾才好。因此吃饭的时候总是盯着爷爷。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夹起那只龙虾往口中送去,爷爷嚼了起来。 我问:“好不好吃爷爷?” 奶奶笑着说道:“就是那么个味道哇!还要问爷爷好不好吃?你就拿这个龙虾给爷爷过生日啊么?” 爷爷慈祥的面孔上带着微笑,他说道:“吃饭他。” 我忘了吃饭了,于是放心的开始吃自己的饭。 这段回忆可能是在钓虾之前,因为那时候,龙虾还是非常少见的。最早是在6年级放学回家看见别人手里拿着一个,看着龙虾比螃蟹威武,我十分崇拜!听说龙虾的钳子能把人的手指头夹断,我渴望自己的手臂能像龙虾那样强壮。 当初初一第一学期,语文老师说可以借书看,我欢喜无限,我能借到什么书呢? 我们一起去借了,图书室管理人面对一群学生,他有些紧张。“不挤!”他训斥道。 我们一窝孩子进去,他紧张他的,我们拿我们的。我拿了一本,厚厚的《纽伦堡大审判》,厚的够看,里面的文字充满逻辑性,感觉很高端,所以选了这本。这本书在第二天我就赖着没还,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下午,火辣辣的太阳终于平息了,傍晚的阴凉感觉好舒爽!我搬来了椅子,在塌子里,把《纽伦堡大审判》拿出来,翘起二郎腿,书放在膝盖上观看。这本书也看了一部分了,记得是在初一寒假堂屋大门口看的。这次想起来了,再看没看的部分,可能超出我的水平,中间部分有些嚼蜡,开始说明了背景,后面讲述了审判的经过和结果。 爷爷看见我在看书,他搬椅子过来,爷爷说道:“看得什么书?我来看看。” 他真带了一把眼镜,我把书递给他。他看见了开头,说道:“斯大林……” 说实在的,爷爷很久没戴眼镜了,难得看见他学习一回。他的心情当时很愉悦! 可我就不懂事,我嘣出这么一句:“你又看不懂。” “我哪么看不懂喂!”爷爷不高兴了,他接着看了两眼,然后就把眼镜收了,书递给了我。搬起椅子,他进去了。 父亲赌气不做电工了,他以为村里少不了他。xx来劝他,父亲的脚趾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被包扎了,气势汹汹的反把人家一顿骂。 后来罗书记和电管站的人来劝过他,意思是:“整改了就好啊嘀,过两年就好啊嘀!” 我已经读初中了,长这么大,父亲又为家里贡献了什么?长年累月的在外面收电费,人家又要欺负他。 “跟老子一哈不交电费,就不交!” “整个一队的人在捞(偷)电!” “xx硬是讲明了不交” 父亲又喜欢在家里和自己娘说。 曾经,为了蔡家组某人不交电费,一回早上,奶奶拿了一把菜刀冲下去,她喊道:“xx,你为么得不交电费哦!你为么得……”奶奶哭喊着、怒骂着,拿着刀要跟人家拼命。我印象深的是奶奶举着菜刀冲下去的情景…… 奶奶被人骂做:“泼妇!” 父亲这个村电工,起码比县长还要忙,忙的已经基本上不落屋里了。 “我搞事要让您看斗是呗!”他说。 我曾经鼓起勇气问过他,责备他应该和爷爷一起干农活,结果他是这么回答我的。 父亲现在不听劝,执意要辞去这个村电工。干嘛呢?他要是计划好就在家里和爷爷本本分分一起务农,我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挺好的! 可是情况就不是这样子的,他没收电费之后,每天叼着根烟,穿着一双皮鞋,一身体面着装要么站在塌子外面,要么站在公路边上,一双眼皮耸拉着,仿佛要盖住整个眼眶了。他的眼神从眼皮缝儿里流出来,眼睑似睁非睁,看上去一脸阴森。这表情除了吓唬他孩子还能吓唬谁呢? 他再不就回到楼上,只听见“叮叮砰砰!”想必当初造楼房的时候有多少东西没有规范、到位。要不就维修电机或者维修潜水泵,他又喜欢叫我给他当下把手。我真的很害怕他叫我,无非就是给他递东西,可我就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我认为这不是做儿子的不乖,是他对这个家不负责任,对家人的残酷给自己的孩子造成了极为恶劣的负面印象。 他又跟村里的“戴书记”闹别扭,人家戴书记从车里下来,他打算动手去捶人家,旁人劝阻,没捶成。 这个姓戴的对奶奶扬言:“我完全可以把您爱儿关在牢里关一年!”后来还来了派出所的人到我们家塌子里了解情况,我真担心他们会抓走父亲。 马xx来到家里,但一个女人对父亲的脾气可谓杯水车薪。父亲终于在暑假开始下田了,马xx倒也不懒,还是和父亲一起干活。 我看见过,父亲在高头田里,大太阳,他穿着三叉裤,三叉裤前头还有个拉链。这个拉链口子和吊着的拉链又很显眼,这不可怕,可怕的是父亲的三角脸,没人愿意和他对视的。他那张脸所表露出来的情绪仿佛顷刻间……你再多一句话,他就会爆发! 我看见都怕。马xx圆溜溜的眼神应该是思考、犹豫、责备,也想不通大概。 晚上吃饭,父亲吩咐我:“弟儿,啼!到xx店儿里拿瓶啤酒来!” 我从父亲手里接过钱,无奈的去店儿里抱着啤酒回来,后背的眼光和议论不看、不听、也别感觉。 买完啤酒回到家里,父亲接过啤酒瓶,用牙咬开,问我:“你搞不搞杯?” 别说那是啤酒,就是其他什么好喝的,也因为对父亲的厌恶而没有胃口了。我不想沾他的光,我端着自己的碗,说道:“不。” 父亲往自己松弛的大肚子里面灌了一口,他说道:“明天计划……计划嘀……计划……” 爷爷种了一辈子的田,我从来没听见过爷爷说“计划”。这个父亲端着一口官腔,像是干部开会似的自顾自下口令。 马xx责备道:“爱儿呦,天天么就计划、计划,干活儿有什么的?白天里干活,热起来了就脱的只剩下个短裤!” 我认为这个父亲一般人难以接受,我从未看见过村里哪个农夫脱的只剩下三岔裤干活的。这个女人如果计划要跟父亲过,她得首先适应父亲世所罕见的脾性。 割一季谷子,父亲在高头田里,他的脸色很愤怒!他不在家干活则已,在家干活十有八九会铁青着脸。本来天气就热,他的情绪和其他农夫的脸色硬是截然相反。别人在田里收割,面色与大地阳光都是一脉相承的。父亲的脸色总是与大地相抵触! 他愤怒的恨不得一天之内就把所有农活干完。 下午时候,割谷刀终于划到了他的小手指。我看见这一幕,他铁青的脸顷刻又沮丧极了!他歪着头,嘴里呼噜道:“咧嘎恍嘚(完蛋了),弟儿,爸爸割都指儿哒!” 我连忙说道:“快回去,找嗲嗲,用麻恰花包扎!” 我说罢,拿着割谷刀撩开腿先往家里跑去报信。 我刚到家,向奶奶说明了情况。 奶奶:“哎呦!咧狠不狠他(严不严重)?咧搞点事就咧么嘀那么嘀,光名堂!” 父亲在家干农活,名堂特别多,又喜欢问。 一会儿后,父亲自己也走着回来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疼痛的泪花儿! 奶奶搬给自己的儿子一把椅子,父亲坐下去,背躺在椅子上,显得疼痛难忍。听见父亲喊道:“哎呦、哎呦、哎呦呦!啧啧啧……” 他痛苦的叫着,血从他的手指下滴下来,奶奶拿来一个洗脸盆子装了点儿水,放在父亲被割的手指底下。 他开始杀猪般的叫!木马组这一块四周格外寂静,只有父亲的哀嚎清晰可闻。我担心,又觉得丢人。 爷爷也回来了,于是两位老人忙碌着,从墙上拔下来一点麻恰花,撕开了帐子布,用缝衣的线包扎好。 我和妹妹站在旁边,但插不上手。妹妹担心极了,我心里有些鄙夷。后来又去柏枝台买了云南白药,又要花钱,好像是骨头都看到了听奶奶说。怪不得他疼痛的哀嚎。 农村里干活,得心平气和。做不到这点,你就不要当农夫!既然当了农夫,为什么不扎扎实实? 第66章 后妈 初二开学后,我们去了一趟马xx的娘家,她娘家割晚稻,帮下忙,我和父亲都去了。 她母亲年迈,人还是非常精神,比起奶奶更显得有老人的慈祥。为了我们的早饭和中饭她忙里忙外,所以白天干活我也肯卖力,干活的力气比童年时期又进步了不少。到晚上,本来我和父亲不打算过夜的,他们留我,说:“有录像”,于是父亲回去了,我留了下来。 晚上还不是一个常德电视台,声音又放的大!我也看看,打算看完一集了就去睡觉。 我不小心放了个屁,温度型的那种,所以没声音,但气味很浓。 其中一人问道:“这哪个放了个屁?” “我没放。” “不是我。” “那还是个人放的哈?” 听这话说的! 我就奇怪了,一个屁也要追究到底?好严格的家风! 其中一人问道:“再不信就是你个人放嘀呦?” 这人不服,脱口而出说道:“哪个牛xxxx放嘀!” 我不做声,忍住怒火,如何能顶嘴?这个家风就不行了。试想?在座的非亲即友,总是一屋人,为了个屁能如此脏话骂人?过了一会儿,我就睡觉去了。明天大概还有点农活帮忙完之后就回去了,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我起来的早,下楼看见她还没起来,我和她读初二一个年级,而且一个班。她沉默寡言,只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很自信!人家漂亮的女生水汪汪的眼睛看人,我是尽量不和人对视的,因为自卑,所以被视会有一种心理压力。她这一看,心理压力倒是没有,但却看的我心里发怵。 她是马xx亲戚的孩子,马xx自己的孩子是个儿子,我见过,挺可爱的,随了亲生父亲,所以就没有跟着自己的母亲一块儿来我们家。 上午把些稻田里的活儿干完之后,中午,老人依然笑嘻嘻的择菜做饭。我们吃了午饭之后回家。 父亲和马xx一人骑一辆自行车,两个人在回家的柏油路上比试开自行车的技术。开始是不掌龙头,到后来尝试着两只手都不掌龙头。我看着并排骑着自行车的这两个大人,心里骂道:不像话! 尤其是父亲,我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后面,看着父亲不肯让些逗她高兴,反而像个孩子似的要争个赢仗。我在后面说道:“专心骑车,不搭斗(摔倒)哒!” 天渐渐凉了,周末洗澡。我们这个家有个特点,不洗澡就都不洗澡,除非干活非洗不可。一洗澡就都洗澡,这样一起洗衣服显得干脆些。去上荡槌衣服就是一担。 晚上,父亲洗澡他把一个脚盆往楼上房里一提,一桶热水提上楼来,房里满屋子的热气。我瞧了下,马xx像扇门板肉似的趴在床上。我下楼去,灶房屋里奶奶还在忙活,我不喜欢灶房屋里的气氛,于是就在妹妹房里坐了一会儿,看看她们的课本。 收割晚稻在田里打谷子的时候,这是我站在思啊湾堰堤上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马xx干活一点儿错都没有,她没有因为曾经打工而对农活陌生,所以看着一切很自然。父亲的脸色一“竹起”,这是他干农活的一贯表情。可问题就是一竹起的态度,马xx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听着没什么,可父亲训斥道:“你就不吃,你就!” 他这一张三角脸、一双三角眼竹了过去,哪个人受得了?哪个女人会受得了?他的亲生儿子都受不了。 父亲和马xx的关系开始出现疙瘩,慢慢呈现出恶化。父亲他不反省他自己,反而不止一次警告我:“弟儿,咧就看你的了!听见没?咧个儿留不留的住后妈就看你的了!” 没文化的人满嘴威胁,一摆下巴一脸的郑重,他就一心一意的要把自己的儿子也拉成个250! 我迫于压力,在一次下楼梯的时候,看着她,我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妈”字,人生第一次啊!她照样乌着脸,显得不买账。我羞愧难当,以后不会再叫了,恶心死啦! 我们三兄妹在我房里聊天,聊到马xx身上,慧儿说道:“她把您妹妹打了一耳巴。” “什么!”我反问,看看妹妹,问道:“她打了你一耳巴?” 妹妹显得委屈,这也就是承认了。但她说道:“哥,算了,替爸爸想想,不要见啧她。” 我生气,我吩咐妹妹和慧儿:“以后我们三个都不理她!” “嗯!”一齐答应。 她侄丫头来家里做客,也就是和我一个班级的那位。那天还是太阳晴朗,把堂屋里照的喜庆迎人。我的房里就相对暗了,但从窗户外面望去,松树林更是一片灿烂! 我去三楼一趟,她们在下面。 我下的楼来,看见她侄丫头一脸不高兴。她不高兴的时候两个脸包是鼓起来的,一双眼睛很扁,又泛着光泽,瞪人的时候像是左冷禅。我真的忍不住心里发怵! 妹妹等她走远了,小声叮嘱我:“哥,别做声,嘘……”她还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莫名其妙,但看见妹很郑重,我也就不做声了。 等她下楼去了,妹妹告诉我:“哥哥,她刚才从三楼的楼梯搭下来哒。” “什么,摔下来了?”我心想,可没看到她有伤或很痛的表情啊。 “是么梭(滑)下来嘀,我和慧儿看斗哒。”妹妹说罢,顽皮的又一笑,慧儿也笑了。 怪不得她一脸乌青。 到了晚上,我们兄妹和她趴在我床上打扑克,床边电视里放黄山头的音乐节目。只听得刘德华:“啊……啊!” 我一笑,头侧过去,又转过头来,接着出牌。我和妹妹开着玩笑,又没什么,结果看见她的脸包又鼓起来了。一双拉下去的眼皮遮住眼睛,我真不愿看,这和父亲有的一比。看的我气都不敢出了,生怕她会有什么异常举动,我不好向父亲那边交差。 我和她在班上话都不说,她坐前面,我坐最后排,我的成绩比她略强些。初二我感到紧张,因为第二学期就要进行生物地理的毕业考试,会记入升学成绩,所以我格外用心。 晚自习回家,还点灯,把初一的生物复习一会儿。早上五点半必须起床去学校,五点大概就醒了,中学里的广播操还没开始,又把书本看一下。人的精神仿佛到了极限,白天上课压力大,晚上睡觉前又被**抽去了大量精气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有天晚自习回家,关了门就想睡,千万别想什么了,想来想去又会**,不得了。于是躺在床上装死,我已经死了,没有意识了,这样提示自己。所以睡吧,求自己了。 无法忽视,听见隔壁父亲房里传来声音,我听见马xx埋怨道:“不搞,睡觉!白天里搞事哒,晚上好人睡哈。”就是,她这话非常在理。 又听见她的声音:“哎呀,咧个屁人!” 这肯定是父亲不像话,这种埋怨我信,她正在跟一个几十岁成年的淘气不听话的小屁孩同床共枕。 静了不知道多少秒…… “哎呀咧不是个男人!”马xx骂道。 接着听见一声“啪”,声音不大,但是那房里的气氛就可想而知。接着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人走出去了,下了楼梯。 “弟儿,弟儿!”父亲喊我。 我开始不答应,他又喊了两声,我不应是不行的了。 “么嘚?”我极不情愿的回答。 “你把她擒回来!”他厉声喊道。 我想,你造成的事情最好是由你自己去道歉解决,安慰沟通最好。就算我还是个孩子也懂得这点,为什么要我去?我已经疲惫不堪了!可我不得不下床起来,这个父亲的暴虐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了,我要是不遵从他的吩咐,看来今晚别想睡觉了。 我出房门的时候,带好钥匙,使劲儿把门一关,发出“啪”的一声。父亲吼道:“滚!” 我迈开退,到处找,又不敢喊,太丢人了。只得猜想她没出去多久,应该不会跑远。重复再去大队部那里寻找的时候,她正从下面上来,我说道:“回啼哈。” “我还回啼搞么啼(我还回去干什么呢)?”她的声音极微,她对父亲失望极了。 我还是不肯先回去,陪她慢慢走上来,她不回来,我没法交差。我没法交差,今晚我可能会熬夜,可能会和父亲发生冲突,一切皆有可能。 那晚,记得她到底还是回来了,后来的就记不清了。 周末,父亲在家,没看见马xx了。他吩咐我上来,我上去了。他站在二楼栏杆上,对我说:“刚儿姚x过啼哒,你喊他,说‘完爸爸找你。’你喊他,你喊。” 我不得已,皱着眉头,对着父亲指着的方向,不耐烦的扯着嗓子,喊道:“姚x,完爸爸找你!”喊了两声,表示完成任务了。 两父子回到二楼堂屋里,两双眼睛你瞪我、我瞪你,我竟也不怕他,我对他充满不满和鄙夷。 也不知道几天后,她还是来了,和奶奶聊过。 最恶心的话又从父亲的嘴里跳出来了,这次是对我说的。在二楼堂屋里,我想必在二楼晾衣服,他猜是我,“弟儿?”他问。 “么嘚?”我回答。 “弟儿呀?”他语气非常轻,但容不得你回绝。 我很厌恶,老鼠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能说什么好消息?“么嘚?”我也就照旧应了一声,在栏杆那里。 “你来!我跟你讲……”他显得迫切,我要是不去,又怕他情绪暴走。 我走到堂屋里,皱起眉头,听他吐露出什么话来?我朝他房里一瞧,他像个十足的窝囊废一样坐在床上。 他惊人的鬼话终于说出来了,还显得兴奋和兴致勃勃。他小声怕旁人听见似的,说道:“弟儿,马xx有私房钱!你要她给你买套衣服。她有钱,弟儿!你只管讲:‘嫲嫲,我没得衣穿的哒,你给我买身衣穿哈!’你就这么讲。听见没嘀?噢!要听话些撒,听斗没嘀?” 他最后一句:“听斗没嘀?”像是非要你认真答复不可,语气虽然轻缓,却是一种迫问。 我恼火至极,如此父亲,他就非要强制性的把他儿子也拉倒他那个水准,和他一起250!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说简直恬不知耻!我如何开的了口?随他怎么变态的吩咐,我不理他了,提了桶子径直下去了。 有一天,上午上课完了之后,中午我回家吃饭。刚到家,父亲就在二楼喊我,他又是轻声细语,态度仿佛如鲠在喉,不知所言。 我随他进了他房里,我没兴趣听他说话,他对这个家不会有建设性的意见,更不会身体力行的的去劳动。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爷爷能不倒下。 他说道:“弟儿?” 他刚说出口,就开始抽噎了,喉咙一嗽一嗽,鼻子一吸一吸,头也跟着一抬一抬,活脱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儿。瞧他那副德行,这要是个女人,也还可以理解,说不定还是可爱的,但这个男人更要紧的是我的父亲! 他究竟要说什么?要被枪毙了去死是不是?我心里骂道。 他调整抽噎,终于开腔了:“弟儿,爸爸去打工啼哒,哦!” 哦!原来他是要去打工了,那就去呗!反正他在家让老子担惊受怕,能有什么用?又不会去帮爷爷一块儿耕田种地,有他没他都一样。想到此处,我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一来这个父亲就可能长年累月的在外面南方打工。朱x的父亲不就是常年累月的在外面打工么?这样挺好,说不定挣了钱,我的衣服就不用去求别人了。他应该赶紧! 他接着说道:“上次给她衣兜里塞了1000块钱,这是卖油菜的钱,她还不愿意。她说没钱用的,只好出去打工!” 他顿了顿,抽噎了几下,又说道:“弟儿,爸爸出去哒,噢?你就不欠(想念)爸爸,哦?” 听他说的,我会欠(想)他?完全没那感觉!我担心的是他别出去了又反过来欠(想)屋里竟又回来了。 “哦,好。”我回答了下,希望两个字的回答能让他放心的去,保证不会对他挂念。 他抽噎的够了,对我说了日期,我“嗯”了一声,继续去吃我的饭。三大碗,得抓紧吃了去学校,不然班主任老师要骂人的。 这的的确确是一道重要消息,我曾经一度担心家里还有没有钱供我继续读书? 爷爷在初中结束时对我说过:“弟儿,等爷爷把最后一点儿账还了,咱两爷爷就去赶场,噢?” 这是爷爷亲口承认家里当初为了造楼房,已经见底了,而且欠了账,要靠爷爷和那头牛在田里、地里慢慢还。所以这几年我从来不找家里要钱,除非钓鱼要一块钱,要过几次。父亲去打工,肯定不是过舒坦日子,他注定要被迫勤奋劳动,甚至拼命的干。可这样除去他自己的花费,多少会给我寄点儿的,这真是一大好消息,但愿能给这个家革命性的转变。 他和马xx一道去了,我放心了。说不定两个月之后就能给我寄钱了。 第67章 婆媳冲突 无论是受不了这个家还是因为父亲出远门,无论是焦虑还是心存欢喜,我迫不及待的脱了裤子。这次为了更好的带来刺激……(略) ……(略) ……过后头晕目眩,眼前出现萤火虫在飞舞,精神顷刻间都随那性幻想而耗尽了! 我躺在床上,“嗯——”呻吟了一下。 这个青少年太可怜了,他需要恢复精力,恢复之后又是周而复始的荒唐想法和行径。他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也焦虑着很多事情。除了空想和手淫带来的快感,我还能有什么乐趣呢……(略) 幺叔的老婆来了之后,两个妹妹和邵妹子都不肯叫她“婶娘”。我是无所谓了,所以我头一个“婶娘、婶娘”叫的。 这个妇人一头卷发,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患有腿疾;上桌子吃饭的时候用左手胳膊肘端着碗,右手用筷子吃饭。她背有些坨,因为驼着背,所以面看前面的时候,一只眼向上翻,嘴宽面大,实在谈不上美丽。 上荡堰有一次槌衣,乡邻笑话咱:“……咧比平儿的姑娘还乖志(漂亮)些,哈哈!” 但是,我却听到另一则信息。她去了一趟太平村,路上听到两个女的谈论,她当时走在她们后面。这两个女的年纪偏大,走在前面,她们边走边聊,说道:“(略)……” “说的就是您婶娘!” 我听罢,有些吃惊。可想想有几分信,说什么一个人出生不可能天生如此,爪(chua)、又瘸、又瞎、又坨,样样俱全了。 几年后,发生一件事,几乎佐证了她的残疾来自于后天的某种原因。对这个妇人的病因刨根究底,大概需要专家分析和会诊。 这个妇人来到这里之后,不见得勤快,这跟她的实际情况有关系。奶奶看见自己的儿子一天到晚就守在楼上照顾她。她下得楼来,幺叔也如同宝贝一样对待。奶奶看不过去,希望这个女人能多多少少做些事情。奶奶开始教育她做事,并训斥她。 “一只手洗下碗!这床上的铺睡要晒下,怎么能一天到晚就坐着……吃了饭就坐,再不就去了楼上,半天都不下来。” 我想,就算这个女人不来,奶奶也一样要骂的,你儿子喜欢,你能怎么样? 爷爷一天到晚就知道干活,除了干活他无可奈何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爷爷还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希望这个儿媳能成好家。 爷爷说道:“平儿在外面干活,你就在屋里收拾……” 爷爷颇有耐心的教导。 大白天干活,塌子里要么晒着黄豆,要么晒着花生,要么晒着谷子,听奶奶说:“那天快下雨了,抢谷,他两个却在灶房屋门口亲嘴儿!” 她也说得出口,我哪有兴趣注意那两个人。 奶奶骂道:“咧就二哥、二姐,到一坨哒!” 这个女人干活不方便,但有时候是坐久了还是被骂惨了,她下来一只手帮忙收拾。 奶奶骂道:“你呀,你呀!你咧世六根不全,你门造(以后)来世也都是六根不全!” 爷爷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成家立业,所以家里又在分家。怎么个分法呢?当然不会是分到我们那边去了。在灶房屋后面有个偏屋,那个偏屋是用来堆柴、洗澡、幺叔用来存放黄鳝等等之用的。收拾了一番,就另外搞了一些锅火,碗筷什么的,摆在后面偏屋里去了。 于是在这么大点儿面积的土墙屋里面,存在两个灶房屋了。 我倒希望是这样,尽管叫“婶娘”,可她在餐桌上吃饭,我不得不抢先使劲儿一大碗,然后尽量多堆些菜,够三碗吃的。我实在不愿和她同桌吃饭。 这种所谓分家就是个笑话,可笑不出来我。幺叔每当吃饭的时候,就把这边餐桌上的菜夹了一堆碗。爷爷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要么就干脆让她来这边吃,喜欢盘!” 到了后来,这个所谓分家也就不存在了,到底还是一起吃好了。多此一举! 这个女人的可憎终于显现出来了。 听奶奶说:“她喜欢听闭觉(偷听)。” 所谓“听闭觉”就是喜欢偷听,人家说话,她不干脆在场大大方方的旁听,喜欢隔墙偷听。我将信将疑,我也没兴趣和精力去关注她。 但有回中午,放学回来吃饭,刚上塌子,看见一个女人猴着腰,把自己的耳朵贴在门上。她听的好不专心?我上了塌子,她还没发现有人来了。 我呵斥道:“搞些么嘚呦!” 她才转身发现我。 奶奶和我们在火坑边上聊天,这个妇人从来不和我们打堆,我们也不希望她拱过来。她的面相和发型我无法和她靠近,所以能避则避。有一回她紫陵村的姐姐来看她,来了之后她从来不叫我们这边的长辈,而是直接呼她“小妹”。 我对她那边的人谈不上什么亲切感,只和她儿子一起钓过一回鱼。这个姐姐的面相与她妹子一模一样。她走近灶房屋屋檐下,给我打招呼,我没有理。她顷刻就斜视,瞪我!想必是仗着娘家人。 家里婆媳起冲突,这次“婶娘”终于发火了! 当初爷爷为了显示对两个儿子的公平,造完楼房之后,不久又修猪笼屋,在后面桔园坡对着这个土墙屋卖心卖力的硬是把个陡坡挖出了好一块平地,平地上筑起了猪笼屋。 当然幺叔也是挑土出力的,所以毫无疑问的归幺叔财产。在猪笼屋里面,早晚喂猪一般是奶奶,但奶奶像个陀螺,一天到晚转个不停。奶奶是希望这个儿媳也要学会喂猪,于是教她,这个妇人是有她娘家人撑腰的,她不是可以像奶奶对妹妹一样随意打骂的。 后来我了解了一下,应该是奶奶先动的手,想必婶娘动作不规范还是顶嘴。奶奶其实也是有分寸的,我们整个家庭成员包括父亲不存在说欺负这个残疾女人(她娘家人不会这么逻辑去想的,为日后埋下隐患)。 那天下午,我在家,应该是周末了。听见猪笼屋后面吵嚷,我过去一看,奶奶和毛小妹互相揪住头发,都弓着腰,显是互不相让。 幺叔也过来了,我和幺叔都劝着放手。这个女人好不强势,她非得奶奶先放了她才肯放。 我怒不可遏,但还是碍于幺叔的面,我柔声对奶奶说道:“好,嗲嗲,你就先放,你放了如果她不放,老子今天不打的她好!” 奶奶放手了,我于是拉住奶奶的手,之后这个女人才放手。 家庭不幸,进来这么个女人。她忘了,当初她头一回来,是谁客气的接纳了她?又忘了,是谁第一个叫她婶娘?除了幺叔,谁会娶她做老婆! 如此对我奶奶,她就仗着她娘家人的强势。这只是个前奏,谁会想到,许多年后,她同样忘恩负义的侮辱奶奶甚矣!也将给她强势的娘家人埋下伏笔。 爷爷在灶房屋里,把一只腿放在另一只腿上,脚底上翻。爷爷心疼的看着自己脚底,我站在他面前也看着他脚底。老人脚底已经几层老茧了,老茧底下又破了一层皮,皮的底下又是一层,整个一双脚底,我不忍心看了。 几次早上,爷爷上完厕所,我去上。其实我心里,一直担心老人的身体,我看见爷爷的粪便上有红色。我仔细看,这就是血。 我跑到房里,趴在床上,忍不住痛哭! 爷爷在诊所里检查,他患有高血压,于是奶奶每天早上给他用醋半碗蒸一个鸡蛋。用醋蒸出来的鸡蛋,据说能降血压,可是医生同样叮嘱过:“不要喝酒了,不要吃荤菜和肥肉,要多休息。” 可爷爷没办法,他对我说道:“我就是靠酒保住的,不然怎么受得了?”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爷爷是在靠喝酒止痛啊! 这篇就这样收尾吧。 (马xx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记不清了,我也不可能再去问父亲。卖油菜的1000块钱塞在她衣兜里,那时候父亲已经和她闹别扭了。打工去之后,不知道多长时间了,针对我们家的谣言四起。奶奶又喜欢在家里嘟噜,我就不得不听见。 我保不定,上课就更加无法集中学习了。我记得在想:“父亲,你到底是不是在外面找到了好厂?听人说——讨米?” 印象是在初一教室,又像是读初二,这地方的回忆时间上有出入。父亲是在初二临近暑假回来过一次,中间有一个时间点是寄钱到家里,那是寒假过后开学。 之后,父亲在初三第一学期过后回来了,就没有出去了。而我的记忆中,根本找不到马xx在我们家有过年的印象,所以这个“卖油菜的钱”所发生的时间就对不上,很多时间已经混乱了。但文字还要写下去,大体上尤其在情节上没有错。这段回忆在时间上不准确,也不必纠结于此了。我也不会去向父亲打听和询问的。) 第68章 初二 看着爷爷走路的样子,我只能祈祷——愿菩萨能保佑爷爷身体壮实! 家里可不能没有他,没有他了,我无法想象老人在孙子还没有自力更生之前倒下,我们的处境。不指望家里另外两个壮丁能有何作为,我想奶奶每逢初一十五在观音菩萨面前念叨的也大抵是这些希望了。 家里一共八个人上厕所,仅草纸一个月的用度都要算在老人账上。一个水桶里面的水,大概两勺,先是爷爷洗,然后优待我,我排第二,然后慧儿和妹妹,这还算不错的了。小时候,我曾抱怨:“一个洗脸水,八个人洗,那水洗的跟洋沟水一样的,洗的都像是酱油了!” 我懂事儿,一本书够我慢慢撕的。一个月的电费,包括招待亲友们在餐桌上的用度,父亲没有当村电工后,什么书记会计站长就没来家里了。而亲戚们也开始体恤这个家,能不落屋里就不落屋里。 爷爷不得不节省,他不得不最大限度的节省。 “姚焕霓,你脚上没穿袜子啊,不冷啊?”我被同学这么问,无法回答。 这个同学后来打篮球脱了外套,露出绳子衣。这绳子衣好手艺,一双乳罩被毛线打的工工整整,还显眼,我哈哈笑起来! 但自己身上的衣服呢?一件六年级的校服还在穿。绳子衣有一件小了很多,是很久以前小幺给我打的,好像没一件称身的。我还是努力学习的,数学我要求自己对课本上所有的试题都做的很熟练,所以经常列竖式打草稿。一张纸,先是用铅笔,然后是圆珠笔,再是蓝色墨水笔,再是黑色墨水笔,一张纸要当成四张纸来用。 我被同情和可怜了,我的纸张被一个女生看到了,她很吃惊!笑容中给我的感觉既带着嘲笑也带着肯定和同情心。同学们看到我的纸张边上都列满了竖式,不肯浪费一块地方,铅笔、圆珠笔、蓝色钢笔、黑色钢笔,四种颜色。 班上一位个子高高的女生发作业本,她把数学本按照全班每人一本发下来,最后发到我这里,这最后几本就全给我了。 我还挺高兴的,说道:“看,发到最后就全归我了。” 可一想,她是故意的。老子要别人同情我?心中转而生气又无可奈何。 你们一个个成绩优秀,了不起么?老子使劲儿大声读书,除非老师不要求朗读了。这时候我就算不刻意大声朗读,声音也不小了。更重要的是,这种大声朗读有好处,有积极作用,大概是习惯了。好处是: ①可以助消化。 记得有一上午三节课都过去了,没一节课是朗读的,结果肚子里的三大碗饭感觉还在。终于第四节课是朗读课……于是终于消化了。 ②可以宣泄! 对家庭的不满,对同学们尤其是那些成绩优秀和被老师喜欢的家伙们的报复,都使我停不下来。 ③对课本知识的记忆竟产生了对大声朗读的依赖。 我曾试图用默读,结果头脑都仿佛凝固了,大声朗读反而容易背诵。 可是这对班上那些坐在前排的学生可就苦了他们了。一节课,能持续几十分钟,不熄火,声音不沙哑,看他们一个个捂住耳朵……啧啧!也有很多学生显得无所谓或者觉得好笑,这部分学生成绩多是在混日子。 一段时间我坐在中间,坐在我前面有个女生,她成绩优秀,当初初一段考我曾抄袭她的英语试卷,得了四十多分。她粉嫩的脖子我看都不敢看,看了很难再坚持注意力读书了。 我读的累了,就唱一会儿歌。我旁边和她旁边的两个学生无所谓。老师安排桌位的时候想必是按照成绩的差别均匀的分配,想必班主任老师编位的时候有意如此。 结果我前面的她,粉嫩的脖子,成绩直线下降,一个语文刚好及格。我幸灾乐祸可也觉得内疚。 后来编位我编到后排去了,坐在后排我喜欢。因为靠前我总觉背后有人注视我,而且感觉黑板离得我很近,眼睛看黑板不舒服。 编到后排去了,教室的左斜角位置,和一名个子矮的男生坐在一起。他很活泼,但不勤奋学习。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位成绩优秀的女生,而我前面的女生成绩不如她。 我大声朗读让她苦不堪言,她威胁我:“姚焕霓,你给我放明白点儿!” 我和同桌觉得好笑,她能把我怎么样嘛? 她见我不受威胁,又伙同右前方的那个女生聊了些什么?然后回过头来问我:“姚焕霓,你妈妈在哪儿?” 我一听是……我十分难堪!可又不能怎么样,如何能发作?就硬是被她们追问着,我十分难受,干脆不理她们,越发的提高音量、越发来劲儿了。 所以我总体上是被她们讨厌的,男的也欺负我。 后来编位坐在靠外面走廊那条,xx坐在墙里面,所以他每次进进出出都得从我的后背跨过。我得意自己的生物课能熟练背诵,他把生物课本拿出来也尝试背诵,老子故意把整段一股脑儿熟练的背完了,搞的他好烦! “你轮!”他骂道。 “老子背老子嘀,关你么事!”我和他两个人不和。 有次上物理课,还没上课,处于下课阶段,我和他打了起来。物理老师训斥道:“搞么的!” 我两个住了手,等到上课了。他说道:“神死哒,轮!” 我知道他在骂我,“老子就神哒怎么样!” 两个又动起手来了,我把他的头往墙上一碰,他也抡拳打过来。物理老师看见了,骂道:“两个人都给我站上来!” 有次我就难堪了,先是他问我:“姚焕霓,我哪么从来没看见你在店儿里买过东西吃哦?” 我看他,他还一笑,我说道:“那店儿里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结果后面那个女生帮腔说道:“你没钱喽!” 她说的没错,我只好羞愧的不言语,看我的课本。 又编位,把我编到这个组的最后排,我靠近教室后面的教室门。和另外一个男的同桌,这次我坐在里面。他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穿着一身西装,笑的时候一副得意极了的样子。 两个人有时候嬉笑,我说道:“庞太师……” 他姓庞,那时候又在播放《少年包青天》,所以我脱口而出“庞太师”。他警告:“你不要叫庞太师噢!”并且扬言要找人打我。 我看他,我很生气,心想:你找人打我?老子先把你打了!欲动手,但还是没有发作。 我大声朗读对他没有妨碍,这只对专心学习的优等生有效。我吃饭吃的又多,想必容易消化不良,初二时期很容易放屁。看自己的双手,满手都是红白相间的小圈儿。 有个屁放的时长破了记录,是一节上物理课。老师在上面专心致志的授课,我也认真在听,可肚子下腹部有动作。我把两个膝盖顶在位子上的,所以尽量不放出声音。结果“卟……” 一开始以为“卟”一下就完了,又卟了一会儿……没想到持续不断,我就就索性卟下去! 确实卟了一会儿,没想到屁源滚滚……全班哄堂大笑! “啊!”全班学生十分惊讶! 我也没想到屁能放这么久,我实在太尴尬了。我看着同桌,好像还用手指了指他,意思是他放的。可没用的,全班都在鄙视我,嘲笑我。 我用力忍住,夹紧,然后埋起头来。 “完有嘀娃!”物理老师轻声训斥道。“他笑?”老师盯住前排一个男生骂道。 有次上体育课,班主任老师也是没名堂,不知道他是建议的呢还是学生们有心如此?篮球场上,班上男生女生居然混在一起打篮球。我看见了怒不可遏,可又感觉自渐行秽,不敢凑上去,而且我碰篮球多半会扭到手指。关键是万一碰到了……万一和哪个女生面对面近距离……这太可怕了!不行的。可篮球场上的师生们无所顾忌,他们简直不成体统! 我一个人干脆躲得远远的,老远坐在草坪上,并拢膝盖,头埋起来,生闷气。 我读书努力但没有尽力,没能克服自身的缺点,没有重视英语,没能在短板上取得进步。这时候除了英语,其他科目都及格了,生物历史地理政治还可以,语文就常常七十多分,数学也能及格。我当时想,英语怎么办?这一看英语课本满篇字母,浑身起了生理反应,连肠胃都不舒服。 努力去记忆单词?我根本没有能记住单词的记录,曾经初一就为了记住三个单词花了三个早晨,结果很快就全忘记了。也就是说,我已经采取了在英语课程上一种放弃的态度,我丧失了对字母的信心。 上英语课,我要么想其他的五和六,要么偷偷在做数学题。英语老师说道:“有的学生又像是在思考,却又没做题。”我猜说的就是我,因为在英语课本底下,放的是数学课本。 我试图做对并且弄懂每一道数学题,我想,我能把语文和数学这两个刚好及格的分数再提高到如政治历史那样的分数,日后中考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这个错误的战略,在许多年后才有足够的认识。从初二开始,我的英语成绩就托付给了运气,从此没有超过20分了,全是十几分!所以运气也背。以120分的试卷计算,60分及格,就算只能及格也是几十分的进步。整个初中三年,我失算了! 初二开始,学费发生了历史性的改变。之前每个学生每学期五六百块钱的费用成为历史,于是减半,只收取两百多块钱的费用。连过路的人都感到欢喜不已! 太平村办了一个民办学校,在初一时候只收取两百多块钱的学费,顷刻之间积聚大量学生。但官方在初二之后就取消了他们的资格,校长听说是逃之夭夭。 表妹来到我们家读初一,两个妹妹已经去读完小了。原先的群乐小学在初一就被取消了,统一去完小读书。 有次周五放学回家,阴天,我骑了自行车。在骑往廖家组那条路上,站在路边上,往下面一望,群乐小学的树木和样子一点儿没变。我看着群乐小学入了迷,胸口隐隐作痛,小学时候的光景竟历历在目。 第69章 老人的痛苦 初二的第一学期结束后,放寒假。 奶奶受叶伯伯邀请去她家过了一夜,意思是散散心。老人受到她们女儿般的尊敬,自然高兴的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兄妹像是如遇大赦!每年也就这么一次,还没到晚上,慧儿和妹妹就兴奋的说道:“今儿嘎嘎没在屋里哒!” 妹妹立马回应道:“耶耶!” 我喜色不露于言表,但内心感觉真是舒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没有一天不是破口大骂的。老人只要在家,是一定会破口大骂的,而且持续不断无休止。这种清静的感觉在我们孩子感受起来,真的如同一年中就那么一个晚上的休憩。 晚上,妹妹和慧儿兴奋的睡不着觉,她们两个叽叽喳喳好不高兴?我在楼上,听到妹妹的声音不感觉奇怪,老实说,我也舍不得睡,平时奶奶到了晚上也要破口大骂,那号丧的声音撕心裂肺!要一直持续到她睡了为止。 这种宁静在别人家的孩子而言,再平常不过,可在我们这个家的孩子来说如同一种奢望。 我们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也还是兴奋不已,感觉十分舒畅!能长此以往该多好? 在平时,每天早上,老妪只要起床就能听到她的叫喊。没有叔叔和他对骂,她要么一个人骂,要么就对着妹妹骂,总有的她骂。什么时候能持久的拥有这种让我们孩子享受的宁静?真是期待! 爷爷自从父亲走了之后,就有一种难受,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悲伤,已经很明显了。那天天冷,爷爷一个人推着火土,从塌子里推到田里,我们三兄妹在火坑边。所谓火坑边也还是一个火洞,一屋子的烟。爷爷从来不开骂的,可他那天竟骂了起来。 “你们以为我快活!” “我要你们这坨娃搞么嘚呦,你们几得快活!我以后死了您连饭都没得吃嘀!”他不骂还好,一骂我都不愿意出去了。 听他骂了一段时间,有些是父亲的台词,不知道怎么就爷爷也在使用。 我还是出去了,看着爷爷一脸怒相,我说道:“爷爷,我来帮你推。” 于是我走过去,把鸡公车接过来,开始推土。一车一车的往田里推,这些土虽是火土,但是鸡粪什么都有。老人坐在上面休息。我推着车走上来,老人的脸色和缓了好多,他面露慈祥了。我也推的起劲儿,所以很快就推完了。我真希望爷爷不要生气,因为他一生气,我就感觉天都要崩了。 “弟儿,完门造哒两爷爷啼赶场啼,噢?”爷爷很怀念曾经我小的时候。 我又何曾不怀念?可是事实上,您更关心的是叔叔啊?家里不是没钱,可老人是怎么理财的啊? 后来听奶奶讲:“爷爷那天看到孙儿你帮他推土,他都几得(很)高兴啊!” 现在回想起来,爷爷需要孙子的安慰。他太累了,膝盖骨在支撑,走路用奶奶的话说:“不知道是去的、还是回来的?” 我顶多是在家帮他点儿忙,我能怎么样?对叔叔的怨恨也时不时会反过来质问爷爷,爷爷却又反过来叮嘱我:“以后不忘记幺叔了,要养幺叔。” 可幺叔对我好么?幺叔尊重我这个侄子么?幺叔来我们家就跟去菜园门一样的,我们这边不知道有多少吸引他的东西呢! 门口堰里抽水,水快干了,里面漏出许多不大的鱼。我们三兄妹看见了兴奋,立马回家找来一个三角形的网撮箕。那些鱼都挤在一个小水坑里面了。我把它们搭上来,放在我们自己的水桶里。然后放不下了,就往岸上抛。 旁边有人起哄:“给我两条!” “就给一条!” “小气!” 我给了其中一人一条。 旁边的那个妇人说道:“还给一条,焕霓哦真的小气!”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们三个孩子在堰塘里捕鱼,没人下去动作。这就跟以往的“打仗”不一样。结果,看见赖子伯伯把岸上的鱼丢进盛满水的水桶里,他面目严肃。 我们三兄妹没有刚才捕鱼的劲头了,妹妹说道:“哥,完回去吧。”也不记得捕没捕完,回去了。 回到家,家里的老妇到了过年就会奄奄一息的。她躺在床上,呻吟着、咒骂着…… 爷爷做好了一盘鱼放在奶奶床前的一个凳子上。我们端碗过去,爷爷训斥道:“您三个人下去搞么的!” 后来我们才知道,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放干的,但是鱼还不能捕。因为那些鱼要均分,而且还太小,火候不到,所以我们犯错了。 天天阴天,一股阴冷的感觉持续了好长时间。火坑里要是么来客了才烧火,所以在火坑边还不如外面玩,外面空气很新鲜。但是妹妹和慧儿只要在屋檐下发出笑声,听见奶奶就会在床上骂道:“您咧几的快活!” 慧儿和妹妹先是一怔,然后嘘一声,面露紧张,但是紧张过后又是抿嘴一笑!都不敢笑出声,我们又去了房里。在房里也没意思,爷爷看见了又责备我们没照看嗲嗲。让慧儿和妹妹去应对吧,我索性躲到楼上房里。 初二那年,大年三十晚上,好可怕!爷爷向来不骂人的,可那年为什么也学着奶奶骂个没完?爷爷一个人忙碌着,叔叔躲到楼上去了。奶奶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埋怨着。 我试图帮忙些什么?但看见爷爷愤怒的脸色,没气氛,我只是走过来走过去,就感觉插不上手。 爷爷骂道:“我要您咧坨娃儿搞么嘚呦,没得您俺还安静些!” “活起搞么嘚呦、活起!” 大年三十晚上,骂这种话,我们做孩子的去死了大人们会有多高兴呢?就是我没有血性,当场舍不得死,我真的想不到:爷爷也会如此咒骂。 我不知所措,藏到楼上去不妥,不藏起来先就这样忍着。贴完了对子,然后就是敬菩萨的那些屁事儿!我认为过年之所以比平时更忙,就在于大人们把自己套进笼子里,不肯洒脱的把菩萨扔一边,把那些过年的狗屁“戈脚”扔掉! 这下消停了,慧儿像是藏到房里去了。电视机早已经关了,开了更加难受。我讨厌电视里面男女们快活的声音,那春晚发出来的声音简直就是讥笑我们,讥笑我们这个家! 三爷爷就这样坐在火坑边。 这火还是像模像样,符合我的想象力发挥。我看着火,我能更好的构思空想中的世界,能给我带来宽慰。 爷爷一脸难受,他仿佛正在经受身心上的折磨。两个儿子没一个在身边,奶奶在病床上呻吟,隔三差五的“嗯——”那么一长声,像是棺材里发出来的。 爷爷先是拿了五毛钱递给我,我接了。然后又拿了两毛钱给妹妹,妹妹也接了。 沉默一阵后,爷爷厉声叮嘱妹妹:“丫头,你的钱不搞掉哒!明早还我!爷爷手上个没得钱哪!” 妹妹很懂事,点头回答:“哦。”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爷爷又说道:“今儿晚上拿好,明早上给爷爷!没得钱哪!” 妹妹有些惊慌,看着爷爷,我也看了看爷爷,老人眼睛中有股悲痛欲绝的神色。妹妹回答道:“不得搞掉,我明天早上就给您。” 没想到又过了一会儿……重复了几遍。 写到此处,我都不忍心使用感叹号了。 老人因为没有儿子在身边,老伴又是病殃殃,可能还有件事……这大过年的家里仿佛要安顿丧事了。 爷爷一个人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如劳如怨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怕寒冬也去把地翻耕一遍,这样早稻就少耕一遍,腾出时间又去忙地里,含辛茹苦,可就是换不回儿子对他的体贴? 这个家的气氛足以让人窒息,我恨不得也逃到楼上去睡,藏起来好了。后来也不记得是个什么结局,应该是我终于逃到楼上去了。 楼下妹妹喊我下来,我不肯下来。楼下灶房屋里传来哭号的声音,不确切,记不清,很乱。 正月不知道是初七、初八还是十几?婶娘的娘家几口人来幺叔这边拜年。奶奶自从年前就躺了,这个年她基本上躺过去了。所以她们来人,只好幺叔和婶娘自己招待,幺叔搬椅子,婶娘瘸着腿也开始运动了。 就是堂屋大门开得慢了些,结果那女的就喊:“你们屋里堂屋门都不开嘀么!” 奶奶在床上发出“嗯——”的气闷声我都听见了。 这个家,过年更可怕,更难受。叔叔如果正常,就不该让外人如此侮辱这个家,他但凡有点儿血性,就应该……我就不写了。 初二开学的第二学期,奶奶又去找xx要那300块钱。只听见奶奶大声骂道:“青皮!青皮!” 更伤人心的是那次在公路上,奶奶为了追讨爷爷借给村里的两千块钱,在塌子里看见村长姚x。和村长一前一后走的还有妇主任朱xx,奶奶的语气先开始是询问,有种哀求、一种急切。希望这个村长能给个答复。 结果姚*说道:“村里没得钱!” 奶奶急了,说道:“难道我们家的钱就送给村里了么?” 公路边上的朱xx帮腔,不客气的对奶奶训斥:“村里又没收钱!哪来呗儿钱?” 奶奶明显受到了侮辱,我也感到气不可忍。奶奶顿时在公路上骂开了……可有什么用? 当了七年兵的爷爷,雄才大略,为村里做贡献。可曾想?自己的孙子更需要这个家的财力! 如今想来,写这篇着作的作者已无回天之力,写下来以供后人借鉴。 第70章 偷书 初二第二学期,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有些奇怪,脾气越发不如前。他显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我吃了早饭走进来,我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在叫喊。 比起奶奶差远了,他站在9901班教室的左上角,扯住自己的喉咙。喉咙的皮肤随着人到中年而变得松弛,看上去被他扯的都越过了下巴。 不知道他一个劲儿的喊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反正就大骂了,估计要出气。他曾经在课堂上发表过这样的感慨:“班主任啊,这是世界上最小的官啊!” 他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这让人莫名其妙。又说:“离职,不搞哒,去太平学校搞看多,都劝我……” 他自己都说:“被学校又挂了一餐胡子。” xx和xx坐在我后背,这两个学生就是当初欺负我妹妹的两个人,他们在这个班同样成绩优秀。但想必是欺负女生已经成了爱好,班上有个女生被他两个、还有另外两个男生骂:“啜!” 她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老师正要出气筒。 老师气冲冲的走进来,厉声问道:“哪几个娃?” 她一一指出来,这几个男生被叫到走廊后面也就在我后背,站成一排。 我只听见后面“嘣!”的闷响,这是一种脆弱的物体撞击另一种更坚硬的物质发出的沉闷声。所以声音不大,但很容易让人揪心。 我朝后面一望,老师正双手拿着他们的头颅挨个往墙上碰,石灰墙上的粉末也随之落下。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 涉及体罚的除了班主任老师,还有物理老师。这个物理老师,他不会像班主任那样大叫大嚷,但他有个体罚,就是喜欢把谁强制性的跪在全班同学前面。有个学生跪了好多次,还有个学生也跪过。他们喜欢在下面偷偷发表意见,可这些意见跟老师讲课内容无关。物理老师首先把他牵出来,拉到讲台旁边,用脚狠心的踢他膝盖窝。 学生开始还挣扎,这老师也够毅力,他就硬要把人家踢跪了才干休!学生如何犟的过老师?这学生到底是给全班同学跪下了。这种刑罚,可以说是老师本人职业生涯中的一大污点。他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刚开学的两个月还有点儿冷,周五我会拉牛去喝水。爷爷有时间就去看牛,没时间就拉它喝水,然后给捆干稻草给它嚼。这牛也逗,气力一来,它能追着三轮车跑。它不知道想什么?有时候不肯走,走的特别慢。一般是拉它到门口堰里喝水,到了门口堰,它舍不得下去。下去了之后就喝水,一边喝水一边尿。我猜它是不是刚刚忘记尿尿了,进水的时候才想起来需要出水。 有一回,我拉牛下去喝水,正好遇见班上的一个女生。她来这么早,我当场恨不得把牛绳扔掉!这死要面子的德行与孔乙己相似,班主任老师说:“孔乙己死要面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觉得孔乙己这人挺好的,那个年代国家都已经病入膏肓。你让一个被旧社会毒害的穷书生怎么样呢?我认为孔乙己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孔乙己活着的时候被人欺负,死了也要被写进教材供后人指责,这对他是很不公平的。 我觉得孔乙己做我们班主任老师或许还好些,我猜他不会体罚。 我有喜欢出风头的一面,有天晚自习,班主任有事去了。全班欢喜极了,有的干脆回寝室睡觉,有的还在教室里。 “我们来唱歌吧?”有人提议道。 “好!”我也回答。 呀了两声,吱不下去了,不统一。 我说道:“还是给文艺委员发歌唱!” 我看了看那个漂亮的文艺委员,她一脸尴尬。 我是个二愣,还在嘴巴里:“喂!文艺委员,你发个歌唱,我们就一齐唱起来了!” 她还是不肯,我干脆说道:“我来!我来!我来!我唱第一句,你们就跟着唱,啊?” “xxxxxxxx,预备——唱!” “嘻——嘻——”没一个人响应,嘻出来的声音就是对我的轻蔑,这十足的轻蔑! 我侧过头去,她脸红了,漂亮的一双眼睛对我充满鄙视! 太可怕了,我脸红的自己都感觉烫。真是自取其辱,索性话也不说了,拿出数学本,做题。安安静静做题,一切置身事外。 初中三年的政治历史对我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这个成绩并不优秀的学生在阅读政治历史的时候,边读边想,变思考边领会。奴隶制社会奴隶们没有人生自由和生产资料,所以生产力水平低下。封建社会,农民拥有了一定量的生产资料,但被牢牢的束缚在土地上,对地主有着很强的人生依附关系,阻碍了进一步的生产力发展。资本主义社会,农民摆脱了土地的束缚,成为了自由的无产阶级工人。资产阶级出于利润的需要和资本的积累,加速了科技的运用,为科技创新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由此,社会生产力进入到飙升的状态。社会主义社会将进一步的发展生产力,解放生产力……无产阶级将成为资产阶级的掘墓人。 由此我的心中,得出一个观点。越是能让更多的人受益的生产制度就越能反过来调动更多人的生产积极性,从而又使更多的人去维护这种制度。这个观点到今天也没有变。 伟大的中国早在义务教育阶段就让我们认识了社会发展的规律,从而培养出唯物主义世界观。在今天,我对劳动人民和社会生产制度之间,认为互存的关系是:劳动人民的受尊重程度,与劳动人民的创造积极性成正比;劳动人民的受益程度,与劳动人民的生产积极性成正比。 我的胃病又犯了,这次用柏枝街上的药没有吃好。几天咽不下饭,闻到一股香料的气味就恨不得当场吐。灶房屋里烧火产生的烟雾也不能闻,只好坐在外面,索性坐远点。 几天还是不见好,也难受,上课没精神,手不自觉的捂着肚子。爷爷没办法,委托廖x带钱去常德医院,随同一起去的还有村里几个妇人。 早上,搭早班车去常德。我是浑身汗流如雨,忍住晕车别吐出来,好像是吐出来了,吐的不能再吐了。还有个嫲嫲,也吐的不省人事。 总算到了火车站,然后搭公交车去医院。 廖x有个亲戚陪同,这位亲戚是常德人民医院的院长。所以检查科的医生把根管子往我的胃里插了两遍,这根管子从嘴里伸进去,再伸进喉咙,进入胃里。我生怕用力把个圈儿咬破,不过医生似乎不担心这点。我十分的难受,胃里想呕了出来,却被管子塞住呕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肚子抽搐。可医生却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抽搐,他的笑容与我的难受形成强烈反差。 这个老医生终于把管子拉出来了,笑嘻嘻的对旁边的廖x两人说道:“没大碍,可能就是有点儿胃炎。” 于是找医生开了些药,这些药比起以往的药不同,上面有日文。想必有独到之处了,之前在诊所里吃的中文药不管用了。另外几个妇人也看了医生。 完事儿后,搭班车回来,中途转车到县里。 我也晕车,在车站坐了一会儿。廖x说道:“弟儿,还有钱呢,难得到县里,去不去玩哈?” 我一心想着回家,哪儿有心情玩? “不。”我摇摇头说道。 旁边有个妇人说道:“难得来县里玩哈!有钱,玩哈他?”其他人不置可否,看着我,我没有玩的心思,说道:“不。” 回到家,家里的空气真好!赶紧吃了四粒药,记得是两盒,一盒每餐吃两粒。 速度很快,到了晚上,胃就好了很多! 第二天,接着服药,两三天就好了。听奶奶说花了两百多块钱。吃完药后,把这两个盒子保存起来,别弄丢了。这两个盒子以后还用得上,后来也的确用上了。 奶奶想念小幺,家里请了一个搞迷信的。奶奶自己就迷信,何必请旁人?下午放学回家,走进灶房屋,没人,打开幺叔堂屋侧门,里面的气氛严肃至极。人人都在注精会神。 只见一面四方桌摆在中间,靠堂屋大门些。这个方向坐着一个人,他埋着头,后颈上的汗珠一粒粒顺着他的脖子滚下来。敬菩萨的方向坐着爷爷和奶奶,还有幺叔在场。靠幺叔上楼梯的那边墙上,丰满漂亮的观音菩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桌子中央摆着香案,还有一包烟,我知道他们在干嘛了。 听见奶奶问他:“你再问哈小妹……” “她讲嘀……” 中间的巫师是个新出道的,他在作法。想必不熟练、又紧张、又惭愧,导致这家伙汗流浃背!他充当了一个中间角色,在小幺和爷爷奶奶之间传递话语。 我内心也惭愧,把书包一放,出去塌子里了。 过了一会儿功夫,只听见里面:“咧,咧就么嘀,咧20块钱把你。”这是奶奶的声音。 这20块钱给我该多好?不过给我20块钱,叔叔会眼胀。结果被搞迷信的捡了便宜!不知道叔叔会不会眼胀? 我发现两个妹妹把她们柜子里面的书,一本或是两本,用塑料袋装了,一起邀伴儿去柏枝台。等回来的时候塑料袋里买了些东西,偶尔还会有辣条,就是5毛钱一包的那种。 我看见了厌恶,这两个丫头,我看你们有多少书可以卖? 问我要不要吃辣条? “不要!”难得我不贪嘴了。 周末,我发现两个妹妹不知道去哪儿了?塑料袋里装着书回来,多是些小学课本。我莫名其妙,问她们:“在哪儿搞的书?” 两个丫头一笑,我追问:“讲哈?”慧儿走近我,小声说道:“哥,我告诉你,你不讲哒噢?” “嗯。”我答应。 “我们去小学校里偷的书。”她说道,声音很小,生怕人听见。 原来如此,问题是我也心动了。 于是我们兄妹三人邀起,一起去小学校里偷书。走下去,路过下面店儿里,店儿里坐着妇主任朱xx。朱xx一脸严肃,她直接问道:“你们又去学校偷书的吧?” 我吓一跳,她知道?我还是回答:“不是啊。” 三个娃背后看看,左右瞧瞧,一路到了小学背后。这里多是朱家浜的地,不是农忙,所以没人来的。我们下了后沟,我记得从什么地方进去的。到了图书室的后窗户,这个房间就是当初……想起来伤感,那学校小气的要死,借了我一个晚上就收回去了,这个房间就是学校的图书室。 哇!我扒开窗户一看,柜子架上全是书! 现在回想起来,假使我的家人有远见的话,就该花500块钱全部买下来,这够我看的了。家里人没有这样的见识啊。 我看到了《济公》,还看到了其他小说。天哪,我到底该拿哪一本?我反而不知所措了。 “哥,你快点儿,怕有人来!” 两个妹妹站在上面望风,我爬上了窗户,一只手拉住窗户铁杆。一只手还在犹豫,我看准了一本高水准的书,总觉得一般小说不够我的胃口。想要一本逻辑性更强的书,仿佛看过之后就会“功力大增”。 我记得只拿了一本,妹妹有没有拿到我不记得了。拿到的这本是一本有关教育理论的书,结果读起来反而味同嚼蜡,没读完。奇怪,当时是人来了还是自己不愿多拿,还是手勾不到?所以只拿了一本,想不起来了。我拿到的确只是一本而已。 我们回家的时候,都不敢往店儿前面路过,生怕她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往钉耙嘴那条路上去,然后往上荡绕回家。 回到家,感觉安全了,松了口气。我回房里看看那本书里的内容写的是什么? 有天,xx的妹妹孟x来家里找妹妹,两个妹妹应该是随奶奶菜园里忙去了,没在家。她欢笑着,问我:“您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你有么嘚事?”我问。 我看她笑的又很严肃、又很在意,又仿佛十分不好意思,她的笑脸红扑扑的,我莫名其妙。 “你找她有什么事?你讲嘛!等会儿她回来了我转把她。” 她欲言又止,又笑又严肃,说道:“您妹妹的那个……还有没得?你问她在哪里买的?”她说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还是莫名其妙。她说罢,笑着后退,然后转身,小跑着走了。 妹妹回来后,我告诉她,孟x来找过她。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两个妹妹去哪儿了?爷爷和叔叔都不在。我和奶奶两个人在家,奶奶准备洗铺睡,晒被窝。她去了妹妹房里,我也跟着去了。 她揭开盖被,大怒!我莫名其妙,她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情绪暴走? “我咧!当儿!我咧……前世的冤孽!”她开始号丧了又! 我看到垫被的一角有一滩血,我心里一大跳!该不会是妹妹也病了吧?这就出大问题了!我也很急,爷爷还哪儿来的钱治?那个老妪又只光顾着喊! 我怒道:“到底么嘚原因!” “月经!”她张开广播嘴喊道! 月经?我想到了体育书课本上的描述,那就不会是大病了。我又想到孟x来找妹妹……原来如此。 向来很乖、本分的妹妹不会去偷窃的。卖书之后塑料袋里装的东西原来是电视里卖的妇女用品。 外面太阳晒着,屋檐下面的奶奶开启广播嘴,日娘倒地的骂!我躲到楼上,看电视去了。 妹妹卖书,我再也不说她了。 周末,妹妹在家,奶奶拉住她的头发,说要剪了她的。 妹妹面对奶奶的命令,从未违抗过。唯独这次死命不肯,她被奶奶扯住头发杀猪般的叫! 奶奶剪她头发的决心比她自己护头发的决心更坚决。一个哭喊着,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咬牙咧嘴,硬是要拉住别人的头发不放。 妹妹的哭喊和挣扎到底是输给了奶奶的凶恶和执拗,随着剪刀拿来,妹妹双眼绝望的哭喊着,奶奶毫不留情的给她剪了。 反正不关我的事,头发剪了还可以再长,问题不大。 第71章 逃离 幺叔和奶奶的脾气有相似之处,就是情绪会暴走,其实父亲也一样。他搞的钱多半要用来研究影碟机,然后情绪暴走时就是使劲儿一摔!在屋里摔东西,这是他一大特色。 他不像奶奶那样能持续性的破口大骂,而是回头就是一记霰弹枪,威力非凡! “咧人家屋里呦……轰轰烈烈!几得嘀好哦!”奶奶嚎道。 “你喜欢人家屋里就去人家屋里!”叔叔回道。 那天早上,奶奶起清早骂,骂到一截了,被幺叔这样回道:“我问哈,咧是跟老倌子弄的姑娘还是给我弄的姑娘哦?” 这种“道话”,就不用理,况且还是自己的小儿子说出来的。 老妪差点气晕过去! 奶奶扯着嗓子,站在灶房屋檐下喊道:“死道校!死道校!死——道校!老倌子是不是……咧——啧!老倌子……天哪……天哪……天哪!” 我和表妹来家里吃早饭,然后去上课。表妹觉得好笑,我笑不出来,她饭没吃就去学校了,我到底还是吃了饭再去的。 这个家一点理性都没有。孙子辈的都要精神失常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巨婴,老一辈的在撑着,一个木讷糊涂,一个成天号丧,这个家已经不可救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妹妹开始和姨娘家接触。我有些反感。人家家里是有孩子的,岂会照顾于你?可一想,从小到大,妹妹是连爷爷的心疼都没有。孩子要长身体,我尚且如此,更何况妹妹?慧儿的学费和衣裳依靠妇联和秋姐,妹妹的就不知道了。 她有时候从姨娘家里带来袜子,还说要给我一双,说这是姨娘给我买的。可我就算没有袜子穿,我也不想要她们家的东西,可能是小时候被奶奶叮嘱过的原因,心理意识上对母亲娘家人完全没亲近感。而且,我觉得这种套近乎让我感到羞耻! 但是,有一天,妹妹传来消息,说:“哥,姨娘想要你去她家里。” 我不以为然,当是没听见。 我骂道:“你到她俺屋里搞么的啼?” 然而有一次,爷爷在餐桌上说道:“弟儿,你到姨娘屋里啼哈子,噢?” 爷爷自从父亲走后,显得十分抑郁,用奶奶的描述“几的不快活。” 我“嗯”了一声。 天晴,上午,我随妹妹去姨娘家。母亲娘家人的屋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是跟在妹妹后面。妹妹过了柏枝街上,往加油站方向那边转弯,到了一个堰塘公路边。一栋楼房就建在堰塘上,地基就是用混凝土和烽火砖砌成的砖混结构,柱子形状。一栋楼房建在堰里,风格颇为大胆。 妹妹径直朝前走,仿佛丫头和屋檐下的女子早有约定。她朝后望了望,我不是跟过来了么!我没有说话,就跟着她上了人家的塌子。 这位女子叉着两条腿,站在楼房屋檐下。一只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另一只手负责把这只手里的瓜子一粒粒往嘴里送。一嗑一吐,发出瓜子壳“噔”的声音和接着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并且反复进行。 我心里厌恶,从她身边经过随妹妹进她堂屋里。直到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我厌恶! 她进来了,声音语气与县里伯伯的老婆有相似之处。听妹妹小声叮嘱道:“她就是姨娘。” 她说道:“弟儿,等会儿弄中饭吃,噢?咧,这里有钓竿,你就在后头阳台上钓。” “不。”我没兴趣在这种场景里钓鱼。 我也没兴趣聊天,转了一会儿,她唠叨着。 我说道:“我去柏枝台小学里面玩一会儿。”这话像是对妹妹说的。 “你要到柏枝小学里玩去是呗?”她问。接着妹妹说道:“哥,你不跑远了。” 我去了柏枝小学,进了校门,去操场体育架子那里。想起当初在柏枝小学读书,两年时间里,一点都不快乐。等游xx等了两年,总希望他能来这里陪我玩。他不知道去哪个学校读书了?后来就渐渐淡忘了,也十分怀念群乐小学的时光。怀念的时候很伤感,如今再看看柏枝小学的光景,虽然过去了,可又怀念了。过去的东西总希图挽留,时光一去不复返。 打了一会儿乒乓球,妹妹来叫我:“哥,吃饭了,回去。” 我走过堂屋,就闻到一股荤菜的香味。 在堂屋和灶房屋之间有一间是餐厅,摆了一张圆桌子,菜的香气就是从这里向四周弥漫的。桌子周围人不多,周x和他父亲不知道去哪儿?这里是姨娘一个,我和妹妹,桌子旁边还有位老人。老人看上去没有爷爷慈祥,但也没有爷爷脸上的疲惫,他看着我。 “咧是嘎公喂!你喊哈嘎公啊?”女主人说道。 原来他就是我外公。我谁都没叫,始终不发一言。 开始盛饭吃饭,妹妹和我坐在靠外面,老人坐在桌子里面,女主人开始盛饭。 妹妹接过饭,刚去夹菜,没想到老人对我妹妹骂道:“你哪么个……!” 我抬头看了一眼,妹妹不知所措。我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打算放下碗筷扭头就走,可还是随同妹妹吃了饭。 我一向饭量大,这回记得只吃了一碗就没吃了。转身出了人家的堂屋门,一路回去了。 我善于忘忧,回到木马组,看见乒乓球台旁边有人打球,又高高兴兴的去打球了。 事后,我下决心:我再也不去我母亲的娘家的任何一个人家里去啦! 自己心里也埋怨爷爷,他当了七年的兵,连这个骨气都没有了吗? 家门不幸,使子孙受辱。 晚上,妹妹叫我,说:“这是姨娘给你买的两双袜子。” “不要!”我嚷道。 我在精神上渐渐陷入了一种焦虑的症状。 当初在伯伯家里,伯伯给我来了个玩笑,她说:“以后龙哥哥出去了,伯伯……您爷爷、嗲嗲,还有您爸爸、幺叔,都要靠你一个人养。” 我不以为然,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仿佛一点儿阴影随个人精神状况而扩大了。 爷爷和奶奶不止一次的叮嘱我:“弟儿,您爸爸又不管屋里,咧靠幺叔和爷爷就在田里地里搞事,你么哒要养幺叔嘀!” 这个话,和爷爷去田里的时候,爷爷很忧虑郑重的告诉过我。和奶奶缠把子的时候,奶奶和颜悦色的告诉过我。 我就想不明白了,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幺叔以后,而是我的现在。我的现在将决定我的未来,我也是要面子的,一件汗衣已经穿了4年了。小学时候置办的校服已经明显小了!两个老人尚在焦虑叔叔以后,而不是孙儿孙女的现在。 我越来越焦虑,父亲和幺叔两个老了之后,看样子是要我养的。我相信爷爷和奶奶也会活着的。两个妹妹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么回事,班上的女生怎么看怎么像那么回事。这两个丫头长大了肯定嫁不出去,多半如此,怎么得了? 这个家……我长大了结婚再有孩子,算算吧?多少人,四双就是8个人要我养,我感觉精神都崩溃了!长大了更可怕,不长大也难受。 某天早晨,天还没亮,我早醒。我脱的一丝不挂,然后在公路上跑了一段距离,然后又赶紧回到自己房里。还好没人看见,真刺激! 都热天了,爷爷睡在我们堂屋里。角上铺了杆床,床上还盖着棉被。爷爷几次要我和他睡,我都不。 有一回,我下了晚自习,一进门,爷爷像是专门坐在床上等我回来似的,他说道:“弟儿,挨着爷爷睡,啊?” 他的声音是在求我,我犹豫了下,可看着床上的被子,我还是说了声:“不,爷爷,你一个人睡,我上楼去睡。”我说罢,就走上楼去。 没想到老人竟又说道:“来他,弟儿!挨都爷爷睡——”他坐在床上腰一弓,仿佛要向我走过来,在上楼梯的时候我担心的看了一眼。 “不,爷爷,你就在底下一个人睡,天气热。” “来他?”爷爷哀求说道,语气好让人难受。 老人的精神状况究竟是怎么啦?不就是个不孝的大儿子出远门了吗?我还是狠心的拒绝了。我晚上还要再看看生物课本,我把初一的生物书撕成了一页一页的,这样揣在怀里带回家再温习。 我到了自己房里,陡然听到下面……爷爷哭喊道:“我为么嘚呦!”好长的声音。 我以前只是听奶奶说:“老倌子背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眼睛都哭泡哒……” 我从未听过爷爷的哭,太可怕了,我捂紧耳朵,趴在床上。听见妹妹走出来,她对我喊道:“哥哥,你下来,来和爷爷睡!” 我不理,求别喊我了。我恨,我恨这个家,恨父亲,恨叔叔,恨奶奶破口大骂,恨爷爷为什么把家里的财政……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有一回周末,我想必是荷尔蒙上升,那回没有手淫释放,而是选择听歌,听黄山头电视台里面的情歌。把黑白电视机调黑了,声音又很大。 已经很晚了,一开始,听见爷爷在堂屋里喊道:“弟儿,你还不睡啊?” 我不理。 过了好一阵子,自己迷迷糊糊的睡着。电视里的声音仍然歌唱着,听见爷爷又在堂屋下面喊道:“弟儿,睡哈,爷爷白天里干活,晚上好休息哈。” 我还是不理。 又过了一阵子,估计是半夜了,我仍然没心没肺的自我欣赏着。 听到下面传来老人的声音:“我为么嘚呦!” 好长的音——接着听见妹妹厉声训斥:“哥哥,爷爷要睡哒,你听点儿话!” 许多年后,在打工的日子里,令我最裹足不前的就是单位的寝室管理,我不得不望而却步。这不是一句“可以选择租房”就能轻描淡写的。我躺在宿舍里,这种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每每如此,头脑里就浮现出爷爷当时:“弟儿,你还不睡啊?”“我为么得呦!”脑海里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可闻,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虽然痛苦,可还是希望能拥有这些内容的回忆。 作者大限将至,所以写下来,留在这世上。 爷爷明显表现痛苦是在父亲走后。奶奶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有个爱八哥的放出谣言,说:“马xx有八个月的喜,爱儿在外面讨米!” 奶奶在我面前说道:“您老家伙在外面给人讨米,过年放财神菩萨。” 我听着憎恶,老妪又喜欢在家里说给我听,外面喷出来的谣言她也信。 我在课堂上,尽管意识到第二学期的重要性,上课也比初一要认真些。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的望了望窗外,心里有念头: “父亲,您究竟是不是在外面讨米?” 父亲随马xx出去了之后就像是从此人间蒸发,没一分钱寄回家,就连*的消息都没有。 晚上,老女人又发癫,她先是把一桌子菜整理好后,忙碌着又去妹妹房里擦桌子。爷爷吩咐我去把嗲嗲叫回来吃饭,我走出灶房门经过堂屋门屋檐下,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进去。 她像是患了某种精神病一样的,她没点灯,摸着黑,用抹布一个劲儿的擦桌子。我走进去,站在门口。突然,她冲了过来,拧起拳头就往我头上砸,一个劲儿的往我身上捶! 她嘴里呼喊着骂道:“****嘀,你把老子魂都会吓掉,你你你,你吓老子!”她打个不停。 我恨不得给她两耳光! 她泼够了,回到灶房屋里,接着谩骂,说我吓到她了。 我不肯回灶房屋吃饭了,一个人站在堂屋屋檐下苦恼不知所以。爷爷走过来,说道:“吃饭去哈。” 我不动,想哭又恨。 “听都没嘀?”爷爷厉声吩咐。 我怕爷爷生气,想去,可灶房屋里的老妪仍然在骂。我不动,爷爷就用肩膀推我,我索性蹲了下来,终于哭出来了。 家里的老妇喋喋骂个不休,爷爷竟执拗的非要我去灶房屋里和奶奶一起吃饭。我想这个家,这个所谓的家…… 晚上,我逃离了。 我使劲儿的跑啊,我不怕鬼了,鬼究竟长啥样呢?不知道,人可怕。这种煎熬,怎么熬的下去?我从后面坟山路上跑到后面空地上,我听见前面塌子里喊我的声音。我又从空地上跑到原来中学地里草坪上,再下来,绕过中学来到朱家浜的那座桥上。 静下来了,夜空里好漂亮的星星!很久没有这样坐着看天空了,想象星星里的世界。周围没有人,没人的世界真好。下面流淌的河流,我舍不得跳,于是就坐在桥上背靠桥上的栏杆。我注视星星,我看到了宇宙那边的世界,多么的心驰神往…… 醒来,背有些凉,还冷。我站起身来,在夜中走向回家的路。 我上楼去,躺下就睡。中学里的广播一响,起床去早读。 早读结束后,回家吃饭。刚上塌子,叶姐姐从塌子里上来,对我责备道:“弟儿,咧昨儿晚上您爷爷到处找你。你不跑哒哈,咧么大嘀娃哒,要醒点儿事哒哈!”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想说任何话,话已经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如同蒲公英了。 原来,昨天晚上,爷爷还有邵妹子等人,全家到处找我。他们去了罗xx家里,又去了叶伯伯家里,又去了朱啊浜上,又去了……等等。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全乡镇的人都了解了。瞧这份执拗! 这个家里的人互相煎熬,互相把对方的精神往死里整。 第72章 腿走不动了 邵妹子对这个家的气氛有一句精准的评价,一句非常朴素的话,是对我说的:“哥,这屋里我又闻到好大一股火药味!” 她谨慎小心的说给我听。她寄宿在我家里,读初中。我很喜欢她,希望她周末也留在家里。其实我的目的是希望她能稀释家里紧张的气氛。但恰恰相反,她从读初一就几乎没落过家里,周末她赶紧回家了。 她对我的态度时好时坏,有时候她先吃饭,然后我回家吃饭。她遇见我,会告诉我:“哥,咧屋里我闻到好大一股火药味!” 难得她还跟我说这么一句话,平时我跟她说话,多半是她爱理不理。这个家里的气味我深有体会,像是分分钟钟要死人的预兆。 然而没想到,我和这个表妹的矛盾爆发了! 表妹比我低一个年级,她读初一,我初二。就算她的父亲当初不帮忙做这个楼房,我也欢迎亲戚家的孩子来家住宿。这有什么,这还好些,希望奶奶能看在外甥的份上,饶自己孙子孙女一命,骂的时候用词态度温和些。 所以我姚焕霓指天为证:我绝对没有介意表妹来家里寄宿读书! 一开始,表妹来家里晚自习后,只是偶尔和妹妹、慧儿叽叽喳喳聊天,听妹妹说:“邵姐姐晚上磨牙,磨得响。”奇怪了,嗦不完的话,就连牙也痒么?我就不磨牙。 到了初二第二学期的时候,到了什么程度呢?每天晚上,表妹她不知道有多少话语要强制性的给妹妹和慧儿倾吐?她是非得给两个妹妹灌输知识呢、还是在学校里受了一山的委屈? 每天晚自习课后,她下了晚自习,到了房里,就会和两个妹妹聊的没完没了。 我开始训斥妹妹,“还不睡啊!”又骂慧儿:“都么时候啦!” 我下晚自习就已经是九点还是九点半了,洗手脸上楼去睡,肯定是九点半了。有时候还要复习生物地理,所以基本上十点。一厢情愿的往床上一躺,装死! 结果房间底下就有一股叽叽喳喳不停的声音,一开始两个妹妹还附和着。过了一阵,两个妹妹也沉寂下来了。她还一个人在底下房里自顾自的喋喋不休。 老实说,我不想得罪这种亲戚,我就等……等她嘀咕到什么时候了能停下来。我试图麻木自己,还是装死……死了好一会儿,可下面的声音仍然精力充沛,根本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 我火了,两个妹妹倒还听骂,这个又该怎么搞?我忍不住了,我在楼上喊道:“邵妹子,还不睡啊!” “么嘚!”她反过来吼道!“是待呗睡哈!” “你睡你就不要讲话!”我吼道。 “睡你嘀屋里?我个儿睡的嘎嘎屋里!”她还越发和我吵起来了。(这句话她是不是这样反过来回我的,我记不清,但似乎又是这么回答的,写下来注明下。) 学习压力,我真的连生气的精力都没有了。装死的睡吧,看她是不是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个通宵。 又一个晚上,她也是一个人在妹妹房里不知疲倦的自顾自聊个不停。这回是爷爷忍不住了,听见楼下爷爷亲切的说道:“邵妹子,你还不睡啊?” 一天、一天,已经临近考试了。我的生物地理应该还是有把握拿高分的。我更加抓紧时间,紧张的都在发抖,也兴奋呐。 我房里好热,吹着电风扇也热,只希望心静自然凉。 可底下的外甥宝贝丫头,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我做对了。真的是半夜了,我冲下楼去,对着妹妹的房里喊道:“邵妹子,你睡不睡到底!” 我索性咬牙切齿的吼道。 一帮亲戚,自以为给这个家出力,我要给你们做孙子了! “哪么嘀,你要哪么搞!当儿俺爸爸做了咧屋嘀,我有权利住,没住你嘀屋!” 她和我顷刻间吵了起来,她丝毫不会因为打扰我这个表哥的正常休息而歉疚半分。 我捏紧了拳头,吼道:“你到底是那么嘀你!”我欲冲进房里。 爷爷看见势头不对,下床,走到我身边,亲切的对我说道:“弟儿,不搞,哦?” 我气得发抖,恨恨的说道:“以为她老家伙……” 我随着爷爷一起走出堂屋门,夜里很黑很静,两爷爷坐在堂屋屋檐下。两爷爷都喜欢坐在地上,地上凉快。我胸中的愤懑积压在胸膛里,试图叹气吐出来宣泄。爷爷知道我的感受,他劝解道:“弟儿,对大幺看,噢?” “爷爷,我……”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双手捂着脸,接着恨恨的说道:“咧就以都姑爷来做咧屋嘀!她还要讲……” 我捏紧拳头,我心中对亲戚有一种恨。这种恨我自己难以描述,但自己感觉起来是那么清晰!以至于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爷爷劝慰道:“弟儿,对大幺看,噢?” 爷爷说着,摸了摸我的手膀子。很久没有得到爷爷的抚摸了,很久了。我的气儿消了大半,两爷爷沉默着,夜里很凉快,我们坐了一会儿。 我站起身来,说道:“我上楼去了。” 爷爷也站起身来,堂屋门嘎的关上了。 我在楼上,根本睡不着,也没法睡着。表妹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半夜里,只听得她不停的哭,她哭道:“嗯哼……嗯哼……嗯哼……嗯哼……” 她不顾这个家其他成员的感受,哭泣着……这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她:“嗯哼……” 哭了好久,好久!夜晚这种声音清晰可闻。 当初她爸给这个家做屋,用奶奶的话来讲是:“整整做了一个月,一个多月!弟儿,你要记着喂,姑爷个儿对俺屋里好哎!” 当时,我就感觉不是滋味。我不是不知道感恩,可没想到表妹会这样反过来盛气凌人。还言而堂皇的朝我吼?为了补偿这个外甥的感受,我们一家四口用我们的正常睡眠和子孙的未来委曲求全。可谁来照顾我的感受?爷爷老了,已经约束不了自己的儿子了,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孙子啦。 临近初二学期的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我虽然读书没用,可我至少努力了。我不会让生物地理这两个我最喜欢的科目掉分。 有一天,中午准备回家吃饭,发现自己异常——一双腿居然迈不开了! 奇怪了,我莫名其妙,我可是班上跑的最快的,怎么可能? 我摸了摸自己的腿,摸到小腿后面,发现小腿后面的肌肉没有知觉了。我反复的摸,反复的摸……这是手的感觉,手摸到裤子的感觉。可腿呢?腿完全使不上劲儿了。 我走着回家吃饭,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挪着步子回家的。等回到家吃饭,吃了饭再挪着步子去学校。这中间的过程时间,真的让人……路过的学生奇怪的看着我,一笑!问道:“你哪么嘀呦?” 我苦不堪言,说不出话,怎么会腿不能动了呢?我的老天爷! 第二天还是如此。 第三天还是如此。 爷爷和奶奶急了! 班主任老师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姚焕霓,你以为你几得聪明!”班主任老师讲课时曾这样朝我吼道,原因是自己在课堂上打哈欠,声音还挺大。整个初二,我几乎就没睡个好觉。 这次他发现我的异常,想必事先了解情况,也看出来了。他走近我的位子,亲切的问:“姚焕霓,你的腿不行哪?” 我哽住喉咙,回答不出话,显得难受极了。难得这位班主任老师还能有这么一句亲切的问候。 爷爷开始不顾成本的往中药诊所里跑,三四天就是四十块钱,他带我去的诊所。结果就四十、四十块钱的花,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效果。 奶奶也难得的温和了些,她尽管还是咧着牙,欲张口大骂,但我的病情让老人露出心疼的一面。 爷爷和奶奶商量,见不是办法,于是又找廖x。因为上次的胃疼是去常德大医院吃了药,顷刻就见效。所以我也满怀着信心准备再去常德,这次没有因为怕晕车而裹足不前的感觉。 我和廖x去了常德,这次是专门为我去的。 挂了号,先是挂了个年轻医生的号,他摸了一阵,又是弯又是侧掰,判断没问题。 我松了口气,可心里毕竟嘀咕。 于是又挂了一个专家号,这次是一名老医生,他的诊台前挤满了患者。仿佛人人渴求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也是。 他给我看了,他询问了一番,他说道:“你的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啊?” “嗯。”我点点头。 说道压力这两个字,我明白。我又何止是学习压力大,感觉四面八方的压力都朝我袭过来了。 “你这个腿肌肉骨骼关节都没有问题……你不要压力太大,这是过度紧张造成的。你的心放宽些,年轻人不要想那么多。” 听他这么说,而且他的语气很肯定的意味,那就是他底气十足了,而不是哄我。 我的心就放宽了,心想也是,好端端的,又没有伤到,怎么会失去知觉了呢?心放宽些,就会好。 这样想着想着,同样是想,比起之前的焦虑是大不相同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坐车下午回到家,我走起路来,竟迈开了步子,没有一挪一挪的了。我心里高兴啊!试图小跑看看……还是不行,不过没关系,医生说了,放宽心,就会好的。 爷爷和奶奶看见我走路好了很多,两位老人的脸上放开了笑容。整个屋子里气氛舒缓了好多,洋溢着重压释放之后的愉悦! 初二的生物地理考试开始了,是和初三的学生一同考试的。题目做起来没什么压力,虽然紧张了些,但也底气十足,所以很从容。 一段时间过后,初二毕业考试也开始了,具体记不清了。英语等于放弃,ABCD就那样填,最轻松完成的一个科目。 几天后拿通知书,可通知书上面生物和地理才七十多分?天哪!明明都会做,尤其是生物没有遇见不会填的呀。哎……心中叹了口气!及格是及格了,可是刚好及格就没法弥补英语的掉分。自责没用,初三再努力吧。 发完了通知书,班主任老师又不知道哪根筋在肇事,他发出这么一句:“我和她英语老师讲了的——xx门儿哒长大了,有女生要把全部都献给他。” 全班一阵哄笑! 我却憎恶至极! 这个他指的是那个男班长,我同桌过的。我都傻眼了都,怒气都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献给他?他老几! “放学!”老师下巴一抬说道。 “哦!”孩子们高高兴兴回家了,过暑假。 我闷闷不乐出教室,心里像是窝着一肚子火。 父亲终于回来了。 第73章 父亲打工回来 小姑爷来我们家里,他说道:“清水堰有个老妈子很好,她算得很准……”他举例,摸着头,对他认识的搞迷信的某个老妈子十分推崇。 我十分厌恶!他也是读过鲁迅作品的高中生,却在我家里谈巫婆的“先进”事迹。 我的腿尽管能步行了,但仍然很是乏力,所以爷爷和奶奶难免仍旧有些担忧。 但凡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对迷信顶多持一种娱乐观赏态度,不能对生死攸关的事情用迷信来指导,否则就是十足的封建落后,姑爷如何不懂?可他的话打动了两位老人,也打动了父亲。 我不止一次的反对迷信,试图用我这个学生来劝服爷爷和父亲。 父亲说道:“县里伯伯还到约山庙里去了,越是当官越是有钱的人,越是信迷信!” 爷爷说道:“没得迷信,电视里面哪么演嘀?” 父亲刚回来,就知道我的腿疾。有次,我从二楼下去,小腿无力,从二楼上面直接沿着楼梯滑下去,父亲在上面看着。他决定带我去一趟县医院,和马xx的一位亲戚一块去的。那时候一来因为没钱,二来老医生满嘴都是“不得了”、“以后不得动哒”、“以后更加严重”之类的话。所以父亲找他借了50块钱,加上自己的50块钱,一共一百块钱,开了些中药,然后回家煮来喝汤。 但是效果始终就停在那里了。自从从常德医院回来,当场就好了很多。没有进一步的有效治疗,喝中药汤如同浪费钱。小姑爷在我们家里发表意见发挥了作用,于是父亲决定带我去清水堰。 我和父亲一起去了九里小姑爷家里。他家有条黄狗,看上去很可爱,表妹叫它灰儿。可我看见竹床边上那条狗,感觉厌恶。 我们起身去清水堰,往对门山上走过去。在山上走了一段路,然后下地里,这就是清水堰了。地旁边有口堰,水是很清凉的。堰不大,但清凉气扑面而来。我没心情赏景,垂头丧气的走在田埂上。 我们到了老妈子屋里,她很热情,给我们搬椅子。我从头到尾都感觉我父亲和亲戚把我的腿疾当儿戏,他们的无知在我看来如同迫害。 老妈子人很和气,年纪不大,我们坐在她灶房屋里。小姑爷一脸满意的笑容,父亲对这场治疗充满期待。唯独我,低着头,愤怒的对这个一脸笑容的老妈子瞪着。 “怎么了,弟儿?”她问我。 我生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我的喉咙里哽住了。 于是父亲和姑爷说明了我的原委,恳求她作法治疗。 我一言不发,憎恶眼前的一切。这老妇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会儿,小姑爷也莫名其妙,父亲斜着眼睛瞪着我,不知道是小姑爷还是那个妇人说道:“之后再来。” 我记不清是我先站起身来还是大家一起起身,我出了巫婆的灶房屋门。 我走在前面,姑爷和父亲落在后面。我听见姑爷说道:“这如果不是弟儿一双眼睛瞪着的话,她屋里衣啊什么的都有,那些道具都不用我们去准备。” 我们走在山上,周围的松树没有那么高,多半是些矮树。我一眼望下去,那不就是大幺队里么? 我心中无比的愤懑!我走在前面,使劲儿的提起腿来一个劲儿的迈。 后面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弟儿,你哪么嘀啊你!” “你站住!”父亲喝道,“你不搞啊你!” “站住没嘀啊你!”他狼嚎一般的声音从我身后面传来。 我心中的愤怒岂在他之下。 爷爷和奶奶虽然迷信,然而在我的腿出问题的情况下,他们却没有迷信,而是毫不犹豫的去找医生开药。这让我很感动!这让我很觉得,两位老人不迷信,在孙子这般情况下却一反往常的迷信态度,科学严肃对待,其实老百姓是明智的。 可如今父亲呢?他在后面严厉的威胁我这又算什么呢?这种迷信的游戏为什么小姑爷会赞成?如果父亲没钱,我宁愿他给我跪着,对我说:“儿子,爸爸没用,对不起你,咱没钱治疗。” 那么,我会原谅我父亲,我不会恨他。 我加快了步伐,躲得那种声音远远的。 我自己不争气啊!我的身体,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为什么跑的最快的我会突然走路都困难了呢?我的母亲没有尽责,她应该保佑我的呀!怎么没有受到迫害竟然在座位上就迈不开步了呢?我恨哪! “呀!”我咬着牙心里喊道。 我使劲儿抬起腿,努力的感觉脚和小腿传来的知觉,朝堰堤那边冲下去。 脚踏在水沟似的山路,身体朝两边倾斜,我不能倒下,用手左右摆动掌握平衡,我不能摔倒。我用尽腿上所有力气感知路面的状况,用力往前跑着,掌握好平衡。 我没有摔倒,我打自心里不断的鼓励自己:“跑吧,奔跑吧,我不会输的!我不用求谁的,政治书上不是说人意志努力可以战胜后天的磨难和不足吗?我行的!” “弟儿,你站都没嘀你!”这是父亲尖厉的声音,听声音像是追过来了。 我不能被父亲追上,他没资格打我! 我冲下山来,到堰堤上。 我站稳了,然后两手摆好姿势,就像短跑一样,心里呼喊:“冲啊!” 我的小腿没有知觉,抬起腿像不是自己的腿,脚板蹬下去只能说是我的腿下去了,可我不服。我的腿像是感知到我的心里,两条腿发狠似的朝前努力跑着。 “冲啊!”我的两手用力摆着。 我冲过堰堤,我不稀罕落他屋里。我径直朝上跑去,到了太平公路上。我朝背后望了望,又努力小跑了一段,于是自己走着回家了。 自此,我的腿比先前又好些了,不是很明显的无力了。但是洗澡的时候,我摸自己的小腿肌肉那儿,没有知觉,而且两腿膝盖后面,包括大腿下端后侧,也麻木。但总是能走了嘛! 父亲回来后,有时间就在塌子里吹牛皮。仿佛他的所见所闻十分新鲜,秋姐在塌子里听的起劲儿。 我和爷爷一起去后面地里,我说道:“他回来了还不是一样不干活儿,一天到晚就在屋里。” 爷爷说道:“哎,回来了就好,安安静静太太平平就好。” 父亲回来后,爷爷心情舒畅了好多。老人没有吩咐他儿子帮忙做什么,儿子还在,回来了就好。 可我对父亲的看法是: 他有没有挣到钱?他要是没有挣到钱,那就回来从此和爷爷一起干农活儿;他要是挣到钱了……从给我医腿的事情来看,他是空手而归。 有一回,村里一个人来塌子里,问他:“搞好多钱嘚?” 父亲朝我一看,一脸蔑视,他说道:“给这个娃儿诊病哒哈!”方言“娃”在他嘴里说出来真的很伤人。 我也是十几岁的人了,是有自尊心的少年了。再者他一共回来在我身上用了几个钱?一共算下来百来块吧,他怎能这样信口雌黄死要面子。 父亲不久后,又去打工了。爷爷奶奶又不高兴了,奶奶念叨着,爷爷脸上更难受。 这种儿子死了也就那么回事。我倒是希望这个父亲赶紧给我出去,我希望他下次回来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我感觉初三就要来了,感觉好兴奋。我得好好努力了,我争取其他科目都高分,来弥补英语的不足。 暑假一天下午,我在朱家浜看牛,和xx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我就不理他了,骑在牛背上自顾自的唱歌。 又时常拉牛去岗顶上,四周无人,只有太阳火辣辣的晒着。从高处往下看,感觉自我良好,一个人唱着《来生缘》,又把其他会唱的几句老歌儿着实练习了一番。 初三开学了。 第74章 初三 我坐在堂屋里玩,真舍不得,暑假最后一天玩了,就没了。 我听见表妹的声音,小姑爷推门走进来,他看见我,他嚷道:“弟儿,你是哪么嘀啊!” 我没理他。 谢天谢地!表妹去搭餐寄宿去了,也就是说晚上不用住我们家了。我松了一口气,奶奶尽管“哎呦”,像是怕得罪亲戚似的。 我的教室靠老师宿舍这边,同样是9901,xx、xx和xx在一个班上。班上那天报名,也领了书本,一切都很好。 一个学生对另一个学生说道:“……我那天看见你放牛……” “我连牛长什么样都不认识!”这个学生窘迫的回答道。 班上一堂哄笑! xx笑着说道:“……我牛还是认识。” 开学后,初三全体寄宿生,没有通学生了,而且晚自习是三节课。班主任还在为寄宿床铺不够而操心,他吩咐道:“有的学生暂时没有铺位的,和别人关系好点儿的就一个铺。” 有学生可能情况不一样。班上有个调皮的说道:“他准备和人家女生就一个铺。” 班主任老师就是教初二物理课的老师。他两课前有个特点,喜欢用粉笔在讲台上蹭。 语文老师个子高高的,眼镜带上了,四方脸短发,颇像一表人才。只是鼻子下面一撮胡子,学生们背地里称他“日本”。他有个标牌动作,喜欢提裤子。想必是授课的时候,腹部用力,容易导致西裤下滑。 历史老师一件运动背心一穿,他对自己的肌肉很自信,体育老师和他比相形见绌。 政治老师是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年轻女子,她表情十分严肃,只是一双眼神充满愤青,我喜欢!我喜欢严肃的老师,这样让我上课有种紧张感。 英语老师是个年纪大了的女性,和当初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相比,她的平易近人非常明显。她的声音很动听,我脑子里面想象了,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十分漂亮! 化学课本自从发下来,我就兴奋不已。在柏枝台书店里买了一本化学习题,比较厚的一本,全是题目。不用老师讲课我就往前自习了几篇,里面的内容十分吸引人。所以之后的化学课程,老师讲课是一定要听的,但是在听懂的前提之下,我的大脑已经围绕现有的知识拓展开来了。 化学老师边讲我边记忆、边理解、又边思考,这就比曾经的生物地理等科目更加投入。化学的魅力在于让我们用一种微观的视角去看待万物了。这与之前的数学物理政治语文等等不一样,数学在于推理和实际的计算,物理更多的是涉及力学和电知识,虽然也有微观的角度,但还是为力学和电学服务的。政治历史是用来研究社会。曾经的生物也有微观的视角,譬如细胞膜细胞核等等,但是化学则更小,并且小到了最小的物质原子。 以微观的视角去看待事物,让我大开眼界,并且与自己的空想世界连成一片。从头到尾,化学就没感觉任何压力。相反,每节化学课我都乐在其中。我不仅预习了前面的课程,也认真听老师讲课。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把这种微观视角与宏观视角结合起来思考。如果说宏观无限的世界是一扇门,那么微观世界是另一扇门,这两扇门都在我面前开启了。 我现在不记得几个化学分子式了,化学方程式已经尽忘,后来也没有自学化学。与其说是热爱化学,倒不如说是我获得了“无穷的力量”。 这种获得“无穷力量”的兴奋感觉,只有一次能与之相媲美,就是曾经自己在幼儿园教室里面读课本读到: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地球围绕着太阳运转,而这里是太阳系,太阳系之外是无边无际的宇宙。 那么,从大的范围来看,宇宙是无限的,就是有着无限的可能,无限的希望! 现在化学课本告诉我,万事万物都是由分子构成的,都是由原子组成的。一颗细胞里面有着过亿的分子,而一个分子由相同的或者不同的原子排列而成。并且分子可以与某些分子发生化学反应,从而产生新的分子结构,但是化学方程式的两端的物质之和是不变的,也就是说物质的总和不变。 这个道理可以联系初二物理,即牛顿定律来解释,化学反应会放热,但是能量的总和将不变。书本上写的是原子分为原子核和电子,由于电子排列的不同,从而原子的属性会不同。不同的原子可见那张表,俄国科学家整理的那张表。老师说道:“原子核以下就不能分裂了,就不能再分开了。” 书上的确这样写的,也就是说原子核无法再分。 如果说原子核不能再分,这是当时教科书上面的一种写法或者说是经验的总结积累,也避免实验和实践当中出现“误以为”的思维,所以就下这样的定义。 那么,我一直认为: “原子核是可以用科技手段看见的,外表面没有不同,所不同的只是围绕在原子核周围的电子数量不一样。譬如金元素的电子数量极少,并且是已知的最少,而仅次其后的是银,导电性能极棒!但是这种不同百分之百是与原子核的内容不相同而相关联的,这是肯定的。反过来,如果原子核的所有属性都一样,那么凭什么尊贵的金和银反而得不到更多电子来亲密?而且书上也写的很清楚,物质可以改变,分子之间可以化合,但是元素没人能改变,也就是说没人有这个本事把某个原子周围的电子数量随意的取走,从而制造出一种新的元素。元素是天然存在的,元素是天然不可改变的。可不同的东西就是不同,因为更微小的原因,所以才会不同。既然不同元素之间是因为围绕原子核的电子数量不同,所以才会呈现出不同的元素,那么结果肯定:原子核内部是不同的! 既然不同种类元素的原子核内部不相同,就注定可以分为更为微小的不同物质,可见原子核是可以分开的,至少理论上是这样。所以当时的化学教材写的就不严谨,应该这样写:就目前的手段而言,原子本身不能再分,也没有实验证明原子是可以再分的。 从数学的角度而言,也可以解释这种现象,就是A物质可以分为B与C两种物质,那么B也可以分为D与E,C可以分为F和G,等等,一直可以分下去。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思路,就是不同数量的物质A或者其他物质都可以组成不同质量的物质体,但这只是数量上的不同,不同的物质可以无限的拆分(理论上),就意味着物质A可以和无限的不同物质组合成不同质量的新物质。 只是人类的手段有限而已,但这并不等于科学和实际存在的东西也是有限的。人是物质的成分之一,物质成分和构成的可能性是可以无限的!这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物质的种类在理论上,可以无限的出现N种不同。另外,初二的物理有个方程式——小小的原子有着巨大的能量!显而易见的是,电子不知疲倦的绕着原子核转,而且书上写着每秒几亿次。电子能够围绕着原子核转圈或者做其他运动,总之原子核和原子核之间也不是绝对紧密的,是一定会有空间间隙的。这微观的世界就太奇妙了! 物质的无限小下去,将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浩瀚的宇宙蕴含着无穷的希望,这样希望和力量都有了。” 您能体会我当时的兴奋心情么? 化学老师年纪一把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教完了这一届就退休了。他个子高高的,喜欢端着茶杯,大着肚子。当初我来中学看见他以为他是校长,起码也是个官什么,结果就是一个普通的教职工。他讲课的时候手舞足蹈,显得十分高兴!一会儿又担心学生听不懂他的课,面情严肃。老师哪里想到,除了认真听他讲课之外,我已经想好远了。 本人愚蠢,却喜欢思考的感觉。 宇宙无限大和物质的无限小,无穷的力量和无尽的希望,深刻的影响了我的世界观。 只有热爱过数学题的人才能懂得做数学题的乐趣。 如今,已经没有做数学题取乐了。2019年买了全套的中学数学,打算重新学习,重新温故做数学题的乐趣,那种久违的乐趣很让人怀念!但是我的想法和决心往往不同步,结果自己没有落实。 周日晴天,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相反,这太阳晒起来还有些可爱了。大概是中午过后,下午了,爷爷在往朱家浜那条路上的三岔口那里耕地,爷爷和那头公牛配合的真默契。爷爷操作的很娴熟,牛自然而然的就转弯了。 爷爷到底是菩萨保佑,身子骨也十分给力。他根本就不像是会倒下的可能,我非常满意!爷爷这样坚持下去,我的未来将不是梦。 我趴在地上草地上,我的本子上放着数学试卷,我很高兴的随着题目思考着。做数学题的动力还不是分数,而是做题做出来之后那种攻克难题后的成就感。虽然这时候分数已显得很重要,可是我宁愿多花些时间来体会这种思考的乐趣。因此每回数学考试有个特点,往往一道难题要想一会儿。我的时间基本上够用,但是却没有检查一遍的时间了。一道几何题或者一道综合体难点儿,就容易卡在那里,思考半天。 爷爷耕着田,我趴在草地上做数学题,公牛摆着尾巴,太阳在顶上挂着,做完了试卷就去晚自习。 老人耕耘的身影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我的一生。 数学老师跟小幺面目上有些相似,我看着她有种内疚感。她对我有种照顾,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那么多不一样的试卷?这种试卷是她用来照顾数学成绩好的学生的。全班一共就发那么几个人,而其他学生没有得到。 她几乎是每半个月会给我们发这种高难度的数学试卷,到了后期是每个星期都会有这种试卷发给我们。这种试卷的题目比一般数学试卷上面的题目要难些,所以她没给其他学生发不是没有考虑的。 每次交卷也就那么几个学生,而老师批阅下来,我的试卷是能够及格的。我的数学及格是没有问题,记不清没有不及格的记录,这和初一时候大不相同。那时候初三数学好奇怪,就是及格的也很少,全班五十多个学生,及格的就几个人,五六个,或者七八个。曾经成绩优秀的学生在数学面前都败下阵来,以至于不少学生口中呈现出一种焦虑:“啧,又是数学课,这数学怎么办哦?” 其实数学的掌握还是练习基础,基础非常重要!当初初二的时候,我下课就做数学题,这样可以锻炼对数字的敏感。初三交了钱之后可以领到《初中生》杂志,后面的数学趣味栏目是我的最爱,我是一定会研究的。所以这样一来,数学及格对我没有压力,一张试卷多则几道题少则一两道题不会做,而且我也一定会认真复习的。 班上有两三个优等生的数学成绩竟每次都是90分以上,这让我十分恼火!120分的试卷,我就停在七十多分了,明明大部分都会做,粗心做错的就那么多。遇到稍难一点儿的就卡在那里了,还心甘情愿的卡半天,这样一来就没有复习的时间。那走神的缺点从完小到现在就一直没变。 段考,测试,我的化学、政治、历史,三科都在九十分以上。而物理、语文、数学三科刚好及格,这三科其实做题没有压力,可就是升不上去了。英语最倒霉,怎么就120分的试卷就连运气都没有超过20分了呢?从初一22分那个没有抄袭的记录之后,我的英语好背时,全是十几分,惨不忍睹! 这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语数物三科如果拿不到高分,就弥补不了英语的惨状,这将意味着中考会落榜啊! 我不是没有发现这种状况,也因此产生了一种焦虑。所以每次语文数学物理总是刚刚七十多分及格始终达不到九十多分,我都会叹气!我不应该碰到一个难题容易卡在那里,我应该果断跳过去,从而赢出更多时间去检查。我要有男子汉气概的干脆舍弃几个似懂非懂的题目,从而把有把握的大部分试题都拿下来。 精力不集中,策略上的失败,总结的不深刻,英语交给了运气。另外,频繁的自慰,脑子像脱缰的野马,这些老早就存在的缺点,都没有克服。 第75章 英语老师 爷爷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天天很烦恼,嘴唇微动的更加频繁,紧皱的眉头如同捂不住的锅盖,要把里面的烦恼溢出来了。 可我能怎么样呢?那时候我应该和他一块睡的。 电力局整改,把电表装在堂屋前面屋檐下,如果不装在这里也是可以的,总之是有办法的。 可爷爷,人家又没说一定要装在那里,爷爷的情绪像是会哭似的,他情绪激动的说道:“我要用电!” “我不管那么多!”爷爷在柚子树底下。 他要把柚子树伐掉,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气的说不出话来。如果说我长这么大,谁为我提供了果实?一个是后面的桔子树,再就是这棵柚子树了。现在后面的桔子树橘子越结越少,这颗柚子树我对它多么的有感情!难道爷爷他就感觉不到? 为什么爷爷会感觉不到孙子的情感?为什么他现在脾气会变得近乎于奶奶了呢?爷爷不知道难受什么,他应该难受的,我们这群子孙没法让他不难受。可他现在要伐掉柚子树是为了什么呢? 自从读初三,爷爷就拿树出气。 放中学回来,家里又少了一棵树了。前面的梧桐树多少年的风景,居然被他伐光了!他又在菜园里伐树,表情难受又显得生气。 孙子笨啊,我应该安慰他,劝劝他,让他体会到孙子的关怀。和他一块睡,我甚至没有尝试这么做,反而愤怒的看着老人。 柚子树被爷爷伐了一半,一边就这样没了。这还是奶奶在旁边劝说,才没被全部锯掉。我愤怒的在二楼阳台看着下面,为了拉根电线,就这样锯了我的半边“心肝”。 周日,爷爷和奶奶择了好多菜,然后剁了一锅煮,做成盐菜,卖给中学校里。一担10块钱,有时候逢场挑到柏枝台街上去卖,也就10块钱。10块钱难得啊!我们只要看看这个家的电费,还有厕所里用的草纸,哪一样不是爷爷和奶奶在拼老命。 可怜的爷爷,逢赶场,他被小偷偷了50块钱。 奶奶和爷爷在塌子里扎柴火,奶奶问了下,爷爷不高兴的说道:“哪个长嘴巴跟你讲的呢?”奶奶就不敢回话。 周五我放学回家,有时候自己会淘气的跑到松树林后面去上厕所。我躲在松树林里,这天阴天,风嗖嗖的吹动着松树叶。阴天刮风的天气最合适我的心情,我的伤感和惆怅反而让我兴奋。 我抬头看了看台沟,空地上曾经的热闹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台沟上我看到了爷爷,他身后跟着那头公牛。我看见爷爷了,不知道爷爷有没有看见我?老人脸上似乎不那么难受。他拉着牛走下来,看起来明明那么硬朗。但愿老人健康长寿,万神保佑。 楼上堂屋贴的画儿,像是提醒我,这些女人们袒胸露乳,简直…… 天快黑了,没全黑,露着白。我跑到屋后,去了中学桔园崩里。刚进去的地上,有一堆松土,那是地里种了庄稼还是很松的。我在地里松土中用棍子捅了一个洞,脱了裤子…… 又每每感觉自己做着毫无意义而且很伤神的事情,可每次又忍不住……周而复始,自责自怨,自艾自怜。 看着生嘎堰的堰水荡漾,我仿佛到了水底,里面的鱼儿向我呼唤。我于是拿了钓竿,把骗鱼的东西伸进水里,自以为是的看着水底。好长时间过去了,半条鱼也没有。 爷爷在上面耕地,那是个弯地,比较陡,是我们家的一块老地了。自打出生起就对这几块地再熟悉不过了,爷爷很伟大!我眼神与其看着鱼竿,更欣赏爷爷和牛耕田的姿态。老人握着犁,下坡的时候,拉住,到了底下,牛转弯,然后牛慢慢爬坡,老人掌好了犁,再弯着腰顺着犁耕的方向又上去。 上去又下来,下来又上去,听见爷爷“就起!”“就起!”轻声赶牛的声音,是这么的动听,是那么的和谐! 我想起父亲耕田……对牛日娘倒地的骂,他真是不及爷爷一半,三分之一也不及。 爷爷牵牛来喝水,问我:“钓到没?” 我倒是希望刚好有一个鱼不小心咬住我的鱼钩,然后被我如意般的拉上来。可是用力的想象替代不了没能努力才能改变的现实,就连鱼漂动也没动一下。我回答:“没有。” 我有一次听奶奶说了,不得不心惊肉跳,还好没事。奶奶说道:“这可怎么办?老倌子在前头耕那块油菜田,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了。”(记忆中像是爷爷在前面那块水稻田里耕田,从葡滚上摔下来了) 奶奶念叨着,她说道:“老倌子自己讲嘀‘不被人家看到哒,连忙就站哪起来哒!’,老倌子,咧……” 我听到了,我回家吃饭,我听到了。可我没想爷爷有多么难受,没想过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总是认为爷爷会坚持住,他曾经答应过我:“弟儿,爷爷就是不吃不喝,也会保证你的需要。” 我是记得这句话的。我无法想象老人突然一撒手……我害怕这样想。可就是害怕这样想,所以坚决的认为一切都不会发生。菩萨也在履行她的职责,我的母亲也在保佑着这个家和我。 周末,我把书抱回家,由于中学离家近,所以老早就没有用书包了。回到家,在灶房屋的餐桌上,摆开试卷就开始做题,这是数学老师发给我们几个的试卷。 这上面的数学题很有意思,比一般的数学试卷更有趣味性,没有那种直接算出来的题目,一开始的填空就是要让人脑袋多转几个弯,后面的几何题就更有意思了。所以我算的津津有味!不自觉的用手指摸着额头,我的左手握着蓝色三角尺,握着它的感觉,会很给力! 额头角上有点儿疼,放缓些,怎么会额头疼?用脑过度了么?一道几何题想的时间过长了。于是一张试卷没做完,合起来放到楼上去了。 第二天放牛,奶奶叮嘱说道:“那头牛骟了,弟儿,不让它搭脚。”我没听懂,拉着牛往后面去了。 我发现不对劲,公牛的屁股后面有些瘪。想起奶奶的话……爷爷怎么可以这么做?这头公牛跟了我们多少年啦! 从幼儿园之前这头牛很小的时候,我们就拉它在后面空地里吃草,弯弯前伸的牛角显得威武又与众不同。它在门口堰喝水用牛蹄子摩擦石子路面。有一回,它追着一辆三轮车跑了好远…… 爷爷是怎么想的?想必是牛太淘气了,爷爷一怒之下,竟然……我心疼!我显得垂头丧气,无可奈何,只希望这头一直给我们家卖力的牛想开些。 到了生嘎堰,它喝水上来,看见了xx家的一头母牛。它奔了过去,搭脚。我拉不住,它牛鼻子很硬,比我的手劲儿大。 xx这个村妇开始大骂!旁边路过的另一个妇人说道:“跟您牛搭脚还不好么?” “没得用,骟哒嘀个牛!”这个妇人像是她自己遭遇了什么,好激动! 最终还是被她赶开了。我也努力的拉住牛,径直往台沟上面去了。我感觉我和牛都被人瞧不起,它东张西望,仿佛不服气。 我拉它到xx屋后面吃巴茅,中学桔园崩那条路上,既安静,又很少人。虽说是在人家屋后面,但是那户人家主人已经搬到别处去住了,中间还隔着一大片松树林。 这里整条路都是我的最爱。我讨厌被人看见,我讨厌看见别人,我喜欢郁郁葱葱,我喜欢被丛林和巴茅丛裹着,我喜欢两边都是小草的路径。这里即便是偶尔有人路过,但都是怕鬼,这里看上去有些阴森,再往前就是空地。台沟上面是桔园崩,下面是松树林,我时常一个人坐在这里思考人生。这回,我和牛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吃草,它津津有味的吃着巴茅叶儿!它伸长脖子,粗壮的脖子使它不肯认输,它的嘴巴不怕巴茅叶,吃了巴茅叶它会更加强壮。我们谁也不怕,我们会更加强壮! 我参加了补习班,所谓补习班就是交100块钱,然后周六和周日又去学校里上课。整个初三交了这一百块钱的,凑起来有一个班的人数。学校和老师高度重视升学计划。 一段时间过去之后,班主任老师有次说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有嘀娃英语成绩还是这么……‘哎呀!老师,我要参加补习班’,英语也没点起色。” 我怎么听这“有的娃”说的就是我啊? 英语老师上课,她恨不得用魔法让我们每个学生都能听懂她的课,她又恨不得用魔法让那些调皮捣蛋鬼闭嘴!她真是柔弱的女性,那些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差生颇有势力,除了语文老师和历史老师班主任能震慑住他们外,到了英语课,一群学生就像是存心要欺负她! 她的温柔丝毫得不到尊重,她在上面讲课,讲台底下叽叽喳喳的声音能湮没她的声音,如同集市。 英语老师被气得想哭的表情都有了。 有堂课,老师十分伤心,她讲课的声音尽可能提高。可后排的学生实在不像话,他们不能体会课堂如同集市给老师造成的侮辱。女老师赌气,她提起录音机干脆迈步出去。她过走廊的时候,全班突然安静些了,成绩优秀的学生惊愕的看着老师,差生也懵了。但差生不以为然,老师还没走出去,他们肆意聊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坐在最后排,看着这一幕。 真的,我能理解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可不懂事的孩子却执拗的玩弄着青春! 我坐在最后排,是我自己要求班主任老师给我这样编位的。一直坐后排使自己的视力呈现出远视的特点。靠近了,那黑板上面的字体五颜六色,像是要放在我额头上似的。我莲出淤泥而不染,所以他们怎么叽叽喳喳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习。唯独背诵英语课,我安静。我虽然已经没把英语当回事了,可也从来不打扰别人的英语课程。我心里瞧不起这些差生,他们有机会就要刻意捣蛋。 有次,我在英语课堂上做数学题,被老师看见了,我也没藏,她也没说,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赞成我这么做。她很无奈,她大概是想: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这些难以救药的孩子醒事些! 有堂英语课,老师把我叫到教室外面楼梯那里。我很吃惊,我不明白,为什么英语老师会叫我?我的英语在很久以前就无可救药了,我跟那些字母根本就是前世的怨孽。 我和老师面对面站着,我的个头不高,老师的个子比我稍矮。她看着我,一副充满期待的眼神又充满责备。我不得不低着头,我试图躲开她的目光,可这办不到,我只能承受她责备的目光。我在这种充满关怀的责备面前,没法保持武装,只有彻底缴械。 “姚焕霓,你是不是觉得老师讲课讲的不好,所以你……” 不,她讲的很好!她是所有讲课老师中唯一不会咆哮的老师,就连一句训斥都没有,她仿佛是一个不会骂人的女性。 我宁愿相信是她的年纪大了,才没那份心力去骂人,而不愿相信一个最温柔的老师,居然还没有放弃一个无可救药的我。 我低头不语。 “你的英语怎么一点儿起色都没有?” 她这么问,我无地自容。 初一初二的英语老师说过,如果基础没打好的话,之后的英语就基本上没戏了。其实不尽然,我可以把基础的东西牢记,争取起码的分数,而不是完全放弃。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老师还一直惦记着我的英语成绩。 我真希望变小了,从某个地缝里面逃走,以免被人看见。 她又问了两个问题,我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其实所有老师里面,她是最好的,我羞愧难当! “回座位。”她说道。 我只差流汗了,我如遇大赦,我垂头丧气的回座位了。其实老师的担忧没有引起我的重视。就是说如果以我目前的总分,要升学的话是很悬的。三科的及格分始终无法像政历化那样高分,英语的单词我是一个都记不住。我感觉母亲保佑我,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语文作文写了一篇“仙人掌”,语文老师批阅:“请不要抄袭作文书上的。” 我认为这是整个初中三年对我作文水平最好的评价。我不爱抄袭,自尊心放不下来,抄袭别人的东西是需要无视自己人格尊严的,这等于认输。 当初从表哥家里偷来的一截仙人掌如今繁衍不息!我种在前面的垃圾堆里,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刨了,像是家里填土还是除草。结果被挖断的仙人掌竟然顽强的存活了下来。有的躺着生根发芽,有的倒立生根发芽,有的斜着生根发芽,反正仙人掌不挑剔,怎么个姿势就怎么生根发芽。我好高兴!我还以为你们没了呢?青青郁郁的,生命如此顽强,难道不是我学习的榜样么?于是着实写了篇文章抒发自己的情感。 语文老师仗着自己一表人才,眼睛喜欢一眨一眨的,高高的个子看着我们,提了提裤子。他喜欢骂那学生:“你娘老子看到你写的这个字,要呕的吐血!” 后面有讲小话的声音,他就使劲儿一喊! “像个狼x”同桌小声骂道。 我听说的,他和班主任老师合起伙来把班上几个牛里牛气的学生叫到了办公室,捶了一顿,结果办公室跪了一皮条。 班主任老师也够厉害的,他就不怕那几个牛里牛气的学生,该罚站的罚站,该扇的扇!他最喜欢把某个学生罚跪在地上,还有个学生也是。跪的最频繁的就这两人了。如同当初初二教我们物理一样,他就踢人家孩子的膝盖窝,踢跪为止。他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历史老师经常秀肌肉,不过他秀肌肉还是有效果,班上几个个高的想必也顾忌这点,不敢太过分。有次他发飙了,是什么原因?一把抓住这学生……两人拔河!老师脸都通红了,不过也就这么一次这样的情况。 最严肃的是政治老师,别看她是位女性,柔弱的身材,一脸愤青,一双憎恶的眼神,我挺佩服的!有次,xx在底下小闹,政治老师拿着一根细竹棍就是一刷条。xx两眼睛一瞪,嘴巴子一鼓,仿佛你再打下试试看? 老师索性再抽一下! 初三两个政治老师,我们这个政治老师是一二三名全得了,那位漂亮的政治老师是四五六全背了。这两个政治老师都教过我,漂亮的政治老师声音十分动听,很是轻柔。这个愤青类型的政治老师教书声音洪亮,有些破嗓子。可惜温柔动听的比不过破嗓子的愤青。 数学女老师的声音洪亮,所以下面讲小话,她一喊,也压得下去。 所以专欺负英语老师。 第76章 等他回来就好了 我读书很大声,我需要减压。小声读书会让我的激情得不到释放,从某个角度而言,于同窗而言,我有罪的。 天阴,雨刚停。柏枝台街上来了一个妇人到家里,讨债的。幺叔在柏枝台赊账,别人就算在爷爷身上了,所以旁人也肯赊。 他们在灶房屋里谈,我在自己堂屋里。一会儿后幺叔过来了,然后他从堂屋里出去。他出去的时候当着我的面使劲儿把门一拉! 使劲儿关门,堂屋大门的锁竟被他拉过去了,仿佛要直接把门带到屋檐下面去。 我憎恶的看着这一切,我恨!因为他的眼胀,爷爷始终不肯为我添一身衣裳,实际上我称身的衣服就一套,还是从初一一直穿到现在。 我不知道自己害怕小一身的衣服和这有没有关系?哪怕合身的衣服我也会排斥,总感觉有种被裹紧的感觉,所以我一定要穿大一些的衣服,这样的松弛感才让我感觉不会被裹紧。这影响了我的一生,工厂里打工,我的工衣一定要明显的大,我平时穿的衣服也要大。 我当时情绪失控了,我拿了一把小钉耙,跑到灶房屋门前要跟幺叔拼命! 我的声音很大。 幺叔冲我吼道:“你不搞老子今儿昂(杀)啊你呀!” 叔侄间的仇恨一触即发! 爷爷冲叔叔没办法,于是警告我。 我完全情绪失控了,反过来冲爷爷吼道:“……” 奶奶啧啧连声,“你看哪、你看哪!” 讨债的婆子和秋姐当时也在场,我冲着爷爷指着大骂! 奶奶嚷道:“你的腿不好,哪个照看!” 我哭了起来,退到塌子里。 秋姐看不惯我如此对爷爷无礼,专门喊了我一声,骂道:“弟儿……” 幺叔的性命如何能与我的性命并论,我干嘛要和他拼命?讨债的婆子走了,我也躲到楼上去了。情绪失控的后果真可怕,我骂了最不该骂的人。 苍天,我得到了报应,而且被报应的很惨!可是,我爷爷在九泉之下无论如何不愿看到他孙子落到如此结果。 可事情已经发展至此。那么,我的结果如此了,还要这个家干什么?结束这一切吧!当初这个家没有以我为中心,瞎忙了几多,现如今又被外人欺凌和鄙夷。爷爷啊,原谅孙子的想法吧! 我不会再把自己的荣辱得失局限在小家庭里面了。天之大,我当胸怀天下…… 您的孙子,注定…… 爷爷从此以后更加伤心,他赌气买肉吃。他为了省钱,看街上卖的便宜鱼头,又买了许多,把鱼头肉剃出来一锅炖,再把鱼头壳用油一炸。 他累极了!田里,地里,他背着锄头,膝盖已经明显的不灵活了,但是繁重的劳动还得促使他不能停下来。如今,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孙儿也会如此恨他。他到底为了什么?要饱受自己子孙这般折磨。 听奶奶说:“老倌子的眼睛都哭泡哒,回来……又不同我讲。” 有一回,我回来吃饭,奶奶在塌子里扎柴火。奶奶无可奈何的叹着气,对我谴责道:“弟儿,你把爷爷骂狠哒,爷爷呕(伤心)啊!” 爷爷在灶房屋里啃鱼头骨,那上面看上去什么肉都没有。我就从来不吃鱼头,干鱼头闻都不闻。老人赌气买肉吃,其实他又没吃多少,我还不是吃了许多。可我一样埋怨他:为什么不把买肉的钱给我添身衣服? 有一回,他在啃鱼头,我下楼来,进灶房屋,我瞪视他。 爷爷说道:“弟儿,爷爷哪天不能动了,你就连饭都没嘚吃了。” 我劝过他不要喝酒,他又说:“爷爷不是点儿酒保住的话,哪么得了哦。” 我感觉他不听话,没把我放心里。因为医生告诉过他,他有高血压,所以不能喝酒。他现在又是吃肉、又是喝酒,他是一定要抛弃这个家、还有这个孙子了么?他简直和父亲、幺叔一样可恶。 我看老人洗手脸,肌肉还蛮强健的,爷爷手臂上的肌肉很清晰。腿看上去就是膝盖难以伸直,面色还是蛮红润的,背上的皮肤泛红泛黑这都是太阳公公照顾他的。爷爷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他就应该任劳任怨的为了我而扛起这个家,坚持活下去、坚持健康下去、坚持劳动下去……他行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爷爷会不行。 周六一天早上,阴天,爷爷先是上了厕所,然后走出来。他整理裤腰带。我站在灶房屋檐下,我人在塌子里,爷爷对我说道:“弟儿,等会儿哒,你和我两个到后面去割树,给我做下帮手。” “嗯。”我点点头。 我们两爷爷其实心里都清楚,我们彼此都是不可割舍的部分。我们比谁,都更舍不得对方! 我拿了一把竹扫帚,扫塌子,扫了一半。爷爷坐在灶房屋门边休息,想必是他高兴,或者上厕所之后需要坐会儿。我心想,我和爷爷和好了,我们又可以看着对方,用眼神问候对方了。 我心里好高兴! 突然,爷爷痛苦的喊道:“不惹我!” 原来,奶奶看爷爷几乎躺在椅子上了,所以这个妇人咧着嘴非要去碰他。她又端着一碗水,递到爷爷跟前,要给他灌。可是爷爷已经连喊的第二声都没有了。 奶奶跺脚,咧着嘴不耐烦的反问:“哪么嘀哈?老倌子!” 我放好了扫把,赶紧逃到楼上去了。躲在自己房里,不出来。我心想,一阵过后,自然会好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大问题呢? 许久,听见下面大人们的声音:“送到医院里啼!” “喊弟儿。” “弟儿!”奶奶喊道。 我捂紧了耳朵!只要捂紧了耳朵,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过去就会好的”。我不理,由着下面喊。 喊的人终于放弃了,爷爷被120的车拉走了。我无比自信,这只是菩萨开的玩笑,爷爷再被拉回来的时候,爷爷他一定会面带微笑!硬朗的走回来都是有可能的。我只需要静静的,安安稳稳的躲在房里,等他回来就好了。 第77章 两爷爷终于分手了 爷爷坐车去了县里,就算他真的有什么病,医生也会看在他那么扎实的份上,肯定会想办法治疗的。所以,我就不用想那么多啦! 下面奶奶叫的好烦,我捂了一会儿耳朵,又幻想了一阵,快乐就在身边,何须关心别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又有些紧张,有些不知所措。 我找来一把剪刀,感觉后脑的头发有点儿长,脖子那里剪掉一点。我想起妹妹房里,蓝色包装纸里面有……就是电视里面卖的那种,不知道我戴上感觉怎么样?于是偷偷下来,偷偷跑进妹妹房里,房里没人了,我从蓝色塑料包装纸里面拿出一张,这叫卫生巾。她以为老鼠偷了就是了,不会以为是我的。我跑到楼上自己房里,脱了裤子安装好,于是穿上。 当初,我画了几张淫秽的画,用铅笔画的,画了一个女的裸体,又画了一个……就两张,结果没收拾好。我发誓我没有观看淫秽录像,全是自己头脑想象的。结果没收拾好,竟落到了父亲手里,又被表妹看到了,我无地自容! 许久后,也就淡忘了。后来,和爷爷给叶伯伯家看屋,我把叶姐姐用的一瓶洗液偷了回来,当成洗发水使用。结果有一天回家,到了灶房屋里,叶伯伯两口子坐在餐桌旁边,我看见地上的那瓶洗液了,居然被摆了出来!我不是藏在奶奶房里的床底下了么? 奶奶居然笑着对我说道:“弟儿,有没有哪个丫头给你赐伞啊?” 我无地自容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声名狼藉了。越是压抑,越需要释放;越是释放,竟越不像话。 关键是要不会有人知道。 带上这东西感觉胯部有个异物顶着,伤自尊。她们一天到晚带这东西舒服么?可能是我不习惯。 过了许久,下面还是没有消息。安安静静的,我肚子有点儿饿,却不敢下去。爷爷到底会怎么样呢?不敢想!菩萨会照顾他的。 过了许久,我下来了,我还贴着卫生巾呢,没人知道关键是,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我摸了摸后头,自己给自己理的发不知道别人看不看的出来? 一辆白色的120车子驶上来了。我想象着爷爷马上就要从车子里面走出来了。 可事与愿违,结果情景却是这样的:伯伯和大幺哭成泪人儿,爷爷是被抬着出来的。 爷爷被抬下来,用一个担架。看爷爷的表情,既没哭也没笑,他肯定睡着了。 奶奶走到幺叔堂屋里,看见这副情景,好像在我肩上打了两拳,然后身子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我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我看着爷爷,他睡的香么? 龙哥哥扶起奶奶。爷爷被转到我那边堂屋里,他睡在门板上了。车子去了。 我蹲在爷爷身边,看着他。我心里真高兴!爷爷的胸膛起伏着,我拿爷爷的手腕,给他把脉,他血液还流动着,他正在安睡。 伯伯在号丧,我骂道:“不哭!” 伯伯莫名其妙。大幺也泪流满面,朝我说道:“弟儿,你哪么不看哈爷爷哪!” “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人救不活了,医生就用机器贴在他胸膛上拉。医生说没得救了,要救活也要花钱十多万,最后也会成植物人。” “他就喊‘弟儿!’可是弟儿没有在旁边啊!弟儿,你要去的啊!你就能看见爷爷最后一面哪!” “回来的路上,老倌子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不哭!”我嚷道!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爷爷在车上痛哭的情景,他身体动不了了。他的眼神有没有在找寻我?我害怕的内疚,我内疚的害怕。我的眼前,爷爷不是睡的好好的么?看,他睡的多么香甜! “不哭!”我朝伯伯和大幺嚷道! 她们的哭声会把爷爷吵醒,而爷爷只是睡着了而已。他太累了,他太需要休息了! 休息好了,他就会醒过来,然后对我说:“弟儿,割树啼。” 我眼看着他,他睡的多香!我观察他的胸膛,掐他的脉,这不是挺好的吗?医生的判断也不一定准,伯伯和大幺的哭声纯粹妇人之见。 我在等你醒过来呢,爷爷! 我蹲在爷爷身边,注视他的呼吸,细心观察他的胸膛,相信自然会好。 这时候,有个带帽子的老人靠近我爷爷,我开始紧张,生怕他打算干什么,不利于爷爷的休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对爷爷的了解了,他太需要休息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不是在忙,没有一天不是在工作,他背着锄头扛着犁的身影,到处都是。他弓着后背,提着膝盖去了。天快黑了,他又弓着背,肩上搭着锄头或扛着犁,一手牵着牛,提着自己的膝盖,又走回家来了。我很自然的看着爷爷这样奋命,我从来没想过要帮他一把,我习惯了他的劳累,这都是这个家不能缺少的,这都是这个家不能没有的。难道神仙不明白这点吗?难道幺叔堂屋里的观音菩萨不能明白这点吗? 我发现爷爷睁了下眼睛,三秒钟还是四秒钟,我高兴极了!我看着他,指望他眼珠再挪一下,孙子就蹲在他旁边。可他闭上了。没关系的,能睁一下就能睁第二下,就会有第三下、第四下…… 我发现爷爷的胸膛不动了……我掐了掐他的脉,啊!放心了,脉还有。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那位老人掐了掐爷爷的脉,说道:“唉呀,这刚刚拿脉还跳的?现在不跳嘚!” 我听他这么一说,拿爷爷的脉。我的手指尖儿感觉不到了,我后背都凉了! 我旁边的老人转到我这边来,对我说道:“弟儿,来。” 他试图给我爷爷善后,没想到我突然朝他嚷道:“不要你管!” 叶伯伯在旁边听到了,厉声对我谴责道:“你讲么多哦!”他睁的眼睛好圆。 我受到了亲戚们的谴责。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整个人脑袋都木了。 我逃到了楼上,关紧房门。把那片儿从裤裆里拉出来,扔到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捂住了耳朵,趴在床上埋起了头,我禁不住这种阵仗。他们不会拿我爷爷怎么样的,爷爷自然会醒过来,于是我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看了看天,窗户外面的景色像是到了下午,天都快黑了。于是我下去了。 下楼梯,堂屋里伯伯和大幺坐着,还有龙哥哥。他们烧了火,他们围着火坐着。伯伯看见我,说道:“弟儿,吃饭哪,吃饭。”他们也端着碗,我于是去了灶房屋里,桌子上摆好了菜。我盛了饭,走到堂屋火坑旁边,饿了一天了,吃的津津有味! 我问表哥:“你吃不吃筋肉?筋肉好吃。” 表哥看了我一眼,对我无语了。我乐不思蜀。大幺忍住哭,眼神不愿看我。伯伯想必被我多训斥了几下,已经心灰意冷。 伯伯侧过头来说道:“你吃哪!” 我往嘴里扒饭,嚼碎了往肚子里咽,饭菜可口极了!我看了看堂屋里,爷爷现在又睡在板凳搭置的门板上去了。随他睡好了,等会儿醒来,他也要吃东西的。 我吃饱了之后,觉得楼下不适合我,我看了看门板上的爷爷,他的头上现在多了一顶帽子,用布做成的帽子。爷爷冬天会戴那顶东北军帽的,就是辽沈战役里面那种解放军的帽子。他睡的真可爱,他不烦恼了。 可我有些不满了,他睡了这么久,也该睡够了呀。不过我想,爷爷从来没有这么消停过,他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他完全放松了。 我看着爷爷笔直躺着身体,脑子里想象……他动了,他的背先起身,他坐了起来,然后一个哈欠,咂咂嘴,他会奇怪的发现怎么这么多人?早上不是商量好了去割树的吗?哦,对了,他等会儿就会起身,他还没睡够。 我先去睡会儿,醒来就会有好消息。整个这一天就是一场噩梦! 这的的确确是一场噩梦。我趴在自己的床上,等噩梦醒来,就会万事大吉。 我睡得真沉,听见下面有人叫我:“弟儿!”我听见是在喊我,可我不愿意醒来。 “弟儿!” 唉呀这个声音,你不下去他就不停的喊。 我只好拿了一件衣下去,穿着秋裤秋衣下来了。表哥的父亲,姑爷站在堂屋大门口看见我,对我说道:“穿哈衣他!” “么得事?”我无精打采的问道。我睡意正浓呢,下面我看见好多火盆,多了好多人,老人们居多。我没仔细看,这么多老年人究竟从哪儿来?我爷爷等会儿起身会叫我。 “爷爷对你好他,你待在下面他?”姑爷责备着说道。 “不,我要睡。”我不肯待在下面,说罢就转身上楼。 “弟儿!”姑爷睁大眼睛,语气加重。 “不。”我上了楼梯。 “弟儿?” 我回头,显然不肯留在下面。我被姑爷的斥责声停顿了下,结果还是固执的上楼去了。 “弟儿,咧娃!”姑爷无可奈何。 我怎么看爷爷都会醒来的,他不可能不理我这个孙子了。旁人不知,我和爷爷彼此之间不可能不知,所以我安心睡大觉,就等着爷爷也睡醒了,他自然会叫我。 睡到第二天早晨,起来。下楼来一看,爷爷已经睡在棺材里了。旁边伯伯哭的泪奔,大幺早已经眼睛都哭肿了。 我走到爷爷棺材旁边,看见棺材底下有个撮箕,撮箕里面装满了卫生纸,伯伯隔一会儿用纸巾擦拭爷爷口角流下来的血。 原来爷爷的病情加重了! 伯伯对我说道:“弟儿,你起来哒。来,你来用纸隔一会儿擦拭爷爷嘴角上流下来的血。” 我遵照吩咐,隔了一会儿,果然血从爷爷的嘴角上流出来了。我用纸巾一擦,然后把纸丢进下面撮箕里。我想,既然血没有凝固,那就说明爷爷身体里面肯定还是有某种希望,爷爷大概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异常了。他也睡了一晚上了,等会儿就会醒。 我用手指尖儿碰了碰爷爷的额头,老人感觉到孙子在碰他么?这是多少年,孙子和他这样亲近了。我安安静静的看着爷爷,他好慈祥,他睡的真香啊!孙子已经睡醒了,爷爷,您也该醒醒了呀! 他太累了,等会儿会醒的。 我和爷爷心有灵犀,他能感知孙子用心灵在和他说话。而我,信任爷爷永远会在我身边,他不可能会这样离开我的。 过了一会儿,我又擦拭爷爷嘴角流下来的血。我楼上有一块钱的硬币,我上楼去,拿在手里。跑到爷爷跟前,我把手伸在棺材靠近爷爷肩膀那里,把硬币从手上脱落,送给爷爷了,爷爷知道这是我送给他的。 上午,放鞭炮,表哥收账,我吃饭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心里一直想着爷爷什么时候醒过来?他醒过来一定会叫我的!我得注意听,棺材里面可能会传来动静。 我跪在爷爷棺材脚头,一些人来给爷爷作揖,我得按照礼数回揖,反正听大人吩咐。 曹家冲的**走过来,他跪在爷爷棺材前,我和他斜对面,两人的脸相距几乎碰到了。他的脸是这样的:嘴里叼着烟斗,一张脸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儿,就只差哈哈大笑了! 他磕了三个头,我回了三个,由于两个人的脸差点就要碰到了,所以他的那张脸我印象深刻。 外面的亲戚朋友有的在打牌,有的议论纷纷,有的扔了孝帽离去了。当初前面xx竞选村里书记,爷爷不同意,听人说他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现在和一群人对县里伯伯议论纷纷。我对县里伯伯印象不深,但在爷爷如此沉睡之际,却敞开嘴巴对我们整个家庭关系说三道四,他们是要嘲笑过过瘾么?奶奶在房里都听到了,可见说话的人无所顾忌。 表哥问我:“弟儿,那是不是你自己剪的头发啊?” 表哥这么问,就说明很显眼,而且剪的不像话,我吱唔着不回答。我反对请道士,认为是迷信害了爷爷,而且又要花钱。晚上,道士到底还是来了。 我这一天等到晚,也没有等来爷爷醒过来。我陷入苦恼,深深思考,这是什么原因?爷爷该醒了呀!他应该如同我想象中的那样突然坐起来,然后呼唤我。道士有模有样的做法事,难不成他们能把爷爷干脆吵醒?我对这些人感到恶心,可又怀着某种希望。 爸爸坐着一辆汽车回来了,他下车来,一到堂屋里,就跑到爷爷面前,喊道:“爸?爸!爸!” 多少年啊,我吃人饭,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听到过父亲管爷爷亲热的叫声“爸”。这回听到了,爷爷想必也听到了,可老人还是没有醒来,爷爷没有任何反应。我叹了口气! 父亲干嚎了几声,然后出堂屋门和他哥们儿叙旧去了。这一宿,到了很晚才去睡。 第二天醒来,真希望这就是一场梦!醒来早上会看见爷爷在磨锄头,准备出发到地里干活儿。一直以来多么平常的印象,如今才觉得这样珍贵。没有看见老人磨锄头了,他已经躺在棺材里了。伯伯哭的已经没有声音了。 我茫然不知所措,老人生气了,他不理我了。我看着棺材,他一动不动,他真舍得走? 有人叮嘱了一声,于是有人把棺材给封了。我一惊,这样爷爷有响动我就不容易看到了呀?下面打米的老头子一跳就上去了,好敏捷的身手,先是棺材被钉紧,又被糊紧,现在他跳上去,用力踩,这样盖的更加严实。他们丝毫没想过爷爷会有醒过来的可能,只有我这孙子才明白:爷爷怎么可能舍得死,而丢下我永远的休息去了? 我服从大人的命令,骑在棺材上面。路过公路,到了对门地里。 在地上面有一块空地,这是一片不错的草地。爷爷不是喜欢和田地打交道么?旁边就是我们的菜园,虽然地不是我们的,但是爷爷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到平上的田了,他会喜欢的! 我始终注意着棺材里面的动静,用心用耳倾听。随时会有动静,那时候我将大声呼唤,告诉大人:“我爷爷醒了!他睡醒了!他就是太累了、太困了,睡的有点儿长而已。” 大人们在挖土,我注意棺材里面是否有动静?土很快就挖开了,可以放棺材了。 棺材放进去,我看见大人们往上面盖土。我就怔在那里,看着土一点一点的蒙上去。我心里面呼喊:“爷爷,你快醒来!他们无知,土要把你埋啦!” “爷爷您现在在棺材里挣扎还来得及,孙儿用心听着里面,会传来你的动静!” 眼睁睁的看着土完全把爷爷埋了,我心灰意冷!这样就算爷爷醒来了,也就憋死在里面了,全完了! 我垂头丧气回家。 爷爷没了,家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人没了。再也听不见他磨锄头的声音了。那田里、地里,可怎么办?没有老人的照顾,可怎么办?田里、地里,它们会想,那位老人呢?他怎么还不来锄草?他已经睡在了大地,和大地融为一体了。他太需要休息了,他再也不用看见我们这帮不肖的子孙了! 第78章 捶婴 鞭炮也打扫干净了,家里好冷清。 爷爷丢下了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谁也别倚靠谁。 我在堂屋里坐,幺叔靠在我们堂屋大门上,他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脸的没所谓。幺叔哭的样子我一生都没有见到过。 父亲也坐在堂屋里,他背完全躺在椅子上,眼看着地面。这个家的三男丁面对面,近距离。父亲叹了口气,说道:“这就要对你的现了!” 幺叔知道说的是他,不屑的说道:“对我的现了么?你要看哈你个人哪?” 他两兄弟谁也别看谁,这两个肢体健壮的男人就是爷爷前世的冤孽。 奶奶这够她喊的了,小幺死了,她喊:“我嘀肉啊!”现在爷爷死了,她喊:“天哪,这个屋里哪么搞哦!” 父亲和xx两个人在塌子里说话,父亲说道:“咧呗,姚x当儿……我去了40块,后来……又去了40块……他屋里过了几趟事,我一共……老倌子死哒,一起他就来40块钱。” 他说给旁人听有什么用?你当初自以为是,可知哥们从来就没把你当回事。你自己引狼入室,甘心拿着自己儿女的成长去喂狼。一个40块,给我,我还不非常欢喜?拿着本钱去讨好外人……他也好意思说。 我看了看人情薄,一共800块钱,爷爷在生的时候,去别人家里就是5块、10块,所以人家来的也少。爷爷事情发生后共花费3000多块钱,然后没了。 爷爷拼死拼命的干农活,把帐还清了,居然还攒了些。可见家里两个壮丁,不肯效命,这是这个家败落的原因之一。 爷爷去逝,是发生在初三第一学期刚结束。 奶奶频繁的哭泣,十分焦虑的哭道:“咧哪么搞哦?咧屋里……弟儿还只么大!平儿……爱儿,咧究竟也不晓得他到底那么搞!” “我咧,哪么不死啊哈哦!” “咧,只看都老倌子进进出出,咧个门一开,就以为他进来哒,回来哒,放了锄头回来吃饭,再出啼!” 奶奶这么一嚎,也触动了我的心。 满灶房屋,早上,中午,下午,天快黑了,都应该有个老人背着锄头进出的。堂屋门一开,眼睛里就会出现老人的身影。 这个老妪这样不停的号丧…… 我理解她的感受,可我觉得我才是最重要的。她这样号丧,每天折磨我的心,是想怎么样呢?我不读书了,从此在家里,接过爷爷的活儿,她便满意了么? 老妪没有智识。 我在最后给父亲和叔叔机会,如果我和妹妹沦落的去讨米,我保证会…… 大年三十晚上,父亲发癫,把慧慧扯着嗓子往死里骂。他咆哮起来……什么恶话都骂出来了。慧慧泪水嗖嗖的下,妹妹吓得不敢吱声。我和父亲下棋,我也不懂事,就让着点。幺叔早藏到楼上去了。奶奶怕是病好不了了,可能她过了年就会撑腿。到时候两个男丁带三个娃儿,我脑子里想象着放学了,我姚焕霓提着袋子去讨米。 父亲骂够了,也就上去了。我们三兄妹坐在火坑边,慧慧泪水在父亲走后,痛哭失声。 妹妹眼泪汪汪的叮嘱慧儿:“不哭。” 我看着火苗,思考人生,为什么我们这家会如此不同?我未来的美好时光真希望快点儿到来,春晚别人的欢笑声吵死了。 “不看电视你们就关了他!”房里的奶奶喊道。 不用她喊,我也明白。“噔”,电视关了,真清静。 每年春晚,我们这个家格外难受,像是人的情绪到了尽头。我真希望过年低调,我觉得应该安安静静的过年才好,譬如别发出声音。 正月,伯伯来拜年,就在床前和奶奶说了一会儿话。龙哥哥也在场,他坐在伯伯身后,背朝抽屉。我站在门边,靠在门框上。 奶奶对自己的女儿说道:“丫头,我昨儿梦见老倌子嘀啊,我……老倌子就……” 老人有气无力的诉说着,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我看见表哥,他突然笑的嘴都歪了,鼻子里还“哼”的声音我都听到了。我看着他,他这一笑的时间很短,然后故作没事一般。可我顷刻对他厌恶到了极点!还有一种感觉,我对大学生的崇拜心理,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对大学生的彻底失望,是在打工之后。 奶奶房里柜子顶上,还存着一捆多少年前编鞭子的火药。两个姑爷来了,父亲把它取下来,拿到塌子前面,把其中的一根引牵出来,然后我们走开。我逃到屋檐底下。 父亲用打火机对着药引一点,火星顺着药引燃了过去……被点着了,嘭的一声,火团像蘑菇云一样先是在底下呈圆形的扩展开来,然后这个圆向中间集中,再朝天冲,形成一个火团。 这个家曾经做鞭炮生意的痕迹就此化成灰了,随风而散! 晚上,叔叔上去了,父亲也上去了。奶奶在房里心平气和了些,都劝她朝我看。“朝弟儿看”、“对焕霓看”。这些话真有压力,也真自豪,我想从此奶奶骂我该放尊重些了吧。 我把爷爷的一箱子从柜顶上搬下来。打开柜子,奶奶在床上侧躺,她说道:“这个箱子爷爷自己都好多年没有打开了。” 我心想,这柜子我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好像看见爷爷开过,或者没有看见爷爷开这柜子的印象。这里面会有什么呢?我想。 我找到了钥匙,打开柜子,看到第一层。第一层如同文具盒一样有个浅夹层,下面就是箱子的主要容积了。夹层里面一个分框里看见一副扑克,我问道:“爷爷什么时候玩扑克呢?” 奶奶说道:“他哪么不玩?那时候他和初哥打牌,您爷爷输了不盖钱,他回来之后就从此没有打过牌了。” 哦,原来爷爷还是打牌的,只是我从未见过而已。从奶奶的叙述来看,应该是做了土墙屋之后,而在我上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怪不得他和初哥不说话。 在夹层里边也就是大箱子里面,我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又不像是秤砣,外观像秤砣。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问奶奶。 奶奶说道:“这是您爷爷干鬼嘀!” 干鬼?是跟林正英相似么?爷爷可真地道,他要是抓到了鬼,世间的一切科学法则都要被他颠覆了。原来爷爷一生,还是这般丰富多彩,打牌而且是扑克,又吹笛、干鬼。 我把箱子搬到自己楼上去了,放到了自己的房里,一把挂锁也带上了。 我在柏枝台买了一块手表。初三第二学期快开学了。 父亲过了年又去打工了,巴不得他赶快去。这种在家又不干农活的角色就无法替代爷爷的作用。 我写到这里,记忆上就有些混了,我不会去问的,记错了就记错了。是在寒假里,天儿冷,我去罗伯伯(罗书记)那里拿钱、拿了一千六百块钱,xx在旁边,他叮嘱:“不搞掉哒!” 这是父亲打工也就是唯一一次对家里的贡献,一共就一千六百块钱。 我把钱装进自己的夹衣里层,里层很深很牢固。那件夹衣我清楚的记得是父亲的,灰色,可以把拉链拉到下巴。 我去学校交学费,班主任老师和政治老师在一起,我从夹衣里面掏出钱来,有多余的。政治老师吃惊的问道:“这么多零花钱哪?” 她的疑问没错,我自己来交学费,父亲已经没在家里了,是我自己掌控着钱。领钱和交学费的记忆没有错,记不清的是父亲打工的时间。好像报名的第一天没学费,第一天不肯去,我和奶奶坐在火坑边,这个老妪又来了。她嘴巴张的老大,面积超过了脸的一半,最痛恨她的大嘴和破嗓子声音! 她面对面朝我吼道:“你啼!” 开学后,我加倍用心做题和读书。可是方略还是没有变,参加了补习班,记得班主任老师问过:“你的英语哪么搞嘀,娃儿嘚?”唯独这句让我难受。 班主任老师试图把我编位编到前面去,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不喜欢很近的去看黑板。老师关心的说道:“你的成绩下滑了放遭伙嘀儿!” 我坐在位子上点点头,我莲出淤泥不染,我的大声读书已经让前面的大学生苦不堪言了,不忍再靠前了。 箱子里面的一千六百块钱,除了交学费和交一百块钱的补习班费,我一分未花。过一阵子,我会在房里打开箱子,数数,啊!没错,还剩……有了这些钱,再加上父亲还在打工,不管考不考得上高中,我都不会就此辍学。爷爷虽然驾鹤西去了,可我的未来不会就此结束。我把钱放好,箱子盖好,挂锁锁好,门关好,再把学习搞好,太太平平了。 半夜里,我经常被二楼堂屋隔墙幺叔楼上的声音吵醒。声音的先后顺序不同,大抵是这样的:先是听到孩子“哇哇!哇哇……”的声音,然后就是“缝!缝!……” 我这里不用“嘭”,看官自己体会那种声音。这种声音落下,婴儿的哭喊声也随之落下。一阵过后,婴儿仿佛痛极了,加倍一喊,声音格外的大! 于是,更猛烈的捶击声随之下落…… 那种肉被捶的声音……婴儿尚在襁褓中被殴打的声音……你们听见过吗? 你们不要问我有没有听过,而是听了多长时间?我比较准确的回答:初三印象很深。之前和之后,印象较浅或者没有。 只听见婶娘骂道:“你就么把个娃打嘀么?” 有时候又听见两口子半夜拼命,那喊叫声,砸东西的声音,“xx嘀!”这种声音,肉被捶的闷响……啧啧! 天呐,我原以为表妹去了学校寄宿,我便清静了,晚上睡觉总该阿弥陀佛了。真匪夷所思,惨绝人寰的事情就出现在这个家里。 当初这个美的与众不同的女子,被幺叔深爱,嫁到这个家里。爷爷最体贴自己的小儿子,好不费神的教导这两口子。比起奶奶的谩骂,爷爷不能不让这个儿媳感动。所以爷爷从医院里抬下来的那天,她哭了。 她怀孕,我读初二。生孩子那天是村妇主任接生,生孩子听到哭声,这女人就做了母亲,幺叔也有后了。 放了一挂鞭炮,村里人私下里议论:“平儿养不活……” 爷爷可就勤了,抱着孩子,把饭嚼烂了喂到女婴嘴里。听奶奶说如同当初小时候喂我一般。奶奶不管愿不愿意,边骂边带孩子。 幺叔的暴力与我父亲不相伯仲。一天早上,打霜,那么冷,他倒提着婴儿,像是提着一只剥了的鸡儿走进灶房屋里。我看见了真虐心! 有一次,他和奶奶吵架。他拿了一把菜刀冲上楼去,刚到楼梯口,奶奶追到堂屋里。他举着菜刀扬言要把孩子**,他一口的道话。 奶奶在观音菩萨底下判死性命握住小儿子的手腕,她夺刀。我和爷爷紧跟着到了堂屋里,我吼道:“你把孩子**?你不坐牢么!” 爷爷转脸焦虑的看着我。之后,奶奶到底还是把刀夺下来了。(日后长大的女婴可曾记得奶奶的恩情?) 红妹过年落我们屋里,这名男子又满嘴说着:“把娃儿击呀她。”把红妹吓得…… 红妹满脸难受,一个劲儿劝他:“不把她……” 孩子着凉了,鼻子堵了,怎么办呢?他拿来一根铁丝,当然是很硬的那种,就用这根铁丝导通。我猜他小的时候感冒了,难道爷爷和奶奶就是这样治疗的吗? 一回傍晚,妹妹叫我来看,她说幺叔跟娃儿给烟喝。我走过来看塌子里,他把买的“斗烟”自己吸一口,再塞到娃儿嘴里。我瞪他,他还咪咪的笑。 何止一端?非止一端。 我读政治书的时候,政治书上写的很清楚:①结婚之前需要体检;②双方智力正常;③需要结婚登记才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④生育需要去医院。 这些过程有吗?没有。就是一顿鞭炮,两边人吃了饭,算是把婚结了。 我不是反对这两口子结婚,只是这样真的遭天孽! 我躺床上听这种声音,我都提心吊胆,这捶肉的声音哪个孩子经受的住?这种违反人道的照顾婴儿,世界凡是文明的地方都不会发生的。 女婴哇哇的哭!幺叔的捶击——就硬是把她捶的没声音了,没声音为止。 多次,我以为这孩子就这么挂了。哎,不管,管不了。读初三了,第二学期,老师天天提醒还剩下多少天?不由得你不紧张。我只好装死,让自己的精气神昏昏睡去,随他那边发出什么声音,死人了也不关我的事。我中考毕业才是大事! 第79章 写信 父亲又回来了,是初三第二学期第几个月回来的,我不记得了。 他回来后,并没有带回来货币,我记得他带回来一个玩具游戏机,再带回来一把玩具枪。那个玩具枪我5块钱卖给了堂弟。游戏机摸了两下(记得又像是初二)。初三第二学期父亲回来后,之后就从此没有再出去了。 他回来之后,简直连皮都没变,天天在楼上“乒乒砰砰!”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东西供他钉?那一千六百块钱除了学费和100块钱的补习班费,剩下的全交给他了,报账一分不少。 他太高兴了!我从未见过他对儿子这样高兴?他在餐桌上当着亲戚们的面表扬我说道:“弟儿以后出去打工,肯定是攒钱的,娃儿以后出去了是要攒点钱哪!”同样的话,他当着众人的面不止一次说过。 这个父亲可曾想,他的儿子把钱一分都不敢乱用,不是攒钱的爱好,而是希望父亲能明白——不乱花钱是儿子继续读下去的愿望! 听他这样当众说,我心里犯疑虑、心里犯嘀咕,我心中不满,心里愤怒! 我耳朵都听的腻了!他跟众人说道:“咧呗,天天晚上加班要加到十一二点……一个灯喽离我的眼睛好近,我的眼睛咧视力不行哒……一天坐到晚,屁股后头的皮都磨了两层哒。一天返工……咧功夫就狠哪!” 晚上,他去了罗xx家里,我没听错的话,他是想再做电工。可罗xx没办法,是他自己当初头一偏,然后不做的。晚上打了很晚的牌,他肯定没赢。 回来的路上,我走在前面,他嚷嚷着……已经对我欠缺效力,他自顾自的用严厉语气吩咐我:“弟儿,你以后就当个木匠……再不新就搞个瓦匠……” “弟儿,听斗没嘀!” 他的声音没有威信,儿子之所以服从你、甚至怕你,是要以你这个父亲对我有用为前提的。 一天雨后,我和他去了紫菱伯伯屋里。伯伯在堂屋里忙竹活儿,父亲又谈起打工的所见所闻,他说道:“有嘀丫头搞慢哒,啊老板还要打她,完门造三丫头么哒搞事么相?摸又摸,糊个人的嘴巴都糊不到,在她俺嘀!” 他说话舌头像是平放在下巴上,舌尖抵着下排牙齿的内侧,学着大舌头,嗲声音。他接着说道:“我们厂里还有个大学生,他还戴着一副眼镜……还是大学生?还不是一样跟我们在一起干活儿?” “大学生出来哒,还不是要搞事,要个人奔哪!”伯伯说道。 “就是说嘛!读大学就是那么个意思,要我讲嘀话……”父亲说的津津有味,对自己的见解颇为怡然自得!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对父亲这些眉飞色舞的话,都十分难受。如果他不是有意告诉我——我读完初中后在经济上没有续读的可能,他几乎不厌其烦的说着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在伯伯屋里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瞄向我的。他在众人面前表扬我说我没多花他一分钱,并且肯定我日后是块攒钱的好料!可曾想他儿子,心里却问:你父亲怎么不去打工攒钱呢?你儿子不肯多花一分钱既是对你父亲劳动汗水的尊重,也是表达自己续读的意愿! 如果父亲执意不肯去打工攒钱供我读书,这个父亲的价值对我而言,可以说轻如鸿毛。过去的暴虐,没法忽视。 这将意味着什么?我想都不愿想,这就不是一般的恨了! 所以我仍然抱着希望看父亲,这个头脑和四肢都很健全的壮年男子,我希望他再次哪怕又用抽噎的鼻子告诉我:“弟儿,爸爸去打工啼哒,奥?”就像初二那时一样,想起来真是可爱。 我应该主动安慰他,说道:“去吧,爸爸,去吧,啊?去吧,儿子感激你的!”这是我当时的失策。 家里现在除了奶奶哀嚎,那两口子,加上一个很可能会殒命的女婴啼哭,然后就是父亲在家里又钉什么东西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逃避? 学习压力山大!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压力不大,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压力也不大。还是老样子,政历化三科虽然每次九十多分,可语数物三科就硬是上不去了,刚好及格,少不了的,但爬不上去。这就意味着英语的巨大落差无法弥补。我只需要精力集中,努力避免非不懂而造成的错题,试图把刚刚及格的三科分数再达到政历化的水平,这样升学才有望。 政治书和历史书上面关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内容,对我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中国学生有一个很幸福的内容:就是我们从小就接触了马克思主义,“为人民服务”的核心价值观,还有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这是了不起的!对真理的认识可以说从那时候开始,而并非功利的需要。从我的理解来看,的的确确社会主义有着制度上的优越,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将成为国民所认可的核心价值观。历史的发展是有曲折的,但是大方向不会变。 我有时候揣度,同班同学或者同年级同学或者全校学生,他们也是否这样考虑呢?这其中的哪些学生会日后成为社会主义事业的中流砥柱!我阅读政治教材,书本上写着资本主义特征,资本主义社会腐化堕落的现象……我读的感激涕零! 我恨不得现在就要跟帝国主义军队打仗,跟邪恶的敌人作战。我想,我真幸福,那些生活在资本主义国家的孩子还有少年们,包括大人们,他们一定苦不堪言!我是多么担心他们啊,我是多么幸福啊! 这幸福的感觉,这担心别国的感觉,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使我不知疲倦的背诵课本上的内容。我浑身散发着要拯救这世界的愿望!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首先该担心的是我自己。 语文老师在课堂上为了激励学生努力读书,他说道:“完有嘀娃!就想嘀初三一清白,就出去打工……我跟你讲,深圳哪广东啊,那些地方都是资本主义,天天加班会加死!搞的你哭!一个月两三百块钱……” 补习班上,英语老师张着一张大嘴,他说道:“努力读书,以后穿高档皮鞋……没得钱的人,穿20块钱一双的皮鞋……” 这些老师废话真多,废话可有可无,听起来起码不难受,他们这些话听起来刺耳。 老师好奇怪,他们讲课讲课嘴里就要跑火车。补习班上,这是名数学老师,性别男,听他说道:“……***不整人啊那是假的,把你咔啼哒,关的屋里。屋里倒嘀水哒,全是蚊子,又没蚊香,咬的你……所以说***……” 我听不惯说***坏话,是官僚玷污了***,而不是***带坏了官僚。官僚可以治,但***不能没有。 我的精力仍然不能集中,精力不能集中,苦海无边。 为了缓解压力,我大声背书已经养成了习惯,出了名,也成了笑柄。当然就会招来一些同学的憎恨和蔑视。这点我承认,我应得到报应。 老师们的压力也大,补习班上,叶老师对同班一名学生突然之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学生不是那种调皮货,只看见叶老师一张满是痘痘的脸,涨的通红,仿佛无限的愤怒需要倾倒! 老师对学生嚷道:“哎呀——你是哪么嘀呦!你你你叫xx是吧?啊?”他说罢,一耳光一耳光跟抽陀螺似的。 “啊!你是哪么嘀你是?哪么进补习班的哦!啊?你是哪么进来嘀呦!” 又一耳光一耳光……班上没人敢吱声。 班上有个学生,他本来成绩就差,语文老师又似乎很关心他,那骂娘老子的话唯独对他如此:“你娘老子看都你写的那个字啊,要气的吐血!”每次都这个话。 他和另外一名学生可以说是讲台底下跪着的常客,教室里面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可我却兴奋,有减压的效果,我总希望有出丑和被虐,这种事情在很凶的老师讲课就容易发生,但前提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还有个男生听说他戴尿不湿,被发现了,被传开了,我听到了…… 中午回来吃饭,父亲把我叫到房里。他坐床上,尽管我不情愿,但还是要听他说。 他说道:“弟儿,我跟你讲啊,你跟马xx写封信,你写信你不喊马xx呢!你要喊xx,哒……” 我不情愿“嗯”了一声,他又显得情绪激动,他坐在自己房里床上,张开嘴巴“啊……啊……” 什么事情,他自己写信去跟人家谈,不应该叫我。我跟这个后妈不是很亲近,责任也不在我。哪有和配偶搞好关系要靠孩子的? 我不得不重复答应“嗯”,他才放过我。 过了一段时间,我竟又忘了,忘记写信了。 那是一天晚上,我下晚自习之后被他叫到房里。我开始在自己房里不肯去,他却卯起脾气要我过去。初三第二学期晚自习好像是三节课还是四节课,补习班好像是四节课了。哎!我哪儿有心情去理会这种事情? 我被他叫到房里,他暴虐脾气开始命令我:“你不搞啊你!” “睡上头床上!”他喊道。 我今天如果不听他吩咐,父子之间将是一场血战。我还要未来的,所以他的凶暴我不得不服从。 我脱了衣,睡在他房里上头床上。 他开始数落开了……我没有闻到酒气,但他情绪激动的源源不断。 我哭了,我不是被他数落的哭了,他的声音不值得我哭。我只是感觉,这个父亲很有可能……我想起了爷爷……如果他硬朗的话,会支持我的。直到今天,我认为爷爷积攒的三千多块钱其实就是为我准备续读的。 现在,父亲不打工攒钱,也不出去干农活,天天温在屋里,还一副凶恶的表情。如此不顾儿子中考的现状,不顾儿子的休息,无止境的对我又叫又嚷。 他几乎不停的凶道:“你哪么嘀啊你!” “你答应么啊你!” “你听都没嘀啊你!” 我精神疲惫不堪了,因为爷爷的死,我天天回家,就算那个老妪不号丧,爷爷的身影何尝不是在这个家里进进出出……我的痛苦难道比这个家里的谁少么? 父亲边骂边威胁,边叫嚷边体会着降服儿子的快意!他每次嗷嗷叫,下半唇一咬,厉声问道:“你听都没嘀啊!” 我“嗯”,表示听到了。 我想,没有关系的,忍受父亲的凌辱,这算什么呢?只要他日后能在经济上支持我的学业,什么都好说。 终于,他想必自己也喊累了,放我回自己房里去了。自从做这个楼房以来,第一次和父亲同房但不同床,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知道他骂过瘾了没有。 我回到自己房里,忍不住痛哭!一想到爷爷越想哭,哭不干的泪水总会让你越想越伤心。曾经习惯了的老人竟从此只存在自己记忆里了。 周末,我终于写好了信,然后去柏枝台邮政局,用父亲给我的钱买了信封和邮票,把信寄过去。邮政局里,我看见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她一双眼睛还是那么让人肃然起敬。 我对谁都没有亲切感了,我感觉谁都救不了我,天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我不肯向那些成绩优秀的学生认输,我知道他们长大了是要吃咱们的,你看看那些书记、会计就知道了。我被成绩优秀的学生欺负的还少吗?我临近中考,内心有着过早的焦虑。 让人欣慰的是,班上的女生对我好了。我的位子上摆了一摞本子,意思是让我签名,留个纪念,全是女生的!到了期末,这样的本子时不时出现在位子上。我一看,旁边或前面就有女生对我笑,她们多么纯洁的笑容啊! 我签了,我多么的受尊重和幸福啊!我记得那个女生,我不小心把她的钢笔碰掉在地上,我捡起来,我发现笔尖着地,好好的笔尖分叉了,我赶忙放在她位子上。我逃了!因为我没钱可以陪,我也没有多余的钢笔。可人家呢,她和她同桌都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又有一个女生,她好可爱!尽管成绩差,可我现在还记得她纯洁的笑容,她问我:“姚焕霓,你要不要钢笔?我这儿有钢笔。” 之后又有一次,她问我:“姚焕霓,你要不要墨水?我这里有墨水。” 我回头看,我说道:“不用。”我摇摇头。 啊!她纯洁的笑容,她们纯洁的笑容,都永久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如今,她们都结婚了,都生孩子了。养大的孩子能给我几巴掌了。我无话可说,我无词可怨,你们生活如意就好,你们生活过得快乐就好。 我现在还享受着报应,慢慢的体会精神被凌迟的滋味。我无所谓了,我的光芒会在最后耀眼。 期末,有个学生礼貌的说要去我家里。其实他很可爱,结果我却侮辱了他。期末,个别学生要放起声炮了,跟班主任老师干了一架。而我,把书本多垫几本,一屁股高高的坐在位子上,不知道羞耻!大声朗读,声音响彻全校,全校师生真可谓对我包容有加。这孩子长大后,出乎其类的性格,要么幸福,要么灾祸。 第80章 葬尺 考试的前两天,我们特别开心,这仿佛是过度紧张后的反弹。我真希望几天完事儿后,我就坐在屋后那条小径上,静静的坐着,怀念爷爷。这样想着,反而一点儿也不紧张。 考试过程中,我与平时考试状态并无多大差别,记得没有检查,也就是做完试卷也剩不了多长时间了。语文作文没写好,其实标题很容易写的。数学后面两道题也不难,英语当然是ABCD按照顺序了。我后来的反思中,放松过火,没有保持适度严肃和紧张,太掉以轻心了。 领通知书那天,我走进班主任老师办公室。我得知总分是七百多分,好像是七百三十多分,我只领得一本初中毕业证。我心情怏怏不乐的走出去,出门时候,有个女生说道:“姚焕霓成绩那么好,也只拿到毕业证哦!” 她没有恶意,她们是担心自己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我出校门,没有直接回家里,而是坐在屋后空地上。我心里哽咽,说不出话来。胸闷,尽管天气晴朗,可对我而言,天都已经漆黑了。我看不到阳光,也听不到声音,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家。 回到家里,得知门口堰里放鱼,堰放干了。我拿着撮箕下去,我一点心情都没有。 走到堰门口,被父亲吼道:“快嘀儿!” 农夫们在泥浆里忙活的一包子劲儿,我也下去了,可我心事重重。父亲看我的脸色狰狞。我在忍,在想,看忍的值不值? 龙哥哥大学也毕业了,但是工作还是得自己谋出路。伯伯和姑爷四处忙奔波。 妹妹眼睛不舒服,去了柏枝台,回来慧慧告诉我:“哥,您妹妹……” 我心中一联想,原来如此! 我去了伯伯家里。路上,姑爷对我说道:“弟儿,您老家伙不支持你读书,我支持你,啊?” 伯伯和龙哥哥没做声,我不知道应了没有,只顾低着头走路。 红妹家里过事,我们都去了。红妹坐在床上看常德电视台很是高兴!我和父亲脸上都是阴云密布,我们就不该走人家。 我开口小声说道:“爸,我要读书。” 父亲坐在椅子上,张开口,头一摇,说道:“你么儿哒有狠哒,就是把我咧老家伙一餐打啊!”他声音不大,但整个房间里清晰可闻。 可憎至极,但父子都没有爆发,尽管在别人家里,还是别人闺房里,气氛降到了冰点。虽然双方语气都很轻微。 我钻到了前面树林深处,他们回去会喊我的。 我每天背诵化学课本后面的那张元素周期表,倒背,正背,斜着背,我喜欢。走在公路上,感觉有太阳,究竟是自己好学的精神使自己感觉有太阳,还是觉得自己能够升学所以感觉有太阳?我不清楚自己。我只知道,如果一个人因为没有在学校里学习就放弃学业的话,甚至不再思考,这不亚于否定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心想此生就算与学校再无缘,我发誓:只要活着,我就能学到底! 赖子伯伯人品爆发,头一回请了许多人给他家收割谷子,我和爸爸去了,我很卖力。晚上,天还没黑,我得了20块钱,父亲也得了20块钱。 第二天,我拿着钱去柏枝街上买了一本书,是学习口才的。在xx嫲嫲塌子里晒谷,我匀了谷,坐在椅子上看书,父亲问道:“弟儿,和你讲个事啊,跟你弄个后妈要不要的?” “不。”我回答道。 这个问题我向来如此回答。 我手中的书读着读着,不是那么个味儿!因为按照自己的逻辑判断,这种书中的内容意思和中心思想是没法和教材相提并论的。没有一个段落我是同意他的观点的,没有一个段落是能入眼的,满篇的不学无术,刻意做作。 我看不下去了,把这本书扔在家里。第二天,我又去柏枝街上买了一本。在房里读,读着读着不是那么个味儿,书面尾页还印的有图片,作者正和****合影。我心里骂道:“岂能与汝合影?” 于是这本书一半都没看完,和那本书扔在了一起。我怀念之前的日子,课本上所写的内容那么有吸引力。可如今,这种东西怎么能入眼?我的学术独立意识是天生的,如同当初不同意语文老师对孔乙己的看法,我怎么能被这种书毒害呢? 可我看看架子上初中书本,光看看都心痛。那上面的一划线,注释、笔记、自己所写的内容,仿佛昨天。 数学试卷上面的字迹……自己不是还在奋战么?今天仿佛失去了,完全两个世界。 我握住这把蓝色的尺子,紧紧握住,我知道力度,所以不会折断它。那种感觉,思考的感觉,多么清晰,多么怀念,多么激情! 是我对不住你啊我的战友,我看着它,蓝色,我喜欢,多么的给力!蓝色三角尺,我再也不能同你征战天下了。 我找来一个塑料袋,找来两张纸,把三角尺包好。 拿了锄头,走到……我哭泣了,泪奔了,好不甘心。 我回到房里,把那两本书烧了,我就是没书看,也不看这种没内涵的书。 我沉沉睡过去,真希望一觉醒来会发生奇迹。 我和奶奶去了叶伯伯家里,我感觉暑假过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太阳没有光泽,大地就像不属于我的了,人世间的一草一木都离我那么远。 听父亲说,班主任老师来过家里,意思是可以去读职中,职中就是表哥读过的那所学校。我想,即便是职中不如高中,但是听说职校里面有内容可以晋级大学,也就是说只要我再次努力,就不会这般轻易退场。 但我估计班主任老师在我父亲面前碰了壁,我找过班主任老师。当天下午,一名职中的老师和班主任老师来到我家里……父亲又是一堆混账话,不必浪费笔墨。不过对于这名职中老师的话我倒是有印象。 这是一名女老师,她说道:“职中一样有普高的内容,如果学技术的话,也有专门的技术课程,只是以后从事的工作相比要低贱……” “低贱”两个字我有印象,由此可见职高的老师无论是品质还是自身的定位都欠层次。不过,我读书并不指望我老师有多么优秀,因为我优秀。这个父亲怎能领会儿子的想法和情怀?俗话说知子莫如父,但是这个家庭是万里挑一的,不能俗话说,没法用常理解释。 父亲不情愿的说道:“咧就只有把这个屋卖呀他!堂屋里还有堆的一仓谷,卖哒讨米啼啊和妹妹两个人。” 他不负责任的话一箩筐,说服父亲的可能性是零了。 看着老师离去的身影,我想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有文化的如是这般,没文化的如父亲这般。 我和他白天去了王嘎汪儿地里砍黄豆,父子二人还是要维持良好关系,其实对我而言,前提还是希望他能有所作为。而他的想法大概是以为我会轻易放弃再读的念头,因此两父子在地里砍黄豆还是有着表面上的默契。 我说道:“爸爸,爷爷在世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他干活儿,田里,地里,你天天在家干什么?” 父亲回答道:“嗯——你讲爷爷,他搞事慢嘚——跟我一样,搞事就要把家人搞两哈,跟爷爷搞事一样,干两下哒又要喝根烟!慢慢摸,根他咧么一样搞事的话……” 他竟把爷爷数落开了! 父亲搞事要是很快,那就应该天天在外面搞,就应该像牛一样为儿子的未来做奉献。怎么能天天温在家里?爷爷搞事我是知道的…… 这个父亲,对我这个做儿子的究竟有什么用处? 后人有读到此处,我之所以能从爷爷的死的巨大悲痛中恢复,是把父亲这个角色看作了理应接替爷爷为我将来更好发展的铺路人。可从种种迹象来看,父亲根本没有担当这一角色的打算。 有人或许会质问我:“他是你父亲,你应该孝顺,别太功利性的认为父亲应该‘有用’。” 阁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道理无论是时间跨度还是空间上范围,都需要涵盖我们所能联系起来的历史。我问两点: ①一个四肢健全的壮年男子他有没有为儿女未来做打算的实际行动? 他是可以做的。那1600块钱减去不到400块钱之后的剩额,加上…… ②从小到大,父亲对我们、对这个家,对他的亲生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我心里发狠的说道: “父亲啊父亲,如果你能支持我读书,那么从小到大,之前的种种,我都可以一笔勾销;可是如果你不能发挥这种作用……做儿子的……” 他可以去卖血,卖到抽干为止!这样要是死了,我会温柔的看着父亲,他死的真可爱。 他还可以去求马xx,像个怂极了的男人。而我需要的是他的用处,为我的美好未来的用处。他为什么不做第二个爷爷,每天从早到晚,应该从地里、田里,背着锄头扛着犁,为了我这个儿子,他应该像爷爷那样累到死!这样他在我眼里就会很伟大,我会赞美:啊……这是多么伟大的父亲,这是多么有用的父亲! 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对亲人,于国于民,没有用处的话,这样的男人究竟活在世上干什么? 可父亲,就这样活在世上。 表哥一天来我们家里,雨后,他坐在灶房屋餐桌旁边。好像是表哥找到了工作,我说道:“爸,我就说了,龙哥哥是可以找到工作的。” 这个话,聪明的表哥我记得是当时皱了眉头。父亲为了打消我读书的念头,不厌其烦的说表哥到处找事做,姑爷和伯伯到处找人。 听了这话,表哥的心情即便不是雨,肯定也不是晴。 我上楼去了,大概下午还是晚上什么时候,父亲郑重的对我说道:“龙哥哥讲嘀:‘弟儿读书没得读唱!’龙哥哥讲嘀你,你晓得没有?” 家里的重要决定,决断于旁人,这是这个家的通病。 表哥是担心姑爷说的是真话么?他的父亲起肯为了我而再辛苦?再者,就算我读书了,于他何损?我这个父亲对我的残酷是他一贯作风,表哥他不提醒,父亲难道就会一不小心作出让我续读的决定? 再者,就算我不经意的话对表哥造成了不尊重,在他找工作的路上撒了把盐;可如此献馋,却是直接打断他人手足之痛!悲乎,家如此,岂是他人作祟而造成的么?这跟表哥没有关系。没有任何逻辑和判断可以证明表哥不献馋,父亲就有供我读书的可能。 第81章 自宫 中学已经开学了,熟悉的广播声从此跟我没有关系了。我试图不听见,可家就安装在这里,是不听也得听。 我接到一位亲友的消息,要我去学做电工,我回答:“好,过几天。” 晚上,天还没黑透,我在炒饭,我鼓起勇气再次恳求父亲,我希望他想办法。首先度过第一学期,然后他再去打工,他四肢健全……我把父亲放在天秤上,一端是我的希望,另一端是父亲的用处,我希望他的用处能胜过我的希望。 “爸?” “么哒?” “我要读书。”我说道。 无限希望,希望能得到他理智答复。 他一冲进来,朝我吼道:“你要读你个儿啼读啼,你!”他捏紧了拳头,站在门口。 “哪个怕你!”我更大声的吼道! 父子二人,一触即发。 没有吃饭。他蹲在幺叔堂屋门口。我在灶房屋里,我心里恨恨的说道:这是父亲你最后机会! 小时候的仇恨——侍寝、毒打、恐吓、剥夺睡眠、变态折磨,对爷爷和奶奶的不肖,他的种种不负责任和暴虐……全部,是全部,全部涌了上来!涌上来的仇恨占满了身上每一颗细胞。 这种情况一生中有两次,这是第一次。 我从灶房屋餐桌前面的抽屉柜底下抽出斧头,我喜欢用斧头。 我走到幺叔堂屋里,站在父亲背后。他抽着烟,不知道身后的情况。我的脚步没有声音。 可我没有砍下去,而是转身了,把斧头轻轻放回抽屉底下。 我们在做我们那边的偏屋,做好了之后,就不用和幺叔婶娘挤在一起了。那孩子的死活,只有天保佑了。孩子在竹床上哭泣,幺叔一脚往她肚子方向踹过去。孩子肚子前面有木栏拦着,木栏被踹碎后,孩子也就被踹翻在竹床上。父亲见了拿一把朗耙追到前面路上。 我们这个家的孩子命苦! 偏屋的架子起来了,瓦也盖好了。中午,父亲睡在竹床上,当时他在偏屋里,偏屋后面还有一间房。 我手里拿着一把锤子,从后面房里走出来,看见偏屋里睡午觉的父亲,看他的额头。 我手劲集中在锤子的木柄……我没有捶下去,我把锤子放回后头房里。 下不去手杀父亲,那就割了自己。 太阳对我来说,仿佛不存在了,多强的光线在我看来都是黑暗。我在生嘎堰散步,听说同村的xx考上了四中,结果家里没钱供他读书。他也是有父亲的,好像也没发挥作用。他和爷爷相依为命,他赌气把家里的鸡儿都卖了,和xx、xx打了牌。 我没他那么干脆,没他们那么想的开,没他们那么洒脱,我总是舍不下希望。我一屁股坐到墓碑上,觉得没人看见,挺……结果被人看见了,原来有两口子在下面田里作业。他们不仅抬头看见了,还发出声音。我赶紧下来,灰溜溜的回家了。 我用手淫来寻求快意,可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的恶习!我脱的一丝不挂,可头脑里却问:自己为什么要有这种行为,下面的家伙竟然能指挥我的身体? 我抱紧被窝,翻来覆去,时而头脑里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有这种行为?除了大脑之外,还有一个部分在指挥身体。我不知道女人,也不知道其他男人,我的身体在闹矛盾。 我看着它,问:究竟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我! 它张着得意的小嘴,看它那副德行,它以为可以替代大脑获得身体的指挥权。不,它简直连大脑一起指挥,这个玩意儿可以运行大脑。 我的上面和下面在吵架。 ……我两眼冒金星,浑身被抽空,精力衰竭不堪。恶心、想吐、负罪感,可能不止这些,手淫过后的症状愈发加重。我按照一本《初中生》上面的地址写一封信给这个企业单位,然后几天后获得了回信。 是表妹告诉我的,她说在柏枝中学门口的信栏上看到的。我拿回来,里面送来两包药,一包我冲了喝了。第二天,一包我也冲了喝了。我记得是7天没有手淫,这药的疗效果然不错。可是我没钱购买,只能唉声叹气,看自己的决心了。 手淫的冲动又来了,我抗争着,我的大脑和小鸟已经水火不相容了。 大脑:“就是因为你,所以耗走了精气神!体育书上都写了,频繁的手淫导致……” 小鸟:“苦恼的生活需要放松,谁让学习和做题精力不集中?难道是我么?是你大脑思维不集中,关键是你大脑,是你大脑不争气!” 大脑:“我不争气?是你在指挥,你拖了后腿!你为什么不把全部精力都让给我?你居然指挥身和心?你还能控制大脑,让想些污秽不堪的画面,你呀!” 小鸟:“我没有责任,我每天待在阴暗的裤裆里,你却高高在上,呼吸着空气,沐浴着阳光,还要怪我分你的精气神?这公平吗!” 大脑:“可你现在又来了,你永无止境!” 我的大脑不断沦陷,越来越多的淫秽画面。这少年,虽然没看过黄色录像,可是他的大脑想象起来,要胜于某些人的想象力。我的孩子全射在了墙上,流了下来,他们太可怜了,为父少年时就不配做个父亲。 这时候头脑清醒了,可精力衰竭了,两眼睛睁开,眼前到处是萤火虫飞舞!被控制太长时间了,不遗余力的想象,不遗余力的投入其中。我看着小鸟,它不说话了,头脑也疲惫不堪。我真的发怒了,“要对你下手么?” 一次次…… 我看着窗外,阴天了,后面的松树林沙沙作响,好不惆怅。曾经望不到头的学业竟这般过去了,仿佛苦难才刚刚开始。我心里想,东方不败和林平之、还有岳不群这些在电视里出现的人物,所谓自宫就是割下面了,可是怎么会没有胡子呢?会生长的像个女的? 我思考着,它们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应该没有关系才对。人的供应是靠血液,是靠营养……电视里面的想必是艺术刻画,所以才如此描绘(这一步想错了)。 我又想到了爷爷,想到了家人。 可他们突然都没有了威信,我心中更多的是对这个家的怨恨!父亲和幺叔的恶劣,奶奶破口大骂,爷爷不懂得把钱都花在他孙子身上,他对小儿子的爱比他爱孙子的更多。 两个妹妹长大了,嫁不出去要我养;嫁了出去,又等于成别人家里的人了。她们最后都会舍我而去。我何去何从? 我的未来,那些课堂上的种种设想,统统的,像清风一样被吹走了。 尿尿的东西别割了,割了就不方便上厕所,而且会被人看见耻笑。那就下面的东西了,两个蛋蛋,一起,这一坨应该没什么用,割了也不会被人看见,没人知道。(姚焕霓的头脑不可谓不能思考,然而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要做如此判断:人身上大家都有的东西,自然是有意义的,不能因为自己没法足够的科学解释,而就创新的认为存在多余的部分。) 我想,万一割了,成太监了(这点他当时还是想到了,很有可能身体会发生异变),那我岂不是真的不一样!(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这种自以为奇货可居的兴奋劲儿当真匪夷所思。) 这种事情,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做。因为我从未听说过,而我如果做了,自己的勇气将会得到肯定。万一被人知道了(想想都发毛),那也就意味着我将让世人们震惊,让他们惊讶!自己要么差的不一样,要么好的不一样。(心理上的斗争当时回想起来,大致就这三点,思路至今回想起来还是清晰的。他不是没有考虑后果,但蠢事也就在诸多考虑前提下也还是做得出来。)我摸了摸下面,脱开裤子看了一下,它没有说话,它沉默不语。 那天家里锯木,我躲在三楼,拿了一把斧头,准备剁掉阴囊和睾丸,没下去手。也不知道是第几天,奶奶在灶房屋里烧水,阴天,我在底下拿了针,跑到房里,准备强行通过阴囊扎坏它。它看上去很伤心,一张小嘴巴好可怜,我停住了手…… 为什么非要弄坏它不可?刺它的时候竟是腹部疼痛? 我终于停手了(好难写)。 当初是爷爷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峰子山毛毛虫为害,用电动喷雾器打药,甚至还使用了飞机。我也跟着去了,中午过后觉得没意思,爷爷留在那里配合工作,我就一个人提前回来了。结果我没有回家,竟往小学厕所那里去了。 我进了女厕所……用底下的粪水清洁阴囊……结果阴囊中间的一小块,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竟发炎,一小块皮肤痒了好久!多久?就一直到自残的想法为止。 晴天中午,我在思啊湾里准备回来,躲在茶树林里手淫了一番。上厕所,我学做女人般的小厕,脱了裤子尿,我用手摸了摸蛋蛋,下决心:最多三天,最多三天把你干掉! 一天过去了……我心情紧张……一天又过去了……我心情更紧张!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把买的三把水果刀放在床上,细节方面我都已经想好了。从电视剧《笑傲江湖》的情节来看,自宫之后并不需要太多包扎,也不会血流不止,流会儿血就干了,然后凝结了,然后万事正常,一切看似如旧。 我看了一会儿历史课本,然后放下。把刀的刃口对准阴囊,扯住两颗蛋蛋,刃口碰的阴囊皮肤生疼,我下不了手。(白天,拿着长一点的那把水果刀,在二楼堂屋里挥舞,颇有尚武风格。可为什么,竟首先对准了自己?) 已经是深夜,我放下刀,接着看书。忍不住困又沉沉的睡过去,灯还开着,又醒过来。这时候的心态举世无双,要非割不可了,如是比划再三。 房里的灯光很暗,老式的灯泡发出耀眼的光芒。被子,盖被,小桌子,旁边的书本,抽屉桌子上挂着的那个小人儿早已经取下来,不见了。外面的世界真的很阴森,窗户那里总像是有鬼要爬进来,以至于我不得不警惕窗外,忍俊不禁的看看窗檐,是否有手搭在那里。他们都在盯着我,幸灾乐祸的等着我! 架子上的书本真叫人伤心,一卷卷试卷让我心痛。我已经埋下我的尺子,我永远忘不了它。我也忘不了它们,都在离我远去,它们的命和我一样珍贵,它们的感受却存在了我的心里。这样的感受我难以用艺术或是某种行为来表达,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沉寂在心里,折磨着自己。人不该有情感,否则痛苦万分。人要是真没了情感,却又空虚万分,感受不到活着,会更加痛苦。人生真是苦海无边。 我想起了母亲,她太狠心了。我想了很多很多缘由,都搞不懂为什么她会抛下自己两个长的跟她一模一样的孩子,然后独自去了。 奶奶喊起来,我指望她能在乎孙儿孙女的感受,这简直就像不可能的。父亲和幺叔从来没想过以后,我在这两兄弟的眼中是仇敌和竞争者。 现在爷爷死了,他什么都没留下,三千块钱刚好为他送葬。老人一撒手就解脱了,假使有菩萨的话会照顾老人的。 妹妹两个以后会怎么办?不是学文化的料,出现奇迹的可能性是零。 我现在一结果了自己,就超凡脱俗,这真是勇气的证明啊,无人及此。 我猜不会流很多血,仿佛大功告成之后就将结痂。把血擦干净之后,第二天我就懒在房里休息,从此一心一意的埋头学习。 多么幼稚,多么极端的想法。我的日子不好过,我怎会放过你们?我不能淹没自己,我注定出类拔萃。 对别人凶残对自己很珍惜的不算好汉,既要凶残,连自己也不要放过,才能进入佳境。 啊!我怎甘平庸,默默无闻,那样生不如死。 我站直了身体,裸露着下体,右手握刀,左手拉住阴囊扯住蛋蛋……上面的小鸟已经不作声了,它完全吓懵了。阴囊试图蠕动着,可我的手狠狠的拉住了它。右手的劲力传向了刀柄…… 狠狠的一拉……割破了皮,献出了红和白。 再使劲儿一拉,往下用力,刀口便吃了下去,上层被割破。 我卯起了力气……我没有叫出任何声音,只听见刀子割破血肉发出“呲”、“呲”很独特的声音,原来电视里面那种杀人割破人血肉的声音是准确的,现在就是这种声音了。 我往下看,已经割的只有下面的那层皮肉还连着……血液喷溅了出来! 我用力补了几刀,终于把它拿在了手上。左手原来握着的东西已经可以像是物品一样存放在别处,与自己身体脱离了。 “成功了,我战胜了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我心里呼喊:“成功了!” 血液顷刻喷溅了出来,原本输送给血肉营养的液体,结果喷到了地上。 我左手松开,让它掉到地上。阴囊心有不甘,蠕动挣扎,白色的蛋冒出来。我找来一张纸盖上,别了! 我挪动着,找来一张抹布,捂住下面。我居然没有后悔,只要捂住,捂一会儿,血就会停止流。我躺在了床上,下体疼痛。“没事”,我心想。 结果,我发现血根本没有停止。下体越来越痛,我拉开抹布,溅出好多血来,好大的伤口!圆形。怎么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林平之他们都是自己止的血。 又过了一会儿,这根本没有停血的迹象。我身体发冷,心里越来越害怕。我为什么不想清楚……我想时间回到这种行为之前……我压住悔意……自己走的路自己走下去,自己决定的自己承受。 我躺在了椅子上,用布捂住下体。 我终于还是开了口,喊道:“爸爸!” 第82章 躺医院里(一) 父亲听到了我的喊声,我已经开了房门,然后瘫坐在椅子上。 他推开房门,一看房里的情景,他问道:“哪么嘀呦?” 我想,不用我回答,他看见房里的血迹,也就知道绝非小事了。 “底下来血哪么嘀?嗯——咧哪么搞嘀!”父亲的眉目挤成了乌云,神情又不知所措。 “咧赶紧到医院里!”他说道。 他下去了,听见他呼唤奶奶:“弟儿不哪么嘀,下头来好多血!” “唉呀,哎呦!天哪、天哪!咧又哪么搞喂!”奶奶痛苦担忧的声音。 “而今赶急送他到医院里!” 父亲走上来,对我说道:“等哈呵好不好?”他皱紧眉头,又说道:“咧为么嘚呦!” 我心中觉得好笑,你现在还问我“为么嘚?” 我就是死了,又有多大关系?你做父亲的不是老早就说过:“没得您咧些娃呀,我嘀日子几的好过哦!” 一个赌徒,一个不顾家的人,一个什么用也没有的父亲,一个完全不顾以后和儿子将来要成年的父亲,你的儿子死了对你可是大大的好。 我没有觉得痛了,我没有觉得后悔,没有丝毫负疚。相反,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意! 他叫来了一辆中巴车,和xx还有叔叔把我抬上了车,我看见了灶房屋里坐着的奶奶。我没法坐在车上,血流不止,只好半躺在车座位中间。 我们先是到了柏枝街上医院,搬来一把睡椅,把我抱到椅子上躺着,我仍旧捂着下面。 医院一个工作人员叼着烟,走出来一看,他摇摇头,说道:“这种情况我们搞不了,赶紧还是到县医院里去。” 父亲没办法,他问我,我不再作声。 我们上了车,我还是半躺在座位中间的位置。这时候,下面的血不见少,原先在腹部和大腿那里的血凝固成了血块,就像猪血一样散落在四周。一路上就是这番情景了。 我们终于到了县人民医院,我躺在病床上,后背感受到了垫背的暖和。 一名医生问我:“哪么嘀呦?” 我不肯作声,我希望医生自己判断,我难以开口。 他接着问道:“么嘚回事,流了这么多血?讲!” “我把下面的阴囊和睾丸割了。”我说道。 这名医生去了办公室,打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道:“……无下面有个娃他把个人嘀仔仔割哒……” “么哒?”这是父亲的声音! “他把个人下头嘀仔仔割哒。”医生说道。 周围一下静的出奇。 “老子日死嘀!”听见父亲冲过来的脚步声。 “哥!哥!唉呀你不打娃!看医生哪么搞?”这是大幺的声音。 他们都来了。 我听声音,父亲应该是快冲到我床边了,很近。但是被大幺劝到外面去了。 我听见外面传来:“啪!啪!啪!”的声音,某人一个劲儿的把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哥!哥!你不打个人……”大幺在劝慰父亲。 “弟儿,咧为么嘚嘢?”大幺责备我。 “爷爷尸骨未寒喽!” 这时候护士推来车,她像是拿了一把火钳,把我胯下的抹布揭开,然后折腾了一番。年轻的护士迫不得已把脸转向这边,一看她浑身一抖,像是被电击了下,发出“哎嘢!”的声音! 我浑身发冷,原先自己带过来的被子已经被抽去。 许久之后,听见“嘭嘭”放文件的声音。 我听见伯伯的声音,她坐在我跟前,她问我:“弟儿,咧为么嘚嘢?爷爷刚死啊!” 我不做声,沉睡过去。 又有一名护士推车过来,相貌不相同。她同样拿着火钳一样的东西,她试图给我换纱布。 瞧她的样子,就像这边有个蛇洞,她正拿着棍子准备捣蛇。她眼睛看都不敢看,作为一名专业的护士,她应该勇敢。她的样子很可爱,年轻的小护士没见过世面,给男生被割的私处换纱布都吓的发抖。 这名护士逃了之后,听说没哪个护士愿意来了。 “你割的仔仔丢哪里嘀?”父亲问道。 医生说道:“咧赶紧找回来,我们开了个会,意思是把割的仔找回来。就算不能原先装回去,也可以睾丸切片……我们还是尽力。” “弟儿,你把丢哪里嘀?”父亲轻声问道。 “丢在机部坑里了。”我如此说道。 我居然对自己的身体这般无情无义! 又静了。 “哥!哥!哎呦!咧娃……你不那个……” 大幺在旁边焦虑的劝父亲。 我心想,打嘛!我不会还手,我心灰意冷,引颈受戮。 “啧!哎……”父亲此时的心更冷。 “在我房里,床旁边,窗户底下,用一张纸盖着的。”我说道。 爸爸听到了,连忙说道:“咧赶紧赶紧!我而今喊哈xx……” 我心里一惊! 得到的信息是没有。 父亲再问。 我重复了位置,并说道:“就在那里……” 父亲焦急的说道:“咧要哈xx和xx两个看看多……” 我心里又是一惊! 父亲为何不亲自回去?让伯伯和大幺在这里。此时身上奇冷无比,盖着的被子已经没有温度,我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我浑身开始哆嗦,腹中开始如同火飘。滚烫难受,抽搐的更加频繁了。 听见父亲说道:“咧罗伯伯看你来……姚x来看……问哈,跟我给啊……” 我心里大骂:“滚!滚!” 我宁可死,怎么能这样破坏自己?让他们看笑话! 我后悔了,真希望时间回到那个晚上挥刀子之前,我竟生出了悔意。 我心道:“不后悔,事已如此,后悔何意?不后悔,自己的路自己走下去!” 我内心意识到错误只是和血吞回肚子里。 “我的四肢还健全,我还可以劳动。等把下面的伤处理了,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不后悔!”我的心里这样想。 传过来消息,没有看见。 我的肚子里像是火在烤,忍受着酷刑。不是昏睡能逃避的了,简直苦不堪言!随他身体怎么抽搐,抽死了也就解脱了。 她们开始对我抢救,我好幸福! 一名护士用针扎我的手,给我输血,结果没效果,于是又扎我的腿……从小到大,没有女人这样摸我的。 “多摸会儿吧。”我心道。 护士试图通过四肢的途径给我输血,可失败了。又来了一名新的护士,她更漂亮,也更专业,她掰着我的头颅,我感受到她的手劲儿。女人的手劲刚刚好,这股手劲足以让需要关心的男子在她手底下心甘情愿的被她任意支配。我得仔仔细细品尝这种感觉。 我的脖子被刺,可刺的那么温柔,那么有深度!她让我的皮肤体会到了一位女子的关心,并把这样的关心注入到我的肌体里面。我看见她双手在我头顶上周围忙活着,她的肘、她的臂、她的肩、她的腕、她的手,都是那么迷人! 请把我的头颅带走吧,放在盘子里,任由你处置。我看见了她的双峰,不是耸拉的,而是如同饱含营养的柚子,十分可人!我的额头上方,我的头顶如果不是床的栏就该贴到她腹部了。我被女性的气息淹没了,我满满的幸福,头一回被人如此关爱。 没人会了解到,这个已经快失血丧生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对异性的热恋。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为这幸福的一会儿。 她终于在我的颈部找到了突破口,成功的把爱液注入到我的脑袋里。 我开始变得大口大口的喘气!随着腹部的燃烧,胸口不自觉的大口呼吸,这比长跑之后还要喘气不过来。 护士推送过来氧气瓶,把一根管子的端口对准我的鼻孔,贴好。 我感觉歪到一边去了,告诉她:“对正,我得不到氧气。” 我感觉氧气好多跑到外面去了,我需要它们,我还在大口喘气。她重新把管子端口插进我鼻孔里,管口刚好碰到我鼻孔边缘,这样珍贵的氧气就不会外跑。我感觉清凉的气体直接进入到我的腹部,尽管腹腔里面仍然很不舒服,鼻孔那里又有些冷,但相对而言,比刚才舒坦了些。 “咧要不干脆手术,考虑被他个人割下的东西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哒。再等下去也没有好大个意义哒,咧么搞起他个人也难受,要不您就干脆想开些。”一名医生说道。 父亲对我说道:“弟儿,咧你就后悔一辈子啊!” 后悔一辈子?我不会。我的想法你们怎能知道?要么就干脆别救我,让我死了,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然,这个少年四肢还能动,头脑还能思考,日后日子不好过,怎肯干休! 伯伯坐在旁边,亲戚们来看我,她们感到吃惊、谴责,伯伯对我说道:“弟儿,你咧就后悔一辈子啊,咧么想不开呦,咧为么嘚嘢?对爷爷看哪!” 伯伯的声音很小,我看着天花板。 终于决定缝合。 我被推向了手术室。 我张开双腿,肚子上把棉被折叠之后盖在腹部,背上垫着被子。比起之前,我的状况好了很多,腹部的燃烧感觉轻微了好多,不再抽搐,只是身上冷。我睁开双眼看着上面,许多个灯向需要做手术的部位照着,所以我不刺眼。 两个医生,一个护士。这个护士有些年纪了,她的眼神不那么可爱。但似乎老生姜已经不怕事了,她没有像年轻护士那样发抖。两个中年手术医生问了我两句,我有气无力,记不得回答没回答。他们两个又谴责了我几句。 其中一个医生,听见他的声音说道:“录起!” 他们开始忙活了。 我有些不放心,说道:“别忘了打麻药。” “那是肯定呢!” 我感觉一针针刺痛,我心想,家里没钱,所以注射的麻药也要节省,所以就忍住没吱声。 不过这扎的没完没了,他们究竟想怎么搞? “你们究竟会不会打麻药!”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打麻药你忍得住么?咧娃真的是!”医生回了我一句。 我便不做声了。 听见老护士说道:“啧啧,咧想必割哒之后用的绒布粑的高头嘀。天哪,咧哪么下的心喽!” “么娃没得?么娃都有!” 我的意识很清醒,时间总会过去的。 “用火烧哈!”女的说道,她看我的眼神一脸的蔑视。 用火烧?我忐忑不安,只听见像是吹风机的声音,胯部被一股热气烘烤着,好在能忍受。 我渐渐的,像是要睡过去了,有些困。忍不住……我大便失禁了,多难为情啊!随便好了,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揩哈!”医生骂道。 老护士找来纸巾,帮我揩了。 我终于困了,下体虽然感觉针扎的痛,感觉轻微了好多。我心里唱着歌,感觉轻松了。 我睁开眼,医生看见我,说道:“咧不疼哒噻?睡醒哒。” 我的确睡醒了,我想血已经止了,缝合后愈合就不成问题,我很快就能动了。 医生拿起我的尿管,把一根什么插进去,他插的好慢。 “啊!”我就只差没喊出来了。 插进去了,我松了口气。下面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了,反正没流血了。我的身体只是感觉疲惫,有些发冷,某种不适,没大问题,我就等着被安排吧。 我躺在病床上,手术已经结束。医生查看我的情况,一切正常。 第83章 躺医院里(二) 我病床在病房最里面,挨外面的窗户。 进门是一个老太太,她有很多亲人来看她。 中间病床上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腹部好大,很难受。他有两个女儿,主要是其中一个在照顾,她背朝着我照看她父亲。 家境最为殷实的是靠门边的老人,她的儿女们都很有出息。一个儿子虎头虎脑,在工地上是包头,他手机能拍照,但当时我们没能察觉,察觉了也无可奈何。我们父子能怎么样? 我除了下体不舒服外,浑身别无不适。我饿了,肚子很饿,可是医生叮嘱过暂时还不能吃东西,不然会拉肚子。 父亲给我买了点东西,鸡蛋和稀粥,我吃了些,果然一会儿后就要上厕所。于是父亲扶着我,提着尿袋。我手扶着父亲,去了厕所。 父亲不得不和我一起去厕所,我的胯部怕是不能用力下蹲,于是父子二人互托着双手。这时候,一个男的走进来,他低头一看,“哎咦!”我底下的纱布包扎的,所以他看不见,但是他仿佛事先就了解了,像是专门走进来确认一样的。 耻辱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从今往后任何人都可以欺侮我们了,而且是任意的。 解完手,回到床上,时不时要接受父亲的数落。也难得父亲能如此镇定,换成但凡做父亲的人和计划做父亲的人,读到此处也怕有吐血的感受——幸好此等事情发生在别的家庭。 父亲说道:“弟儿,你看爸爸,你长这么大,爸爸有没有打过你?我可以说:‘你长了这么大,爸爸从未打过你!’一个人带你和妹妹两个人……” 床上的老人听了好感动。 我只能听他数落,不能吭声。他这样出气算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我脑子里想别的去了。 有一回晚上,他滔滔不绝,他没有酒气,他的情绪需要对我数落和责骂来宣泄。还好声音不大,但我得听着,旁人也听的下去。整个病房里父亲的声音清晰可闻,而且持续不断。 我被拍了几回,就是那个家境殷实,虎头虎脑的人拍的。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我没有回答他,那时候我大概不知道人家的手机对着我是何用意?或者知道只是没有办法而已。我们已经没有气力去反抗了。中间那位病人走了,搬进来一个读临澧一中的标志男生,他爸妈都是公职人员,整个家庭都棒极了。他爸浓缩着嘴,没有父亲的阴沉,却透露着精明。母亲很随和,大大方方的精干妇女。他的病不咋地,可以回家过过夜之后再来。 第二天早上,他走近自己的病床,微笑着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感觉这话不是对我说的,那是说给谁听的呢?他有感而发。 可我心里是不会恨的,我不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伤悲给谁看?光恨是折磨自己,我怎会服从你们这些三好学生、高材生? 那时候我没有确切的某种想法,可是不安的种子老早就埋下了。 父亲问我:“湖南卫视要采访你?” “不。”我回答,我看着窗外。 有些奇怪,我多次醒来焦虑的问道:“田里的谷割了没?”“田里的谷哪么搞哦!”我居然担心家里的农活怎么办? 拆线那天,我张开双腿,尽可能让两名医生方便作业的程度。我们没钱,我们害怕还要交多少钱?医生问道:“到哪里拆线?” 父亲说道:“没钱了,就在这儿拆吧。” 两名医生听了父亲的话,于是就在病床上拆线。 父亲站在床对岸,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盯着这里。而虎头虎脑的那人就在父亲身旁用手机对着我拍了个够。她的老婆试图阻止,他作出挥舞拳头的姿势,于是任意的对着我拍个够。 记不清是当天还是第二天,我们坐出租车回家了。这几天我也没饿着,天天早上吃那么多鸡蛋。我喜欢吃鸡蛋,就趁机多吃了几天。 出租车刚上塌子,我看见妹妹抖擞着头发,她一个劲儿的喊:“哥哥、哥哥、哥哥!” 哥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了。看见妹妹,我无动于衷。我们走下车来,妹妹抬着头,娇小的她双眼焦虑和惊恐,她双目欲泣,看着我。 妹妹问我:“哥,你哪么嘀呦?”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堂屋里,然后上楼回到自己房里。 我看着窗外,就像昨天。我欲抽咽,可自己又哭不出来,这自作自受,无泪可流。短短一阵时间,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结果?看着床上的一本作文书,血迹尚存。那天晚上的焦虑,那天晚上激动不能自拔,那晚上昏暗的灯光,那晚窗外的阴森……历历在目。 父亲和奶奶走上楼来,我开门,他们走进来。奶奶一脸茫然,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我,父亲也大致如此表情。 父亲说道:“弟儿,你不用担心,以后会有丫头喜欢你的……” 我听得不乐意,他啰啰嗦嗦的,想必医生叮嘱过他对我心理辅导。 听他唠叨完后,他们下去了。 我感觉仿佛如同隔世,终于到家了。阴凉清爽的天气最适合我的胃口,房里一片宁静,再也没有焦虑,没有烦躁不安。我躺着睡了一会儿。 我要洗个澡了。奶奶睡在后头房里,下午我在奶奶房里洗澡。水尽量不沾到伤处,我自己都不敢看。 晚上睡觉,我发现下面并没有失去,而是还在,我紧张的兴奋起来!我不敢用手哪怕确认下,只是体会着还在。我终于禁不住用去碰碰,没碰到,结果醒来原来是梦,是幻觉。可已经成为事实了,那我何必当初? 我一直都不承认自己后悔,没这勇气。 第二天逢场,我还去了场上。这不没事吗?凡是认得我的人,都仿佛看见了让他们大脑不可思议的东西。 父亲听说我去了柏台,吓得屁滚尿流,赶忙又是打电话、又是亲自回来,他百般叮嘱:“怕下面出血!” 我也知道不能随意走动了,万一出问题就麻烦。 上午阴天,塌子里上来一个老人,他走路的步伐很是硬朗,他挺直胸膛,径自走进灶房屋里。 他同奶奶讲话,然后来到菜园里,因为我当时就在菜园里。他伸手递过来十块钱,对我说道:“弟儿,呢,跟你给10块钱。” 我不肯要。 他责怪道:“弟儿,我是外公啊!你出那么个事儿后,您姨娘就在公路上哭,路边的人就都问她,安慰她。” 我听了心里想,这个妇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公路上哭,这样必然有人问她,她也就必然把我割**的事儿逢人便告知。 自作孽不可活,我没有办法,随便你们什么手段好了。他硬是要把10块钱塞给我,我为了避免争执,只好接了。 灶房屋里,奶奶说道:“不警觉,出那么个事,咧屋里要遭咧个乱……”奶奶话里的意思就是是冥冥之中有神魔在作祟,这成了老人自我宽慰和活下去的精神慰藉。 几天后,有记者来找我,我们应了。 记者要我们父子站在一起然后给我们拍照,我们拒绝了。 但我们之后又去找记者,记者问我:“为什么要自宫?” “为了学习,精力集中。”我说道。 “你自宫就是为了学习精力集中是呗?” “嗯。”我回道。 他约父亲到一边谈。他给了我一本他自己创作的诗歌,我看着。 过了一会儿,记者告诉我:“我们常德日报把你的事迹刊登在报纸上,到时候可能有人给你捐钱,但是需要你和你爸同意……” 我和父亲在协议上签了名,摁了指纹红印,意思就是从此同意我的事迹能在其他各大报刊上刊登和转载。 他约父亲和我去对面的酒庄吃饭,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了xx。 我们去了楼上,席间他给父亲敬酒,我夹坐在中间,我的胃口好极了。来了一位他同事,他同事问我:“姚焕霓,如果是一个女的来采访你……”(这个问题像是“如果我来采访你……”) 而我的回答是:“那要看你的能力。” 表妹曾骂我:“说话不经过大脑!”她没有骂错。 饭后,我们就回去了。 听说表哥在报纸上也看到了。 父亲知道我想上学,于是去找柏枝中学。“xxx不同意……我说……”父亲唠叨着。 我坐在灶房屋椅子上,父亲已经跑了好多趟了。 柏枝中学校终于还是同意我复读,于是我搬着位子,去了。上了三楼,班主任还是刘老师,校长教我们化学,老师不止一次叮嘱我:“要努力读书……” 听说一位长沙的老板想见我们,于是我和爸在周末坐车去了长沙,我这回没有晕车。我们没有手机,就凭电话亭里的电话和他联系。对方派了一个青年男生来接我们,我们买了一份报纸拿在手上作为识别的特征。 我们见面了,在一所高档咖啡厅里。咖啡厅里“咿咿呀呀”小声播放着音乐,颇为轻快,咖啡厅里面的桌椅显得华贵靓丽,一尘不染。 他问我第一次中考报的志愿,我说道:“去毛泽东读过的学校,湖南师范学校。” 他一指,说道:“就在岳麓山那里。” 服务员走过来,问我们:“要点什么?” 我和父亲摇摇头,表示不用。 “不用客气的,我请你们。”他很随和。 服务员给我和爸一人拿一瓶矿泉水,而他很娴熟的泡起咖啡。 我说我英语很差,没超过30分。他和父亲攀谈了一会儿。 他把我叫到旁边的小圆桌上说话,他用一只手支撑起下巴,我和他面对面坐着。我也用一只手支起下巴,于是他又换一只手撑起自己下巴,我也跟着换一只手,果然撑起的是下巴。我怎么像猴子? 他眨眨眼,莫名其妙,他问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剁掉自己的阳具,我是说下面。” “我的家庭……我要振兴我的家庭。”我说道。 “我问你,你有没有远大的志向?”他双手撑起下巴。 不料我也双手撑起下巴(我活脱脱像只猴子),回答道:“有。” 他提出要看看我动手术的地方。 “哦。”我点点头。 于是我们二人去了洗手间。 这间咖啡大厅里还算清静,没想到厕所里面很是热闹繁忙,上厕所的白领一个接一个。他先是上了厕所,我在旁边解开裤子,我没有完全脱下,他站在我后背。 “嗯,看清楚了。”他说道。 我穿好裤子,我们重新回到大厅里,坐在原来父亲的位置。 他说了些话,其中一句是:“我是做房地产的,我们这里的员工素质都很高。月薪起码是一千多块,我资助你读书,读高中、读大学、甚至读博士,但是你毕业之后要到我这里来做事。” 我点点头。他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钱递给父亲,数了数,一共四千块钱像是。他又递给服务员一百块钱。 我们便起身,他带我们去了一家音响店,给我买一台步步高的读声机,可以用来学英语。 他说道:“你用完了之后还可以给你妹妹用。” 他给付了计程车的钱,我向他摆手再见。我和爸爸去了长沙汽车站,看见一个摊上煮鸡蛋,爸爸问我:“吃不吃鸡蛋。” “不吃。” “咧人造蛋么吃场,咧一看就是人造蛋。”我们没买东西吃,坐班车一路回家了。 于是,我又高高兴兴上学了。 这个家庭,承受着一般家庭难以承受的屈辱,却又做着一般家庭难以做得出来的奇葩事。一步步的,要黑到底。 第84章 复读(一) 我拿着复读机,拆开包装盒,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有一个耳机,属于后带式的。复读机比之前见过的小型磁带录音机要大一些,底下的键盘有很多功能。 白天,外面太阳,我一个人躲在房里,摆弄着它。底下有“复读”键,我按下复读键,结果“……”,竟然是自己的声音,我心里猛然吓了一跳! 我没听清,很短,确实是自己的声音,难道是爷爷显灵……警告我么,我心慌的头皮都麻了。 我看看房门,不可能有鬼。我定定神,心安下来,按其他的键,慢慢研究着。我尝试说话,然后复读键……果然是自己的声音,原来这是机器的功能。 我床铺从楼上搬下来,睡到米坛房里。换个环境,我感觉不再那么阴森。晚上,我知道后面桔林里扔有一个磁带。于是我晚上爬了上去,把磁带捡到房里。装进去,听歌。虽然磁带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是听起来还是很清晰的。结果我晚上听了很久。 周末,我骑车去了很远,过鳌山,然后转弯,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街上店儿里卖的有磁带,于是我买了一盒还是两盒,是刘德华的音乐。 又一个周末,我骑车到了那里,我买了一盒还是两盒。回来晚上又不知道听了多久。 早上醒的晚了,有时候竟没去早读。周末,我手上只有七块钱了,我到那家店儿里,我想一起把那些磁带都买了,一摞大概五六盒还是七八盒。店女老板不肯,她全都拿进去了,我之后就没有去那里了。 我以为自己唱歌唱的很好,声音很动听,先是周末在后面空地上和妹妹们唱歌。我站在空地高台上,自顾自的唱个没完没了。 妹妹提醒道:“哥哥,爸爸在桔园崩里。” 我看了一眼,没看到。也不用管他,又一个劲儿的喊起来,照着歌词本像是专心学习课文似的。 妹妹又提醒:“哥,不唱哒,回去。” 我又看了一眼,说道:“不要紧!” 有一回在楼上,我在自己房里喊山歌。我得意洋洋的录了一段,再复读回放—— 我汗都差点出来了,这声音怎么这样? 我重复了好多次…… “给我一杯忘情水……” 再复读,果然如此。我像是被狠狠的浇了冰水! 我跑到下面去,故意录下奶奶她们声音再复读。一听,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复读机对声音的录音效果可能不是百分之百,但大致的音色也就差不多了。 我趴床上,多听几遍自己的歌声,又说着话,多听了几次,就这样了。我侧偏着头,无精打采的把脸贴在被单上。 最初,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莫名其妙的……以为下面长出来了……多少次,我早上醒来…… “奇迹般的长出来了!”我心道。 可是,忍不住往下一触碰,真的没有了,刚刚是幻觉,确实是没有了。 时间长了之后,就彻底接受了这种事实,我已经是个残疾了。不过效果有了,曾经一度让我苦恼的手淫,得到了有效治疗。非常有效!一开始是一个星期一次,渐渐的,竟给忘了。 我没有骑车去鳌山那边跑了,而是缝周末往伯伯家里跑,伯伯会亲切的给我煮蛋吃。但是有一回,我在伯伯灶房屋里,伯伯家里装了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伯伯从灶房屋里到她房里接电话……我听见伯伯招架的声音,也听出电话那边是父亲打来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颇为严厉,伯伯不得已回道:“我没吆……他个人要来嘀……我没有讲么嘚哪……我跟他讲……” 电话声音终于停了,伯伯脸色阴沉的回到灶房屋里,眼眶里想必被骂惨了,夹着眼泪始终不肯认输。 她对我不客气的说道:“弟儿!我不答你来哒……你要吃蛋,伯伯跟你弄啊你吃……” 我照样吃了蛋,然后踩着自行车回家了。 父亲和奶奶为了这个家,作出努力。父亲在堂屋门口和二楼堂屋门口,用红漆涂“品”字。又在底下堂屋大门上面挂了一面镜子,二楼原先墙上贴的那些女人全撕了! 奶奶对自己的脾气做出了整改,这个骂了我们兄妹几乎全部成长时间的老妪,开始逐渐熄火。后来没听见她怎么喊了,之前我读初中,在中学校里都能听见她骂,现在没有了。她偶尔会嘟噜,但是比起以往,我们终于迎来了清静! 大幺和姑爷为了两个女儿以后,也为了还债,为了自己能生活的舒坦些,两口子一起决定出去打工。小表妹一个人在家里,表妹是周末中学放假回家的,屋后面的幺滴滴照看她们。 我开始又往表妹家里跑,周末踩着自行车,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或者愿不愿意……表妹没办法,索性只好笑脸相迎,她怕稳不住我这表哥。 有一回,她稳不住了,我在灶房屋里一个劲儿的唱歌。那次晚上,这个组的所有农户全都听得见。表妹目视、劝告、告诫、呼我,再“求我”!我就硬是一首歌喊完了才熄火,听到外面:“咧哪个?” 又听见幺滴滴问表妹,四周很静。黑夜能淹没一切,时间能冲刷干净。 我被父亲狠狠的骂了一通,看得出父亲的无奈和痛苦,他生怕骂得狠了再出什么问题。 “人家队里嘀xxx到咧来嘀,你再哈不到咧啼!人家队里嘀人……”父亲已经是最忍耐的了。 没想到,现如今又是儿子这样,难不成天底下父子二人轮流坐庄,给人看笑话吗? 周末,下面店儿里打来电话,其实难为乡邻来喊我。我下去,我不会接电话,所以碰了一下然后又放下,等会儿他再打过来。果然,他打过来了。 除了xx嫲嫲,xx也在旁边,我接了电话,是记者的电话,对方问我:“你小姚啊?” “是我。” “哪么嘀,刚才又挂了电话?” “我没拿好。”我说道。 “有没人给你捐钱?” “没有。”我回答。 “完全没收到啊?” “嗯。” “你成绩哪么个喂?”他询问。 “就是英语不行,其他……”我吱唔着回答,感觉自己脸都红了。 旁边嫲嫲和xx注意听。 “你后不后悔嘢?”对方有此一问。 “不后悔!”我说道。 又说了些话,之后就挂断电话。 这不久后,长沙老板也来过一次电话,叮嘱我,又安慰我,要热爱生活! 有一次,我学婶娘走路,学给妹妹们看。表妹笑得满脸都是缝儿,自己亲妹妹笑得很尴尬,想笑,可笑不出来,索性摇摇头。 表妹对我说:“哥,你不学您婶娘走路,她刚刚在楼上看到了,瞪你!”她说罢嘿嘿一笑! 我说道:“只是学一下有什么呢,瞪我?我不叫她婶娘谁叫她婶娘!”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吹过来的风已经不是凉快,而是有些寒冷了。我在房里,听见外面吵嚷,像是小表妹的声音。 听妹妹说:“幺叔把她打了一耳巴!” 我听了妹妹的原委,幺叔那边来了婶娘娘家的亲戚们。于是幺叔灶房屋里烧火,小表妹坐在他那边火坑边烤火。听小表妹讲:“朝后一仰,椅子往后翻了过去,他跑过来就是把我一耳光!” 小表妹已经回到了我们这边,我在塌子里瞪着幺叔,他在扫地。 幺叔朝我骂道:“你荤荤个卵,你把个人两个**割了你没得听你!” 我一听,当时没有发怒。奶奶在旁边骂,我走进灶房屋,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我从灶房屋里操起一根棍子,从灶房屋里冲出来,直奔幺叔! 幺叔发现了,赶紧从塌子里跑到罗家路上坟场那里去了。我跟着追过去,叔侄二人对峙。他手里拿着石头,举起来,朝我吼道:“你来,你来,你来老子就打爆你的眼睛!” 我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肯相让,但也不敢靠前,嘴里也吼着。路过的妇人积攒成一团,她们的眼睛注精会神的吸收这场闹剧。这个家里上演什么闹剧、悲剧都不稀奇了。 终究还是没有打起来。幺叔为了充分显示他的威力,他用手上的石头砸向了自己楼上窗户的玻璃,被打碎的玻璃“哐啷”的掉在了地上。 冲突平息下来,我在房里哭起来,心里恨恨不已!我的日子,要是以后好过就什么都好;要是不好过,我谁也不放过。哭的累了,躺在床上便睡了。 快过年了,没想到时间快的让人难以置信。可我在学习方面竟没有紧张感,而是有着一种十足麻木!我得了一张奖状,我折成了飞机,然后一飞扔了。 我对过年毫无印象,记得和父亲打了一架。这可能是我男性荷尔蒙最后残留的一点儿余威了。那时候父亲还是有把力气的,我揪起他的衣领,他还是不想打。他轻而易举的用双手抱起我,试图往后按到米缸那里。我不肯放手,奶奶跑过来劝架,两个人又打到了床上。我躺在下面,牙齿咬住他头顶上的头发。他大怒,拳头一个又一个的砸下来!还好,我们都没有受伤。 我显得心事重重,坐在火坑边。 奶奶说道:“弟儿,你嘀心里也不要想的那么多,我是个么嘚情况就发好大嘀光,想咧么多搞么嘚。太阳就发太阳的光,月亮就发月亮嘀光,萤火虫就发萤火虫嘀光。” 老人说的很有道理,我简直就像个虫子。 大幺打工回来了。她刚回来,就落我们屋里,来看看她的母亲。姑爷刚回来就去县里买去的票了,所以回来的天数加起来还不到7天。当时,大幺坐在灶房屋的火坑边,小表妹坐在她妈妈旁边,我在灶孔里蕞火,奶奶在灶前面忙活。大幺从裤子里拉出两张20块钱,一张递给她女儿,一张递给我。 我得承认是我先笑的,我肚子一抽,“噗!”然后低着头,终于忍不住笑了,惹得小表妹也“咯咯”笑起来!大幺顷刻间脸都红了,瞥了我一眼。 过年,表哥回来了。我脖子上套了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捡来的那么一个东西,往自己脖子上一勒,挂在自己脖子上。亏的表哥也还愿意带我去赶场,表哥身边已经多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胖胖的很可人! 我们去了柏枝台,难得表哥这样陪我一起挨目光。我对其他的没兴趣,还是去了书店。本来那家书店关了门,外面的门没开,不过走到门前还是有人接待了。 我说要买书,表哥叮嘱我:“你要把老师讲的课学好。”我点点头。 我们跟着接待的人绕过旁边,从后门进入书店里面。一进去,里面闻到一股书本的奇香! “要么书?”表哥问道。 我看到了一本《三国演义》,我喜欢! 我说道:“三国演义。” 那本《三国演义》放在书架的上方,很厚的一本。好像是我拿下来的,我翻开一看,又看了看后面。 表哥问那女的:“能不能便宜点儿?” 结果这女的竟没好气的说道:“咧都是按定价来嘀,她咧又没待屋里,您不买就不买,不答应我把她的书卖哒……” 表哥皱着眉头,看我,我不作声,还是看着《三国演义》。 表哥对我说道:“不买,弟儿,完个儿出啼。” 于是我们出去了,表哥说道:“看她那个态度都有哒!” 表哥为了安慰我,给我20块钱,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表哥有一个地方我得承认,比我强,就是有强烈的自尊感。因为人有了自尊意识,所以人的很多行为,即便是不思考、不权衡,也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自尊心能使人根据自己是否被公正对待和尊重了,而作出取舍,这种取舍往往是对的。试问,我意识到了么? 亲戚们在灶房屋里团圆吃饭。 我吃完了饭,拿了一根擦炮,到三楼,对准灶房屋和楼房的缝隙,擦燃了丢下去。 “嘣!”我咯的一笑,然后听见下面奶奶和她们的声音:“哎嘢!” 我在三楼猴着腰,趴在窗户上看着偏屋的屋顶,听见姑爷:“么嘚呦?” “弟儿呦!”父亲说道。 过了一会儿,我下去,我不敢进灶房屋,于是在塌子里玩了一会儿。 奶奶喊我:“弟儿,咧是不是你放嘀炮火啊!” 我不应。奶奶说道:“把我的碗都吓掉哒!咧么大孩子要醒点儿事!” 我再也没有放第二次,这确实太不像话了。我以为顶多吓唬他们好玩一下,没想到把奶奶的饭碗都吓掉了。 我在柏枝台买了一顶帽子,天天戴在头上。 爸爸求我,他说道:“你么儿哒读书啼你就千万不戴起啼哒,好不好?” 我眼睛对他一看,不以为然,“咧么事嘢?”我回答道。 “嗯——”父亲长叹了一声,他又说:“你只听我嘀,你不戴起啼哒,我个儿只再么求您俺哒!” 我在火坑边看着父亲,我觉得无所谓,觉得气愤,又觉得好笑,但我没有应他。 做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与他自己曾经在爷爷面前有何不同?好在最后我没有把帽子带到学校里去,甚至帽子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了。 第85章 复读(二) 开学了,我认为没问题的。再赌一把,上苍应该没道理还让我输,所以我就放心好了。 父亲也在催促我:“弟儿,你计划哪么搞嘀?” “你嘀英语……” 他嘟噜的好烦,一双眉头像是要暴怒的状态,偏偏又暴不起来,所以干脆想哭的表情。 我不知道是麻木呢还是胸有成竹,这是一个今天回想起来都很奇怪的心理问题。 周五放假,我踩自行车去了好远! 过蔡家组上了台沟,再往远处,就一直朝着台沟骑过去。踩了很久,到了很宽阔的路面上,这路面很宽,应该是做大公路的,只不过还在修建中,但是边上很平,骑行感觉舒爽!于是,我就一直骑行往前,过了一座塔,想必担心自己行的太远了。心想,就一直往前,会去什么地方?难道能逃离这一切? 我反身折回,慢悠悠的骑,到了台沟上。天渐渐的已经黑了,有些冷了,我加快了速度,又饿。路上遇见了xx,她在前面,我在后面,一路通过蔡家组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放好自行车,坐在灶孔里。奶奶一脸的责备,她想骂,可是忍住不骂。她炒了一碗青菜,就我一个人没吃饭了。踩了这么久的自行车,我的膝盖骨那里好酸!也是饿极了,吃了三大碗。自从手淫得到特别有效治疗后,睡眠的质量如同婴儿般舒适。 吃了午饭,去学校里。刚下坡,路上遇见xx,两人互相看见了,距离又很近。我说道:“你读高中了?” “嗯,那上面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他反问我。 我羞愧!他说的是中学大门口横立的一块门板,那是块光荣匾,上面尽是本学校成绩优秀的学生,跟我没关系。 有一次天晴,天气愉悦身心,风吹过来虽有凉意,却也暖和宜人,如同橘子酸甜可口!我走下去,看到xx。我不想看见当初初三的同班同学,可难道我转身表示我害怕?我只好硬着头皮下坡,他看着我,我向他打招呼。他的一双眸子斜着眼对我看,没存半点儿尊重。 我这人也真是,硬是要别人把你侮辱到一定程度,再持续一定时间,自己才肯判断出:原来是瞧不起我的意思!可见自己自尊意识多么淡泊,自己反应多么的迟钝! 不愿意回想起这些内容,但写“回忆录”不能心慈手软。这是我自毁长城造成的,然而对别人的伤害不能不提,所以我所承受的很多也是报应,真是天谴! 当初读初中的时候,喜欢扯着嗓子大声朗读和背诵,这复读初三也是如此……竟还伙同个别学生在课堂上唱歌。 我如实描绘下来,前面优等生捂着耳朵,其他一般学生认真学习的时候也同样捂耳朵,不认真学习的觉得好笑。 一位态度诚恳的女生走过来,很是亲切的,她很会组织语言,她说道:“姚焕霓,大家都很关心你……可是……这样会给别人造成……所以……” 不止她一人,坐在前面的几位女生也都整理好了语言来劝我,有说道:“读书小声点……” 她们真的很诚恳!有位个子矮的想必实在忍不住了,她从我后背路过,骂道:“道校!”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该骂的,而且骂的很对,很确切! 我的同桌对我说道:“我们班上现在……”他说罢做个姿势,左手拿起来,五指并拢,巴掌朝上,右手则“切切切切!” 他们对我的劝告,不可谓不礼貌和真诚;对我的包容和劝导,不可谓不尽力。那么我的表现,实在不像话,这是个几十年都难得遇见的250。他无可救药,的确给大家造成了伤害,所以我今天写到这里,自己不会否认这点。我应该像犯人一样对待天谴施之于我的惩罚而坦然受之,但愿读者们能消消气。 不管什么难受,我要写下去。 时常去峰子山底下唱歌,在柏枝街上买了个小型收音机,总是下晚自习之后还要听一会儿。后来,买了个大一点儿的收音机,也就是比巴掌手心大一点儿。记得天晴,在周家湾里边的松树林里唱歌。然后,又躺在下面堰边里听收音机,这个大一点的收音机能放外音。所以我沐浴着阳光,侧躺着身子,用自己的无知和麻木享受人生。 这次出行,同样是往蔡家组方向,不过没骑自行车,是走路去的。大概是到哪个地方了,老早就过了蔡家组了。阴天的天气最适合我的心情,路边有个小店儿。我心想,边走边吃零食的感觉不错,这么想就有饿的感觉,何不偷一次?看四周都没人,我还真这么实践了! 这小店没开门,但是窗户开了一边,里面看上去正对着挂着的麻辣零食。 我找来一根棍子,伸进去,对准,然后挑。结果里面出来个老年人,我和他同时发现了对方,我赶紧丢了棍子跑。听见身后喊道:“有人捞东西!”这老当益壮,声如巨雷! 我慌不择路,竟往下面跑去,那下面可是人家。旁边有人在田里劳作,听见声音,都凑了过来,就这样我被包围了。 他用力的抓住我右手,他不会放的,所以我也不会求他。然而,这种用力却让我感到恐惧,随着老的、年轻的,围了过来。料到此事必定传开,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问道:“你哪嘀!” 我不肯吱声。 “你哪里嘀?问你他!”他睁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对我很凶。 “问你哪里嘀?哎嘢,咧娃乖还乖致。”旁边一个妇人说道,我前面还蹲着一个年轻人。 “柏枝台嘀……”旁边有人说道。 “你柏台嘀么?”问道。 “嗯。”我点点头。 “咧娃好乖致!”旁边的妇人给我说好话。 老爷子的手不再那么紧了,他拿捏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没有再跑,而是等着听候发落,反正自己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再哈不搞嘚!”“你没拿他么嘚东西哈?” “没有。”我摇摇头,说道。 “咧柏台嘀个娃……” 于是我被释放了。我低着头,情绪沮丧的走田埂,绕上台沟回家去。自此,我极少往外面跑了。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里,没人就此事申讨过我,仿佛这事从未发生过。 我的成绩并不如人意,仿佛还不如初三那时,我的老师们像是安慰我、像是鼓励我,其实我心知肚明的,只是我无可救药,人的精神都已经不正常了。有一次晚自习回家,看见路边谁掉的5毛钱?我捡起来,然后估计没人看见,到学校小店里买了一包辣条。我初中没有去学校小店的经历,感觉十分别扭,总算还是买到手了。于是快步走回家,坐在桌子旁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表妹队里有个娃名字里面有“津津”两个字,我突发奇想,不如把姚焕霓后面两个字改了,叫姚津津。说改就改,一开始是作文书,引来一些同学的嘲笑……估计有很多学生笑我都觉得没意思了。 我居然坚持了下来,能够坚持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么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且执拗,要么因为真知灼见而颇具恒心。显而易见,就此事而言我属于前者。 班主任老师问我:“娃嘚,是不是有么嘚想法啊?” 一天早读,位子上发现了一只苍蝇,我拍了下去。老师一瞪,全班向后一看…… 晚自习来晚了,我要吃饱了才上路。三大碗,那种吃饭的愉悦感,只有好吃的人才能体会。不需要特别可口的佳肴,不爱进食的人缺的是胃口,所以要培养起热爱食物的肠胃,您将体会到进食和消化食物的乐趣! 有次又来晚了,校长亲自站在教室门口等,他同时教我们化学,他拦住我。 “过来!”他说道。 我不敢不听,老老实实的走到校长身边。校长问我:“你打算哪么搞滴?到么嘚时候哒!咧第二学期,还打不打主意考高中!” 我低着头不吭声,也无词可答。 “问你他?人家都读书一会哒!” 我索性回答道:“考不考的上无所谓。” “么哒?”他怔了一会儿,说道:“当儿让你来复读就是个错误!” 我不语。 “进去,你个人要努力!”校长说道。 某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朱家浜那座桥上。我坐了下来,要是失败了,我就从这座桥上跳下去,可以吗?我没有回答我自己。 我背靠水泥栏杆,屁股贴着桥面,虽说有些凉,但眼望着星星,内心竟无比的愉悦和轻松啊! 很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遥远的星星距离我这么近,因为我们彼此心意相连。所有的烦恼不过是这里发生的,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生活的有多么开心!我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醒来,有些冷,我站起身。沿着朱家浜这条路一直走,走到了群英水库。 我走进了一座塔,这座塔矗立在水中,挨近水库堤。塔里面一共几平米的空间,这是群英水库给下面平原放水的闸。 我在里面坐了下来,塔底下就是河水,河水荡漾的声音让人心醉。水底下的世界同样迷人,可惜我们不能易地而处,互相去感受对方所感受的。我要是一只游鱼,就躲在水底下,等水里的生活充分体会后,再上来看看。我想,世界水的面积远比陆地的面积要大,没有足以与人类匹敌的生物守护,这真是造物主的疏忽。我想的太多了,没有考虑好自己的事情,很多烦恼还是自己造成的。 那天晚上,我大概没有睡,凌晨就走着回去了。淋了雨,头发被淋的摸起来很有型。我不知道有没有回家,走进教室,叫了一声:“报告。” 老师允许进来,我坐上了座位。 不记得怎么回事,我和后面一位女生发生了冲突,那女的也凶,把自己的座位板一下就拆了,一块板子朝我打来! 我用右手一挡,板子断成两节。我发怒,两人揪到走廊上,我掐住她脖子,她一口咬住我的手指。 政治老师大怒,嚷道:“哎呀!你就这么把家人读书的是吗!” 政治老师的目光对我严厉的责备,我也感到羞愧!松开了手,回到座位上。政治老师也对她训斥了几句,我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一场疫情来临,美国对伊拉克动武,这世界不会消停的。我在课本上一角写道:我日后能获得诺贝尔奖。我侧头发现窗外刚好路过班主任老师的身影。 美国打伊拉克,电视里天天播报。非典疫情已经够全校忙活的了,并且全中国都在忙。班主任老师基本上是天天叮嘱:“如果有外地打工回来的、或者爸妈从外地回来,暂时禁止接触,而且一定要报给学校。有身体不适的,一定要告诉老师。学校的校门除了通学生之外,一律禁止其他人员随意进出!” 全校师生有一种肃穆的气氛,在这场如临大敌的疫情面前谁都不敢懈怠。 语文老师问我:“中考模拟试卷你怎么不交钱不买?”他问的非常正确,非常负责任。 我说道:“不需要。” “不需要?你想好再做决定!”这位老师向来脾气大,然而对我,老师感到无语且无奈。 我到底还是没有买。 有次数学模拟考试,我无事可做。一名成绩较差的学生把卷子递给我,我做了起来。被数学老师发现了,他训斥了我一句。我再也不敢违反他的规矩了。 我用听录音机来逃避学习。班上有学生上课还戴着耳机,还不止一名。我在柏枝台买的耳机很容易坏,不过我从未在上课时间戴过。我放在兜里,回家吃饭,绕道往后面空地上,下坟路回来,这么一段路我就能听一会儿音乐。 郝校长听说被教育部门给处分了,原因是应对疫情不到位,被调走。听说他走的时候哭了。 非典疫情缓和下来。疫情那一阵子,天天阴雨天气。疫情一好转,天气也跟着晴朗起来!我没有参加全班的合照,太可怕了。我借机溜了。 中考一晃就过去了。我记得我搬位子回家的时候,一位漂亮的女生,她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看我。这个可怜又不争气的少年,顶多也就获得别人一些同情,连别人的责备也显得多余了。 第86章 在夜里漫步 我回到家,没有不舒服,躺在床上很舒坦的睡。 父亲给长沙打电话,无人接听。父亲对我说道:“怎么办?人家不接了,咧没得书读的都?” 他在竹床上说话,我听了无所谓。自己躺在奶奶上头床上,把脸舒心的贴在被窝上,这不挺好的吗?让我舒心舒心的享受睡眠,舒心就好,有没有明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我收到了五中录取通知书,这样也挺好啊! 在家里,我每天接受父亲的指令干活。我也不懒,反正人生过一天是一天,我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这人间,而是属于想象中的世界。我的劳动不过是在现实生存需要,而我的思想已经和天上星星心意相通了。我肉体活在这里,我的心灵寄托在远方。割早稻的日子,我负责挑,好热,阳光又刺眼! 两个妹妹也在太阳地里接受考验,炎热的天气让她们动作快不起来,可父亲的脾气让她们不敢停歇。慧儿的手上和额头上长满白色痱子,我们仿佛都在挣扎,田里的水比冬天里的洗脚水还烫!田埂上的地面凹凸不平,踩上去烫脚。 更要命的是父亲他那愤怒的表情……我一直没习惯他的脾性! 我感觉自己捡了个轻松的活儿,因为两个妹妹只能老实巴交在田里忍受着,而我可以趁歇担子的机会不停的在家里喝水。然后到了店里,看着田里的网筐还没装满,觉得又可以坐一下。我带着墨镜,可以不用老是被阳光照射的眯着眼。 我坐在店棚里,父亲从田里走上来,冲我吼道:“你快点来割你!” 我站起身,挑了再帮她们割。 到了晚上,脱粒。父亲骂骂咧咧没完没了,人家屋里干活清清静静。现在奶奶声音小下去了,父亲的声音又开始爆发了,他看我的眼神充满蔑视和仇恨! 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我从屋后桔林里上去,走进松树林。我看了看四周,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了,曾经眼望这里十分阴森,如今竟生出一种亲切感! 我不害怕了,也不担心了。我穿过空地,走上台沟,往峰子山方向走上去。 到了大台沟,就一直往那个方向走。我的一双腿真不错,就不知疲倦的走着,周围的山林和黑暗都是那么清静,那么怡人,让人有一种逃离后的快意! 我的腿不会累,也不会停止,我不知道具体的目标在哪儿?一个人在黑暗中探寻未知。 我走了很远,然后往下,这前面又是哪里公路?不知道最好,于是我往下走去,就一直沿着公路走。我的脚上没有穿鞋,到了夏季,我向来不穿鞋。脚板贴在公路石子上,也习惯了,旁若无事的一个人夜里行进。 夜深了,天上的月亮为我把盏,夜是这么美!我不仅没有疲惫,反而兴奋和充满希望。 到了一处三岔口,我该往哪儿走呢?沿着小路走过去。走了一段距离,觉得不好,因为前面好多人家,于是折回。看见不远处有户人家,矗立在路边,里面的灯还亮着,我何不问问?于是我走过去,来到屋檐下,我敲敲门,里面的人应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人,他问:“忙么嘚啊?” “老爷爷,我迷路了,往县里去怎么走?”我很有礼貌的询问。 “咧,上面就是县里,看得到。”他说。 我仔细看,果然不远的地方有很多高耸的楼房,原来我都快走到县城里了。 “谢谢啊!”我说道。 他关了门。 我到公路上,心想是往县城方向还是往回走呢?我来回走了几遍了,犹豫不决。 往县城方向去,是县城。往这边一直走过去,不知道哪里?于是我往这边方向走。 就一直走,走到一处陡坡下去,看见旁边田里有人耕田。原来我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凌晨几点了么?不然怎么会有农夫起清早耕田? 我也累了,想歇歇,可旁边的草地上有湿的感觉。于是趁那农夫耕田不在意,我往路边堆起的稻草堆里钻进去。 稻草堆是干的,把上面的草盖好,透过缝隙看路面。没人看见,我闭眼。 过一会儿,蚊子竟从稻草缝里面钻进来咬我!我于是把稻草盖的严实些,就像整理被窝一样。 过一会儿,还是有蚊子咬我,而且这稻草盖在身上不舒服。想睡,但睡不着,顶多歇一会儿。周围有屋场,意味着醒来会被人发现。 我还是不放心,从稻草里面钻出来。看看那农夫,他在“就起”、“就起”的耕田,我没听见他一句骂。想起父亲耕田,牛都会被他骂死! 我站起身,往不知道去哪儿的方向走去。走到三岔口那里,往上一看,不就是从这里下来的么?上面就是大台沟,四周是山林和平坦的路面,很少有人往上面走的。我心想,可以找个清静的地方睡。 上了台沟,天亮了,我又走了一段距离。外面的天气真好,空气真棒,吸进去养肺怡人。 啊!要是人不吃不喝也能生存,我的腿又不知疲倦,我们能一直行进下去。有谁又能约束得了自己? 可我肚子饿了,得面对现实,步伐往前面走去。 我来过这里,这里是当初搞柴火的地方,所以到了前面就该知道回家的路了。 我站在台沟上,往下面一望,好棒的风景!村庄和房子错落在起伏荡漾的丘陵波浪中。田里和田埂上忙活的村民很可爱,他们打理人间,使天底下丰富多彩! 嗨,我还是回家吧。 我过了大道,沿着田埂走回家。 过了桔园崩,路过小径,真想在这里歇会儿。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父亲会不会和我发生冲突?我到了屋后松树林里,我没有听见奶奶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妹妹的声音,就连父亲的声音也没有。 我走下去,从偏屋里走进后面房里。我已经把铺睡又从米坛房里搬到奶奶房里了,睡在上面杆床上。 我小心躺在床上,不想发出声音。刚躺下去,听见奶奶说话:“弟儿?” 为何这么小的声音她居然一下判断是我? 老人的步伐走进来,她把头躺在我胸膛上,伤心的说道:“弟儿!”奶奶抽噎欲泣。 我侧过头,想睡,也含着泪。 “我给你打两个蛋吃好不好?”奶奶说道。 “不了,你们吃了早饭没?我就么吃两碗作数。”我说道。 奶奶站起身来,我也起来,感觉脚底下好痛! 我把饭吃了两碗,放了碗,十分困倦。把脚底撩起来看看,好多血泡!血泡凝结成黑色,圆圆的,一处又一处。我沉沉的睡过去。 听见父亲喊我,无非干活而已。我得先睡了再说,太困了! 吃了午饭,到了下午,我和父亲在门口堰里忙活,应该是抽水。他在台沟上忙活,他骂骂咧咧,不知道对我凶个什么? 我发疯似的朝他吼道:“****!” 田里插秧的妇人听见了,一声:“哎嘢!” 赖子伯伯在父亲面前帮他捆绑,父亲说道:“老子讲嘀,没得用嘀娃就是没得用!” 我也懒得做了,回家睡觉去。 割完谷子,无非就是晒谷子一类的事情。父亲热爱撒播,这个家自从爷爷死后,很少有插秧的风景。 我在家闲着没事,又把历史书拿出来看看,看着看着又伤心。 我来到楼上当初自己房里,看着架子上自己的书本,有种钻心的疼。 我何必要保存?我要是活下去,我一定通过更好的途径获取更多知识和文化;我要是活不下去,要你们何为?统统的都走吧! 这是我当时的一个失策! 我找来一个袋子,把初中当年的教材全部放进去,唯独留下地图册。 放进去了,看着房里清静,当初的傻事犹在眼前,仿佛如同隔日,转眼又是一年。时间不能复返,悔之何益?自己的路,自己就是走到黑,也要一路走下去。后悔被人嘲笑,何必呢? 我驮着一袋子书去了柏枝台,卖了它们。 记得像是换了20多块钱,慧儿也跟着去了。我拿着这些钱买了一本《巴黎圣母院》,我很喜欢!这厚厚的一本够我看的了,我们坐在周家嘴小路转弯那里歇脚。我看着封面,读了几句,果然是名着,名不虚传。我亲吻封面,慧儿看见了一笑! 我回到家匀谷,躺在竹床上津津有味的阅读,从第一页按顺序读。随他外面太阳怎么晒,屋里面总是好光景。家里塌子已经不是土地面了,早在去年下半年就打了水泥地面,这样晒谷子要可靠的多,而且也快很多。 刚做楼房没多久,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想把塌子打了。我当时反对,因为家里不可能还有多余的钱,所以这事儿就没理。打这个塌子的时候,我刚从医院回来,在家喝肉汤,吃补血冲剂。 如今终于舒坦的躺下了,身体没什么不适。 (略) 第87章 入职校 我和堂弟去生嘎堰游泳,还有xx和xx。堰里的水不深了,对于我这种喜欢水但又不能在较深的地方游泳的人而言,这水的深度刚好合适。 我还在水里舞着钥匙,悠哉悠哉,结果一个不慎钥匙飞了。飞向了堰的一个角上,我也不急,去找就可以了,慢慢找。 结果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就急了! 又找……看样子菩萨收走了。找了许久,终于放弃了,索性再在堰中央玩会儿。 可在堰底下,我的右脚碰到一个尖锐的东西,觉得不对劲儿……糟了,出血了!而且越来越痛,我试图把脚抬起来游过去,游到岸上。不行,疼!走着回岸,更加艰难。 我说道:“我的脚瓦了!” “狠不狠?”堂弟问道。 “出血了,走不动了。”我说。 xx说道:“要不我两个抬你上去?” “好。”我说。 弟儿用手托着我的肩和背……一只手抬起我的双脚,我被浮了起来。 我早知道这么个情况,我就自己争口气瘸着腿也走上岸了。自己仿佛没心气儿叫,任由他们把我送上岸。我一手抓住岸边的草,一手爬上岸。我的右脚拇指边上的第二根脚趾底下被划了好大一个口,血在流。 我们上岸的地方在东边的田埂旁,堂弟背我到了堰堤上。他找来艾叶,试图给我包上。我缓过神来,记得是他回家去找来线和布缠上的。我休息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堂弟一路扶着我,瘸着脚走回家了。 到灶房屋里,奶奶看我脚底,竟见了骨头,比较严重,要买云南白药。 父亲回来,给了妹妹些钱,让她去柏枝台买药。奶奶用茶水给我洗伤口,我有些痛,禁不住哭起来。 河那边姑婆婆去世了,xx去作吊受了气,在堂屋里和父亲诉说。可我哭的不是姑婆婆,而是我自己。姑婆婆也蛮好的,对不起她的一次是在读初二,那天她落我们屋里,灶房屋里烧了火,她和奶奶聊了天,甚为融洽。后来她回去,我吃了饭到学校里上课,她看见了我,亲切的问我:“弟儿,姑婆婆喜欢你,给你把块钱,你自己买东西吃?”我理都不理,她疑惑,又说道:“弟儿,来,我跟你把钱,你个人啼买啼。”我旁若无人,又不理,仿佛没听见有个人跟我亲切说话,径直往校门里面去了。 这件事情,一段时间后,她儿子来过我们家,专门询问这件事情,并告诉奶奶。奶奶然后质问我,我如实回答,奶奶说道:“姑婆婆呕的将么嘚呦!她又没讲你个么嘚,只喊哈你买饮食,你咧么大嘀娃哒不醒事!” 妹妹去买药,半天不回来,她想必去旅游了,多半是。脚底下又痛,我看见我血又流了好多,妹妹多半是故意要修理我这哥哥,心里越想越乱。我坐在椅子上,两手搭在椅子背上,把头和胸埋在双手之间,哭的好不伤心。 父亲训斥道:“这么大孩子了哭什么?”他打发慧儿去寻妹妹。 xx本来在父亲跟前倾诉,他说道:“人有脸、树有皮……”结果我哭的满屋子都是,他便住了声。 许久后,妹妹终于回来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的脚趾被包扎好了,血不流了,也没之前那么疼了,也不哭了。 暑天基本上就在家休息,晒晒谷子啊,然后好些后,就去田埂上,听候吩咐。在家除了看书然后就是看电视。 常德电视台频繁出现招生广告,这种民办学校的招生力度格外卖力,不打开电视则已,打开电视必有招生广告,就连湖南电视也不例外。 父亲这时候心里还装着我的学业,他说道:“弟儿,你咧没得书读的哒就随便找个学校读哈,你看电视里打嘀广告么相?看个人找个。”于是我就随便找了一个,然后记下电话。 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话,就去叶伯伯家里,借他电话一用。去了两趟才问清楚详细地址,记好后回来和父亲商量。 父亲决定按照地址位置,然后我们一起去常德。我好高兴,第一次体会到了父爱! 过了几天,我们早上吃了面,包了鸡蛋,带上被窝和桶子,起清早坐早班车去常德。 我没晕车!我没注意,和我们一起同行的还有xxx。 到了南站下车,我们又坐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这里是德山,周围的环境很清幽,又不失为城市风景。路面非常宽阔,两边的情景一点不嘈杂。我看见一栋高楼旁边有栋小平顶房,上面写着常德市xx职业学校,想必就是这里了。 走进去,看见草地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师和几个学生他们坐在一起聊天,边聊天边用手拔着地上的矮草。 我们三个人一起朝楼上走去,到了第二层楼,看见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后来知道他们是夫妻,这就是校长办公室。 他们接待我们,我们坐下来,他递给我一张所学专业明目表。我看起来,上面各种各样的,有电工、电焊、服装、电脑……等等,其中有一项我问:“什么是公关?” “不适合男娃。”大人说道。 我看到机电一体化,于是想了想,和其他的做对比,于是说道:“这个,机电一体化。” “好,要得。”老师说道。 “就选咧个噻?”父亲问道。 “嗯。” 父亲问了学费和伙食费,然后父亲就从上衣袋里拿出钱来交给老师,具体多少我现在也记不清了。反正挺顺利的,之后我们就去了寝室。我喜欢睡上铺,于是就在靠窗的那个铺位上铺落下,放好被子和桶子等行李。 xxx递给了爸爸50块钱,爸爸脸上笑了。我不知道爸爸的具体感受和想法,大概也只好如此了,人总要活下去的。 临走时,爸爸说道:“弟儿,我们回啼哒,噢?你就好人待在这里,洗发水牙膏那些都自己买,我还给你……怕你不够。” 于是父亲又给了我几十块钱,我拿在手上,不会多用半分的。 父亲转背对我叮嘱:“不和别的娃过孽,人家要用你的洗发水,就用哈,不过孽。” “哦。”我点点头。 他们去了。 我趴在上铺看着窗外,这个寝室睡的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他们在上课。 我躺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上课在这里是什么样子?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看看里面,老师看见了我,说道:“你叫姚焕霓是吧?先跟你发本书,后续的话以后再给你。” 于是我领了一本还是两本书,然后放回寝室里。看了几页,下来了。 前面有栋平房,只有一层,看见里面几个学生在缝衣服。旁边一张大桌子,一对细眉、一脸严肃的肯定是她们女老师,这里有几个学生,挺不错。 正对里面是个厨房,有个老爷子在里面忙活,外面还坐着位老妈子。右手边玻璃门里又是一间教室,不大,只有一间房那么大,但是里面的桌椅倒也整齐。我瞧着里面,里边的人也看见了我。她们惊奇的看着我,然后抿嘴一笑!我打量着里面,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颇有风度,如同毛笔画出来的眉眼,他坐在上面办公桌上,他就是我刚来学校看见的那位。讲台底下的学生很认真,我不来她们也不会开小差,我打扰到她们了,于是退出去。 来到空地上,面朝校长办公室的楼梯入口相关的这栋楼是周围最高的一栋楼,原来是建行的用处。大门就在楼梯入口的斜对面很近,大门进来处有一座岗亭,这岗亭里面相当于一个独立的房间。面朝校长办公室,那么我背后的这栋平房就是厨房、电脑教室、服装教室。我右手边也是几间平房,其中靠近我身后的这排平房就是电焊实操场地了。我左手边也就是大门对面,是一栋小区住宅楼。 在两栋平房相邻之间,还有一个空间。走进去,有一间房,是卷帘门,里面放着一台重型机器,后来我知道这叫机床,车工偶尔练习用的。 整个环境像是四合院,两栋高楼相邻成90度角,分别是原建行和这栋住宅;两栋平房相邻也成90度角,分别是厨房、教室和电焊场地。住宅楼对面就是卷闸门和岗亭,这样一围起来如同四合院,空地蛮大的,还有两处花池,一处花池就在建行楼下面,一处花池挨近厨房。 好,这就是我要学习生活一年的地方了,总的来讲很开心的! 老爷子在车床房前面,他摆好了饭菜,于是就有学生陆续走过来。有高个子男生管他叫“老爹”,我还没餐具,他问我:“是不是新来的?” 我说:“是。” 我临时用了一下他们的碗,饭菜还可以,我又不是肉食爱好者,所以吃的喷喷香! 中午,几个男生回宿舍,除了一个嘟噜着嘴,其他人都还好。 我问他哪里人?他不理。他们显得很成熟,我显得稚气十足。 中午时间,我就去外面逛,左右两旁是没有商店的,这里很清静。对面只有一个放着冰柜的小店,她就放了一个冰柜而已,里面有棒糖,其他的没有,两边平房的卷闸门都是关闭着的。 这条平房的后面是酒厂,我从未见过里面冒热气。路上一片平坦的大道,大道两旁种着树,一眼望过去只有路面和很低的山丘,只是路下面较远处看得见的繁华! 我回到学校这边的公路,道路很宽,就算是人行道也够宽的了。我往下面走去,路边十分阴凉!这路边全是树林,走过一段距离后,旁边有一座厕所。这座常德德山的公共厕所是我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最干净、最卫生、最合理的厕所,多少年了?无有公厕出其右啊! 再往前走,路过饭馆和酒店,就是一个十字路口。过十字路口一直往前是上坡,路边成排的大树;十字路往下左手边是商铺,右手边有个工厂。往工厂看过去,一眼尽头是转弯的的路;十字路上方,只是坡度小了很多,感觉不到是在爬坡。到了十字路口我身旁就有一家超市,这家超市叫万象超市,蛮大的。我不记得是不是在这里买的洗漱用品和饭碗,反正中午就是逛这些了。 到了下午,我已经放好东西。拿着书本去上课,办公室校长告诉我:“你先去下面那个烧电焊的那里。” “哦。”我去了。 我来到平房电焊实操间那里,老师剃着平头,他面目表情很随和。他说不是这里,我当时手上拿的想必是《机械制图》,然后我告诉了校长。 校长下来跟他说了什么?然后我很长时间就在这里了。 说句实话,我对那些发光的作业不感兴趣。老师也基本上就在旁边看,或是监督,偶尔指导下,多半嘻哈闲聊。不过聊的多了,也似乎没什么可聊的,所以平头老师就看着大家练习。 我在旁边看书,老师说道:“你还是要多加练习!你看那个书也还是有用,但是还要会做。” 我本来搬开凳子坐一边去了,找个阴凉的地方,听见老师叮嘱我,于是凑过去。他们在实操,我也看了一会儿,多半是他们在做,我又不能去夺,所以也就看的多,做的少。 那些连接着电源的东西,我想,还是谨慎些好。电焊机还连着380伏的强电,会不会发生危险?这完全有可能,所以还是看书的好。 吃了晚饭,我到电脑教室里看书。感觉自己要背诵了,于是朗读,读出了声。 周围的男生女生很奇怪的看着我,然后一阵哄笑!我没有像初中时的兴致了,只不过能背诵即可,起码也要熟读,也就那么两三本书而已,能有多少内容。 他们也还不是聊天,然后坐一会儿都回寝室了。一会儿后,我也离开了。 晚上,躺在床上,睡上铺。听说他们去上网了,我不知道上网是个什么东西?没兴趣,要是有本书看就好了。想起《巴黎圣母院》里面的情节,很有意思,每次那个驼子出场就给人一种振奋的感觉!其他人都是按部就班的活着,爵士、教士、主教,女主人公,他们都像是名叫“社会”的机器里面的零件,只有驼子带给人新鲜感!每篇文章的开头,该书作者总是喜欢对建筑学发一通议论,这是我读的第一本名着。我现在手上有钱,可是父亲的钱来之不易,我得节省。 一天过去了。 第88章 学电焊 第二天,我去电焊间那里坐着,背书。 老师看见我,说道:“你来操作下。” 他吩咐别的孩子给我练一会儿,我小心翼翼的尝试下。 这老师还是很不错的,他的技术水平不错,他焊接出来的接口很美观!我试了几次,把上面的碎屑敲掉,可底下好难看。 中午我在寝室里睡觉,睡的很香!他这里没有铃铛,那时候也没手机,所以一觉醒来往往就到下午了。 所以下午上课我经常迟到,人家都练了一会儿了,我才拿着书本过来,来了之后就坐在凳子上看课本。 坐的累了,又去看会儿。电焊看的时候和操作的时候都要戴上手套和面罩的,为了防护。我自己也尝试了,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每人近个把小时,我有二三十分钟的练习时间,所以我还是实操了的。 有一次,我照着老师的手法练。戴着眼罩,一看,很平了,于是欢喜的说道:“这下可以啦,这下焊接的不错!” 老师坐在里面听到了,于是走出来,说道:“看看,焊的有多么好?” 于是老师把上面的碎屑敲掉,一看,“你看你看,这好个么嘚!” “来,你要谦虚点,多练习!一来哒就拿起个书本光看、不练有好大个用?” 我有些羞愧,沉默不语。 焊了一会儿,蹲得累了,就让别人来焊。这些看上去黑不溜秋的学生没我文静,但做起来比我认真,也比我精神,比我更投入。 来了几个新学生,其中一个学生邀我逛街。我去了,他买些牛皮糖。我买了一个录音机,就是小型的那种,拿在手上可以放磁带。我说道:“我家里也拮据……” 他说道:“那你还买?” 其实,我很想要,40块钱,加上磁带几块钱。我算了一下账,这个月回家的路费11块钱,我只要留下路费我就有办法。 拿到寝室,把磁带往里面一装,津津有味的听起来! 我记得第一盒磁带是郑智化的专辑。到了晚上,室友有一对20块钱的电池,他借给我,我们放歌放到很晚。 室友终于说道:“不放了,睡觉。” 于是我关了。第二天下午,室友说道:“姚焕霓,那个电池,你还用不用?我个人么哒还有用。”于是我还给了他。 这个寝室的学生包括我在内三个人,另外隔壁还有几个寝室。这里男生女生都有,其中有一部分要去打工了,算是毕业出发。 听说来了一辆大巴车,把他们接走了。 校长组织了一次开会,他在会上甩着手指骂道:“……一个个嗑瓜子,嗑的满车子都是,资本主义老板就是要剥削你的剩余价值……” 我心道:能在大巴车上嗑瓜子嗑的满车子都是,可见竟然不晕车?我想都不敢想。 新进来有一名学生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来学习服装,被那个女老师监督着天天缝衣。 听说他读过高中,于是我满心欢喜要和他说话。为了显示我的水平,我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他说道:“你这幸好没读过高中,不然不得了!” 在他吃饭的时候,我端着饭碗走到他跟前,努力打开他话匣子,不过他真的话很少。 他说道:“咧他如果读大学的话,不得下地!” 我见他确实话少,也不再多和他说话了。 晚自习过后,我听隔壁寝室有下棋的声音,于是起身来隔壁。 一名高个子的男生很聪明,听说也读过高中,和他对下的不是他对手。我忍不住在旁边替要输的人“举经”,一盘之后干脆我来和他下,两人来来回回算是旗鼓相当。不过他比我强,我这一犯难,能想半天。 以后我和他相处也多半下棋,他几乎要催着我:“快走哈!” 白天中午,如果我不睡觉的话就去顶楼的某层唱歌去了。 顶楼某层有个大厅,很宽阔!曾经这里应该很繁华,至少这栋楼那时候没这么清凉,只有五层还是六层建行还有人在这里办公。 二层就是我们宿舍和一间电脑实操教室,然后就是校长办公室。 我把买的磁带上面的歌词抄下来,然后中午就到那个大厅里面,自顾自的唱了一遍又一遍。 有个跟我一样年纪的男生,个子也一样高,他眉目很有英气!我猜他是嫉妒我开心,他一天到晚面无表情,仿佛有种忧虑,没有他笑的印象。他朝我喊道:“你唱么嘚!” 我又没碍着他,关他什么事?我不理他,他四周像是猎奇似的,东看看西瞧瞧,又冲我嚷道:“哎,你是那么嘀呦!还要唱是呗?”语气颇有威胁之意。 我停下来,看着他,他要打我么?估计不会,我也不怕。他夺过我的歌词本,我试图拿回来,他不给,他要看,我停手。 他说道:“全都是老掉牙齿的歌,他咧个娃还唱的蛮有劲!” 他看罢,扔给了我。等他走后我接着唱,我又没碍着谁?有时候自顾自的唱了许久,从楼上往下一看,校长坐在电焊间那里仰着头往楼上看。 我停了声音,又怕下去之后被骂,索性不下去了。我拿了发给我的电焊教材,一个人躲在三楼一间屋子里,我很努力的背诵课本后面的问答题。 晚自习过后,我来到隔壁寝室。那个高个子的高中生出去上网了,寝室里面有英气男和眼镜高中生在场,还有其他学生。 高中生和英气男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上铺,一开始只是斗狠吵嘴,然后接上火了,结果打了起来! 我真担心他们会从上铺摔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还好,都没有摔下来,也没有谁受伤,甚至没有恨对方。不过没想到英气男打不过眼镜高中生,高中生两下就把他揉在底下了。 “不来往哒噢?” “不来往就不来往哒哈!” “是讲嘀,不来往哒哈!” 他两个我是没见到再说话了,睡在一个寝室里各干各的。 有天中午,我过来隔壁寝室,高个子想必又去上网了。“下棋嘢?”我说道。 “你下棋蛮狠是不?”英气男问道。 他这一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他。“问你哈!”他问。 “我没说我蛮狠啊。”我小声说道。 “来,完两个下!输哒嘀一块钱好不好?” 我一听,一块钱而已,虽说有些紧张,难不成我就能输他三盘?高个子也很少能连赢我三盘的,我看他表情很有信心,难不成他是高手?我心里犹豫。 “又不敢哒瑟!”接着他又说道:“咧嘀儿没脾气你来我们寝室搞些么嘚呦!啊?” 我心想,今天不赢他,听这语气我以后来这寝室他都要骂人了,于是说道:“你讲嘀啊,一块钱就一块钱哈,连输三盘也就是三块钱,不悔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下,我几乎没有压力,他完全是装的,我心里好笑! 心想,这一块钱到手了,他果然第一盘输了。 第二盘他还是输了,他没有刚才那股气势了。他也不想输,下的过程中嘴里发出“嗯——”“咧哪么走成这样嘀呦!”“咧——”他叹气和哀怨就没停,我忍住不笑! 三盘他都输了,“钱?三盘三块。”我说道。 “么嘚钱喽?我又不差你钱!”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刚才自己讲嘀哈!”我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拿出一块钱来,我好去对面店里买冰棒吃。 他开始耍赖了,说道:“你还找我要钱哪!你以为你……” “你差我一块钱。”我说道。 旁边的眼镜生咯咯的笑起来! 我知道他不肯给,也让他难堪了。算了,出去吧,还是自己一个人玩的好。 我出去了,在寝室外面走廊上转悠。二楼走廊那里挨着校长办公室有一个长方形大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电工用的道具。刚才的小伙子就是学电工的,其实他挺可爱的。他那种不甘心和倒霉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让我感到舒畅,有种胜利的喜悦! 我转过头来,看见他在寝室门内探出头来观望,他用手招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缓慢走过去,走到门前,伸手轻轻推门,抬头发现门顶上放了一个小盆子,里面装的是水,我于是退了回来。 他说道:“聪明嘞,这你都发现哒!” 我心道,真可鄙!和你们玩,我又能得到什么呢?还是一个人玩的好,不玩可以看书,我只要埋在书本里面,就有无尽的乐趣!我手上现在没钱,下个月再说。 校长给了我一本CAD制图课本,是需要电脑操作的,告诉我下午要到电脑教室里面听课,要准时上课。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于是我每天中午睡觉要警醒一点,或者直接睡在教室里。 下午听x老师讲课,听了两个小时,这位文质彬彬的眼镜老师有一些胡话,我听了很生气,阴在心里。 晚自习,我写了一篇文章,论述了一名老师应该说些什么、不应该说什么。晚上我交到校长办公桌上,而且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难得电焊老师也在教室里上一堂课,他专业水平还是很有水准的,包括电工,因此他开始讲的内容蛮多实货,我也用心记在课本上了。 结果他讲着讲着……开始跑火车了。 他说道:“咧个社会……是吧……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有同学把眼睛朝我看。我怎么了?然而,我亲眼看见一名学生把那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么一句胡话居然用心记载在自己课本上了。远不止这么一句,这样的胡话居然能灌进你们的脑子? 我一开始把老师教的有用内容记进去,这后面的我就不敢记了,这是我和他们相区别的地方。 这名老师接着说:“完有嘀娃还写嘀文章……讲嘀要……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其他学生又朝我看了一眼。 他就这样讲着讲着,其他学生听的很认真,还朝我看,时而用笔把“胡话”记录在课本上。 我心想,报纸上说有大学生被洗脑,是如何会被洗脑的?他这样讲一辈子,我也只是厌恶!我被洗脑的概率为零,看来人的所好也是天生的。 晚上,我叹了口气,望着窗外。 同龄的人,很多已经进入高中,他们听着老师讲课,沐浴春风,学习着高深的知识内容和正儿八经的文化。可我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差距越来越大,不该如此啊!我的国家,您为什么厚此薄彼?让一部分人懂得越来越多,却让一部分人所知甚少。 有多少人与我有同感,能感受到这份悲苦?我……是天生的不服输!我们追求文化究竟为了什么?那些在高等学府里面学习高深文化的精英,日后他们成材了,要开始领导我们了,又是否会真心爱我们?尊重我们这些落榜的人! 我们实在没法跟人比,我心中忐忑。如果那些高材生、社会精英那么强大,要统治我们、瞪着我们,时时刻刻都要求我们必须服从,我们又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我当时没有想出结果。我不知道自己以后,我的以后根本就是未知数。所以我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甚至自己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技能都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对我其实挺照顾的,这点得承认。他多次在我练习的时候手把手教我和耐心指导。大概是我悟性不够,可以肯定的是我练习的还是太少。 有次,我在下面电焊实操。 “喂!你是男的、女的?”有人问。 我不理,我捡起焊棒戴着手套,然后练习。结果我身边站着几个同学用脚碰我的手,他们捣乱!我瞪了一眼,我不记得有没有继续练下去。 我看见前面一个胆子大的学生正在练习氧气割,我感觉他好棒,他好大胆!我就没那个勇气。旁边有人捣蛋,这是危险的,于是我放好东西,起身不理睬讥笑我的人,我往前面走去,看他操作。 他圆圆的眼睛,面带笑容,一个像是手枪一样的东西拿在手里,他一打火,呼呼的喷出火来!我吓得后退,他可真勇敢!他任意的操作着,把火一会儿调大、一会儿调小,又成红色又成白色。火焰很小的时候就看不见颜色了,顷刻能把他手上的铁丝熔掉。看情形他对这很熟练啊,他的电焊实操水平仅次于老师。 我看着担忧,这大罐会不会爆炸?我心想,会不会他突然捣蛋朝我喷过来?总感觉还是远离危险的好,我离的远远的。 这名圆眼睛男生晚上挠着手臂上的皮肤,他实操最棒了,可是手臂上脱皮的痕迹显而易见。电焊和氩弧焊对人的皮肤伤害很大,书上写到要穿淡蓝色衣服或者白色服装,能有效防止辐射的危害。他有时候两手一刷,戴上手套就开始练习了。他有些心疼的摸着自己的手臂,他看上去那么青春又很老成。他总是微笑着,话很少。 又来了一些新学生,这里很热闹了。 一个是高高的个子,眼睛鼓鼓的,他说只学电焊,两个月学完了再去找事做,看他年纪似乎已到中年。一个是小眼睛,偏头,个子不高,面带微笑,显得十分老成,问年纪20来岁。一个是个子和我差不多,刚中学毕业的学生,他圆圆的眼睛,浓浓的眉毛,黑黑的短发,头型和脸型完全符合优异学生的外貌,他怎么没去读高中?还有一个是顶上的头发稍长,中分,二十多岁,一双眼睛不大,却很用力的看着周围,他显得机警、老成。走廊过来第一个寝室里面来了个学生,又叫又嚷!只见他一双小眼睛,单眼皮,撇着嘴巴,长长的头发可以扎起来了。 我朝那个嚷嚷的寝室里面看去,里面真热闹!那个长头发学生朝我嚷道:“你是做什么的!” “啊?说!”他说罢,竟拿了一根木棍,朝我走过来。 我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觉得他不敢不会那么做,我不动,两眼看着他,旁边的学生一阵哄笑! 他继续威胁着、叫喊着,我就还偏不动了。他叫嚷了一阵,好像是骂了我一句,然后转身,我也就出去了。 第89章 我被OUT了 我上午待在电焊间那里感觉没意思,拿着课本看了一会儿。坐的久了,别人要练就练个够,看我把课本上的理论知识都背下来。于是以上厕所为名去了寝室。 我去了三楼,在三楼有个房间,一个人待在里面研究课本。我把后面的问答题找到答案并划线,然后背诵。电焊理论里面有计算知识,这些公式容易,所以我对课本开始渐渐熟悉。 这间房原来大概是做什么用的?每个座位之间有木板挡着,所以用作考场很合适。我藏在最里边的一处,靠窗,低着头,别人进屋不来里面仔细看,看不到我。 以后的时间,如果自由的话我多半一个人藏在这里背课本,或者听音乐。想着想着又困了,又睡着了,醒了再继续,这样感觉很惬意!一个人自学,然后想睡就睡,听了音乐再学习,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我吃完饭,索性待在电脑教室里,等下午的课。眼镜老师的课我不知道听过两次还是三次,没有更多的印象了。他的课就因为胡说而被我告状了,之后他多半在电脑实操室里面工作。这学校的物资力量还可以,电脑练习室里面有很多电脑。 下午的课程教电脑的基本操作和CAD制图,这名老师没有戴眼镜,他非常娴熟,一双半月型的眼睛炯炯有神,双眼皮一笑,人格外精神!他喜欢微笑和我们聊天,老师上课讲电脑的基本操作和每个零部件的作用,然后问:“下面有没有不会的?” 她们都会,下面的女生十分娴熟,而我是个笨蛋。我连鼠标都拿不稳,一个箭头一样的东西在电脑屏幕上东一下西一下的乱跑。下边一个很有气质的女生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说道:“姚焕霓呦!”她感到不可思议。 难得还有女生知道我名字,老师对我说道:“你平时有没有上过网?” “没有。”我回答。 “你要家里多给点钱,也不要多少钱啊?每个星期上那么几个小时的网,熟悉之后,都不是问题。”老师说道。 我确确实实没有花钱去上网,感觉有书看就好了。 有次聊天,老师对我说道:“你OUT了!” 我也一笑,不以为然。 老师对我很好奇,他觉得居然有不上网的学生?他问我:“那你以后要不要上网呢?” 我摇摇头。 老师又问:“那你要不要学电脑?” “电脑的话可以选修。”我说道。 我起码那个时候,没有充分意识到电脑和网络对人们的生活和工作学习将发挥巨大作用,这是我当时的一个短视。 老师认为我眉清目秀,长相可人。他试图对我进行引导,他先是问我的爱好,我说:“看书是主要的。” 他问:“什么书?” 我说:“我热爱政治和历史,包括文学类的书籍。” 这位老师确确实实在引导我,试图让我知道网络和电脑的重要性。 “那你觉得这个社会……” 老师这样问,也还是围绕电脑和网络的重要性进行引导。可他没想到,这名被“OUT”的学生,谈起社会应该怎样的问题,竟滔滔不绝! 有次,他来我们寝室,坐在床上,周围也有很多学生。由于我不会上网,也没上过网,有同学说愿意教我。 “要不了多少钱?”有同学说道。 “不。”我摇摇头。 “你被OUT了!” “他被OUT了!” “那你真的是被OUT了!” 我听不懂那个英文单词,但都是在说我。 “姚焕霓,那你以后怎么办呢?”老师问。 “以后的社会……应该……所以不用担心。” 我说了一通,那些学生眼睛直了——因为我给他们描绘了一个非常美好的社会! 老师也听得入胜,但仿佛回过神来似的,他吸了一口气,问我:“不是,现在,就是讲现在,怎么搞呢?” “现在的话……”我又说了一通。 我自己记不清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样的大道理,回想起来,理想中的社会在那个时候就有了雏形,或者说是社会“应该怎样才能更好”的想法。 但是有一个观念我记得清楚,就是“如果我是勤劳的,可我却不适应这个社会,而我没有违反公民的道德标准,那么有问题的就是社会。既然社会有问题,那么悲剧的肯定不是我一人,就需要改变社会……” 这样讲下去真的无底洞! 其他的学生也问了些问题,我就按照我的构想来回答。 这个理想中的社会后来更为清晰,不再是零散的见解。再到后来,我就把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整理成一个系统,一个“空想中的强国”。 我心目中的强国,何其强大?我把自己对现实的问题解答和见解构思都寄托在这个强国里了。 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对我的回答啧啧称奇。但都如同老师一样,一回过神来,皱眉、疑惑,又摇头,表情复杂,仿佛从美妙的想法中回到残酷的现实! 老师看了看窗外,他表情十分复杂。看我的眼神有种欣赏,啧啧称奇,又感觉我难以救药。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眨眨眼,略带严肃的语气问道:“我问你,姚焕霓,人要不要吃饭?” “当然要吃饭,但我们不是为了吃饭而活在世上的……相反,我们如果掌握了吃饭的主导权,没人能威胁我们的生存,我们的吃饭问题将更有保障!”我说道,这个道理我说了很多次。 他笑了笑,“那现在怎么搞呢?那我一个月500块钱,我还要养家糊口。” “这……”我有些犯难。 我说道:“中国社会始终是发展的,历史的车轮始终是前进的,中间有很多曲折,但是大方向不变,社会前进的大方向没人能变……如果中国不发展,将后患无穷!伟大的中国不会让诚实的劳动者忍受屈辱太久……” “我问你现在!”老师催问。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听他那问话好像要我给他解决眼下的问题,我如何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老师也知道我能滔滔不绝,所以我们一起聊天,他要么“你要不要吃饭?”要么“我问你现在……”每每话到这里我就有些犯难,因为我自己将何去何从,自己都不知道。 “等你长大了,要结婚了,你就知道了。” 他又说道:“你要学会电脑,有机会去上上网。时代不同了,技术飞速发展,你讲那么多大道理没用,画饼充饥,不能当饭吃!” 我的观念没能回到现实,对现实的应对我只能沉浸于构思和空想,现实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我束手无策。甚至需要注射雄性激素,当时我都没有认识到。 在理想中,我是对的,他们是多么浅显。可在现实中,他们是对的,而我有多么的无知啊! 听了我的阐述,长发生管我叫“师傅”。有个一脸不高兴的学生管我叫“傻B”。中分头的男生说道:“讲那么有什么用?” 有人问道:“那你怎么没去读高中呢?” “他幸好没读高中。”有个说道。 我也累了,我很容易困,晚上他们多半要去上网,多则几个小时,甚至在周末有通宵的。而我没有上网,晚上晚自习后就是睡觉。睡到第二天上课,然后多半又躲在楼上。中午和下午就去电脑教室,晚自习自己画图,自学机械制图。 周六下午,长发生叫我:“师傅,走,我请你喝水。” 外面很晴朗,我喜欢在宽阔的马路上行走,时常上厕所也专门跑那么远。这边学校厕所我进去感觉紧张,我不得不首先提一大桶水,先给别人冲,然后留下半桶自己冲。 他说请我喝水,喝什么呢?嘴里生津,他叫我就跟着去了。 想在回想起来,无论我气质还是其他方面,简直就像个傻*。 路边有家超市,他给我买了一瓶易拉罐可乐,两块钱哦!我怎么舍得自己掏钱就为了喝水?既然他愿意,我也乐意。 两个人逛街,径直过十字路口,往上走,路边遇上摆摊的。 他要买个墨镜,摊主说:“20块钱给你了。” 我一看,买什么墨镜?这戴上就不像个学生了。 我说道:“走走走。” 于是他跟我走了,几步远,摊主说道:“来来来,十块钱给你!” 他一听,“你说真的?” “嗯嗯。”摊主一招手,表示同意。 他就用10块钱欣然买了个墨镜,走过来笑着对我说道:“师傅你好厉害呦,咯咯!” 我哪里厉害了?碰巧而已。 两人到处逛了一会儿,他说道:“我要去上网了,师傅你要不要去上网?我请你。”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上网了,那你去吧,我回学校了。” “那我先走了。” 两人在十字路口那里分开了,他往十字路口的上方向去,想必网吧在那边。而我往学校这边来,我手里还端着易拉罐水呢!慢慢喝,慢慢品尝。 路上我心里惦记着那本书,当初我买录音机的时候就留意店主货架上面的书,我看到一本《三国演义》,很是显眼。我心道:书你等我,我会把你买到手的! 下午回到寝室,这个寝室的三个人在一块儿聊天。现在这个寝室就剩下三个人了,之前和他们熟悉的那些学生都去打工了,听说其中那个个子矮的还是领班了。 三个人在寝室里聊什么呢?借我电池的那位在统计武侠小说有哪些,他一本正经的。个高的帅气男仿佛有些感慨,他说道:“xxx,咧战真,新来的这些娃简直……”他不知道评价什么好?两人天天聊游戏,后来我去过一回电脑练习室。原来,他们几乎玩了一年多的单机游戏,叫《三国群英传》和一款抗日单机游戏。说起话来几乎不离此。 我看床上的这位在他桌子跟前统计武侠小说,用本子记录着。他问帅气男,帅气男笑着说了几个,我也说了几个,他都统计了。 “还有什么呢?还有……”他做思考状。 我心想,你未必就清楚的很,我且哄你一个,我说道:“十大人魔!” “十大人魔。”他果然记录在本子上了。 他自己也想起了一个,旁边的男生也注精会神的在想。我何不做思考状,多编几个哄哄他让他记录?于是我用脑袋造了几个给他。 “云岭八章……”我说道。 他果然都记录了。 然而有天晚上,我睡下了。也不知道多久,两名室友想必上网回来了。 只见他说道:“xx还好*一点,咧xx简直……剁都剁不动,像是一块铁板!” “战真!她咧么之后,估计都没得哪个男儿喜欢她。” “xx,被那个隔壁的搞起跑哒!” “他还给她买了一块表。” 他说的是那个学电工的英气男,我见过那块表,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像个小手机。 “xx是怎么被他搞到手了?”这个小声说道。 “我怀疑我们这个寝室里有内奸。” “我怀疑也是。”那个小声的补充道。 我默不作声,心想明天起床我就把被窝搬走。 我们这二楼一共五个寝室,三楼是另外的教室,四楼是女生寝室。 起清早,一醒,今天周末,他们昨天上网很晚,早上爬不起来。我收拾好东西,被窝一卷,统统的拿到靠近厕所的那间寝室里去了。这间寝室空无一人,我喜欢!心想,就一个人睡这里了。 我把床铺安顿在靠近窗户玻璃的上铺,望见窗外,离住宅楼很近,又看得见空地。我看看门口,我把门关上了,多清净,多么的享受一个人思考。 这间寝室靠近厕所,也靠近隔壁那栋封死的楼梯间,所以这边环境有些阴森。 有人问道:“你一个人睡这里呀?” “嗯。” 晚上,开着灯,我不经意看到窗户里面……我的相貌……这还是我吗?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半点男儿的英气,竟如同女子!假设玻璃里面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话,会误以为是某个女生,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很痛苦,也很欢乐!我从小对自己的相貌有一种自卑,很长时间里认为自己被家人残酷对待是来源于自己相貌长的不像家人。可也想不明白,如果自己长的像母亲的话,何故她会抛弃我们?所以挤眉弄眼,让自己看上去很凶,这样就跟其他人差不多了。可如今,对着镜子,如果镜子里面的人不是自己,那么这人的相貌足以和女子比高低!我伸了伸舌头,舞了舞手,确认玻璃窗里面的人就是自己了。 我高兴的唱起歌来! 第90章 我买到《三国演义》啦 不知道是来这学校的第二个月还是第三个月,我决定自己应该朝着能人异士方面发展努力。 我决定不在学校里搭餐了,怎么办呢?我算了一笔账,方便面买整箱的话,具体我不记得了……算下来可以节省几十块钱呢! 我回家,用五毛钱买了一包糖,打算给小丫头。小丫头在奶奶怀里,我还没上坡,奶奶仿佛知道我月底会回来一般,就抱着小丫头在塌子里像是等我。我上坡来,奶奶对怀里的小丫头说道:“妹妹,喊哥哥,哥哥回来哒。” 我上塌子,从书包里把糖拿出来递给小丫头,奶奶说道:“看,哥哥回来给你包的糖,喊哥哥!” 小丫头还在奶奶怀里,她小嘴巴努力的嘟噜道:“波——波。” 奶奶一笑,“就这么喊哥哥的么?” 奶奶问我:“你自己还有钱没得嘀呦?” 我说道:“上次爸爸给的钱,我刚好够用,这包糖一共5毛钱,不要紧。” 我和奶奶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塌子里,柚子树靠自己灶房屋这边。这时候秋高气爽,没想到自己又在另一处环境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心中伤感、也有种解脱之感。 奶奶说道:“爸爸猜你这回来又要钱,他之前跟xx耕了两天田,人家就跟他给了两百块,咧你回来就要找您爸爸要钱。” 真没想到,父亲有一天会给别人家耕田,就为了给我筹措学费。 我沉默了下来,奶奶接着说道:“咧*的!他(叔叔)咧前头发起……把个娃往前头一甩哈啼呦,丢几得远喽!咧xx一哈就连呗抢起来哒,一看喽,咧娃儿也不喊,没得声音,都以为没了。” “他咧……!” 幺叔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扔出去,差点葬送自己女儿的性命。如此想来,我们这个家竟然出现了3次摔孩子的事件。 第一次是我亲生母亲把我扔出去,扔在黄豆夹里,是小幺救了我,我尚在襁褓中,听奶奶说的。第二次是父亲把我举起来摔地,我自己亲身经历了。第三次是这个幺叔,把自己尚在怀里的女儿扔出去……一个家庭,三次出这种事情!这样的家庭不完蛋,什么家庭完蛋? 我看这丫头,她一双眼睛对周围充满疑惑,小小年纪眼神中就有了不该有的忧愁,她以后怎么办啊? “我跟你煮两个蛋好不好?”奶奶说道。 “您坐,不动,坐哈。” 我已经放下书包,坐久了车,有些晕,我说道:“这丫头长大了但愿记得嗲嗲你的好!” “哎——”奶奶长叹了口气,“还怎么等得那么久远?” 我心想,等这丫头长大,奶奶都七老八十了,真难磨。幺叔……婶娘只有一只手,这女人也是有脾气的。 “那你不是要天天抱她?” “没办法,您当儿还不是我引。” 奶奶无可奈何,再苦再累,仿佛命中注定。 第二天清早上,天不亮,父亲给了我钱,奶奶又给了我二十块钱,她以后每次都是给我补二十块钱。 我拿在手里,想到小时候那一幕,我心里伤感了!我说去常德了再吃东西,早上就搭早班车直接去常德了。 这回到了学校,我没有把两百块钱交给学校做生活费。老师问我理由,我说吃到了虫子,也的确吃到过虫子,但主要原因是自己方面的。 于是老师也没有强求。我首先就买了一箱方便面,剩余的钱装口袋里。我心想这下好了,我就有剩余的钱了。我放好了方便面,精神挺好,我独自去到处逛逛。 沿着十字路口往上走,好清凉!那时候的天气没如今动不动就很热,如今湖南的天气一年四季都很热。 这边的商铺越来越少,路边的阔叶树生长在路旁,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往上面一条小路上去,就是和长发男买眼镜的那条小路,往里面走,是菜市场,菜市场旁边尽是餐馆。靠外面的那一处有一家粉馆,这家粉馆飘出来的香气格外的香! 我忍不住走进去,问道:“牛肉粉多少钱一碗?” “两块钱,要不要?”里面的一个妇人答道。 “来一碗。” 我心想,每月只吃这么一碗。不过我想,一碗两块钱一天三顿就是6块,一月180块钱,何必在学校里搭餐?我不经常吃,我吃方便面,这样可以有很多剩余的钱。 她端过来,好香! 这牛肉可炖烂了,一小块一小块的,上面炖的大蒜果仿佛要化了,而辣椒的香味也夹杂着牛肉的香气,还有一种米香,三香于一体。 我拿起筷子,先吃一口粉。这米粉吃起来嫩、熟透了,又粘,不生硬,吃嘴里软和,鼻孔里都透着米香! 一口牛肉丁送进嘴里,轻轻一嚼,牛肉那种腥香,那种筋丝轻轻咬起来既粗糙感又很爽滑! 把一粒大蒜果送嘴里,这大蒜果可不敢咬,怕。我用舌头往前一抵,结果它就松了,软啊,一口夹着牛肉香味的大蒜就在我嘴里化了。满口都是大蒜,一点儿也不刺激,味道好极了!然后咽下去,肠胃非常乐意接受。 辣椒也不辣,但是米粉、牛肉、大蒜无不沾染辣椒的辣味,这种辣味很柔和,很均匀。辣椒不是剁碎的辣椒,也不是新鲜辣椒,而是晒干的小辣椒,是七姐妹辣椒,这种辣椒奇辣无比。可在此,却是这么柔和鲜美! 整整一碗美味啊!我得用心记住这种味道,以便想吃的时候,可以回味满足。 我跟对方商量,给我多换些硬币。包子摊坐着的是一位年纪大些的女的,她看了看我。“喜欢硬币是呗?”她问。 我点点头。 于是她给我换了许多硬币,我用塑料袋子装好,放口袋里,这样带在身上有感觉。 我起身,付了钱,应该是先就付了钱。我有个习惯,就是先付钱,这样心里踏实。吃饱喝足了就往清静地方走。 商店多的地方,热闹繁华的地方,很容易让人产生愧疚感,感觉对不起那些店主期盼的目光,所以囊中羞涩还是避开的为好。 我沿小路往回走,来到两边都是阔叶树的公路上。爬上坡,一直往上,我走走看看。 我看到了一家旧货书店,很吸引人,于是走进去,里面果然清静,店主也很老实巴交,没有那种势利眼。 我津津有味的看着书架子上,书挺多,但全都是武侠小说,还有很多其他一类的书,这不合我的口味。我翻了翻一些漫画书,有一篇《绝代双骄》。有很多其他幼稚的篇幅,全是漫画。 问了问老板价格,我一听挺便宜,10块钱可以买几本,便宜就随便买几本吧。画这些漫画的人,感觉更幼稚,像是怀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挥洒着青春。 我怕被看见了,会被同学们讥笑,所以就用一个黑袋子包起来。我付了钱,然后欣欣然出去了。 是往上走呢,还是往下回去? 有一件事我一直挂心里,就是那本《三国演义》。来的时候我就瞅了一眼,还在那家店的书架上,就等着我来买它了。 我回去,躺在床上看漫画多好,多么惬意!沉浸在书本里,与自己思想融合起来,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能让你忘却现实。 于是我径直走下来,进了那家杂货店,我用手指着货架上的那本《三国演义》,我说道:“老板,把那本《三国演义》拿给我。” 老板走过来,拿下那本书,递给我。我看了看目录和后面,快速翻了翻,确认没有残页。目录和后面的回目都是对应的,里面的文字也都可靠,不是青少版,这就是一本完整的书了,一本正宗的《三国演义》(我买书最怕青少版)。 后面的价格是14还是12块钱,我不记得了。我记得我欢欢喜喜的付了钱,欢喜拿着书本去了! 路边,几个学友他们围着一张桌子准备就餐,他们点的是米粉,还用筷子敲打着桌面。眼镜生问我:“买的什么书?” 我说道:“《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看电视嘀啊?” “我想看书。”我说道,我笑了笑,然后转身径自去了。 回到学校,我当然是看书了。 我坐着看、躺着看、趴着看,看累了就睡会儿,醒了接着看。我感觉我的精神生活从此格外丰富,我的思想加倍活跃! 我有个热水壶,然后准备了一个“热得快”,我看见别人洗澡用过。有的学生直接去食堂里打水,有的学生自己烧水。我用的是一个小热得快,很小,放在热水瓶里插上电,用来烧开水,泡方便面吃。 吃了几天,有同学不信。我用餐的时候,有同学走过来,说道:“你个儿成神仙嘚!”周围的同学听了一笑! 我不以为然,我吃我的方便面,又没打扰到别人,而且我也不缺乏快乐,所以用不着有没有朋友,或者谁看不看得起我。 我们的教室转到了三楼一处大的房间里去了,一些电焊啊裁缝啊什么的,有时候也集中在这里上课。我花两块钱还是三块钱买了一副象棋,老式的那种,有时候老师让我们自习。结果呢,我和中分头男生两个人下象棋,他的棋不错,比我强,我这想半天才和他下个平手。 “走哈!”他催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苦思冥想,结果就定住了。 “你还走不走?”他问。 我受催不过,捏起象棋子儿很谨慎的放下去。结果他轻轻一走,我就又该苦思冥想了。 我想的脸都红了,他是等我一步走急的脸都红了。 有天校长进来了,他径直朝这边走过来。周围的学生都躲开了,象棋是我的,放在我座位上。校长把棋盘一撸,连同棋子一起往窗户外边散落着丢下去了。 我们不敢吱声,我又怕被骂,所以低着头等着他出去了就好。我也自知这样不对,所以上课以后就老老实实背书。 那本电焊教材后面的问答题我是基本上背下来了,几处需要计算的公式也记下来了。 有天晚上,xx女生对她同桌说道:“你看他,读书多么认真!” “我才不会像他那样读死书!”她有些不屑。 学电子的xxx,一双小眼睛,头型看上去额头后仰,嘴巴往前冲,颇有一种不服气的气派,他和楼上的某女生xx是一个地方的。 有天,我在楼顶散步,从高处往下看,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慨。哎,可惜人生不能如此,位置站的高有什么用?才华落于人后,才是悲哀啊! 我小心站在顶楼旁边,往下看,好高。我有勇气跳下去吗?想想都脚底发麻。我退后,远离那个危险的地方,走在楼顶的平地上感觉安全,我不能再有可怕的想法。 “嘿!”这是吓唬我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xxx上来了,他笑的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xx也走了上来。 xx对我说道:“姚焕霓,你经常一个人在上面玩吗?” “是啊。”我说道。 她很可爱,一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农村姑娘,没有半点刻意打扮和矫揉造作,非常纯真,一根马尾辫,有种乡村老家的味道。 “你……家里有几个?就你一个还是……”她问。 “两兄妹,还有一个妹妹,她还在读初中。”我说道。 “嗯,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她边问边走动,xxx在不远处笑。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社会总是发展的,只要我们勤快,社会不会亏待我们的。”我又是一口大道理了。 “嗯——你蛮懂事。”她看了看我。 她接着问道:“xxx有没有跟你讲过——” 她看上去很有些难为情,我看了看xxx,他笑的更加不可思议。 “你很喜欢唱歌么?”她又问。 “嗯。”我回答。 “谁的歌呢?”她问。 “刘德华的为主,也听其他歌曲。”我说道。 “我平时也喜欢听歌。”她说道。 xxx走到了楼梯间那里,看见我使眼色。 我走了过去,这时候她往另一边楼梯走过去,似乎要离我们远点儿。 xxx对我小声说道:“……” 这时候我看她,她似乎朝这边瞥了一眼,但始终徘徊在楼顶,低着头。 我朝她走了过去,两人没有说话。 这边xxx始终笑着,不出声,我们这时候离他的距离相对较远。 我先说道:“如果你也喜欢听歌的话,我送你一盒磁带,20块钱一盒,张信哲的。” 她欢笑起来,真不愧是农村丫头,她笑得那么灿烂!但不上镜,可笑容本身能感染人,我被她的青春愉快感染了。 她说道:“你不计较么?” “计较什么?”我问。 她低着头,说道:“xxx没跟你说么?” “你是说——” “……”她说的很小声,用眼睛偷偷瞄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人不小心就会犯错误,有的错误真的能让自己一辈子难忘!可一辈子生活在错误的情绪里,则一辈子不能自拔。你的错误都不算什么,有的人的错误就像掉进了井里,很难爬得上来。” 我说着,竟自己伤感了。 她看着我,我看了看她,我说道:“你等会儿,我把磁带拿给你。” “好!” 我当初买张信哲的磁带,是向校长老婆借钱,她散不开,于是我就拿了她一百块钱,往磁带店里跑去。我听过5块钱的磁带和3块钱的磁带,感受和区别的确不同!可如果是20块钱的正版磁带又是什么感觉呢?于是这才豪迈的买了一张。把剩下的钱还给了老师,然后自己回家再来学校给她还上。这钱当然是很快还了,不过让老师“啧啧”称奇。 我把这盒张信哲的磁带就送给了她,然后转身下去了。 第91章 路灯下的少年 我一个,xxx一个,帅气男一个,三个人一起去桥南。我们是怎么去的我都不记得了,应该是搭车去的。 可是晚上回来居然没钱了!我们去的时候是一块钱一人,刚刚好。结果回来我拦车,问了下,每人需要两块钱的车票钱才能回德山,车票到了晚上居然涨价。 于是三人就只好走着,xxx的精神十分紧张,意思是我们很可能遇上恶棍!我心想,这太平盛世哪儿来的恶棍?多半是他庸人自扰。我们三人先是走在桥底下,他看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人,他小声且惊恐的说道:“姚焕霓,你小心点,快走这边!” 我就只好如他的意,跟他走。结果往这边走,走了一段路,又遇见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他赶忙说道:“不好,要不得,往这边走!姚焕霓,你眼睛看着些,别到处望,被找上麻烦就死定了!” 我就搞不懂,干嘛非要叮嘱我?我这不跟着他走的嘛! 我们那次去了诗墙,然后还站在桥顶上四处观望,我们看见公园里有人接吻。我没兴趣看这种场面,其实我在看江面。之后我们又去了北站,常德北站那一路很繁华,我们三个人一起在一处公园里歇息,走累了。 公园旁边种的有小玫瑰,这些玫瑰花很小,但密密麻麻种在一起,颇有景致!水泥做成的凳子十分干净,上面有用玻璃做成的平顶棚,加上高处的灯光耀眼,射将下来,照的路过的男男女女金光闪闪。 xxx对我说道:“姚焕霓,我们两个打个赌,你赌不赌?” 我一听见有个赌字,有点儿惊吓,但也好奇,帅气男听了一笑!我问:“我没钱,怎么个赌法?可别做违法的事啊。” 他头一摇,“啧,你一讲就是违法嘀事,我那么得要你做违法嘀事?” 他笑着说道:“这路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娃,你要是敢在这路边摘一朵花给人家丫头送过去,我就给你3块钱。” 我一听,“3块钱?” “嗯。”他点头。 “好,那你说的啊?”我当真了。 帅气男听见了,捧腹大笑! 他两个躲在后面去了,我心跳着,3块钱啊!我只要摘路边的一朵花然后递给人家女生,他就得兑现。 来了两个高个子年轻女生,我得仰头看她们。她们散步,慢慢走过来了,这俩年轻女子的确个子高,穿得也扎实,浑身花枝招展,确实漂亮!我手里已经拿好一朵小花了,就她们两个。 路过我身边,我拿起花儿,好小,连根带叶一共没有手巴掌长,我递了过去。 “喂,送给你。”我声音小的像蚊子,但对方听见了。 “啊——”她两个吓了一跳!身子禁不住往后退,但不是害怕,而是抿着嘴笑。 我面红耳赤,退了回来,脸上感觉好烫! 我蹲下去,把这朵可怜的花儿插在土里,她俩侧身笑着看我。我退后,退到后面一处水泥板凳上傻傻的坐下来,低着头,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不知道羞耻的事情。 两个高个子年轻女子笑着走远了。 他两个围了过来,捧腹大笑! 帅气男笑的不知所以,xxx对我说道:“姚焕霓,我真滴佩服你,你是个人才!”他说罢也哈哈大笑! “3块钱,给我。”我问。 “我哪里晓得你真的跟人家献花啊!”他辩解。 “你自己说的呀!”我疑惑,他怎么能不守信用? “你傻啊,姚焕霓,你这么傻要吃亏的!”他反而严肃的叮嘱我。 帅气男还在一旁笑! 我看着xxx,原来他不给了。那我刚才干嘛厚着脸皮给人家献花?可我又无可奈何。 “那回去吧,天晚了。”我说道。 于是三个人打道回府,记得没有坐车,就靠两条腿走路到桥南。这一路他躲躲闪闪,十分惊恐,生怕我们遇上恶棍,如今想来他是对的。 我们三个人上了通往德山的公路,是我先拦的车,问价格。 我无所谓,反正两条腿走着回学校挺惬意!帅气男从头到尾几乎没一句话,他穿着西装,很是成熟,他没我这么多大道理,可言行举止颇有风度。xxx君像是满腹牢骚,他说道:“咧今儿要走着回德山,会要走死!” xxx说道:“姚焕霓,你手上还有钱没?我手上是没得哒,儿夫你,你手上呢?” 他又问帅气男,帅气男表情丰富,说道:“我手上哪来的钱呢!儿夫你?” 我说道:“我手上还有三块钱,三枚硬币。可我刚问了价格,没想到晚上会涨价。”我身上喜欢带着硬币,有感觉。 “那可以!你这下拦车,然后把钱给他,也不问,也不说什么,咱就搭车回学校。往这路上都是去德山的。”他说道,他说的很有信心、很清楚。 我反正就这三块钱硬币,已经不当成是我的了。车来了,我招手拦车,于是我们上了车。 我递给服务员三枚硬币,没想到服务员她问我:“几个人?” “三个。”我只能如实回答。 “那不行,钱做不到,三个人嘀话要六块。”她说。 我为难,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咧下啼,停车,让咧三个娃下啼。”她的声音不可谓不动听,可意思是赶我们下车。 我只好收回三枚硬币,后面的帅气男和xxx没办法,才刚坐好,只好起身下去,我们一同走下车。 下车了,神清气爽,车里面的味道闻着都想吐! 帅气男头一摆,额头上的头发一抖擞,焕发着精神! 这xxx君把我数落开了…… “姚焕霓,我要怎么说你呢!”他气鼓鼓的,又骂那个女的,“这个女嘀呀!她简直……我从来没看都咧么蠢嘀售票员!她收啊钱哒就走,她还要问?” “姚焕霓,你也是一样嘀!你就把钱给把她,不要说什么,只走,她难道还赶我们下去啊?” 他叹了口气,接着数落我:“一哈还说你聪明?我看你咧就跟猪两个一样嘀!” 我们三人并排走,感觉走路回学校不是挺好的吗?我一听“跟猪两个一样的”,不服,我说道:“你个人讲嘀给三块钱嘀哈?” 他一听,头一摆,一低头,把头摇了摇,好像天大的委屈,说道:“咧就真嘀是个猪!”冲我说道:“我要你跟人家女孩子给花?你就给花嘀呀!啧,真嘀是个猪!” “人家讲嘀么嘚你就信!” “你么儿哒要吃亏嘀,姚焕霓。” 他这一路数落我没完没了,又骂那个女的。我想,随便你骂好了,我感觉在这夜晚,步行在宽阔的公路上,这是通往学校的路,真的感觉很好! 不管这个路有多远,我们总是能走到目的的,希望就在前面。 我看了看天空,也还是能看到星星的影子,只是没有从前那么明亮。我看着前方,路灯照耀的马路真漂亮!如此美丽的大道,我们行进于其中,还有什么烦恼,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看了看帅气男,他风度翩翩。他曾说自己和xx玩了一年的游戏,结果什么都没学到,感觉懊悔和惆怅。可如今,三人里面他看上去最有风度了,干净笔挺的西装,敞开的胸怀,穿着皮鞋大踏步迈进。他也许不愿意这么长途步行,可脸上也没有半分埋怨,整个人都透露着成熟和稳重。 我享受这样的步行、这样的路、这样的路灯,这样的夜空、这样的空气、还有风吹过来的清爽,更享受着思考! 唯有xxx君,一路上抱怨没停。 “会走死咧要!咧门造——腿就么残哒!这两条腿,还么嘚?咧——我从来没想到……姚焕霓,我那腿如果明天残哒,咧就是你嘀责任!我嘀个妈,咧要么嘚时候才走到哦……” 一路就走下去,过了同德,又过了恒安,终于到学校了。 我记得好像是钻窗户进去的,这帅气男经常上网很熟悉怎么进出。 我们到寝室里,由于帅气男的好友走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搬到我睡的这间寝室。他原来的寝室由几个新生搬进去了。 xxx也来到我们寝室坐会儿,他问我:“姚焕霓,你的方便面给我卖三包。我而今给你钱,会走死!” 我和帅气男一笑!我拿了三包方便面给他,他一定要给我钱,我不肯要。 “算了,三包方便面要什么钱?” “姚焕霓,不给面子是呗!”他有些执拗。 “好好好,随便你。”我递给了他三包方便面,一共收他两块钱。 “这包是你的。”他还给了我一包,“我请你吃一包。” “我不用,还是给你吧。”我不肯。 “姚焕霓,不给面子是呗?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把这三个寝室的人全部杀哈!”他嚷道,情绪有些激动。 我和帅气男眼睛都看直了,帅气男笑着朝我点头示意,我连忙“嗯嗯”的答应。于是拆开他递给我的一包方便面躺在床上吃起来,慢慢吃。他们两个烧了热水,泡了来吃。 xxx边吃边说道:“姚焕霓,我也真是佩服你,走这么远的路没听到一句累。” 他又对帅气男说道:“我们那个校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老子上次就跟他说过一个事……我说格力空调……老子的话还没讲完,你猜他哪讲嘀?‘你到格力还不够资格!’我***哒,老子够不够资格关他什么事啊?又不是他讲哒算!你讲是不是嘀?” 帅气男点点头! 他又说道:“老子跟完老家伙打架,老子都不怕,老子还怕他?讲那个话……” 我侧躺在上铺,嘴里慢慢嚼着他请我吃的方便面。他吃完了,喝了两口汤,用手巴掌往嘴上一抹,正式放筷。帅气男吃完后听他诉说。 “姚焕霓,人家一哈说你聪明,我看你就傻的……” 我们三个一笑,人家骂我傻我也无所谓。 他说道:“跟你讲是为你好,现在这社会就是老实人吃亏!” 坐了一会儿,散场了,一晚好睡。 月底,我,还有xxx和他同乡,那位可爱妹,我们三人一起去的桥南车站。 我们去的很早,所以三人在桥南街上到处看看,闲逛。 可爱妹朝着xxx对我说道:“他是好人呢!” “好人哪?”xxx笑了笑。 到了快中午,他们两个坐另一趟车回老家去,而我坐这趟去鳌山的车直接到家门口。 回到家里,睡一晚上。 第二天起清早还不是就去了,每月父亲和奶奶要给我安顿钱。而我在学校里,食用了近一年的方便面过日子,记得奶奶摸着我的脸,她说道:“弟儿,你又长瘦了。” 来到学校,照样是两箱方便面往上面一放,我的密码箱也同样放在床上。 《三国演义》是我的最爱,坐车坐晕了,趴在床上阅读,又看了看漫画,累了,就睡过去。 好像是这天晚上,帅气男、xxx邀我去德山十字路口逛逛。我去了,这次不会去很远,不会被埋怨走路的。我们到了快十字路口的距离了,这时候人本来已经不多,看见马路对面也就是十字路口那里一个女中学生,她一个人拿着书本回家。 这个xxx嘴巴痒,“哎咦!”他一喊,还发出笑声! 对面那个女学生吓得赶紧使劲儿拍门,又喊又叫! 帅气男感觉尴尬,我不语,心里边十足的对这人感到厌恶! 我作思考状,看见门开了女生进去了。我就不怎么搭理旁边这人了。 第92章 劝说别人要懂事 不知道是第几个月,我对这里不陌生了,上面有两个女生试图接触我。我心想,我是没钱的,也不会不正经,她们找我我可得悠着点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被人知道底细。 她们都是短头发,一个叫xx,大眼睛,一个忘记名字了,小眼睛。小眼睛女面色非常白嫩,头发不长却很柔顺,她充满欢笑。大眼睛女面目表情多变,一会儿盯着你看,严肃的要让人立正;一会儿又面带微笑,你让他满意;一会儿又嗔怒,仿佛又对你不满。 大眼睛女就是被英气男追求的女生,而小眼睛女是和长发男好的女生。 她们跟我说:“姚焕霓,你是不是喜欢看书?” “是啊!”我回答。 “听说你人很好,你是不是和上面的……”她小声的问。 “不不不,我们都是学生,我除了看书之外,别无所好。”我肯定的回答。 “有一个地方看书不要钱,你去不去?” “哪儿?”我问。 “我们带你去。”她们两个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难不成她们两个居然也属于喜欢看书?且让她们带我去吧。 某一天,她们下课后来找我,说要带我去那个地方。途中,小眼睛女问我:“我听说你很会讲道理,我想麻烦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我问。 “再说吧”小眼睛女说道。 我们去了那个书店,原来这个书店就在十字路口上方,我一直没往上走,所以就没注意到这个地方,书店下面有一家网吧。我们进了书店,店主也没问我们,我们也没说话。就是直接进去了之后往里面坐下,拿来可以翻开的书本坐在书架底下木凳子上看书。我当然看得专注了,她们两个也低着头翻看着。 过了一会儿,大眼睛女东张西望,小眼睛女对我说道:“姚焕霓,你上不上网?” “不上。”我说完接着看书。 她两个看书没我专注,忍不住东张西望。 又看了一会儿,大眼睛女对我说:“姚焕霓,我们带你知道这地方了,你以后就自己可以过来看。” 她又看了看小眼睛女,小眼睛女会意。接着小眼睛女对我说道:“姚焕霓,我请你上网,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网吧?” 我摇摇头,“没去过。”我说道。 “哈哈!”小眼睛女笑了起来,她说道:“你要是愿意上网,我可以请你上两个小时,有事要和你说。”旁边的大眼睛女也看着我。 我心想,究竟上网是个什么东西?看她二人究竟有什么事?“好吧。” 于是我们放好书本,走出去。 我们没有去隔壁的网吧,而是往下走,转弯,去了里边一家网吧。这家网吧旁边还有一家网吧,其实书店的对面也有一家网吧,圆周直径不到50米的地方居然有四家网吧。 上面写着网吧两个大字,走进去。她们说原先办的会员,可以直接打开电脑,登陆,然后上网。小眼睛女问我:“你不上?我请你。” “不,你们玩,我在旁边看看。”我说道。 她一笑,于是她选定了座位,坐了下来。输入密码的时候,我把头侧过去看向别处。我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她身边,大眼睛女在另一台电脑前玩。 她登陆了QQ,输入些文字,她的操作很熟练。 我今天算是见识网吧了,这里面人很多,人们都沉浸于其中,对外面的世界忘乎所以。看来人各有所好,所好者,皆可以忘乎外面的世界!多是男生和青年男子,他们的眼睛被屏幕中的游戏或视频吸引,他们的耳朵也被耳机的声音给遮蔽,整个人的身心都已经浸在网络中了。 她们没玩多久,所以我也没坐多久。然后大家起身了,我们三人一同回学校。在路上,小眼睛女跟我说起了事情,她说:“xx来学校,一天到晚上网,也不上课,然后又……” 原来长发男喜欢的人是她,而她也对长发男不拒绝。可问题是,长发男一天到晚几乎就泡在网吧里了!玩什么传奇,一包子劲儿!我几乎没有他上课的印象。他又喜欢在寝室不说话则已,说话要么学着一口长沙话嚷嚷不停,要么满嘴“古惑仔”的那些事儿,他能倒背如流。而且听他的话,好像见识过一些很牛的事情,他十分羡慕那种古惑仔大佬的行径。 小眼睛女找我的目的,是想让我劝说长发男,让他干点儿正经事儿,满脑子想着些学业。 我从小眼睛女的口中,得知长发男的家境殷实,父母不可谓不为之拼搏。可偏偏养出了这么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传奇,满脑子古惑仔思想的少年。他比我大两岁,个子比我稍高。他和自己父母吵了一架,随便找了个学校来这里就读,偏偏还不上课,可谓朽木难雕。我心想,如此好的家境,他竟挥霍着家人的期盼和自己的青春! 我答应小眼睛女的请求,我去说说他。 有天,长发男想必在网吧里玩的累了,他在寝室里蒙头大睡。他精力要是不盛,便蒙头大睡,要是有剩余的精力,他必定嚷嚷。 这次,我又听见他嚷嚷的声音,我从这边寝室走过去。 在门口,我对他说道:“你的学习很好吗?” “什么!” “你的能力很高吗?”我问。 “关你什么事?我叫你‘师傅’是给你面子好不好!” 旁边的学生看见了像是忍住笑,发出鼻孔里的笑声。 “你过来,我跟你说。”我吩咐道。 他阴着脸,走了出来,瞪着眼睛对我问道:“什么!” 我对寝室门口看了一眼,索性走到靠厕所边护栏那里。他如实跟了过来,我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楼上的那个女生啊?” “你咋知道啊?是啊!”他说话大大咧咧。 “人家也喜欢你,可是她担心,她很为难。” 我接着说道:“她担心你以后没个一技之长,所以你既不能继承家业,也难以成为她的依靠。而现在的社会,经营生意包括做企业是需要得力的助手和事业上的朋友,可你赞许的那些老大,他们是否会帮助你呢?他们获得了利益,是否会分你一杯羹呢?你又能给他们带去什么呢?那么,和这样吊儿郎当的人来往,有什么意义呢!” 我看他神情,似乎软了下来,于是接着说道:“来学校的目的,不是逃避你的家人,而是学习技能,锻炼自己。你的爸妈相信你,所以放心的给你钱,满足你!可你,我几乎没见过你上课,你自己也承认每天都在网吧里。你打算以后怎么去照顾喜欢你的人呢?” 他无话可说,神情扭捏,全没了刚才那股神气十足的气势了。停顿了下,我怕他无地自容,发生反弹,我先口说道:“不好意思,我说的有点儿让你难受。” “没事啦,师傅,你说的对,我会努力纠正自己。”他点点头。 “好。”我也点点头,于是我走开了。 我拿了书,躲到楼上看书去了。 那家书店,我独自去了一次。 再一次去,又是和她们一起去的。小眼睛女看见了我,说道:“谢谢你!姚焕霓,他遇见了我说‘你讲的很有道理’,但愿他能改正过来就好。” 我想也是,成全了别人也充实了自己。可有一个问题,我自己呢?所以我心里竟有些困惑,又锁上眉头。 我们一起去了书店,我们端端正正看书,头顶上有广播,年轻的店主播放着音乐。年轻的店主是位大眼睛矮头发的男士,面色略带忧虑。 过了一段时间,一位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男士问她:“咧买嘀么嘚?” 这女的应该是男士的配偶或者女朋友,听这话。 “一副麻将。”女子回答。 “好多钱?”男的问道。 “80。”女的回答。 “哎咦!”男的感叹。 男的这一声感叹,让所有女性听见了都会怀疑人生。其中的谴责意味绝不会因为声音小而轻,相反,十分的沉重。我估计那女的什么雅兴都没了,于是争吵开始了! 我心想,你们吵你们的,我们看我们的,等你们吵完了,我们就能多清静的看会儿,我只顾看。 大眼睛女机警的看了看前面,小眼睛女看了看大眼睛女,又看了看我。我有种不理会,埋下头接着看,两口子吵吵架很正常的嘛! 大眼睛女用手碰了碰我,“走哇!”她小声说道。 只见小眼睛女也起身,我只好动身。我一脸懵,她们两个起身,我才起的身。 我跟着她们走出店,到了外面,走了一段距离。大眼睛女用责备的口吻对我说道:“姚焕霓,我真是服了你了,人家两口子在吵架你没听到哇!” “听到了。”我说道。 “那你没听到那女的说‘来这里看书的人多,买书的人少’?你还好意思看下去!”她质问。 我无词可答,一回忆,又像是听到了这么一句、又像是没听到,小眼睛女尴尬的笑了笑! “去上会儿网啊?”不知道谁提出来,另一位也同意了,“我随便啦。” 我心想,这两个女的要是遇见歹人,我怕是会成为第一责任人,索性再陪她们。下次我不跟着来,也不会再去那家书店了,索性还是和她们一起吧,于是又去了网吧。 这次她两个玩的时间比较长,看她们都挺开心的。那个叫做QQ的东西,里面的信息能让她好高兴。问我要不要上?我说不用。也就坐在她旁边,又看着别人在看《七龙珠》。人都成年了,还看《七龙珠》一包子劲儿,可见童心不死。 不记得是上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终于回去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人看见我们,这次又该钻窗户了。我们沿着这栋楼的边缘上,靠着十字路口那边,从边缘上走,到了窗户那里,往下面钻下去,就到了我睡的寝室旁边的楼梯下。 她第一个钻下去,她像泥鳅似的一滑就下去了。第二个是我,我也下去了。第三个是大眼睛女,她先是跟我们一样把腿伸下来,躺着身体,双手握住铝合金窗户,然后腹部随之而下。结果到了胸部那里,给卡住了。卡住的不是胸部,因为胸部已经过来了,窗户挨着她的肩,应该是她的身体这样太过后仰造成的。她没有反应过来,双手还握着窗户却使不上劲儿,看上去就似乎卡住了。 我和小眼睛女站在她身前,小眼睛女忍不住笑,但没笑出声。我只是直直的看着,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心里却惊讶:女性身材好美!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不敢越礼仪半步,只是内心赞美了她,就努力使自己的大脑保持正人君子应有的风度,我对她们真正做到了昵而敬之。 第二天,英气男找我,他一脸不高兴!瞪着眼、皱眉问我:“喂!我问你呦?你和xx搞到一起嘀呀?” “不不不!我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你放心,我绝不会做有违正人君子的事情!”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接着说道:“所以你放心,我能不和上面的女生来往,就绝不和那些女生来往。” 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话,没有跟我为难。 我也的确如此,我连洗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谁发现,又怎么会去找她们呢?看见女生,我心里就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这是一种自责、害怕、内疚、自卑等等各种感觉柔和在一起的痛苦,还是避开的为好。 第93章 我的人生目标 我看《三国演义》十分痴迷于其中,并会随着书中人物的跌宕起伏而抒发自己的情感。 抛开时代的局限性,罗贯中对人和事提出了自己的价值观,就是要忠义,还需要有才能和势力,也需要人格魅力。刘备每次出场的魅力都很吸引人,诸葛亮出场更如同仙人,关羽出场威风凛凛! 吕布勇冠三军! 又如孙策周瑜的年轻有为,沮授田丰审配陈宫的悲催;刘表刘章张绣张鲁的平庸;狂傲自大的袁术,实力雄厚却不善决策的袁绍;马超的复仇、孙权的扩张、刘备的不甘心、诸葛亮鞠躬尽瘁,还有奸雄曹操的谋略,无不写的淋漓尽致,读起来让人荡气回肠,一看三叹! 古时候的人如此聪慧?我陷入沉思。如果我活下去的话,我应该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我二十岁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三十岁是一个地道的君子,四十岁有胆略,五十岁有长者之风,我六十岁……不说诸葛亮郭嘉,也应该是荀彧陆逊陈宫一流。 啊……回想起来,少年立下的志向,竟是那么清晰! 可结果,到如今,是如此的失败。 开始,别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姚津津。” 别人知道我的名字叫“姚焕霓”,自己不知道羞耻,可别人喊的别扭。 读了《三国演义》,我不禁问自己: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他们看你,猜?会是什么眼神呢?会是什么态度呢!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于是我被优良的文化给拔了回来,所以《三国演义》这本书对我功不可没。 当初我买了录音机,有个寝室里的一群孩子学电工,找我借,我始终不肯,小气的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 结果有个学生赌气,买了个大的录音机,放黄家驹的歌,他跟着唱了起来。 于是电工班的人不待见我。 长发男自从听了我的说教,索性把铺睡搬到我这个寝室,仿佛从此要好好学习了。结果还是天天上网,他自己也十分痛苦,连续待了一两天,然后又回到寝室里蒙头大睡。他的被子很单薄,很薄,于是就和衣而睡。 有时候,他跟我说:“师傅,白天把你的被子拉过来盖了下。” 我也不说他了,他到了晚上又去通宵了。他这满口都是砍啊杀的,好像他自己的游戏角色已经属于砍不死的类型了。 教室里有个座位,上面被某个学生雕刻着“屠龙”、“龙纹”、“无极棍”、“银蛇”,想必就那些玩意了。 全部男生里面只有我不上网,几乎全部都是《传奇》经,也有玩单机三国的,也有看视频的,他们聊天我听见了。帅气男自从他好友走后,就搬进了我的寝室,他感慨:“一年多的时间啊,天天在电脑练习室就玩游戏度过了。”懊悔写在他脸上,很明显。 新进来几个学生中,有个小猪不被人喜欢。听说是被人亲眼看见趁人不在,他掏人家的衣袋,从此整个寝室里的人不喜欢他。 我把钱每月会换成很多硬币装起来。我记得有一回月底回家,我用一个矿泉水瓶把50枚硬币放进瓶子里,抖一抖,挺实在的,然后放进了我的密码箱。 帅气男曾告诉我:“你的那个密码箱只有三位数,需要四位数的更保险。” 我有一次居然打不开了,是求他帮我开的锁,我也就学会了开这种密码锁。那回,从家里来,到了寝室,打开床铺上的密码箱,矿泉水瓶里面的硬币居然少了很多!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对,几十枚硬币,只剩下十几枚硬币了。 哎,下次把钱都带在书包里背回家好了。结果自己在不高兴,听见隔壁寝室闹翻了! “小猪,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钱哒!”有个学生喊道! 听见隔壁嚷嚷的声音,想必打闹起来了。 这个学生显得情绪特别激动,他拿起一把砍刀,从隔壁寝室冲到我这里来。他朝我嚷道:“姚焕霓,你拿我嘀钱哒没有?” “讲!”他嚷道,说罢,一刀砍了下来,轻轻的砍在我行李箱上,留下了一个很浅的一条痕迹。 我有些吃惊、害怕,但判断他是无心砍下去,所以就没有情绪失控,我哭笑不得。我说道:“老子个人嘀钱都没得哒!”说罢,把自己瓶子拿了出来摇了一摇,“几十个硬币,现在就剩下十几个硬币了!还没把我的偷光,还晓得给我剩了一点儿!”我说道,“骗你不是人!” “咧就是小猪,他捞人家东西还给人家留那么一点,那就是他哒!” 他说罢,转身回到那个寝室。 随他们怎么闹好了,算我背时。我这个月买了两本唱歌的书,还买了一本《封神演义》,这也是老早就想看的书。只是新华书店买的那本《一千零一夜》就有点儿亏,青少版的、又贵。 这个月有点儿紧张了,不该花这么多,我得练习不吃饭也能活着,这样我就离能人异士不远了。 究竟小猪有没有拿?不记得了。我们清点人,昨天大家月底都回去了,就小猪没有回去。所以大家都怀疑是他,反正大家都不待见他了。 只是我对这些人也没多少好感,那把砍刀是学生用钳工技术做成的。我挺佩服他们的,我背诵钳工教材,可没有做过一样东西,连摸也不愿意摸。他们大刀小刀还不是做了一把,有的在上面刻上“屠龙”,我见了就厌恶! 那名被盗的学生个子和我一般高,一双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短头发的中分发型顶在头上很是精神,脸上的鼻子、嘴型和眼睛配合起来,朝气蓬勃! 他也搬来这个寝室,不料他反问我:“姚焕霓,你哪么不睡在隔壁寝室去哦?” 他要欺负我么?其实姚焕霓的心中是最不怕欺负的,如果我被欺侮之后,那种极端报复的思路,以至于连自己都感到惊悚、又刺激,于是给瞬间压下去!不敢多想一秒,生怕自己做不成君子。 我刚要答话,帅气男说道:“你们哪个都赶姚焕霓不走!我跟你讲……” 小中分生连忙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说了下……” 又来了个新生,头一个印象就是很牛气,个子和长发生差不多。他邀我去外面逛逛,他整理了裤子下摆。光看他的穿着和气派果然家境殷实,嘴里没什么学问,一双小眼睛忧虑的盯着前方。又把两个手半插在裤兜里,肩往上一抬,给人感觉有些纨绔。 我们走到厕所那里,他又整理自己的裤子下摆,摸了摸自己的波鞋。 他一转眼,看见我脚底,他定睛一看,说道:“你穿的布鞋嗖!” “啊。”我点头。 “我……这……” 他不知道嘟噜些什么?刚才还精神抖擞,一下就神情尴尬或者变得沮丧了。 他上了个厕所,然后好像是他要去干什么了,所以不用我跟着……最后还是两个人又一同打道回府了,记不清了。他也来睡这个寝室。 奇怪,这个寝室这么吸引人么?一点儿也不阴森了。我的下铺睡了谁?都记不清了。 有一回,两三个挤在我下铺。我刚看了几回目的《封神演义》,他们在下面嘻嘻嗦嗦,我说道:“我来给你们讲封神榜的故事,我刚看的。” “嗯。”有个说道。 于是我便有模有样的,津津有味的讲了起来,我要把书中的欢乐带给他们。 我讲了一段,这个寝室安静了,就我一个人津津有味的描述书中的情节。 “不讲哒、不讲哒,睡觉。”挤在下面的有个说道。 我不得不打消我的兴致,我自己去头脑里面慢慢享受,最后我也睡去了。 有天,他们一块儿去上网了。 回来很晚,我被吵醒了,显得迷迷糊糊。我每天睡的很早,起来的也比较早。所以我活到那时候,才真正体会到睡眠的乐趣!他们回来后,试图叫醒我。 我记得用手电筒照我,结果我还是闭着眼睛接着睡,就睁了下而已。 他们看我睡的那么香,议论开了,嘻嘻嗦嗦我也听了些。其中眼镜生说道:“姚焕霓真嘀是……这睡的……” “师傅,你睡了三天三夜啦!还不醒啊?” 啊!这是长发生的声音,他的叫声我听见了。想必没错,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么?我感觉好困,无限的倦意,这真是舒舒服服的睡眠。就是雷劈下来,只要不劈到我身上,我照样睡的。睡觉真好,干嘛要醒来?现实多么让人苦恼! 如今,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这不正是常人难以做到的吗?啊……是不是我已经属于能人异士了呀?我好高兴! 他们不会想到,我竟想了这许多。 为了训练自己能人异士的本领,我开始连续几天不吃饭,两天或者三天。我买了一盒5块钱的那种牛奶,每天早上插了一根管子,就吸那么一口,这就是我几乎一天的营养了。这盒牛奶,我能慢慢吸几天呢! 我们学习电脑理论课的教室从平房那里搬到了三楼,也就没有去那里上过课了。这间教室更大,能容下很多学生。自从被校长扔棋之后,就没有在课堂上下棋了。 有一回独自在教室里,我在背诵课本,我感觉自己记忆力不如从前,可又不服。有时候想,别人、尤其是那些高中生,他们日后还要读大学,然后博士、硕士,他们学了好多好多的知识!他们简直要什么都懂了,以后就什么都会了。而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我只有奇迹般的成为能人异士,才能出类拔萃!教室里就只有我一人了,他们有的怕冷,有的贪玩,回的回了寝室,上网去的也上网去了。我蜷缩在位子上,看见地上掉有一包小零食,很小,但是还没拆封。我看看周围,没有人,没人看这里,我弯下腰去,把那块零食捡了起来,捏在手里拆开包装,眼瞅着四周,把这一小块饼干吃了进去。不敢把包装纸丢在地上,放进口袋里再扔掉。 电脑老师上课,后面那个新来的小眼睛生在下面只顾讲他的。课堂上,前面老师的声音,后面属于他的声音。 老师忍不住了,说道:“给个面子哈!”他才住声。 晚上,我看见校长办公室里聚集了好多学生。我往门缝里一瞧,还有两个老师都在里面,校长也在里面,他们应该是观看什么节目? 我没进去,回寝室了。这样也好,清静! 但两三天后,有天晚上,我终于走了进去,原来他们在看《天龙八部》。 我找个凳子坐下来,插口说道:“这是哪个?” “慕容复哈!”旁边的大中分说道,“你到底看过天龙八部没有喔!” 我不做声了,他们看一段也嘟噜几句,我就问都问不得。 “这个又是哪个?”我竟忍不住发问。 “鸠摩智哈!”大中分的回答道,旁边传来笑声! “你还说你看过,几个人你都不认得啊?” 到了周末,他们把电视干脆转到平房的大厅里,也就是裁缝教室那里去了。 我早上起来,吃了方便面,走到楼梯那里,看见前面平房那里好多人,我也就兴致勃勃的去了。果然是在看《天龙八部》。 我就在教室里面搬了个凳子和大家坐在一起观看。这下我不再问,而是老老实实观看。 我们看了一上午,大概中午过后把《天龙八部》看完。 到了下午,他们又放《倩女幽魂》,星期日泡剧。我看完《天龙八部》就满足了,立马回寝室。 不知道是谁的象棋,好像也是我的,好大一粒一粒的。不过没有在课堂上玩,而是选择在中午时分和他们下,其中有一个大眼镜生,四方头,个子比眼镜生高,一身长的浑圆,显得很健硕。 我和他下,我肚子很饿,但似乎不影响我头脑的思考。他们下不过我,我看着棋,头脑也在思考着——下一步怎么走?我心想,难不成我功夫有成,不吃饭也能思考了?那真是太好了! 我只要不吃饭,还能思考,这就说明不吃饭对我没有太大影响。 中午过后,收拾好棋盘,我把棋放回寝室。这下午的课程有还是有,但一来不是那么准时,二来这些学生老师基本上难管。譬如下课,上课还有二十几个人,再上课就不到十来个学生了;再几十分钟后下课,教室里能有几个人就不错了。 老师走过来一看,就我一个,于是就转身走了。 有一回电脑老师上课,他也发奋,教室里不到五个人,他也认认真真的讲,我们也认认真真的听。 想必天气冷了,往往一来一群,一下课一走一群。 我待在教室里,我喜欢这种安静,我很清醒,可是头脑里满脑子的食物。我躺在位子底下,闭上眼,我试图忘记肚子的感受。可是眼前……粑粑、粽子、又是白米饭、馒头、烧的酱薯……等等。我不敢奢望太美妙的食物,可是就是那些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也都像是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轮番上阵,我看见它们了,我真的看见了!我的手搭在位子凳子上,我知道这是幻象,可确实看得见东西啊?于是我吃了起来,仔细回味它们的味道。那种在火坑里烧起粑粑的味道,这种只有米粑的香味的东西平时根本谈不上美味,可竟是如此的鲜美! 我满嘴都是,我已经吃饱了,可还要吃,于是又在自己的头脑里吃了起来。哈哈!原来什么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在头脑里满足,于是我便不再睁开眼,沉沉的睡过去。 第94章 下雪的日子洗冷水澡 在寝室里,小眼睛君说了个什么,我在上铺脱口而出,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这是在模仿鸠摩智的话,他生气了,他举起手上的一块板子对我说道:“你信不信我一板子砸过来!” 长发男也看着我,我自知失言,无词可答,说道:“你可以批驳我。” “我批驳你搞么嘚!” 我想那板子还是砸不过来的,那是他刚刚弹吉他用的。我转过身,把被子盖好,面朝里面睡下了。 长发男找我借了7块钱,我于是去找对面那家冰棒店借钱,对方很有礼貌的拒绝了。 我去上面那家超市试试看,那女店主曾经表扬了我。我的日常用品都是在她那儿买,也买过雪碧,我知道她偷偷的看我。可我压根儿就没有顺手牵羊的想法,所以很是自然洒脱。她曾在人跟前表扬我:“咧娃就老实!” 嗯对,说不定找她借钱多半会肯。也是奇怪,难不成多次发生过令店主妇人不高兴的情况么?我向她说明了我要借钱的想法,她非常有礼貌的拒绝了。 没办法,找同学吧。我找帅气男借了15块,月底回家。 每每回家下车,上坡,都看见奶奶抱着小丫头站在塌子杏子树底下。 “哥哥回来哒,喊‘哥哥’,喊?” 我走上去,照旧把一包糖塞给小丫头,奶奶叮嘱:“不给她买糖,怕爸爸看都哒在心里。” “不要紧,这包糖还不到一块钱。”我递给小丫头。 小丫头叫“哥哥”叫不转,她叫道:“波、波”。 她皱着眉头,和我看见的其他小孩儿相比,仿佛有一股忧虑就缠上了这幼小的心灵。这个家庭真的不适合孩子生存,但愿这个家能发生奇迹,别再把不利的因素影响下一代人了,也愿这孩子能健康的长大! 到了灶房屋里,奶奶看着我的脸,她用手捧着我,摸着说道:“弟儿,你又瘦哒!” “没有,嗲嗲,没有。”我辩解,我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长那么多肉? 奶奶叫爸爸秤个鱼。爸爸买了鱼,用炉子炖起来。傍晚,炉子里飘着鱼香!我馋涎欲滴,满脑子都是鱼的味道,心想我这下要多多吃几碗,我的肚子里也做好了准备。 那小丫头刚刚能走两步路,她走了过来,我看着她。 她往锅里一看,奶奶看见了说道:“咧跟哥哥炖嘀,哥哥瘦的像么嘚,你等会儿跟你夹吃。” 我看着小丫头挺可爱的,正打算感慨,结果那小丫头一口唾沫掉了下去——掉进了炖鱼的小锅里! 我头皮一紧,说道:“我不吃了!” 奶奶也看见了,把小丫头骂了几句:“打得你好!”又跟我说道:“不要紧,咧是要么嘚紧他!” “嗯——” 我“嗯”了一下,瞪了小丫头一眼。 我有个大忌,就是如果饭菜感觉不卫生,尤其是沾了谁的唾沫,哪怕是怀疑,都会导致我死活不肯吃那道菜。过去亲戚落家里,时常为此逗我,明明是我爱吃的猪肝,她却跟我说:“弟儿,我刚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也不记得是不是飘在菜碗里了?”结果我就真的不吃那道菜了,哪怕属于自己爱吃的,向来如此。 这个小丫头,年纪这么小,如此淘气! 奶奶见状,知道我脾气,对我骂道:“弟儿,咧——你要沾点儿油水!你个人照哈镜子,瘦的看不得哒!” 我照过镜子,挺好的,没有见不得,那锅里的鱼我是不会吃的了。 “炒碗白菜。”我说道。 奶奶无法,老人长叹了一声,择了白菜,炒来我吃。 一锅鱼就奶奶和爸爸吃了。丫头给她喂饭,要喝几次水,又不像是在嚼饭,两嘴一抿,光吸油水么?坐在椅子上,就地上厕所。奶奶“啧”了一声,又赶紧给她揩!我端着碗索性进房里吃去了。 这天晚上,父亲把钱给了我。我一百块钱放钱包里,一百块放背包里,奶奶又把卖蛋的钱二十多块补给了我,我拿好。 第二天早上,我起清早搭车去了常德,然后坐车到德山。 在寝室里放好了书包,去十字路口上面转拐那家粉馆里,用两块钱照样买了一碗牛肉粉。这家店我发现有三个女的,一个是老妈子,一个是男的做主厨,还有个孩子。卖包子,卖粉,炒菜,生意蛮不错,这店面和其他店面相比实无过人之处,然而一股牛肉粉散发出来的香味却是满街无双,味道让人流连忘返。 我用心吃牛肉米粉,努力记住粉的味道,牛肉丁的香味口感,熟透了沾满牛肉香的大蒜果,辣椒的香味与柔和,加上葱等佐料的辅助,简直无瑕疵可挑!这种味道记好了,想吃的时候只需要在头脑里回忆即可。 我照以往换了几十块钱硬币,带了两箱方便面,这样把余下的钱一部分放进口袋里,一部分放密码箱里。这寝室个个比我富有,所以我不担心其他人会偷。 我有次从十字路口回来,把头上戴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里面也还是能看到外面。不知道我这样头戴着塑料袋,别人看见了会是什么样的惊讶表情?我竟一路戴着去学校。 路上,旁人看见了莫名其妙,侧视的眼神里生出蔑视。 被女同学看见了,有顷刻笑了起来的,“搞么嘚呦?” 有被男同学看见的,“他这……”莫名其妙之后瞬间放松,“咯咯!” 电脑老师看见了,先是一脸笑,然后一咂嘴,一弯腰,两手一拍,又是一笑,然后离我远点,传来一脸蔑视! 有的看见了,吃一惊,斜着眼睛嘟噜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从十字路口就戴着黑色塑料袋,顶在头上,一路回学校到校门口才摘下,从原建行门口而入。我这一路上看见人的表情非常丰富,可以写篇作文了。 他们晚上洗澡喜欢用沐浴露,涂在身上的。我一直用肥皂。他们洗澡喜欢挤在一起,我感觉恶心透了! 去上厕所,洗漱台那里叽叽喳喳,进去的话这些人身上擦的沐浴露感觉很容易碰到别人身上,所以我小心翼翼的从旁而过。 有学生问我:“姚焕霓,你哪么不来洗澡?” “没看见你洗过澡?” “我肯定洗澡嘀哈!不喜欢一块洗。”我说道。 上完厕所,回到寝室。心想,我的确是洗澡了的,只是一个人躲在厕所里面洗澡,而且频率是一个星期一次,都是在星期日。你们去玩了,我躲在厕所里洗澡。自从没有在学校里搭餐,我就没有下去打热水了,之前也是用冷水洗澡。这样的话,避免闲话,也避免生疑。有人问起,我得洗个澡给他们看看了。 “姚焕霓,哪么没看到你洗澡哟?脏死哒。”小中分走进来说道。 他们用热得快烧水,跟打仗似的,仿佛要集体洗澡一般。 “我是洗了澡的!”我说道。 这时候天气很冷了,尤其是早上。那天早上起来,居然下了一点儿雪!我走进厕所里,发现厕所的门是关着的。这是个机会,我提了桶子,打了一桶冷水,拿毛巾,就在厕所外面洗起来。 这水的确很冰!我先从手臂上开始洗,浑身本来就很冷,这看着外面下雪,不能不冷!心想,之前也一直洗的冷水,这样可以锻炼自己的意志,现在早上这么冷,洗冷水,这简直就是增强自己的功力! 功力?这样洗冷水真的会功力大增,就像《天龙八部》里面一样。这样想来,索性当做没事一般,缩紧肌肉,洗了起来! 里面那个上厕所的人抬起头来一看,“哇瑟!真的有人用冷水在这冷天洗澡!” 我听出他的声音来了,是当初下棋的高个子高中生,他说道:“姚焕霓,你个儿是个狠人呢!” 我穿着短裤,浑身的肌肉绷紧,用冰棒似的冷水在身上擦洗,索性再打点儿水往身上浇! 这的确需要勇气,不过想想竟有人说你“不洗澡”,真是火从心头来,冷的只是皮肤。 他上完了厕所,走出去。 我听见他的声音: “喂!姚焕霓这么冷的天,外面还落的有雪,他洗冷水澡!咧就真嘀是个狠人!” 我赶紧换了裤子,我换裤子的速度应该小有所成。你们没有体会到比女性还要惧怕的感觉,换裤子的速度不亚于咏春拳! 一下就换好了,擦拭肩膀,感觉安全了,松了口气!回到寝室,有人过来问道:“姚焕霓,你这么冷的天你洗冷水澡啊?” “是啊!”我说道,“很正常啊,习惯了就好。” “咧个儿狠呢!” 于是我洗冷水澡的事情传开了,不洗澡的恶言不攻自破。 有一回,我在寝室里听见几个人闲聊,说是曾经有个学生被绑在床上,结果被同学们欺凌,被脱的一丝不挂。 “哈哈!”有的还笑了起来。 我听的心里发毛! 有个学电工的学生喜欢见了我的面,就调侃着说道:“……” 我的判断是对方没有恶意,也不清楚我的情况。不然,不是如此程度。我也就置之不理,这些学生上网真是什么都看。 但自己说话有时候也不上腔,要么语出惊人,要么一口话出来,恨不得让别人替我钻进洞里藏起来才好。 晚上和几个学生聊天,就是那个铁板一块的女生,她在我旁边,旁边还有其他女生。 我说道:“你调戏我。” 铁板女生说道:“想我调戏你?你还不够资格呢!” 我立马脸红的发烫,我怎么能喷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旁边的人听见了,恨不得自己变小了,替我藏起来才好。 铁板女也是有脾气的,那天下午,我们几个在平房电脑教学室里面,坐在里面不知道是搞学习还是聊天?校长老婆走进来,说什么,结果铁板女生像是回绝了校长老婆的意思。副校长出去的时候说了句:“一看都没出息!” 玻璃门一关,铁板女生用力的把书本往位子上一放,说道:“啼就啼哈!” 铁板女生很漂亮,生气的样子也好看。这里面的女生我发现个性都不相同,曾经有个骂我“软弱”的女生,她很早就走了,她是最严肃认真的,但掩不住少女的稚嫩。上面还有个学电脑的女生,十分沉稳。大眼睛女眼神丰富,但表情没有铁板女生那么丰富动人。小眼睛女很漂亮,所以也爱笑,她很开心!富有情怀的乡村妹找过我,可我在她面前如同铁板一块。 原来,校长老婆进来的意思是想要举办一场节目,大家都参加。要我们参加,漂亮的铁板女生本来不愿意,她笑着问我们。 我说道:“你们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嘛,我不拒绝的,只要我能做到。” “一人凑十块钱。”她说道。 大家互相看了看,“嗯。”我点点头。 于是大家一人凑了10块钱。 到了晚上时候,在这间平房教室里,摆了很多瓜子、糖果之类的。其实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我一直在练功夫,要把自己修炼成能人异士。 副校长走进来,她高兴的说道:“今天晚上我们要举办晚会,大家要开开心心的,谁来当主持人?” 我一听,连忙答道:“我、我、我。”我的两颗小拳头捏在胸前,如是答道。 副校长一听,“嗯。”她答应了。 到了晚上,大家基本上都来齐了。摆好电视,打开节目,什么东西都已经齐备了。 我开始宣布晚会开始……一阵掌声! 开始还是没错的,结果过了一会儿……我说道:“喂,我们玩‘擒强宝打法官’哪?”(如今回想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眼睛女摇摇头,她用眼神对我示意。小眼睛女一笑,她“哎呦”轻声一笑,其实就是不同意了。 问题是我当时不懂事啊!我说道:“我已经写好了,来!” 给周围递,我能递得着的地方一人给了一张。人家都是懂事的,不好不接。我很兴奋的,独自像个船长似的吩咐着……结果这个游戏还没玩一转,就有人歇了,吃着瓜子,看着电视,这时候的气氛还不是很尴尬。 我看看大家,这瓜子糖果什么的,好像对我没吸引力,电视里面的节目我更没吸引力。大眼睛女示意我坐下来,不知道是谁说道:“哎呀,你要主持节目的话,就随便唱个歌儿什么的……” 我一听,好主意! 于是我站起来,举着一双小拳头,兴致勃勃的说道:“那就轮流唱歌吧,谁先来?我看就一个个来吧。” “哎呀,就你唱两首行啦!” 这谁的声音我都没搞清楚,结果我还真就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先是《水手》,然后是《星星点灯》,又是《来生缘》……戴眼镜的电脑老师趁我眼神对着他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校长老婆用漂亮的眼睛瞪着我。 铁板女生笑的前俯后仰;小眼睛女表情复杂;大眼睛女先是用眼神提醒我,后来又拉我衣袖,结果发现我无可救药了就已经鄙视我了,她鄙视我的眼神从下往上看,这眼光能把我举起来! 没多久,散场了。我一共嗑了几粒瓜子,感觉没什么。 想必时间还早,一些男生又想去上网。不记得有人叫我还是我跟着去的,反正他们也没排斥我,其中一位高个子说道:“哎呀,其实晚会的话就是大家坐在一起看看电视啊、聊聊天啊、吃瓜子什么的,没必要那么投入,反而尴尬。” 旁边的高个子高中生一笑,我算是听明白了,今晚我失态了。 不过我这人从反省到恢复的时间极快,我曾经得出一个结论,后悔的时间一长,能伤神,所以反省需要效率。知道自己错了,到再次投入生活把这个反省的时间缩短为一分钟之内,甚至几秒钟。所以走了一段路,我兴致勃勃的跟着他们去上网了。 进了网吧,是书店旁边那个大的网吧。一进门,就看见长发生,“喂!”我向他打招呼。 他说道:“你们来了,咯咯!”他玩的正开心呢! 他说道:“我现在人家打我都打不死……” 我看他的电脑画面,很单调,总是一个人旁边有条像狗的怪兽在那里重复着……砍啊什么的,一直没变。 我没见他操作,问他:“就一直这样啊?” 他说:“是啊,不停的砍!升级。” 我往前面走去,他们找位子坐下,问我:“你不上啊?” “我不上,我看你们玩。” 我看见有台电脑里面的画面,这女的把自己的手指伸进自己的嘴里……这哪里能入眼?里面有台电脑,画面也如同类似。于是只要电脑画面里呈现出肤色,我就把眼睛避开,坚决不看!这网吧里隔几台电脑就有某些人看这种东西,他们也不害臊。 于是我找了个凳子坐下,坐在高个子高中生旁边,他说今天要统一,我看他玩三国。 坐了一会儿,困了,想回去了。于是我说一声:“我先回去了啊。” 回到寝室,感觉身心疲惫,沉沉的睡过去,我每晚都睡的很棒! 第95章 我的修炼 帅气男要走了,问我15块钱,我当即拿15个硬币还给他。 “xx嘀钱哪买了菜刀。”我说道。 长发男说道:“你信不信我剁你几刀?” 长发男有次想把7块钱还我,结果给我100块钱。我哪里找的开?于是告诉他有了零钱你再还我。 不久,长发男买了一把三角形的砍刀放在寝室里,我看见就恶心!说他没用。看的出,他自己也努力的抗争,可一次次失败让他很烦恼。有次,有个寝室的学生来我们寝室观望,人家就是瞧瞧而已,长发生拿了一个镜子就往地上用力一摔!朝他嚷道:“你想死吧你?信不信我剁你几刀!” 他的钱后来还了的,只是我没那个底气也没那个精力再去劝说别人了。 我自己很忧虑,想的又多,可停不下来,烦恼有一半是自己想出来的。可想来,烦恼并非无由而生,都是存在的。可我自己感觉很无力,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忍不住要吃东西。我试图忍住不睡觉,试图比别人多一些活动的时间。可越努力不睡觉,还越睡的快!又努力不吃饭,坚持往能人异士方面发展。可是饿极了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食物飘来飘去,由不得你不想。难不成失败了么? 我没有问过自己: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我实际中的表现几乎为零,满脑子都是奇思妙想,可连做人的大体都不知道。 回想起来,我掉进了不切合实际的想象中。可这究竟是现实痛苦为了逃避,还是本人追求使自己好高骛远呢?这个问题感觉今天自己都很难回答。人是环境的产物,物质决定精神。我的烦恼不是没有根由,想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我对官僚实在没有信任感,他们是虚伪、自私、威势!父辈那一代官僚死绝了之后,新一辈的官僚又将上台。我姚焕霓今天在这里读书,我所学乏善可陈。那些读好了高中的同龄人,他们长大后,又何尝不是这新一代的官僚?那时候,我们今天这些人就要像我们父辈甚至祖辈那样,在他们面前唯唯诺诺、低眉哈腰、毕恭毕敬,而他们可以一副颐气指使、作威作福、声色俱厉,得命令我们得服从! 这些成绩优秀的杂种,他们如今在高中学校里学尽了人世间的一切优良文化,高深学问,我们简直就成了屁都不懂的小学生。那些优秀的学生,他们在小学,中学就欺负我、嘲笑我、伤害我,我恨!这些人长大后就是老一辈官僚下台之后欺压我们的新一届官僚,他们是后备军!我们拿什么去抵抗?拿什么去抗争? 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如此烦恼? 那些大学生,是要统治我们的人。我们在他们面前除了立正避免更严厉的羞辱之外,我们只好用听话来体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是怎样的人生?怎样的屈辱!我眼睛直直的看着,看着的不是眼前的物品或空气,我看着的是一副社会画面。我的思想与这样的社会场面激烈的搏斗,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找到破解之法;我不甘屈服,和那些大学生、官僚、黑恶势力,等等,进行着激烈的搏斗!他们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有天晚上,我趴着睡,没人知道这个趴着睡的人头脑里进行着怎样的思考、搏斗。 小中分的男生走过来,问我:“姚焕霓……” 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把脸一侧过来,嚷道:“休想统治我!” 他满脸疑惑,被我嚷的脸都红了,尴尬的说道:“么事又说人家‘统治他’哒哈?” 我看着寝室,松了口气,也冷静了些,问道:“什么事啊?” “找你借哈那个小热得快,往热水壶里烧点儿水,你不借就不借。” 我想到了刚才自己的话,一侧过头就对着他一喷,实属不应该,于是说道:“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东西在床底下那个盆里。” “哦,谢谢你啊!我只用哈。” 这个寝室正常了一段时间。 我开始频繁的唱歌,中午或者晚上,这一唱好长时间,扯着嗓子唱个不停!虽说是在休息时间,这也太不像话。我晚上下课后,很是兴奋,仿佛需要宣泄,又仿佛孤芳自赏,对着窗户玻璃里自己看自己,非常满意。 跪在床上,面朝墙壁,又开始喊起来,跟喊山歌似的,完全不管别人的感受。 中午,隔壁寝室的人来看个究竟?大中分学生走到门口:“你喊些么多!” 晚上,同寝室的人对我眼睛都看直了。我面朝墙壁,自顾自的把那些老掉牙的歌唱的不厌其烦。 这个寝室的人又都搬过去了,整个这寝室就只剩下我一人了。真好,我清静了。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亲着自己的膝盖,吻着自己的手臂,抚摸着自己,现在全世界就我自己最疼爱自己了。我也不会去爱别人,也用不着别人来爱我。我对自己无比的关怀,我最疼爱的人是我自己,这个世界上就剩下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了。没人了解我,没人知道我的英勇,没人知道我是个奇才,我孤芳自赏的不能自拔,这样感觉挺好。 我现在去隔壁寝室都不被欢迎了,原先称我为“师傅”的长发男,现在毫不留情的叫我“傻B!” 隔壁寝室三个人喜欢凑在一起打扑克。我于是去找那位浓眉大眼的学生,他个子不高,人很文静,他睡在隔壁的隔壁,一进门的上铺。我拿了棋,“喂”,“咱俩个下棋来不?” “来就来哈。”他坐在上铺说道。 我爬上去,两个人摆好棋子,开始下。他低头一副思考的样子,他头发短且直,生的浓眉大眼,却十分文静,与调皮捣蛋的学生大是不同。 他不是个儿,我开始数落他了。 “你瞧瞧你那马,啊?想飞过来……有什么用?我还不是……” 我见他很生气,但他又没有任何的戾气,我就不像话,开始肆无忌惮言语。 “啧啧!他就一个劲儿的望着这炮……你不是想着这炮……有什么用……” 他被我数落的脸都红了,看他红着的眼睛夹着眼泪,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 我又有些心疼,越发觉得他可爱。 一盘棋下完,我摆好子,“再来一盘。”我说道。 他红着脸也就陪我玩,我就硬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估计你……这个子你可以这样……哎……” 他像是熬完了一盘,把棋用力一放,说道:“还下么嘚?*死嘀几的喜欢讲!” 他终于蹦出这么一句,还是这么小声,声音听起来仿佛受了欺侮,受委屈了,看眼睛里夹着眼泪,真的要哭出来一般!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见对方如此伤心,已经讨厌我了。我只好下来,拿着棋回自己寝室。 我在自己上铺,对着窗户看《封神演义》。《封神演义》很好看,不亚于《三国演义》,所以我又开心起来。 隔壁的小猪不知道是自己搬上去的还是被赶上去的?因为我发神经不管别人的感受,所以这个寝室的人过去了之后好像是求他“搬到别的寝室。”说是求,还不如说是赶。 小猪想必没办法,他一个人搬到三楼教室旁边一个小房间里去了。小房间里刚好一个床,不知道是不是校长照顾他,给他开恩。 我想现在小猪的处境这么难堪,我为什么不关心他,不疏导他,使他感觉有朋友呢?我心中一想,就开始行动,把自己床铺一滚,东西一收拾,睡到上面去了。跟小猪打了声招呼,他没有拒绝。我感觉这里很棒,里面的光线很强,日照充足。 同学知道我和他睡在一起,健硕的眼镜生路过,对我说道:“你这是与狼共舞!”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正好证明了我的优秀!我将感化这名被怀疑的小猪,他孤僻了,我要拯救这孩子。 一个星期日,我懒懒的躺在床上,我已经坚持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我得忍住,就连方便面也不要吃,我的功力开始发挥作用,我的头脑高速运转,我的意识非常清晰,我将忘记饥饿,我只需要依靠回想食物的味道就能满足自己。届时,我将成为能人异士,出类拔萃,卓而不群! 我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要么听歌,要么看《三国演义》或者《封神演义》。那本《一千零一夜》看完了,但《三国演义》有重看的价值。我喜欢里面的回目,喜欢里面的人和故事。人活在世上要像吕布、关羽、马超那样纵横,死而无憾!不过,我现在正在成为《封神演义》里面的能人异士,我生来感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既然如此,我要么出类拔萃卓而不群,要么死。 我之前买了一对可以充电的电池,又换了一个更好的录音机,听起来十分悦耳! 晚上,看书看的累了,一躺,就戴上耳机听歌,听得直到沉沉睡过去为止。其实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原先进行着不吃饭训练,后来要进行不睡觉训练。如果说不吃东西训练还坚持几天,那么不睡觉也能生存训练则是彻底失败了。因为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不香! 小猪晚上回来了,我亲切的叫他,然后叫他不要在乎别人对咱们的看法。 他开始“嗯、嗯”的回答。 我的话匣子居然没有因为肚子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而减少,我的大道理源源不断。 “小猪,其实没有犯错误的人是没有的,周总理说……有的人犯下的错误,又岂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可生活还要进行下去,活着就是一种磨练……” “小猪?” “嗯?” 下铺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没这么早睡的,只有我才喜欢睡的很早。可我要疏导他、安慰他、使他振作起来! “其实你看上去很文静,一点都不像他们……优秀的人只是极少数,这是注定的。那么你是不是属于比他们优秀的人呢?” “哎!”我又长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道:“小猪啊,人生……我相信是他们误解了你,就算把误解当成真,可错误之后能让人反省。我说的是他们应该反省,而你,则会更加发奋努力!日后,你会挣很多钱,只要你不乱花钱,你会更加富有!” “小猪,别把别人的话太往心里边去,折磨自己……” 我的头朝外面,把录音机放里面,书本当成枕头放在靠墙,我怀疑他是否睡着了? “小猪?”我小声的问。 “嗯。” 啊!他答应了,我仿佛喘着气,说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咽了一口唾沫,跟他说道:“明天我去那粉馆里炒个菜,我们一起吃。我中午去,你在食堂打了饭就过来一起吃菜。” “啊?”我等他回应。 这下没声音了,想必他也睡着了。 我兴余未尽,可不能没素质的去叫人家呀?在上铺,我又独自感慨了一会儿,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拖着肚子到了课堂上。我绝不能昏过去,我得显得精神抖擞,挺直了腰杆,抬着头,看着周围的桌子、凳子、黑板。我完全听得懂老师的话,周围的叽叽喳喳也还清晰,只是满脑子都不听使唤,满脑子都是食物的印象。 终于到了中午,我回了小猪的那间寝室。小猪也刚回来,我放好了书本,叮嘱他:“我去那条巷子里,炒个菜,你打完饭就过来,我们一起吃菜。” “嗯,好。”他点点头。 我见他这么听话,我也宽心,可见我们都很优秀! 我走着,去了那家粉馆里。这下猴了点儿腰,没人看见,至于那些街上的人与我不相干。 我终于到了粉馆,我拿出三块钱,告诉她炒一碗苦瓜,我要带走。 于是老板就炒了一碗苦瓜,打包好,然后又包了一盒饭。 我就用塑料袋提着两个饭盒,朝着原路返回。我感觉自己的肚皮已经贴到后背内侧了,中间已经没有肠胃了像是,现在就靠这身骨头支撑着回学校。 回来的路上,我真的感觉很失败,我提着饭就意味着失败。可我的头脑,我的身体,我身上估计就除了那颗心之外,全部缴械了。 在饭的面前缴械了! 我的心不服输,可也只有干痛苦,无可奈何了。 终于又回到寝室,我把饭放到凳子上。小猪怎么还不来,不是跟他说好了等我一起吃菜的吗?我打开饭盒,里面冒着热气,我不肯动筷子,说好了的,我等等他。 我就等着,等了许久,见还不来,于是我又下去,去食堂那边看看。结果看见小猪和别人坐在那里吃完饭,正在看电视,碗都还没洗。 我走近他,碰了碰他,问他:“我以为你还没吃饭呢?” “我吃了,在看电视。” 我见他这样说,我这才上去,打开饭盒,饱含自己的眼泪,吃了起来。 我和小猪一共不知道是睡了一个晚上还是两个晚上?我记不清是后来他搬走了还是我搬走了?不排除这个原因,是我的不正常把他给吓跑了。 我又重新把铺睡搬到一个人睡的那间寝室,还是靠窗户的那个上铺。 有天同学叫我,说您那个来了,找你去校长办公室。 于是我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走进去一看,居然是伯伯和xxx来了。伯伯一看我,说道:“弟儿,你咧瘦的门么过哒?” “没有啊。”我辩解道。 “还没瘦哦,你还是要吃点饭哪!人不吃饭哪么要得?”伯伯说道。 “吃饭嘀。”我说。 “你哪么不就在学校里搭餐呢?”伯伯问。 我没有看校长,但肯定是校长说了。 我的反应也快,说道:“学校里每月餐费200,我在外面吃一碗牛肉粉也就两块,一天六块,天天吃也就180块。所以我就没在学校里吃。” “那你还是要吃点饭哪!”伯伯说道。 “我晓得,我也吃了饭的。” 伯伯没有再多说,伸手拿出20块钱给我。我接了,然后我转身,说自己要上课去了。 第96章 我的蠢 一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自己学了多少东西呢?就除了把书本后面的问答背诵下来,实操我几乎没有练习,极少练习。 学电子的xxx走过来,他给我一卷铜丝,很大盘的,我替他保管了很长时间。 他之前有次把电视搬来寝室,这个电视本来是学校实操用的,他也厉害,绕线点焊搞的“威武留哒”,一个电视居然能播放了。 我一进寝室,他和另外一名学生在宿舍里躺着看电视,就是我睡的那个寝室。 他警告道:“姚焕霓,不跟校长、老师还有其他学生讲哒哦?不然就找你!” 他的话有威胁性,我听起来比某些学生的嚷嚷声更刺耳。 “我不会说那些,不关我的事。”我说。 “反正别人知道了就找你!” 他警告,一张嘴往前送,额头又往后跑,看起来咄咄逼人。 他把一卷铜丝带过来,央求我:“姚焕霓,帮我保管哈,我先回啼,我再来拿。” 我见他态度恳切,就放在了自己密码箱里。有一位学生是知道的(记忆中是帅气男),这位学生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我居然没察觉?这位学生应该没有恶意,而xxx即便是最后都没有整我,也是应避而远之的人。我不警觉,这是自己的蠢!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很容易与死沾边。一种是该死,就是那种心术不正,奸诈害人的那种;一种是蠢的死,这样的人本身心不坏,甚至善良,但是蠢的连猪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将到年底,天气也越来越冷,原本就吊儿郎当的学生就此暂时告退,也有很多是这学期读了就不读的。 我不记得具体时间了,确实是到了年底,全校还剩下四个学生,我是其中之一。楼上三个女生,我一个男生,长发生把铺睡还是搬到我这边来。虽然没叫我“师傅”,但也没有辱我,他这天天《传奇》,跟没读书一样的,倒也过得潇洒。 有天晚上,我们散步还是干嘛,到了十字路口往旧书店那条路,爬坡上去,有家粉馆。女老板的粉不咋地,香和味都没法和小巷里的那家比,不过她馆里的斜角上挂着一个电视。电视里面是湖南卫视,正在播放《笑傲江湖》,我喜欢看。 结果呢,我于是天天晚上兜里揣着两块钱,就去那店里吃粉,顺便看《笑傲江湖》。 有一回,大眼睛女和小眼睛女来找我。自从我被鄙视了之后,我也就对自己是否还受欢迎不抱指望了,所以有些惊讶,有些受宠若惊。说心里话,我喜欢闻她们挨近的气息,喜欢看她们动人的外表,喜欢她们的言谈和举止,就连她们吐出来的气息,也令空气沁人心扉! 可是,于她们而言,眼前的这个男生,更多的不是对女性有多么热爱,而是这个人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且执拗不止的好高骛远。他的胸怀简直要囊括四海,他的目标简直要扭转乾坤,他的正义感仿佛要拯救全人类!可他的手头……就连一个识大体和人交际的起码常识都不清不楚,一厢情愿的成天脑子里异想天开。 我叫了粉,小眼睛女自己叫了一碗,我问大眼睛女要不要吃?我还多带了几枚硬币,可她说:“不吃。” 看她眼色,似有不悦,反正我没得罪她。粉来了,我吃一口,便看着电视里面的《笑傲江湖》,这才刚开始几集,慢慢吃,这样可以看的久一点。 大眼睛女问我:“姚焕霓,你来这里吃粉就为了看《笑傲江湖》啊?” “嗯。”我点点头。 小眼睛女倒没什么,她自己吃着粉,大眼睛女似乎对我很失望,我也就尽量避开她责备意味的眼神。 有天晚上,大眼睛女来找我借方便面,她直接走进我寝室里来。我刚打算把方便面从纸箱里拿出来给她三包,结果她自己很犀利,从我方便面纸箱里一双玉手伸进去,这双漂亮的玉手再伸出来的时候,拿了好几包。我这一看,她马上转身就走了。 我追了出来,在走廊上,“喂喂喂!” 她不理,径直上楼。我在她后面,她上了三楼,我也上了三楼。 在走廊上,我叫她:“你们要给钱啊?” 我声音很小,自己都感觉没底气。 她一个转身,冲我说道:“啊,姚焕霓,你好小气哦!你还赶到这里来了啊?” 我顷刻被她问的无地自容,我立马退身回来,跑下楼,躲回自己的寝室里。爬上床铺上我还能感到羞愧,这说明男人的自尊还没消泯。 我心想快过年了,已经到年底了,何必在这里守着?不如回家看《笑傲江湖》。 这样想,也就还真这样做了。整理好行李,拖着密码箱,那卷xxx要我替他保管的铜线也就顺便带回家去了。 一清早上,坐了车,去了桥南,行李什么的就放在货车后面。自己坐在司机的副驾驶座位上,然后听歌。这样回家看《笑傲江湖》,心想。 第97章 分 回到家,把书包一放,我已经想好了怎么撒谎,怎么说自己这就回来了。不过我觉得家里人也不会过多的责备我,时间上也已经到了年底。 爸爸和奶奶知道我回来了,是他们先问:“放假哒,弟儿?” “嗯。”我回答。 晚上就可以看电视剧《笑傲江湖》了。 我已经不缺书看了,我有《三国演义》和《封神演义》,看的很带劲儿,我很幸福。 我来到后面空地上,躺着吹风,真希望就这样与大地融为一体。 我去王嘎汪儿后面地里,我望着那块很陡的弯田,眼睛看直了——爷爷耕田的身影历历在目。 可是仔细看,已经没人了,地荒芜了,四周地里全部插上了杨树苗。我还是不要看了,于是走了,回家。 我躲在家里尽量不要出来见人。 有一回出来,被乡邻看见,人家说道:“咧就回哒……咧一中的放假回来的早些……” 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家里安静就好,安安静静过年。难得如此,走亲戚我去了伯伯家里,还拿着《三国演义》。 伯伯看见了,说道:“当儿读书不把家人读,咧拿起书哒看!” 我是个不醒事儿的,又不忘记天天看书看《三国演义》。这要是一个有志气的,你就天天待在家里看书。一想,我也就去了伯伯家里,难道我还有其他地方可去么?我脖子上挂了一块表,这表的款式就是英气男买给大眼睛女的那种。我也是在那个店里买的,10块钱,针走的很准。父亲看见了,说道:“哎呀,你还买手机哒?” 年过的很惬意,就是害怕看见故人。 学校会不会不要我了?我心想。于是找个电话打过去,我说我过来。 校长的声音说道:“好好,我还以为你跑哒不来哒的嘞,你按照之前一期的学费……” 还好,我可以去。 于是找父亲,父亲没有多说什么,这次把学费都给了我,让我带好,自己去交。 我把学费分装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装在自己钱包里,一个放在书包里,另外把密码箱里面也放上,不会同时丢就没有问题,一处也不会丢。照样两百块钱,奶奶这时候把卖蛋的钱统统都积攒起来,然后补给我,所以她又补了我二十多块钱。 奶奶含着泪,摸着我的脸,对我说道:“弟儿,你还是要吃点儿饭!哦?不饿都个人哒!” 我点头说道:“你放心,嗲。” 于是早上,起清早,搭早班车去常德。我心想,我又可以吃方便面了。我的精神生活很充裕,这个家里我眼不见的为好,看这个家,我都想逃避。 我到了学校,学校里恢复了热闹。一进门,这边住宅楼上面有个很活泼的学生在楼上向我招手,他说道:“姚焕霓,睡这边,寝室换成这里啦!” “哦!”我回答。 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学费交了,这是块石头,也是我的保障。交给了校长,兑换成收据,这就容易保存。 校长问我:“我们学校现在小炒……” “不,我的饮食习惯与众不同。” 我婉词拒绝了,其实我与众不同的何止这点?我的衣架和桶子,全方位的与众不同,整个人都与众不同。我的桶子是一种非常老式的瓦桶,猪肝色的,非常便宜。而衣架好像是10块钱几个的那种,人家的都是5块钱一把,我就不一样。我并非刻意如此,莫名其妙就成这样了,后来听同学聊天我才意识到自己与人不同的很明显。众人见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的铺睡好像是没有搬回去的,于是把东西放好,先搬铺睡。一滚,卷起来抱到那栋住宅楼的几楼忘记了(像是4楼)。找了铺睡,还是睡上铺,我一看,健硕的大眼镜男的上铺挺好。 “就这儿了。”我说道。 “嗯——你要睡这里?睡他们那个铺,咧房里还有铺啊!”他友好的说道,但不愿意。 我这人一看,两间寝室上下铺都很热闹,反而生出讨厌。外面一进门就这么一个铺,感觉很宽畅,周围没有其他床铺,所以就这个地方了。 大眼镜男:“嗯——咧他偏偏要睡这里!” 他抱怨他的,我搬我的。这里没有很横的人,长发男和小眼睛生也就淘气了一些,没有和谁发生过冲突。 我把东西都统统安顿好了,爬上去,看我的书,我很安静的。听歌也戴耳机,但有时候也不戴。 下面的大眼镜生和两个学生喜欢在下面斗地主。大眼镜生自学公务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自学,我打听过自考的信息,心里又像是有打算没打算的。他也是学而不专,我看他打牌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可多了。 《封神演义》看完了,我是不会满足的。于是又去十字路口上面的新华书店里买了一本《拍案惊奇》,这是两本书。拍案惊奇的故事是一部一部的,故事比较长,读起来总体上感觉没有《三国演义》那么激动人心,也没有《封神演义》那么引人入胜。 也还是看下去了,不过在书店买书的时候想,我要是哪天干脆在新华书店卖书,我就可以整天包天的看书了!只要做好收账,买书的人也不多,我看他在看电视,可见不爱看书的人即便是泡在书丛里,也不会多看几本的。 和以往一样,我还是不爱实操练习。很多时候自己一天到晚背书、或者自顾自的想,这还算轻的,有时候想着想着大脑里会发生搏斗,进而引出许多烦恼。 有一回,想得情绪焦灼,竟仿佛遭到了统治者们的残酷凌辱!我奋起反抗,跑到了三楼,又跑到了二楼,又跑到了顶楼,最后坐在那座大厅里坐了下来。 气定神闲之后,要猎奇。这栋楼来了这么久,具体哪一层是干什么的?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等着我去探索呢? 我从上面走到下面,一层一层的观察,打开门看看,到了第五层好像是,这一层有人办公,原来建行还有人呢! 是在第几层?我打开门,看见里面有个学生上厕所。门一开,他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他,他瞬间提起裤子,他警告我:“姚焕霓,不准讲哒哦!” “哦。”我哪儿有兴趣去理会这种人的事情,。 他又警告:“你不跟老师他们讲哒,听到没!” “放心,我不得讲!” “我向你保证行了吧!”我有些恶心,赶紧下去了。(这件事情应该发生在上学期) 学校里来了一位矮个子学生,他给我第一印象就是很精神! 按照常理或一般情况,人的精神如果处于一个安全环境中,那么这个人个性的释放会比较明显。绝对安全的环境中,其个性会完全释放,而不会迁就于环境。 新来的这位矮个子学生朝气蓬勃! 长发生和小眼睛生的精神来自于他们家境殷实;有的人觉得自己长的好看,所以精神;有的人不精神,所以需要耍横,来弥补精神上的空虚;有的人看似不精神,内心却早已树立目标,只是非常内敛;有的人看似不精神,可精神丰富的很,譬如我。 这位矮个子的精神状态,你看不到半点儿忧虑、看不到半点儿萎靡、也看不到半点儿张扬、看不到半点儿烦恼。 他面带笑容,十分沉稳,自信满满,却无得意之色;无英气逼人的面容,却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 我问他多大年纪?他笑着回答:“十七岁,你呢?” “我今年17岁。” 他短发,向上竖着,仿佛充满力量。一双浓眉与那位男生又不一样,浓眉底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所不同的是我感觉我比他懂得道理多,他没有我的思想丰富和复杂。可我看他,他明显比我自信,而且有一种让你仿佛在跟一个成年男子打交道的格局。他不脱稚嫩的孩子气,但非常沉稳有度,这在后来相处中看得出来。相比较,我就明显有差距了。 他问:“你们这里电焊谁的实操最好?” “就那个寝室的那位,圆眼睛的那位,他刚刚还在的。”我说。 心里不是滋味,肯定不是我,我焊的东西还停留在头一个月的阶段。 “我听他们说你的理论最好?”(回想起来伤感,他们没有因为作者怪癖而否定作者的长项) “没有啊,我就是时常背书而已。” 这话我的确没底气,说到理论,尽管电焊和钳工……可是电脑新发下来的教材,一个打字编码表背了N次,还是记不得。 他每天都在下面电焊房那里练习,好专注。 我都看傻眼了,看看人家的态度和进取心?你就一天到晚想好多国家大事,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一个人。 本学期我没有练功了。 他和圆眼睛学生在交流。中午我泡方便面吃,他在学校里搭餐。就我一个另类。 学校通知:电焊理论考试还有电工也是理论考试,劳动局会过来人,不要东张西望,不然没收试卷! 我感到兴奋,很久没有严肃的考试了。 那天,考试的场所就在三楼的那间我之前老躲在里面睡觉听歌的那间房。这间房里的桌面都是用门板隔开的,非常适合理论考试。我路过的时候,有个一天到晚不高兴的男生管我叫“傻*”,我也不愿多看他,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所以被他骂傻*的次数也极少。我这书背的也差不多了,我要让你们吃惊! 试卷发下来,监考老师果然严格,他背着两只手,在这间教室里,别说偷看,就是东张西望都不可以。我喜欢,我前面坐着的就是那个骂我傻*的人。我填好了姓名,填好身份证号码,填好一切,然后开始做题。 上面有很多题目都是课本上的,填空题、选择题、判断题,还有问答题。但是,也有好多题目不是那本书上的,也就是说我从未读都没有读到过。我捏了把汗,老师发给我的课本我读的滚瓜烂熟了,这的确是没见过,没办法了,但愿能及格。 考试完毕。 几天后,得到消息,同学们进教室说:“你们电工和电焊不是考试嘀啊?姚焕霓你是最高分。” “多少?”旁人替我问道。 “他60分,一个人及格。” 我一听,吸了口凉气!刚刚及格,这就是本校最高分了? 我根本笑不出来,我吐了一口气,试卷上很多都是那本教材上没有的,及格就阿弥陀佛了! 矮个子浓眉生对我说道:“姚焕霓,你的实操我怎么没见过?听说你理论还是学校唯一及格的。这个电焊你还是要会焊,你理论再好不会焊也还是没用。” 我点点头,表示他说的很对。 可我还是没下去练习过,以至于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水准,都不清楚。老实说,我自己是什么水准自己也不清楚。书上说,焊出来的接口,不能有气泡,不能有裂纹,不能……这样我就没达到理论书上的要求。他和圆眼睛学生焊接的好看,不下于老师的作品。 矮个子浓眉生对我说道:“我使用的焊条是二十块钱一包,从家里带过来的,你没焊条就用我的焊条……” 他真关心我,可我真不争气。试想,人家自己买焊条,你就买书看、买磁带、更换录音机。害的自己吃方便面,还练功,想成为能人异士,你姚焕霓简直…… 有一回,晚上在寝室,他在那个热闹的寝室里面和人赌什么玩意儿,我听他的声音好有气概,他简直完全占主桩。 他赢了很多饭票,然后来到我身边。之前有个学生,不知道是不是他,拖了个床铺挨着我床铺,所以他也在上铺。但我不记得他是不是睡在我上铺旁边,对此没有印象。 他说道:“姚焕霓,我赢了许多饭票,明天我把这些饭票请你和那位xx(圆眼睛生)吃顿鸡肉,就在学校里,要食堂里搞。炖好,然后我喊你下来只吃嘀。” 我听他说的这么客气,我说道:“不用啊,我每天吃方便面都习惯了。” 我打开录音机,放开歌儿! “那要么嘚紧呢?反正是赢他们的。” 他见我放音乐,说道:“不放嘚,放么嘚音乐他?讲哈话,和你聊哈。” 于是我把录音机的声音调小了许多。 他说道:“你哪么没读高中啼?咧么喜欢看书,理论又好。” 我想了想说道:“每个人家庭条件不一样,我发现你们很不错,你们真的很优秀!从专长和精神乐观方面,我有不如你们的地方。” “你蛮喜欢听歌是呗?”他看了看我的录音机说道,话里意思还是希望我关掉录音机。 “是啊,但是我第一爱好不是听歌,还是看书。”于是我把录音机关掉了,两个人聊了起来。 我小声说道:“xx,你还是远离那些人的好,不要和他们沾边,这样自己安全。” “那要么嘚紧他,玩哈子。”他笑着说道。 我看他个子这么矮,口无遮拦的问:“xx,你当儿读书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欺负你的话,可怎么办?” “老子拿了两把尖刀,您来、您来!咧不得,我不惹人家,人家不得惹我。惹我?硬是要欺负老子,老子就一刀!” 他男子气十足,我吓了一跳! 我两只眼睛很钦佩的看着他,他对我侧视,但没有见责之意。 “哦”,我点点头,“还是不要冲动的为好,你的技术这么好,犯不着与那种下流货色拼命。” “那是啊!我舅舅在厦门搞事,船厂里,烧电焊,七八千块钱一个月。我这学了也去,到时候不说七八千,也是四五千。就是学徒工,只要做事看得过去也有两三千,最低。姚焕霓,你要不要去?” 他说的那么诚恳,他眼神那么纯洁,没有半点儿造势。 我说道:“七八千?四五千?” “那是啊!骗你是呗?” 他接着说道:“不过你焊的水平怎么样?究竟是?我都从来没看到过你去下面焊过!” 他这样一说我惭愧了。那时候一两千,四五千,七八千,确实是很高的了。照这么计算的话,一个月5000,两个月一万,那不是很多钱了?可是要这么多钱干嘛呢?去了之后洗澡不方便,我又要看书……我当时头脑里在很短时间内转了很多圈。 可问题是自己是否有决断?让自己忧虑的不应该是“要这么多钱干嘛?”而是你现在拿到一千块钱一月了没有?再者,你的技能是否能用实际作业发挥出来? 他见我低头沉默,判断我正在想,对我说道:“你有电话或者手机没?” “没有。”我摇摇头。 “你家里没电话啊?” “嗯。” “那你记下我的电话。”他说道。 于是我就把一盒磁带里面的纸壳拉出来,把笔拿好,我看着他。 他报给了我数字,我记好了,然后给他看确认,再放回书包里。 “你还是要多练习,你的理论好,学的应该会很快。到时候舅舅来接我,我把我的焊条都给你,我家里还有,一起都给你。” 我看他人这么好,又说道:“你请的还有那个xx(圆眼睛生)……” 他一看我,“那个没得事!而今嘀人都是有嘀嘀,时间长哒就晓得嘀。” 他说的非常正确! 这就是我的不对了,也是我短浅的地方。在这里,有热情的,有爱装的,有文静不爱说话的,有牛里牛气的,也有像我这样夸夸其谈的……可谓什么人都有了。如果他不是个子矮,论气质,论修养,论风度,那种大气,那种融得进去,又进退有度,怕是这里面无人能及。我除了自以为“素有大志”可以用来精神自我慰藉之外,于实际我一无所长。 到了第二天中午,他果然来叫我。我开始不肯下去,打算就在上面煮方便面好了,他又上来叫,我便下去了。 一下去,他果然和圆眼睛生在一起。那锅里炖的鸡肉看上去虽比不上家里的香,可在这学校里,能有请我吃饭的人也让我受宠若惊了! 第98章 苟富贵、勿相忘 有一天,星期日,下午,我们几个人去街上玩,我也就是看看而已。 我们进了一家游戏厅,我说我不会,他也不会,几个人似乎都不会。他说也就随便“玩哈子”,于是他和人对打,好像是和电脑打。他很开心,很投入,用力的操作着。 结果一个角色一死,他“哎呀!”一声跳出去了,都跳出门外了!我倒是被他欢快的情绪感染了,我更是被他那种欢快之中的成熟感染。旁边一位短发生很开朗,个子比我高,也很识大体,但没有他尽兴,静的时候又没有他那么沉稳。 我把人做比较,其实这几个人都还是以他为中心。我们一起又去了网吧,他不玩游戏,他问道:“干什么呢?” 我们几个就在他后面,我说道:“看《三国演义》吧。” 于是他便搜索电视剧《三国演义》。出来了,真的可以放,原来电脑的功能果真如此强大! 我们大概在网吧里待了个把小时,然后我们转身,出来的时候好像有的回寝室,有的已经留在网吧里玩游戏了。 他说道:“时候还早,去打打桌球。” 我都不会,但他就是邀我一起,我觉得他有趣,也就跟着去了。去的还有圆眼睛生和小中分,四个人欢天喜地度青春! 圆眼睛生笑的很惬意,他和矮个子浓眉生在一起,收敛了好多。我记得他之前走路眼珠子都像是左右一挪一挪,故而生厌,他这样很可爱了,莫非人有感染力?小中分头男生,没变,这人性格外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言语随着表情透露着机灵,话语虽多变化不脱轻快的氛围。 我是很开心的,不是自己得到了什么,而是看见他们开心,我也很开心!我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这样就让亲近我的人不会失面子,让自己保持在融合的氛围内,我就很开心了!(很难得) 四个人里面我和矮个子浓眉生不怎么会,我是完全不会拿杆。他们两个活泼,对这东西是熟练的,高个子圆眼睛生屁股一阙,眼睛盯着前面,手肘收缩来回,准备对准球体戳过去。 我看他这么认真,我禁不住严肃,看是个什么结果?结果一戳过去,也是那么回事儿,平淡无奇,不过他那种专注的精神富有感染力。 小中分几乎手舞足蹈,表情多变,辅之以动作,他这要是没戳好,会欢笑着一番感慨,这感慨也很逗。 我不记得四个人怎么分的了,我们玩的很开心,我也就学着动作舞。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妇人,我刚打完,她看着我,她眼神的确是看着我们这里,而且是看着我。可她看的那么入迷,看我么?不是给我的眼神是谁的呢?我不敢多想,还是看着球面保持镇定的为好。我刚刚一杆子戳过去,连球都没碰到,她很可能只是嘲笑我的球技,不过她还看着…… 我们尽兴之后就回去了。回想,四个人,尽管都很开心,却是不同的。矮个子浓眉生尽兴却不失沉稳,圆眼睛生玩的时候很专注,小中分外向丰富但不失大体。我体会着这种开心却排不开复杂的内心。 我始终没有下去练习实操,我似乎有种固执,好像就摸了两下。 有天电脑老师来了,他喜欢聊天,我也过去了。我们在寝室里,他们有的坐在床上,有的坐在上铺,有的刚进来站着。而我很随便,就往地上一坐。 老师说道:“你坐上面哪。” “没事。”我感觉坐在凉快的地上很惬意!再说了,我跟这里的学生有种距离,倒不是他们对我不友好,这种距离是生活方式和心灵差异,我和大家有种全方位的不同。 老师带着欣赏和忧虑的目光看着我,他感到不可思议,也担心我的前景。我显得自信满满。 他问了个问题,具体我记不清了,就是关于以后和社会生活的问题,大抵如此。 我开始夸夸其谈…… 我的话可能对,也可能不对,但是言语本身却能吸引人,使周围的人心甘情愿的聆听。 如同之前,仿佛一觉醒来,有的摇摇头像是做了一场美梦;有的皱眉,问道:“你说又说的那么好,啧……” 他们被我带入了美好的世界里,结果一同回到现实,原来只是个初中生在职校某个寝室里夸夸其谈而已。 嘿,我自己何尝不知?每当别人这么问:“现在?”或者那么问:“具体哪么搞?”我就吱唔了。 老师问道:“那你现在哪么搞喂,要不我们一起跟都你哒混?” 旁边有学生吆喝。 “这……这个……这个要……” 我陷入难堪的境地,我要是个大老板就好了心想。可这样想,现实的窘境就越发明显! “你考虑哈实际!” “是滴啊!” “你讲那些有么嘚用?” “纸上谈兵!” 这时候矮个子浓眉生也过来了,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我发现自己只是坐在地上的一个人,我除了描绘美好的社会未来图景,我根本不能带给他们什么?所以,大家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说。 寝室里一堂哄笑! 我没有笑,相反我显得底气十足。我想起自己的研究成果,我肯定的认为,我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不可能在政务上就如此程度,生产资料公有制拥有着极大的威力! 我很严肃,仿佛坐在地上俯视大家。 老师严肃起来,他看见我没有笑,也没有憨态,四目相对,我很认真。 “那你以后要是真的成就了一番事业,还不是把我们给忘了。”老师说道。 大家看着我,我看着大家,这时候都没有笑了。我心里浮现出那些高中生、大学生他们仿佛高我们一等的姿态,我一直没有服过,这种心绪极短。 “苟富贵,莫相忘。” 每一个字我吐出来都很清晰,我使用了标准的普通话。 老师又一笑,大家也笑了,笑的很融洽! 笑过之后,又看着我。 我心想,我的政治理想要是能实现,区区财货何足道哉?我背靠着床木,一个人无视大家的眼神,仿佛是自己看着未来。 如今想起来,真是悲凉! 自己悲凉的内心和心虚的手头,感觉无人采纳我的意见,我又如何实现太远大的政治理想!我认为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没错,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空谈,纸上谈兵,博得众人一笑,我命运何去何从?当时,就靠自以为是来满足。 过了不久,学校通知劳动局要电焊实操考试。我有些担忧,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焊出来的结果会不会及格? 考试这天,我先看着别人焊接,我自己得后来再操作。校长不知道和电焊老师说了些什么?我想,即便是不怎么样,还不至于像这位同学焊的像鸡屎落下来一般。我平时焊接的也还均匀,我记得要看熔浆中心的,外面那层浪不可信,那是要成为渣滓敲掉的。 我戴好手套,拿起工具,准备作业。我先把两块槽铁点焊在一起,然后中间完全焊接。电焊老师走过来,他拿过我的东西,于是我在旁边看。一会儿后,焊接好了,敲点渣滓,很棒! “好,你就么完成实操哒。” 我一听,这样就完成了?等于老师给我做了枪手。我一想,也罢,总之听吩咐就是了。于是站起身,等着结束后再去看自己的书。 矮个子浓眉生找我借了5块钱,我当然应允,他把自己的焊条全部给了我,整整一包,叮嘱我要多练。 他说道:“过一段时间我还来,我先回家有事。你记好我的电话,保持联系。” “哦!”我点点头答道。 听说电脑也要有考试,于是有一段时间里在电脑练习室里。在电脑练习室里,除了几个女生很认真,这几个男生像油果。 我一个,长发生难得落教室,他玩《三国群英传》。这两个玩雷电或者扫雷,我一看,就找到了雷电,也玩了起来。我专心致志,非常投入,那飞机的火力炫舞一般! 电脑老师看见了,他一走过来,笑着说道:“你们看姚焕霓哦,我呃,这么会玩!” 有同学凑过来看,我的飞机重新吃了导弹,所以刚才的特效就没有了。 老师说道:“你再来盘刚刚嘀,哈哈!” “脑瓜子聪还聪明,关键还是要实际。”老师又说道。 反正这练习室里,男生都在打游戏,老师也就不想恶那个“人意”。 有天在教室里,健硕的大眼镜生和几个学生好像对人在品头论足。我听见了,走过去,我问道:“喂,你能不能对我评价下?”我两眼抬头看着他,充满期待。 他转头对我说道:“你呀,你是……皮厚、嘴尖、骨中空。” 我没有和大家再多来往了,本来就很少,就连下棋也不来了。一个人静静看书,我感觉只有书本才能了解我。这些燕雀哪里知道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天会知道,世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存在的,都是不可抹杀的。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的,抹杀不了。 我的思考能带给我快乐,我头脑里能想出许多东西,许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既然思想是存在的,那么就是一个成型的东西,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不一定会显见。为什么一定要以人是否知道来作为一个事物存在的标准?我想出来的东西越是别人没有的,甚至别人不知道的,就越是我的唯一。 我是我精神上的巨富!可我没想过,或者没有决心,或者缺乏恒心、毅力,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仿佛是海市蜃楼。没有像作家那样文字表达,没有像漫画家那样描绘,所以没有把成型的思想用实际可视可听的艺术或者实际作为表现出来。所以,我的东西只好随着自己的离去而一分不剩的带走。 钳工老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送了我一双波鞋,他说要丢掉。我说给我吧,他就给我了,后来我穿着。我还挺自豪的,这可是老师送我的鞋! 又新来的女老师,是计划教我们车工的。它就教了一次车工,我几乎没有印象,她有次调侃的对我说道:“哎咦,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要带领我们过好日子!”她说这话是在锁门,我记得,可我说了个什么就不记得了。 车工女老师之前是车间车床工人,她讲起课来表情丰富多彩。她爱笑,又反复强调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个车床操作的时候,不慎就会把你甩飞起来。 我觉得车工更加危险,也就更不愿意摸。要摸也没用,你没看见大家一涌过去那阵仗,总共一台车床,老子按下按钮也就一次。就一次车工实操课我记得。一开机,同学说道:“这就跟打稻机一样的!” 我在旁边看了看,这下不怕了,因为我不会啊。 我找过校长,校长说道:“那别人怎么摸到了呢?” “我总不能和他们去抢吧?”我说道。 我心里不服。有天,不知道是星期几?我私自开了电,看转头上面是没有东西的,心想谨遵老师的吩咐,注意安全就是了。 于是按了按钮,“嘟!”一下转起来了! 就这么一次,不到十秒钟,裁缝女老师走到这里,她把闸直接打下来,对我骂道:“你想死啊!” “你是不是想死啊?” 她一双眉毛是画上去的,嘴巴一撇,压根没漂亮女性的感觉了。 我们走出来,她还骂骂咧咧的,走到花池子那里,她骂了一句:“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像个癫子!” 惹得老子的火气上来,我冲她骂道:“我是个癫子,你就是个疯子!” 骂了这一句就上楼去了。睡觉,看书,听歌,冥想,大把的乐趣!如今回想起来,她骂的好,她一回就把我骂的再也不碰那东西了。不然,我就没后面的故事了,很有可能。 我又不知道怎么了,十分烦恼,估计又是“要被统治了!”可怎么办? 当初我们初中教材就不应该把“统治”这两个字写在“国家”解释里面,谁会想这个初中生会想好远,竟生出无限烦恼!可见,从某种角度而言,使自己的国民无知更有利于统治。我们早早的就学了“国家是为统治阶级利益服务的产物”、“而军队是国家用来镇压反抗的暴力机构”,我自己从小就恨透了那些统治者。 我买了一瓶“滨崎步”,大瓶的那种,就是5块钱大瓶的雪碧了。我提着雪碧垂头丧气的回到寝室,我看着包装里面的美女……我把你喝下去,真滋润,死也甘心了! 我在包装上还是在哪个本子上写了一句:“喝了你,就去死。” 结果被哪个同学看到了,他问:“你是不是蛮喜欢咧个女的?不要想不开!” 我说道:“随便写的,不小心被看到了。”然后付之一笑! 我决定在这瓶雪碧喝光之后,仔细认真体会她的味道,我就不吃饭了,活活的把自己饿死,要么练成不吃饭也能活下去的独门功夫。这样的决心,这激情,那种澎湃的感觉,仿佛一个不吃饭也能活动的奇人从此出现了!引起科学界的高度重视!如今想来,我如果不是患了某种精神病,就是《封神演义》看的走火入魔了。 一天晚上,校长来寝室看看。之前因为水龙头没关的事儿导致下面人家屋里被淹,来过一次,那是在白天。这次来是晚自习之后,校长我记得一共就来寝室这么两次。 我早早的便睡了。 小眼睛生顶撞校长,校长当然训骂。结果好像是小眼睛生冲了下来,揪住校长衣领。我在床上为了训练自己的定力,要“处乱不惊,闻惊不变”,这是《三国演义》里面邓艾表扬姜维的话,所以我侧着身子,面朝里面,坚决不看热闹。 只听见:“你放不放?”“你要搞是呗!”“你个……”这是校长的声音。 “喂!你而今……”这是小眼睛生的声音。 又听见捶肉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修为还是可以的,要“处乱不惊”,睡自己的,只当听都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后来白天校长开会,说起这个学生的原委。原来小眼睛生是农业大学的学生,也没跟家里人讲,就直接私自跑到这里来上职中……听得我心里疙瘩了,农业大学?哎!老子要是去大学……怎么人生的机会就落到这些不争气的人手中?不过想来,我是没资格说别人不争气的。 过了一段时间,一些学生领证书,有领电工证书的,有领电焊证的,我也去领了。我的本本里面写的是“中级”。 老师叮嘱我们:“你们要保管好自己的证书,以后找工作用的上。也不要拿别人的证书,拿别人的没用,又不是你的名字。” 于是我赶紧跑回寝室,锁进密码箱里,防止别人拿我的。 我在教室里,这回教室里有许多学生,新来的电工老师看上去就是除了会笑,话都讲不连贯的一个人,气质也跟教师没有关系。 我们叽叽喳喳,矮个子浓眉生来了!他一走进来,递给我5块钱,跟我说道:“我现在要赶紧去了,你打电话给我啊?” “好好!”我连忙说道,我看他后面紧跟着一个人,想必就是他舅舅了。 他来学校两个月纯粹是为了拿证的。其实我心里,压根儿就没想过再联系谁,包括任何人,我的心里只有我自己。 后来他的电话号码就不知道搞到哪里去了,我找过一次,没找到。 第99章 读完职校 我们一些学生去校长办公室,我可以不用去,但看热闹去了。 校长办公室里面,来了两个人,他们坐在沙发上。他们颇有风度,一个男的,个子比较高,一双大眼睛,显得身体健硕;还有一位年纪偏大的妇人,看上去年纪颇有些大了,但是头发梳的很齐整,而且没有半点儿老态,笑容眼神之间既显得和蔼又让人肃然起敬! 这两人如果不是市里面什么领导就是颇有一番来头,不像是一般学生的家长,我心想。 校长说道:“您个人看咧?” 他们看见了我,说道:“有的年龄太小,去两个年龄大一点的吧。” 于是有个快三十的跟着去了。他们又和校长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完热闹也就退回了。 后来了解到,他们是xxxx的老板,就是十字路口下面有个厂,老师对这一带比较熟悉。过了不久,又去了两个。 车工考试,为了车工实操的事儿,我还找过校长,好像还辩论了一番。 车工实操考试那天,我们去了水电八局,里面场子还是蛮大。我们走进一个车间,车间好大,很是宽敞。 我的手痒,看见一个按钮,想按下去。有位女工眼见忙喊道:“哎咦,不按!按就搞坏哒!”我才没有按下去。 我们操作的机台在后面,实操监考老师年纪偏大,戴着眼镜面情严峻,他不怒自威。 好了,实操开始了,校长很不错,远远的和监考老师谈天说地,但是监考老师目光始终盯住这边。 我感觉他的目光如同老鹰一般,即便是这么远,也将每个人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大家一拥而上,团团的围在了一起,你一下、我一下……我傻啊!轮到我最后一个,我就不会装一下?他真的看清你有没有操作么?结果我还真正儿八经的像个老师傅一样拨弄起来了。 啧啧,他们都走了,机台上车出来的丝就像飞起来一般……刚刚好,都落在我的头顶上,高度正好合适。 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由着像是面条似的堆在我头顶。大概我也受够了,他们二位也看够了,我终于一转身走了,按钮有没有按下去关掉也不记得了。 过了一段时间,又通知领取证书。这下领取的是车工证书,我一看是“初级”,我居然问老师:“老师,我之前领的证书上面是‘中级’,这下上面怎么是‘初级’?” 校长老婆说道:“跟你搞了个中级哈,咧初级要得。” “哦。”听她这么说,我也满意了。 我感觉这一年就快结束了,两个学期。哎!人生如梦,时间竟如同舍弃我一般,都不理睬我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用?我要是活到二十岁……想想都害怕,二十岁的我又是什么样子呢?我该如何面对我的时间和人生呢?家里奶奶曾经找了算八字的,给我算了一卦,算八字的说:“咧娃要是能活得超过二十岁便不要紧了,所以只要过了二十岁就没事哒。” 哎!我就知道叹气,年纪轻轻就仿佛七老八十了,这是自己一个特点。 我询问那些人被叫到哪里去了,他们是不是有了什么好去处? 我问校长,校长说帮我问问,看她那里还要不要人? 我说:“好。” 于是我决定离开这所学校,回家,然后等他电话。他说问到了消息然后给我电话。 爸爸买了手机,几百块钱。我心里疑惑,他买手机干什么,有什么用?老老实实在家种田的人,东想西想。(从我当时的心态来看,既是瞧不起父亲,也是自己作为一个年轻后生居然毫无见识,这种心态要写。) 我准备搬铺睡回家,感觉很开心!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开心?晚上我决定去一趟北站xx家里。在寝室里,小中分找我借钱,借多少呢?借1.5元人民币,我说道:“可以啊!” “那我去换衣服,坐车。”他去换衣服了。 我一想,1.5元,我都不在这里上学了,我借给了他,我怎么要回来呢?想着想着,不如不借了吧。 他穿好衣服走出来,“你要不而今给我?” “xx,我还是不借了吧,因为我也没什么钱了。”我很为难的说道,说的很礼貌。 “咦——又不借了是呗?你要不给我1块5?我再有钱就还你。”他央求道。 “不。”我摇摇头。 他的表情就真对我无语了! 我的小气,也让我自己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了? 于是我到底还是没借给他,收拾好背包,背起,去北站。去的时候还早,大概刚刚傍晚。 北站xx家里,我去过一次,那时候和父亲一起去的,一年前吧大概。 我坐车去北站,按照当初的位置寻找,在一处门面前,停住了脚步。店门是关着的,我东瞧瞧西看看。 有个人问我:“你是不是找xx?” 我说:“是啊!” “你跟我来!”他说道。 他光着膀子,一件单衣,走起路来一摇三摆。我跟了两步,不肯再跟下去了。 他回头一看,“来哈?你是到xx屋里哈?” 他说的又是对的,可进了小巷我有些担忧,生怕遭遇不测,故此迟疑不行。 “来,我带你到他屋里啼!”他又说道。 我就跟着他去了,到了一户人家门口,他说:“咧,就咧里。” 我站在门口,人还在路上,里面的妇人对我看着,她是嫲嫲,可见还没认出是我。 “咧哪个?”她问道。 我张口又止,看着她,两人对望了几秒钟,我走近些,说道:“是我。” “哦,是弟儿哦!”她终于认出来了! “到屋里来坐。”她说道。 我也就进去了,我坐下,她给我倒茶。 她男人就是当初给我介绍电工事儿做的人。过了一会儿,她男人回来了。 他问我:“弟儿哪么想起咧到完咧里来嘚?” “我……顺便来哈……”我一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人又腼腆。 他说道:“当儿跟你介绍要你跟都人家学电工啊,你个儿没啼,人家而今带嘀徒弟出师哒,1500块钱一个月哦!” 我默然不答,看看路上外面。 他老婆说道:“弟儿来哒,今儿就待完咧里睡,吃饭哒洗澡。” 她很热情,我很拘谨。她要给我准备衣服,我说:“不了,嫲嫲,我等会儿就回去,回校里。” 她做好了饭,我们一起吃饭,她女儿没在这里,我也不可能问。 她叫我夹菜吃,我也吃了两碗。大家都放了筷子,xx说道:“你要回啼就搭早些,不疼会儿哒没车哒,快11点哒。” 也是啊,我起身走下去,出了小巷,到了大路。 大路还是很繁华,和小巷不可同日而语,我背着包,感觉很惬意。我没有决定坐公交车,一个劲儿的往前走,我的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可以边走边思考。 过了北站,上了桥南,我看了看下面,别了!我回头望了望桥南,多少次月底回家,多少次忍饥挨饿以为自己能练就功夫成为能人异士! 常德桥南的夜景不错,大火之后市场搬了下来。可再繁华的市场都跟我没关系,让我留恋的只是和同学的散步嬉闹……我鼓起勇气献花,就为了3块钱。 为什么昨天都会这么快?我又该怎么留住今天,怎么迎接明天? 带着种种思考,我迈向回学校的路,这次没有人叽叽喳喳和我埋怨了。我可以昂首阔步,也可以低头沉思,路边的路灯照的得路面十分清晰,远处并不十分黑暗,可以看见田地和村落的影子。可是,前面的路,那个终点,又是什么? 终点是什么?我问我自己,我回答不上来。(我一生想得太多,做的太少。) 到了上坡的地方,路边有几辆摩托车跟上来了。 他们很善意的对我说道:“路上有危险……要不得好多钱!” 又说从北站走回德山太远啦!他们多操心,殊不知我很享受这样的徒步。 我一口回绝:“不!” 我享受着走路的过程,晚上的空气别有一种清爽。我又不是女生,不担心那种意外。 大概走了四个小时,四个多小时。十字路口那里吃了一碗牛肉粉,不如小巷子里面的。 吃了后,爬窗进了学校,但是住宅锁门了,于是就在岗亭旁边的水池子上边的水泥地上躺下去。枕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天空,似睡非睡的挨到了天亮。 十字路口下边的工厂,我心想,教我CAD的电脑老师也说那厂可以。我这自己挣钱就好了,不用再往家里要了。一个月几百块,两个月就是一千块,三个月四个月……一年多不就是几千块钱了么? 天亮了,我回到寝室清理东西。 我去了校长办公室,校长说道:“你要不把铺睡就放在这里,没得哪个要。大概几天之后我就联系你,可能个把星期时间,您爸爸有电话嘀话就接听哈电话,噢?” “哦。”我点头回答。 我背着包,高高兴兴回家了! 后记: 《读职校》和《读完职校》两篇加起来写了近6万字,写了个把星期时间。天天上夜班,晚上依靠喝咖啡提神。多次,不得不把手机放下,让自己喘口气,歇会儿,累不在身,累在心! 我判断整篇《回忆录》没有什么光彩照人的地方,这就是一个自我拷问的过程。马克吐温、高尔基、季羡林等等作家都有自传,可人家的自传眉飞色舞,真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这是一个失败者的自传,一生的记录,说的不好听,就是一个“250”的自我“回忆录”。 另外自己的写作水平也是个硬伤。为了提升写作水平,之前读了几个月的书,还是有效果的,写作水平提升了些,抱抱佛脚有效果。这是2021年3月份,又读了叶圣陶《怎样写作》,获益不少。于是决定以说话的语气写文章,效果还是有,也争取后面的速度加快些。可让我顾虑的是: 一来写这本《回忆录》实在伤心,多次想辞工了回租房一心写作好了,省得夜班熬夜。 二来自己的写作水平是个硬伤。如同经常阅读的吃货,自己要去做这桌子的菜,要达到那个效果或者接近那个水平,不禁眼高手低,好不折腾?好不费心费神? 不同的语言甚至不同的字词表达,其意境跟所需要描绘的意思会有千差万别。文字艺术真是很深奥,我只能尽力而为,努力至少让这本《回忆录》读得下去。 三来,我发现我尽管意识到速度和时间的重要,但这个东西似乎和情感的注入成反比。你越是把感情注入到文字句子当中,就越是会为了一句话或者使用某几个字之间的组合而思考许久,不然就不能清楚表达某个情绪或者思想。 与2020年不同的是,我不再写作的时候手机发抖、激动或者悲愤,又或者一时情绪兴奋异常,反而导致影响正常写作。这种情况在读了几个月书之后作了反省,叮嘱自己要把情绪的渲染注入到文字当中去,冷静下来。可即便如此,于悲痛处,往往泪水涌出!又担心被人看到,所以多次心想要不辞工不做了?可我卡上的金额堪称真正的无产阶级。 《读职校》写的比较详细,里面涉及了很多当时和我同龄相差不大的孩子,他们真的很优秀!今天回想起来也是如此,他们勤劳、扎实、肯干,识大体,即便是个别有着某种缺点,可问题不大,因为人都是有自检功能的,只是时间稍有长短。孔子是一日三省,我当时是一日一省,我想别人也都是能够自我更新的。可问题是,我一日一省,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致命的缺点,这是本身的学识有限和自身性格弱点造成的。但是我想,世上的鸟都一样,或者基本上一样,我认为这反而不利于事物的进步和发展,我们今天有句话叫做求同存异,其实这四个字于小到单位团体,大到国家民族乃至整个社会,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所以够蠢,还蠢的不一样,我认了,感觉挺自豪。 马尾辫女生的严肃认真;铁板女生的外向,又不轻易与男生打交道;大眼睛女的识大体;小眼睛女的轻快活泼和长远考虑;乡村姑娘的乐观和追求。帅气男的风度和仪表;室友的老成;大中分的忧虑和小中分的开朗;圆眼睛生的专注;矮个子浓眉生的成熟进取;高个子高中生的持重和开朗;大眼镜生的自学进步;小眼镜生的低调和沉稳,如此等等。即便如同小眼睛生和长发男的自我放纵,也都还是在“有本钱”的前提下,对青春的一种享受或挥霍,这是损的,但不是致命的;再者如小猪被怀疑偷窃,我在上段文字中描述人是有自检功能的,贤者如孔子一日三省,慢着可能几年之后自己会做反思,从而能自我更新。 只要不是致命的弱点,有的话也最好让这种弱点修复在萌芽之中。 那么,生活都将会进入正常节奏,终将迎来美满人生! 但是一万人之中,我相信总是有那么一个不正常的人或者说是另类,我认为这恰是社会所需要的,是很正常的。因为极少有人会注意到正常的社会当中隐藏着不正常的一面,甚至是严酷的一面。大多数人不愿意承认这点,他们头脑局限在我的感受里,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能避则避,所以也就往往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样的芸芸众生构成的社会如果能够正常的一直下去,那么反而是不正常的了。换而言之,即便是姚焕黎今天的结局将会非常凄惨,自己如果重来的话,问自己:“你会不会加入到上面所描绘的那些人的行列当中去?” 我的回答将是:“不!” 我的东西是他们没有的,那就是思想。这个不正常的另类,他心中之所思所想,是一般为了自己的实际考虑和未来生活做打算的人所缺乏的。如果我跟他们一样很正常,甚至于可以像高材生那样很优秀,那么我又有什么不同呢?高材生的优秀是否会让我们感受到充分的尊重和合理的利益需求呢?在当时的同龄人当中,谁会去忧虑这点?而使自己陷入沉思…… 社会组成的主体是正常人,也必须是正常人,都不正常了那就完蛋了。但是,正常人有着可鄙、可怀疑的一面,说的不好听一点,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利己主义。他们大同,存在小异,但没有超出一般人的思维范围,这是生存环境或者说是生存需要所决定的。可恰是如此,大众被自己局限了。我怎么可能愿意做谷仓里面的一粒呢?但是另类的风险究竟有多大啊! 如果他们今天中的任何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只怕自己都要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人生惨败啊!远看近看,都不似人君了。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可谓蠢的猪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写了这两篇近6万字,让心歇会儿了再写成为常态,这种对比是很鲜明的,不得不如此。 可如果上帝问我(假使有上帝的话):“让你重来和大家一样,只是大同小异,做正常人,而且还会让你和那些高材生一样优秀,你愿意吗?” “不!”我将如此回答。所以我死不正常,总认为自己一枝独秀。 第100章 进厂 “小姚啊,你是不是觉得我长的很丑啊?” 她笑的很甜,很腼腆,非常欢快! 她满怀友谊的问我,我却回答: “是啊,你的确很丑。” 我说完,就转身去磨片了。 一会儿,听见周姐骂道:“小姚,你过来!” 我一听,多半是我又没磨好,反正又不是一两回了,我就偏不去。 第二天,刚上班,我就看见她满脸愁容,眼睛都哭红了,还捂着肚子。 陆夫人走进来,她难受的表情和陆夫人说了什么,于是她那天起就没来上班了。 我听周姐说道:“她胆结石复发了。” 周姐没对我说什么。 几天后,她没有来上班。 半个月以后,她还是没有来上班。 一两个月以后,她也还是没来上班…… 我看见她,希望她好起来,可从此之后就没有看见她笑过了。她要么愁容满面,要么神情麻木,试图努力从我的伤害中恢复过来。她和她哥哥在一起,由她哥哥照顾她。 这件事情在当时,我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她没有听到我的道歉,可是就算我道歉,又能值几个钱呢?伤害别人也要承担得起责任,我承担了吗?我又承担得起吗?自己就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告诉她,我真不是个男人,我压根儿就不是个人。 多年后,诸事已成过往,随时间也都好起来了吧?都好起来了,她也一定好起来了。可我,却饱受这件事的折磨。 我尽量避开此事,回忆的时候下意识的避开这一件。可越是避开,就越显眼,也就越能戳痛我的心。让我自责不已,内疚不已,翻来覆去,好不痛苦! 回到家,很惬意,睡觉、看书,父亲也醒事多了。 我睡在奶奶房里,奶奶睡下面杆床,我睡上面杆绷子床。晚上看完电视,大概就是新闻联播后,再看焦点访谈,就困了,该睡了。 打来电话,父亲接的。父亲把电话给我,这是校长的声音。 “我帮你问那哈,老板讲滴还要两个人;你明天来,和他俺一路啼。” “好!”我回答道。 第二天,我就起早床去了,又从父亲手上拿了一百块钱。 到了学校,果然和他们一起去十字路口下边厂里报名。回来收拾东西,校长叮嘱我:“好人搞,800块钱一个月,等你攒了钱之后都可以再来读都不要紧滴。” “嗯。”我点点头。 早上,我和他们收拾东西,一起去报名了,安顿好铺睡。大门口的文员很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保安是个标准模样的兵哥,没半点不斯文的。文员我几乎没见她笑过,但是表情很自然,没有半点造作的意味。好了,我们可以干活了。 我和大中分还有xx等三个年轻的,还有个偏头老成的,还有……不记得了。这都是前前后后进去的学生,年龄偏大的那个早就进来了,我们几个学生听这里人的安排。有个是外招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一看就很老成,之前做过这一行。虽说他也是新进来,却比老师傅还利索,我们这几个就听他指挥。 先开始大家蹲在地上,不知道磨什么东西?后来有个管事的,问了我们几句。这个管事的就是当初和婆婆一起去学校的那位。我在这里做了近一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一句交谈。 走来一位个子不高,想必是繁重的工作已经把他肩膀都压弯了。走起路来拖着脚步像是刚刚耕田回来的农民,他眼睛里带着北方人的英气,面目表情没有刚才那位昂首挺胸的管理者的趾高气昂。他姓陆,告诉我们以后可以叫他陆师傅、老陆。 老陆问道:“你们谁愿意跟我去磨房?” 我一听,这里很多人,我何必要团在一起? 我说道:“我去吧。” 说罢,自己站起身来。 “你多大了?”他问。 “我17了。” “行,你也跟我走吧。”他又指了指大中分。 于是我和大中分一块儿去那间小平房磨房。 从厂进门,是一条直线。左手边第一间屋是保安室,里面就是那位兵哥哥的值班室,里面很宽敞,不是一般的小岗亭。挨着保安值班室的是一间不大的文员办公室,办理入职和其他事项在里面,住着那位大眼睛表情自然的文员。再隔壁就是一间品检室,里面有几个女工在里面测量品检,品检室里面有一张大的椭圆形桌子,用来作业。 进厂门入口这里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楼房,中间有一处楼梯。楼梯再往隔壁是一间大办公室,老板和一些高管就在里面办公。这间大的办公室外面本来是屋檐,做了一层隔墙,上面刊着玻璃窗,这样就与进门的保安室那一排身份不同了。这栋两层楼的楼上,是老板和其他管理人员的卧室。 进大门的右手边,是一片瓦硕场。但是看上去也还齐整,瓦硕场的边缘处有一栋小房。挨着这一片的前面,往前走,右手边是一片彼此相连的厂房。这几间厂房连着的,显得十分宽敞,日后知道那里面还有技术含量很高的作业平台。 这几间厂房靠外面一间有很高级的大型设备,可我不懂。而左手边是两间不大的小平房,里面有工人忙碌。其中一间平房里面一个转盘似的磨机就在门口转着,上面只靠一根钢丝绳吊着磨盘,机器旁边有年轻工人操作着。 再往前走,就要左转弯。刚转弯,右手边有一间大车间,里边非常宽敞,净空很高,上边还有个二楼,但是我从来没上去过。 往前,右手边挨着刚才建筑的就是切片车间,里边有很多切片机器。第一次来被陆师傅介绍的地方,也是我们几个学生低着头听新来的老师傅吩咐的地方,就在这间切片车间的门口。 往前看,就是员工宿舍,两层。员工宿舍挨着一间厕所,切片车间的门口正对着是一处大概几亩面积的池塘。而厕所就搭建在池塘边上,里面的鲫鱼好大一个个的!这池塘里面的鱼可肥,后来我亲眼看见两个人天天在这池塘里钓鱼。 切片车间和寝室的中间有条小路,往上走几步路,就是我们食堂。食堂大厅里面有电视和桌椅,面朝电视,我们后背就是厨房。另外挂着电视的那间墙隔壁还有个小房间,里面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用的包间,很少用。 挨着厨房的是男洗浴室,最里面是女洗浴室。 好了,这就是我要生活一年的地方了,我的良心又要被吊打了。 第101章 表现不错 我们两个被陆师傅带到磨房,就是那栋小平房里。远处看去,就像是那种老掉牙的机房,和其他的车间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堆放杂物的偏屋。 这间偏屋,一共三间,走进去这一间地上有水渍,筐子里是磁片。磨机上面放着一盆沙,这间唯一的优势就是比里面那间要宽敞。但是里面小间要干净的多,噪音也很小。里边有一个长方形桌子,几个女的在作业。 外面还挨着一间,比较干净,但与这边互不相通。看里面的桌面上放着的是成品,一片片的像是硬币,比硬币要厚。有的像是长方形,有的像是军棋,后来知道这是要卖给客户的磁片。 就是这两间连在一起的小平房,从里到外看上去,都比不上其他车间的厂房,厕所都要比它要体面。但是,就是这个磨片的车间,这个连厕所都比它体面的车间,却决定着所有其他车间的最后结果! 婆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前期表现不错的少年,这个看上去像是女生的少年,将摧毁她的事业,使她被迫的从这里搬迁去与人合并。 陆师傅说道:“你们先看看。” 于是我和中分头两个人就待在这里面了。他进了里面,我在外面看着磨机旁边有一个高个子青年在操作。磨机在他按钮下,转动起来,转了一会儿,然后停下来。他眼睛看着时间,也看看我。 机器停下来之后,他按按钮,按钮是露在外面的一个像是水滴型的那么一个小按钮,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磨盘升起来了,磨盘是用一根看似结实的钢丝绳吊着的。我看着他把里面的片捡起来,然后放进筐子里。片是放在大小一致的圆圈里面,而筐子里的片是用水泡着的。然后他再把另外框子里面待磨的片放进圈子里,放好,再按下按钮。磨盘降下,盖好磨盘后,扭动加速按钮。缓缓加速,这样加速之后磨他两分钟,再重复之前的操作过程。 在磨的过程中,需要往磨盘近边缘的小孔里加沙子,沙子也是用框子盛装起来的。用不多的水泡着,很细软,转动的并非磨盘,而是底下拖着的转盘, “这是固定磨这么久么?”我问这位年轻的高个子师傅。 “不是,要看片的测量。”他说。 “他要你来这里啊?”他问。 “是啊。”我说道。 我心想,这里与众不同,工作的内容不会比我的大脑更丰富,所以我充满信心。 他说罢,一盘磨完后,便拿了一把高级尺子,这叫做千分尺,测量起来。 他先是把磨好的片往水里一洗,避免有沙子影响测量。 他说道:“你看嘛,磨完之后,要测量下,不然磨薄了就废了,没用了。所以宁肯偏厚些,别弄废了。” 我继续观察,底下转速是可以控制的,它和磨片的时间都是可以人为调试的。事先测量好待磨片尺寸,然后再参考需要加工后的尺寸,再估量磨的时间。头几盘多测测,这样一来心中就有数,原理很简单,就是码片的速度要快。 我看着师傅码片,于是也两手拿起了片,往塑料做成的圆圈里面平整的放好。我放片的速度很快,一共5个圆圈,他放两个,我放三个,一下就放好了。 “这就是码片的速度,要快。”师傅说道,“东西挺简单的。” 就这样,我也就帮忙干起来,于是速度快了些。 过了一会儿,老陆过来了,他看见我干活。“还适应不?”他问。 “可以啊。”我回答。 “你愿意上白班还是上夜班?”他问。 “上白班。”我说道,“白天睡觉会睡不着。” “我们这里是两班倒,每半个月倒一次。你要不先上白班吧?” 我点头说道:“好。” 于是陆师傅通知中分头,让他去睡觉,晚上来上班。 到了中午,吃饭我没碗筷,于是赶紧出去买了一个黑色的钵。这种钵本来是用来炖什么的,我觉得非常适合做我的饭碗,而且便宜。 于是买了钵,以后就端着这个钵在厂里吃饭。厂里吃饭是2.5元一顿,自己交钱,菜还是很不错,这比外面吃饭又强了许多。 自从读职校以来,有机会就在家里吃饭,或者偶尔去小巷里吃牛肉粉,基本上就是吃方便面跟“练功”了。既然有饭吃,那就吃饭好了,我也不练“能人异士”了。 我交了钱,盛了好大一碗饭,大家看着我,一位胖胖的大叔说道:“你手没洗啊?” “洗了。” 我看看手,还是有黑色,洗是洗了,没别人洗的那么讲究。我觉得不影响吃饭,所以照旧大口大口吃。 “你吃得了这么多啊?”他问。 “嗯。”我点点头。 他有些不信,也难怪,我这一钵堆起来了。 结果慢慢的,这一堆钵饭被我吃的一粒不剩了。 “小孩子还在吃长饭,所以就吃光了。”旁边有个女的说道。 后来知道这个女的就是胖胖的那位的老婆,两口子都很和善。 中午,我好困!我记得是铺睡还没安顿好、还是什么原因?我上了二楼,二楼有xx和偏头成熟男他们睡在这寝室里。 “这是谁的床?”我问。 “不是我们的,是那个原来厂里面的。”有同学回答我。 想必是困极了,躺下去,手里还拿着一本二拍。 “我*死滴,姚哥,你就这样睡哒?”同学问我。 我也听到了,就是整个人身心都不想动,完全处在迷糊当中。我拖鞋像是掉了,我的脚很脏,像是放到人家的被子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声音:“这是谁啊?” 来人说的是普通话。 他没有多问,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捡起地上的二拍,拿走了。我也就又睡了过去。 大概到了下午,我听见:“姚哥,上班啼啊?” 我一竖就起来了,精神一抖擞,就去上班去了。 下午,我帮忙抬料。原先从切片车间运过来的片,需要测量,片跟片的边缘是用什么胶粘合在一起的,需要放在热水里面,一会儿后再提出来,就散了,再用冷水一冲。 这个炉子放在外面,炉子上面炖着水,把待加工的片用铁丝网袋装起来,一提,放进锅里。烫一会儿,片跟胶就脱开了,以便进一步的加工。 我非常好使唤,也主动找事儿做,所以我一个下午没停。 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我打算把煤炉子上放的热锅里面的一袋片提起来,拿去里面水龙头那里冲洗。结果想必累了没抓紧,刚提出来,就倒在地上了。 我赶忙用手一片片捡起来,放进铁丝网里。旁边的人看到了,说道:“哎呦,看看这孩子,多听话,一下午给累坏了!” 我吱声不吭,用手一片片的往网袋里拾,我的周围站满了人。 听见大人说道:“那片别直接用手捡,那水是碱水,有腐蚀性!” 我也捡了一会儿了,没啥异样,拿在手指上的确不舒服,但也捡完了。我提了起来,往里面水龙头那里走去。 阿姨走过来,说道:“小孩子累坏啦!我来我来,辛苦你了!” 我于是把活儿给她,她是那位胖大叔的老婆。 第二天,我主要帮师傅码片。我码片的速度很快,师傅说道:“不用那么着急,干的完,你这样码片的速度我们就能提前下班了。” 师傅很年轻,个子高高的,不瘦也不胖,里边有个测片的是他女友。这车间里面干活的都很不错。 到了下午,天还没黑,夜班的一位同样年轻的师傅走进来。他偏胖,但个子没有我师傅的高,他总是面带笑容,他问我师傅:“这么快就磨完了?” “新来的码片很快!”我师傅笑着说道。 “你不是也带一个新来的吗?”我师傅问,对方笑而不答。 所以我们下班比较早,师傅的话磨完就没什么事了。我呢?是巴不得早点去吃饭,到了五点多就去吃饭了。 我白天干的也很扎实,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就把地上掉落的片都捡起来,用扫把扫机器底下,这样就不容易漏掉死角。 就这样干了几天。有天早上起来,去买早点吃,走进车间,这时候我们还没正式接班。大中分的看见了我,对我说道:“咧会搞死啼!” 会搞死倒不见得,想必夜班很累啊!“你还搞好久哦?”他问我。 “都在搞哈。”我说道。 “哪……这么累,我不……这活……” 他吱唔着,听他语气,有种不情愿再继续下去的意味了。 我转身出来,不置可否。吃完早餐和他们来接班,照常干。 几天后,切片车间的几个同学闹着要辞工。都说不干了,说累! 有个同学说道:“我*死滴,姚哥,你还搞好久?我们不搞了。” “搞啊,哪不搞喂?”我说道。 “太吃亏了,xx、还有xx,就除了xx,还有几个年纪大滴在这里搞之外,我们都想走了。”他说道。 果然几个孩子都去找陆师傅,说不干了。 我一听,既然大家都不想搞了,我也走吧。我也去找陆师傅,陆师傅说:“下午我找你。” 到了下午还是晚上,陆师傅单独找我。他说道:“这些小伙子里面,你最不错!你这样吧,我请你。你说,你要多少钱的工资?” 我一听,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我说道:“没有啊,大家都这样做事,我也只是尽力而为。既然他们都想走,我想,我也不做了。” “喂,不能看别人,自己的事儿自己决定。我请你,我跟你说,这里是我包了的,是我承包下来的。你说吧,你要多少钱的工资?我请你!” 他说的很客气,我显得腼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我没有一个具体的打算和长远的考虑计划之类的,我们谈了一会儿,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二天,老板亲自来见我们。他们的想法和谈话,我没有注意。不过老板走下路来,我跟了过去,我说道:“婆婆,我现在没钱了,你给我借200块钱?我就留下来,不然我吃饭都没钱了。” 婆婆说道:“嗯,我听说陆师傅手下有个新来的小孩儿做事很认真,是你吗?” “嗯。”我点头回答。 于是,她当即从她身上拿出两百块钱来给我。 “谢谢婆婆!”我笑着把钱拿好,转身走了。 “姚焕霓,你打算哪么搞?”同学问我。 “我不辞工了,我感觉挺好,就这样先做着。”我说道。 “他说他不辞工了。”有同学说道。 我不知道是我的决定产生了效应还是陆师傅也做了工作,结果,就除了大中分之外,其他的人都留下来了。大中分走了,后来在小巷子里面那个粉馆里遇见过他。 第102章 常德玉岩溪 我在二楼睡过一阵子,中午看隔壁的一位师傅下棋。那位漂亮的文员是他女儿,他棋下的很好,我下不过他。 在隔壁寝室和这个寝室中间有一道楼梯前室,前室的面积大概不到10平米。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先前是一位哥们住的地方,后来他搬到下面去住了,那本“二拍”被我要了回来。于是我把自己的铺睡就搬到这里,睡在楼梯口,铺睡底下垫着一块原先也是用作床的木板,所以也不是完全就贴在地面上了。 “姚哥,你就睡这里了?”同学问道。 “嗯!”我满意的回答。 我感觉这里太棒了!虽然自己的什么物品都被人从上往下看,看得清清楚楚,可自己的财产无非就是书本和录音机,至于钱包和身份证,每天都带在身上。楼梯间反而清静,空气也更加清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进厂之后不久,我进了网吧。开始玩《三国群英传》的游戏,这是之前同学玩过的游戏,我高兴的说道:“我吕布已经99级了!” “那有么嘚用?要传奇升的级别高才有用。”他回答道。 后来又喜欢《三国英豪》和《三国群侠传》的单机游戏,我不玩网络游戏,听说又要充值,而且传奇游戏的画面也不吸引人,不符合我的审美。相反,一些带有卡通色彩的单机游戏其场景我很喜欢,为我空想中的情景提供借鉴。 我爱看动画片《圣斗士》和电视剧《三国演义》,看电影的话以恐怖片为主。 我万万没想到,这个上网的乐趣,竟成了一大嗜好!要知道,我曾经没打算接触电脑的。 就这样表现良好的做了一个多月,第二个月发工资,我发了700块钱。 同学问我:“发了多少?” “700块钱啊。”我如实回答。 工资是打在存折里面的,我很高兴,这是我首次挣钱。我把两百块钱还给了婆婆。 车间里面一个负责品检的职工问我:“你叫老板什么?那个给你借钱的是老板知道吗?” “我叫她婆婆,她也应了。像您和那位端片的阿姨我都叫你们阿姨,结婚后在30岁到50岁的我就叫阿姨,50岁以上的我就叫婆婆了。” “她没说什么就好,只是……那你师傅的女朋友你叫什么呢?是不是该叫‘师娘’?你要叫她师娘。” 这位品检员中年女性,短发,一双圆圆的眼睛显得很有神,她在这厂里做了很久。我说她是这里元老级人物,她听了很高兴!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不赞同我管老板叫婆婆。随她好了,至于年轻的女性,能不打招呼就好,打招呼很难!叫“姐姐”嘛?只要带有姐字就感觉别扭,她是我哪门子姐姐?叫女士,有点儿拗口。我曾经管车站一位年轻女的叫阿姨,人家一扭头,脸色当场就拉下来了!所以对年轻女子一般就“喂”一声,她听到了自然会答应的。 我们半个月倒一次班,晚上陆师傅很喜欢我,吃方便面给我两包。那时候方便面还是比较大包大口味的那种,2.5元一包的那种。 上夜班确实很累,师傅看着我打瞌睡,说道:“你去睡会儿吧。” 我也忍不住了,就去床上睡了。结果睡到5点醒了,又过来,挺不好意思的,他们也没说我什么。 来了一位女子,不知道她多少岁?我问过她,她也没说实话,跟逗我一样的。她个子不高,比我还要略矮,但人的精神气质颇有成熟女性的持重端庄。 陆夫人跟我说道:“她老公在山东,连孩子都有那么大了。” 这话我信。 兜里有钱了,感觉人都自信了些,尤其是上网的时候。 我去了趟学校,晚上去的。心想,不知道同学们是什么光景呢?我到了走廊上,被裁缝老师看见了,两人打招呼,她说道:“姚焕霓,我这里有桔子,你吃不吃?” “嗯,吃。” 您愿意给,我哪有不吃的?于是我得到了一枚桔子。 到了教室里,老师没在,这里人丁兴旺,教室里挺热闹的。 有个别老同学还在,认得我,亲切问我:“姚焕霓,听说老板很喜欢你呀!” 我笑而不答,我看见前面有个学生的位子上摆着一本书,我问道:“什么书?” 于是他递给我,我一看是《中国历史未解之谜》,里面文字分析的入情入理,我很喜欢! 我说道:“这书你还有多少?能卖给我好吗?” 我说的是普通话,自从进了这厂,我发现许多人说的都是普通话,我的普通话比他们更标准。他一听,很欢喜,于是从位子里面又拿出3本《中国历史未解之谜》给我。这样一共四本,我接到手上,看了看,果然是全本。 我问他:“你要多少钱?” 他一听一笑,说道:“15块钱!” “好!” 我当即从兜里拿出15块钱给他,他接了,就这样成交。我把书本拿好,起身对老同学说道:“我走了啊?” “你不玩下?”他问道。 我摇摇头,笑着拿好书本出了教室,径直回厂里。 早上,大家高高兴兴的站队! 听见那位说道:“去年到今年这时候,我们工厂赚了一百万!” “哦!” “我们决定去旅游!” 一阵掌声,我站在后排也鼓起了掌! 一会儿后,两辆大巴车驶过来了,我们高高兴兴上了车。 “去哪儿?”有人问。 “玉泉溪!”有人说道。 反正是去玩了,去哪儿都好。 我们这一路两辆车径直往常德某处的山坳坳里去了,这南方的丘陵山地果然名不虚传。 巴车上坡的时候,又是转弯,那坡陡的能让人觉得会直立起来。而路的一边是山,一边是深渊,车上的人无不毛发直竖。如果这司机技术不到家,这一车人搞不好就全报销了。 我心想,走路不就好了?干嘛这样巴车爬陡坡(似乎到达地点之后换成了公交车)?人人抓紧座包,陆师傅也吓到了,这全看车子的马力和司机技术了。 一段比过山车还要刺激的道路过去了之后,终于到了走路的环节,这样才好。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行走在十分阴凉的山清水秀之间,我们的左手边是弯弯曲曲又宽又长的湖面,而我们右手边是山林,棒极了! 《桃花源记》的地点就是常德,可见这多山多水的地理环境能够使人隐藏起来,能够容物。激发了我的情怀,我的大脑忍不住构思,我胸襟忍不住兴奋激动!但是这兴奋激动非常理智,绝不会给外界造成任何不便,这纯属于我个人独有的精神宝库。因此,我没有多余一句话、一分精力去和人交流什么?南方这种山脉延绵与河流湖泊纵横交错的地势为隐者提供了庇护之所,也仿佛为人的思考提供了僻静之地。 试想,如果山脉过高,整体上地势过高,是难以蓄水的;而地势过低,要么会成为湿地、沼泽甚至变成湖泊,这样的话,就难以形成水网式结构。需要有水,南方最合适,需要多山,且绵延不断,高低错开,南方的丘陵地带也最合适。四季气候,为人提供了不同的感觉体会,交替之中使人的身心也得到了不同气候的陶冶和愉悦。 我爱南方,我爱四季,我爱山水交错间! 我们到了湖边,我还以为就一直走下去呢?来了两艘船,我们分别上船,于是开船了。这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只见水中央好多小岛从旁而过,底下的水似乎不深,但是水波荡漾,无一处不在告诉你,这里是鱼儿的境地,我们冒犯了它们。 有人说道:“要是有机会在这里钓鱼……” 我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我的思想不容许用任何语言来表达。因为语言是用来沟通的,是用来交流的,是用来说给旁人听的。可是别人,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如果把眼前的山脉与河流比做成一个素材,那么我的精神世界里描绘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美丽世界。 这水也的确有段路,一会儿之后,我们到了堰堤上。有位女导游,她用喇叭喊道:“大家看下面,这里的百姓自给自足,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还有下面的庄稼农作物,无不透露着淳朴!”我看见下面远处的确有个老年人在削竹子,很流畅。 大概到了中午,我们在一处农庄落脚,有的人叽叽喳喳,有的人嘻嘻哈哈,有的人互相打趣儿询问。 “你怎么不说话呀?”像是有人问我,“没有啊。”我说完了,微笑着看着周围和大家。 吃完饭后,我们又各照各的相,我没有收到过相片。 我买了一个弹弓,婆婆看见了叮嘱:“别打到人了。” “我不会。”这弹弓压根就没发过一粒子弹。 我们一路回去了。 回到厂,我就去上网了。 第103章 闹情绪 我师傅两口子辞工走了,对班的那位年轻的也走了,替代他的是一位中年大姐。在工作方面,女性丝毫不比男性差。 轮到我们上夜班,我独自磨片。上面的钢丝绳有一回断了掉落下来,砸到我右手手掌,我痛的蹲下来!在操作中,为了求速度,把磨盘往上拉起的过程中,就用手伸进去取片,这是常见的操作,没想到钢丝绳会拉断。 疼了一会儿,手恢复正常了,无大碍。 工作太累了,和师傅两个人做的时候不觉得,一个人就这样直直的站一晚上真累!就算中间休息会儿,这种休息如同杯水车薪。 我开始变得不耐烦,我看着表磨片,精力开始不集中。 一看表,时间过了,赶紧停,一测,偏薄了! 有时候把速度调的快一些,这样有风险,里面的圈儿会经不起转速,会翻盘,不仅会损坏圈儿,而且会损坏产品,再捡起产品也同样耽误时间。不知道货多了还是自己工作效率有问题,反思起来应该是后者。一天到晚也没停,感觉越来越辛苦。 我知道这一站又是一晚上,或者一个整白天。抓着黏着玻璃的片,然后要快点码上。从码片的速度来看,我速度还是可以的,问题出在心不在焉了。应该是磨片的量上也有增加,可能综合各种原因都有。回想起来,精力不集中,频繁的去上网导致作息失调,枯燥无味的工作内容让我越来越反弹。 有天,早上我们干到8点。我想,我们今天是不是赌气干他24小时? “小姚!还剩下两筐,什么时候磨完什么时候下班!”周姐说道。 我开始唱歌! 人生如此无趣,大部分时间就为了工作,保障生存。 我肉体在操作机器,我思想却已天马行空,翱翔四处,没有什么能够约束我的思想! 那块该死的表,总是要分散我注意力,我不得不担心把产品给磨薄了。果然又过时了,给磨薄了! 自己也感觉不应该,精力总是无法集中,可是集中精力又感觉悲苦,不集中精力有不集中精力的乐趣! 下班后,如果不去上网,就翻看《中国历史未解之谜》。这看书的时候是不会不精力集中的,如果分心思考,也不过是有感而发。 可见,精力集不集中还在于人的兴趣取向。 上网玩游戏的时候精力多半也不集中,但是这种不集中是自己乐于空想构思的需要。譬如玩的时候,游戏的场景很容易为自己对空想世界的环境提供素材。也就是说,人在玩这个游戏,而大脑却在构思空想中的环境。 传奇的游戏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尝试,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游戏的场景不符合我审美。过于逼真的树木房屋和地面,反而不给空想留下余地,过于逼真何必玩游戏?不如直接看现实就好了。我曾经看过有人就为了挖矿挖一晚上,就为了打怪升级砍一晚上的,游戏者本人几乎没动。我在旁边看电影,他也就对着我的电脑看电影。这传奇游戏风靡网吧! 还有仙剑和大话西游包括魔兽等游戏的场景,都寻求过于逼真的画面,里面的色调等元素不符合我的构思需要。 相反一些带有卡通色彩的游戏场景符合我需求。我不需要过于逼真,逼真就干脆去公园里马路边看好了。《三国英豪》杀袁术的夜景为首乌人的生活图景提供了素材,我头脑里所做的修改是把树木设计的更高大,四周的人物活动也更生动。而《三国群侠传》大地图画面和山洞中的情景能引发我的构思。相反,过于逼真的《三国赵云传》场景和《三国群英传》却不能提供这种构思需求,同样带有卡通色彩的天使帝国也不能获得这种需求。 上白班,我有次边磨片边唱歌,婆婆看见了,她站在路上,严峻的表情双眼盯视着我。 你瞪你的,我做我的,我边做边唱,又不影响工作,你急什么?所以我就一边唱歌一边磨片,一边还笑着看她。 我这孩子不仅是不识大体,简直叛逆的无可救药! 我回家去了一趟,妹妹有想法了,她读完初三就想出去打工,我劝她留在家里一年。我告诉她:“我给你一百块钱,然后几个月后我再给你钱……” 可说这些没用,妹妹已经对我失望了。她说道:“哥,我服了你了!” 我知道这话的意思,我也知道她读初三很难受。我们两兄妹坐在台沟路边上,她脸色神情都仿佛成熟了二十多岁,像是个懂事的中年女性了。我却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我根本无法说服妹妹,随她好了。 坐车回常德,还是起清早搭早班车。路上一辆老式的吉普车好快的速度,它直接飙速绕过货车,径直往前面冲去!司机骂道:“作死啼他……” 行驶了一段路,果真到了前面,那辆吉普车停住了。 可不幸的是,旁边还翻着一辆摩托车。而摩托车的路边躺着一男一女,一动不动了。看年纪就是两口子,中年,女的额头受了伤,看情形是刚刚发生的。 旁边围着几个人,他们用纸盖住男人的脸,也把他的配偶用纸盖了脸。夫妻双双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孩子和父母,飙车如此可憎!原来人就这样死了,什么都感知不到了,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感觉不到痛苦了,也感觉不到孩子和家人需要自己了。可谁又尽他们未完成的义务,谁去照顾他们的孩子和父母?飙车的人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我头脑里总是喜欢思考这些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却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和问题茫然无知。 我们一路往常德市方向行驶过来,可能是打路还是什么原因,司机的车竟然往德山方向驶过。我一看,咦?这不用坐公交车转车了,十字路口我是清清楚楚的。 到了厂门口,我叫司机停,于是准备下车。 司机老婆问:“还没到桥南,到哪里?” “咧,就这里。”我指着厂门口说道。 “就咧里啊?!”司机老婆惊讶喊道。 我已经下车了,没理她,我已经给钱了的。进了厂门,感觉厂里面的空气挺不错。 现在工作给我的感觉是白天累,晚上夜班的话也累。不干没钱,干又累死个人。 一双膝盖站久了,很痛。 我的片没磨好,我努力了,精力不集中总会超时间。一堆框子的片一两个小时都磨不完。想的太多,又容易生气,愉快的时候少。 里面那个品质阿姨叽叽咕咕的骂开了:“小姚啊?现在做事怎么这样子啊!” “看这磨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不要磨!” 她在里面叽叽咕咕,我听见了是在骂我,我正烦着呢!我正想,人生为什么会这么辛苦,人长大了之后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为什么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会对立?为什么脑力劳动的人不替体力劳动的人想想?为什么劳动者的分工竟像是把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摊派给别人?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使人们之间的劳动彼此融合,从而使大家的工作时间越来越短? 可现实是我们没有因为科技水平的提高而缩短工作时间,恰是相反我们的生活却越来越紧迫,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有人找不到工作,工作的人又太辛苦……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小姚,你过来,你看看你自己磨的片!”她在里面跟号丧一样的。 我抓起一把片,走在门口,对着墙的斜角上方用力砸过去! “啪啦!”发出声响,然后转身,出了一口气,接着磨片。 “小姚,这孩子怎么这样哦!刚开始来的时候大家都说他好,没人不说他好的,可是现在,嗯——” 随她骂好了,一盘磨完,升起磨盘,拿起一圈里面的片测了测,然后又把其他圈里面的片测了测。应该是自己总有这样一种惯性:如果是两分钟,然后到时间后,要再磨他一二十秒。这还不算什么,我经常陷入思考和想象,结果……那个表究竟走了几圈儿了? 我很容易忘记,这样的结果是如果我把磨盘升起来测一测,其结果是浪费时间,如果生疑虑而不谨慎,就容易薄了。 越想越没意思,光想解决不了问题,可不想也一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精力集中干活没意思,可不集中又容易出问题。这段时间我一直尝试三心二意做事,试图取得突破,可结果是失败透了,怎么办?不知道。一心一意做这种工作,简直虐心也虐身……想着想着,我想到一个人躲在屋后松树林旁边的小径上,静静的思考,静静的描绘,困了就睡,醒了就再想,累了就一躺,岂不美哉! 这样一想来,恨不得立马动身回家。今天就走,明天就能坐在屋后空地上了,找个阴凉地方靠想象取乐! 上午时分,那天天晴,我找陆师傅。 我说:“我不干了,今天就走。” 陆师傅一听,“咋说走就走呢?” 我坐在床上,不动弹,说道:“你给我结工资,我回家了。” 陆师傅说道:“你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找来偏头男,一起劝我,偏头男当初比我们早一步来厂。他很持重,说道:“你等个把月再走,你而今走嘀话……哪么搞法?” “不,不想干了,恨不得今天就走。”我说道。 陆师傅说道:“你先干着,啊?累了,我们再招人,你先干着。” 如今想来他们劝的很是,可我执拗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们下去了,我收拾好背包,里面放好了东西,被窝也用大袋子装起来了。 中午,我去找老陆要钱,结完工资我就回去了。 我看见老陆了,走上前去,说道:“老陆,你给我结了工资我就可以解脱了,你别不给啊?” “嘿!我怎么给你结工资?” “喂,你不可以耍赖!你结不结?” 我一直追到去平房的路上,我用手碰了碰陆师傅的左臂。 陆师傅说道:“你想咋样啊?” 他这么一问,我还能怎样?我没有进平房,而是转身回到自己的踏板上。 索性中午吃饭,睡了一觉,这下不用担心有人喊我干活了。睡到下午,我知道找他无用,不如把东西都搬回去,回到家里再说,有时间再来。有了,我可以找政府告他们,把我剩余工资都要回来。 下午把铺睡搬出来的时候,文员出来远远看了我一眼。我感觉自己特别有个性,根本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因为我始终是优秀的,是独一无二的。在别人看来丢人的事,我看来却十分正常,这完全是情绪反应,是自己思维决定。 下午坐班车回去的,搬着东西也没有晕车。 回到家,躺在床上十分舒坦。 晚上也没有看电视,而是把灯打开看书。翻看着书本,人生志趣尽在书中了。随便外界事物怎么变化,关键是要满足自己头脑所需。对奶奶和父亲的问话,我糊弄了事,我没有找他们要钱,他们就放心了。 第104章 婆婆 在家待了一天还是两天,去常德,去了德山。我首先跑到工厂隔壁有个像是政府部门的地方,我走进去。 他问道:“你有么嘚事你讲嘢?” 于是我就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他听完了之后对我说:“咧个事,你要找劳动局,最好要有劳动合同,不然你么嘚家伙都没得就难办。” “好!”我又计划去劳动局。 我似乎是没去劳动局的,是去了汽车站。汽车站那里贴的有各种招聘广告,各种各样的都有,我也就信了。 我站在那里看,旁边有个人过来问我:“你……是不是要找事搞?” “嗯。”我点点头。 “你过来。”他跟吩咐孩子似的。 于是我跟着他上了二楼,在路对面。 上去之后,里面有个房间,他说道:“找事……没得问题,你把身份证给我!然后你交20块钱……” 我把20块钱给他,身份证没给。 “咧个事是门么嘀……你等于还要给我50块钱!”他说话像放连珠炮似的,威逼利诱,我听着逆耳! 但我还是掏出了50块钱,也给他了,我记得身份证还是没给。 他又说道:“你听我讲哈!因为给钱哒之后……是呗!你嘀身份证……等于也要给我哈!” 他简直不像话,贪婪的像匹狼! “我不要你找事了,把钱还给我。”我说道。 “你讲么多!”他嚷道,并鼓大了眼睛。 果然凶相毕露了!我吓得退了出去。下了楼梯,知道自己上当了! 我头一次受骗,好不伤心,好不愤怒?我险些没哭出来,怎么办?我抬头,朝前一看,看见了“公安局”三个大字,有希望了。 我走到门口,看着里面。里面穿警服的人问道:“么嘚事?” 我开口说道:“我被骗了。” “你被骗了,骗了么的嘚?” “骗了我70块钱,就在那栋二楼。”我手一指说道。 这时候出来一位年纪偏大的老警察,他头顶似乎秃了,眼镜戴在眉眼颇有文职风范,他问道:“你在哪些儿被骗嘀?” “就在咧栋楼的二楼,有间办公室,他应该还在里面。”我说道。 “你啼看看多啼。”他对一位年轻民警吩咐道。 这位警察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人果然被他带来。这时候我已经进民警室了。 那人走进来,说道:“我没拿他钱哪,我认都不认得。” 他声音听起来还那么洪亮?我泪水夺眶而出,哭诉着说道:“是他!” “你没拿他嘀?人家这么哭哭啼啼!”老民警怒了。 “把他!”老民警拍着桌子嚷道! 那人无奈,低着头嘀咕说道:“哎咦——好好好,你来。”他对我说道。 于是我跟着民警随那人重新去方才的二楼,他打开房门,对着我骂了一句,出来的时候把70块钱还给了我。 我和民警下得楼来,民警问我:“你没读书哒是呗?” “嗯。” “你要找事搞,还是要人介绍,看有亲戚朋友没得……” 我们下的楼来,进民警办公室,然后我说钱拿到手了。 坐车回去了。 到家,还是家里的床舒服,仿佛受了惊吓,晚上我睡的特别香! 把《三国演义》和《封神演义》放在楼上房里,二拍也放楼上,把《中国历史未解之谜》放在底下房里床头间。晚上,我打开灯,看书,奶奶睡在床上看电视。 奶奶眼睛怕光,因此我看了一会儿书后,奶奶在床上就把灯关了。 到了9点后,小表妹下晚自习再来房里看会儿电视然后去睡。听奶奶说小表妹特别喜欢看电视,周末有时候不回去就要抱着电视看,看电视的时候也挨的好近。 我多半睡了,我对电视比起书本来,前者不可同日而语。大脑沉沉睡过去,仿佛什么也不想了。 就这样在家待了几天,总算我这个人心里还挂着事儿。我心想,婆婆一定也想我了,周姐会不会想我呢?我觉得婆婆很可爱,她不是可憎的资本家,老陆也是好人……就这样想着想着,我干脆写封信,坐车再去常德,托同学递给婆婆。 婆婆一看我的书信,多半又肯同意我回去的……多半没有问题的,婆婆很温柔的! 于是我白天在上面房里位子上写信。 坐在位子上有些伤感,其实我原来用了九年的位子被亲戚家借去,这个位子又是别人的,复读是坐的这个位子。可能这种心理作用还在,所以多叹几口气就好了。我文章水平虽谈不上好,但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言辞要恳切些,态度要诚恳些,多多使用认错的语气! 我自己读了一遍,又想象着婆婆读了会怎么样?略做修改之后重新工整的抄在另一张信纸上。一共是两页还是三页,也写了几页,记得没有用信封,而是用绳子把纸卷起来捆好,回想起来也还是有几页纸的。 把书信放在背包里,望着窗外。我们人类会不会有一天能自由自在的,不再为生计而奔波?天天看着大自然,把生产劳动和我们生活需要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颗星球上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会的话,也太遥远了,估计一万年以后的事情。 我现在也为了生计而考虑,他们却在高校里学着什么都会的知识。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给我现实的感觉。好了,不想那么多了,下楼去,准备明天一清早就动身去常德。 第二天到常德,来到了德山,上午在十字路口那里遇见偏头男。我恳求他帮我把手上的书信转交给婆婆,他答应了。 好了,我可以等好消息了! 我在网吧里过了一夜,又去品尝一碗牛肉粉,还是小巷子里面吃的。 第二天早晨,包夜的时间到了。我在网吧前面粉馆里吃了早餐,这家店的环境卫生不错,但是牛肉粉比不上小巷子里面的那家,而且画蛇添足在里面加了一种麻油,不过粉的质量还是同样的。 吃了米粉,就走路去常德桥南车站。早早的上车,早早的就坐在司机的副驾驶上,这样把窗户一打开,吹着风,想事情,看着窗外,想入非非。 到了晚上,婆婆果然打来电话,她打给父亲的。父亲从楼上跑下来,说道:“弟儿,你的电话。” 我高兴的接了,既然是我的电话,就说明是我的处境要发生变化了。 “小姚,你明天能过来吗?”这是婆婆的声音,好亲切! “好好好!”我坐在床上高兴的说道。 哈哈,我的书信发挥作用了!我决定明天起清早就去,我让父亲给我收拾棉被,一样用袋子装好。爸爸说明天早上他一同和我去常德,东西一个人难得搬,我同意了。 我和父亲两个人早晨坐早班车径直去了常德,到了德山,进了婆婆的厂里。我们高高兴兴的给门卫打招呼。 我走到那间大办公室门口,在门口我看见婆婆正在电脑前,我说道:“婆婆,我来了!” “好好,我这正忙着呢!你先过去吧,把铺睡放好。我说你招呼也不打怎么就走了呢?这孩子!”她说的真温柔! 我转过身,拿好东西。婆婆走出来,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找到了陆师傅,他把我领到最里边的一处房间。这原本是师傅住的房间,师傅走了就空着,现在我住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刚好一个两层的架子床铺,一个人住着真舒坦。把灯一开,看书就自在。 爸爸又担心我钱不够,又给了我50块钱。我开始不打算要,不过他给的话我还是要了。就这样我在周姐的班上继续磨我的片。 新招进来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两兄弟,哥哥老成些,爱笑也容易笑,弟弟就有些仿佛比我还不像话。他大哥开始和我学磨片,很简单的,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磨机,我试图猜透他大脑里面的想法,与其看着时间表,倒不如看着他。 “很简单的,只需要掌握好时间,别走神就行。”我说道。于是让他来上手。 他这一开工,磨机里面的圈子多半要损毁。 我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感觉这纯粹找人来取代我的。他码片的速度也慢,无论是精气神我都比他聪明多了。 陆师傅也够耐心的,硬是让他磨坏了一堆圈子,这大哥才上架。他唯一的长处就是逗陆师傅儿子开心,瞧他,孩子也爱和他玩。 陆夫人抱着孩子,经过车间,跟孩子说道:“叫姚哥!” 那孩子还真叫我:“姚哥!” 我一听,精神又振奋了,又专心的磨了一阵。 某天晚上,夜班,一晚上也够辛苦的,虽然磨薄了些,但周姐也没怎么说我。到了凌晨5点多钟,周姐说道:“活儿快忙完了,照道理不能这时候下班,但是你们也真辛苦,所以……你们可别乱说啊!” “保证不会,没那八哥嘴!”我说道。 “把地扫了下班吧。”周姐说道。 这太棒了,我和这大哥把地三下五除二给扫了。我高兴的对他大哥说道:“天还没亮,你这时候踩自行车回家看不见。不如就去我房间里面睡会儿,天亮了再回去。” “好。” 他大概是那种可无无不可的小伙子,比他弟弟可持重多了。 有一回,他弟弟拧起拳头站在高处瞄准他,他害怕的像个姑娘,不问不知道那其实是他弟弟。 我觉得他挺可爱的,所以有此一言。 把周姐一人留在车间里做收尾工作,阿姨好像说了声也走了。我和他一同去我宿舍,他推着自行车进来,他把自行车刚刚放好。我一想,这两人挤在一个床上睡多不好呀? 还是……这样想,也就这样说:“xx,要不你还是自己回去吧,我这床上感觉挤不下,不好意思。” 他“哦”一声,说明听清楚了,只好推起自行车,又从我身边出去。 待他走远了,我把门一关,把灯一打开,看会儿书,然后睡觉。心想,天天能早点下班就舒服了。 车间门口一辆货车上,众人搬下来一台机器,机器挺新的,听说能自动磨片。 我想,这太棒了,我天天站着好累! 陆师傅对我说道:“这机器日后就打算交给你,你要好好学,然后好好磨片。” “那没问题的!”我说道。 这机器磨片需要更换不同模具来自动磨不同尺寸的片,是依靠托盘的抖动来送料。托盘里面有螺旋线的轨道,所以抖动能送料,但是卡阻却是常有的事儿。 我感觉这玩意儿根本不能减轻负担,而且只能磨那种圆的比奥利奥雪饼小些的原片,至于更小的片,特别容易卡阻。小的片一卡在里面了,还得拆机器取出然后重装,这样也浪费时间。 对班那位阿姨好精锐,她仿佛不存在任何问题,我就没看见过她使用过这高级货,她还是依靠那台吊盘磨机用最普通的方式磨。她没积压过货,还帮我磨了两筐子。我饱受批评,她饱受赞美! 白班,他弟跟我学这台新机器,我在旁边拆卸,没想到他弟说道:“……问你?你没听到啊!在这边混……” 我记不清他具体说了些啥?一口狠话,满嘴威胁话,我也的确害怕了,说道:“放心,我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 “这还差不多!”他声音不大,站没个站相,一副表情像是老板的亲侄子。 周姐像是在里面听到了,以为他降服了我,竟说道:“小姚,说话得注意着点儿!啊?” “啊。”我答应了一声。 “我说你说话,从今往后,得注意着点儿!” “听见没?”她还补充了一句。 我没答她,我无精打采的干着。 有一天,下班比较早,周姐叮嘱我:“小姚,别出去,就待在车间里。要不就等会儿回宿舍,别被老板看见了,人家心里会不高兴。” 我嘴里答应着,心想这不正是好上网的机会么?我洗了手,在车间转着,心里像是一只小龙虾在蹦跶,只有去网吧了它才肯安分下来。 我还是去吧,于是探头朝大门口那边望了望,没事,于是就径直朝外面去了。在厂里路上,遇见婆婆,她表情好严峻!我忍不住心里犯嘀咕,等走近了,她又笑了。 嗨!这不没事吗?活干完了,当然可以去玩了。 有一天,陆夫人跟我说:“小姚,跟你说个事儿,你说你们这儿的人怎么这样?” “怎么呢?”我问。 我走进车间里,看见周姐她们在忙活。 “那新来的xxx他弟,竟然……”她停住了。 她看了看周姐,我也看了看周姐,周姐的脸色怎么这么悲伤,她简直像是要哭了? “怎么呢嘛!”我又问。 “那小子竟然摸你周姐的屁股。”陆夫人小心翼翼的说的很清楚,像是凑过来说的。 怪不得周姐今天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我一看,一想,竟然说道:“嘿,怕是有人也愿意吧?” 周姐的眼泪再也禁不住嗖嗖而下! 姚焕霓这人的素养,有这样一个事实可以佐证: 我曾经在车站买甘蔗吃,但是左手手腕上面还带着一个塑料袋,这样吃的甘蔗渣就吐到袋子里,然后扔掉。在家里吃橘子,喜欢在后面田地里散步,这样手里也有个袋子,用来装桔子皮,因为吐在地上是对大自然的不敬。路上行走,如果遇见被碾压的蛤蟆或者老鼠或者其他小动物的尸体,要回家拿锄头过来勾起来,然后找个地方埋好。 这是一种精神追求,我是要做君子的,但是如今失败了,可以佐证的事实要多少有多少,这描写的是其中一件。 周姐听说是结婚了的,老公在山东,他们都是北方人。从周姐的气质来看,就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女性,这样遭人欺侮,向我倾诉,我这种君子好歹也可以安慰几句,可我却撒了盐。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我如今是在品尝报应。 慢慢品尝,细细的品尝报应,直到解脱。 第105章 周姐 我已经沉迷于上网了,该休息的时候又不休息。半夜受不住了才回来,早上竟爬不起来。 我躺在床上,听见周姐声音:“小姚,起来上班了!” 我迷迷糊糊听到了,但身体动不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周姐的声音:“小姚,都上午了!”声音里面含着愠怒。 我睁了下眼,可实在太困了。抬了下胸,又躺下了。 “小姚!上班啦!” 我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她捏紧了拳头,原来是是周姐,她的声音是咆哮的,显是愤怒已极。 我终于起来了,睁开疲惫的眼睛,穿了衣服就去车间。从此以后,我这里是长期积货,那个片像是磨不完似的。 早晨到了8点,还有那么多。5点多我就开始打瞌睡了,真累!我坐在一个很高的凳子上,脚踹在机台上,手里喂着片。 这该死的机器,你稍微瞌睡,它就卡死了。实际上它几乎不能自动磨片,还得慢慢来,用手给它喂片。我用这机器还磨不过对班大姐,可我晚上几乎没停。除了吃方便面,中间休息了20分钟,一晚上好困,机器发出的轰鸣声与我大脑需求格格不入,我感觉身心俱疲。身心俱疲,却又无法摆脱。 发工资发了四百块,我感觉不公。天冷了,我脱了鞋在炉子前烘鞋底,嘴里骂道:“婆婆这个老xx!” 周姐在旁听到了,说道:“有话好好说。” 我上个月的工资怎么只有400块钱,那个跟我一起做事的却有700?就是那位他大哥。这个车间又引进了一个新的机器,我以为是什么玩意儿,一模一样的磨机,原理一模一样,就是外壳涂了新漆。 我磨这台,他磨那台,实际上他的效率还远远赶不上我。那个调速按钮到了他手里就容易打坏圈子,所以他给我当下把手的时候多。对班大姐的速度远比我快,快在人家专心一心一意的做事。而我头脑里名堂特别多,停不下来。所以大姐的工资是满的,这我服。可这人工资也比我高,我就气忿了!情绪激动,骂起人来,口不择言。 “我不怕她!”我说道。 “小姚,听话,她是老板,你得尊重她,她就在外面听着呢。”周姐说道。 “听到了又怎样?老xx!”我越发还赌气了。 周姐朝后面看了看,小声对我说道:“老板真在外面,你注意着点儿,小孩子不懂事。” 我坐在炉子边,烘干鞋底,这一天到晚磨片,不打湿鞋是不可能的。我也忍不住朝后透过窗户缝看了看,哪儿有老板?没看见婆婆。 “没有。”我说道。 “我不骗你,是真的,老板你婆婆就在外面,你得尊敬你婆婆!” 周姐就像个耐耐烦烦的好女性在教育我,可我真是块朽木。 “老xx!”我索性加了一句。 把鞋底烤干了再去磨片,我和周姐不言语了。 门外进来一个人,这应该是凑巧吧,这不是婆婆进来了是谁?我索性接着烘了烘鞋,老板面情严肃,看着作业台面。 我抬头看她,问道:“婆婆,我上个月工资怎么只发了四百?” “你上个月不是请假回家了半个月吗?” 老板轻轻松松一句,我几乎不敢看她的表情,那不是生气,而是一种蔑视,我被婆婆轻蔑了。 我怔住了,低头不语,索性不动。我倒不是完全算不出时间,用提片的阿姨的话来说就是:“拖了,拖了……” 但这里我已经无词可答了,我低着头,却执拗,心想非要你老板走了之后,我才肯去磨。 老板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我也就起身去磨片了。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周姐对我说道:“小姚,我听你同学说你很聪明,可是你看今天下午,老板来了,你也不知道站起来去做事,还坐在那里。脱着个鞋,脚露在外面……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我想东西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实和理想距离太过遥远,如同残酷跟美梦不是一个层面上,让人恨不得忘记自己肉体,使自己精神活在想象中。 新来两口子,是在那栋大车间的厂房里做事的,听说很专业。我也和她男人谈过话,果然是有文化类型的,两口子年纪轻难得有这般涵养。 他聊天时说道:“北京的话要有居住证,没有居住证在外面闲逛的话,警察会把你抓走,然后遣送回去……” 我说道:“北京这么严格啊?” 心想,照这么说,北京是没有坏人了。没有坏人,多干净啊!肯定是块好地方,有一天了我去。 可是,陆师傅来找我,跟我说道:“小姚,你那个床铺搬到这里来,那个房间给人家两口子住。” 我不大愿意,他领我到一间宿舍。这个宿舍面朝池塘,其实挺好的,出门就是水龙头,又阴凉。 “不。”我说道。 “你要搬过来,人家新来的两口子,得腾给人家睡。” 陆师傅为人很和善,所以严厉中也还是平易近人。 我不听,继续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吃了午饭,在宿舍里,婆婆站在门口,面情严峻的看着里面,看着我。 我看着婆婆的表情,心慌了,她对我说道:“小姚,你要搬到其他宿舍去,陆师傅想必跟你说了啊?” “嗯嗯!”我连忙点头。 铺盖一卷,就过去那间宿舍了,把桶子书本什么的统统都带过来了,睡在靠里面的下铺。 有一天晚上,我唱起歌来,好大声!把那郑智化刘德华老掉牙的歌,轮番唱了一遍,那十字路口播放的什么“老鼠爱大米”,我听见就不舒服。 实际上我的声音至少我唱歌的声音,没人喜欢听。因为我找不到任何有关某人喜欢听我唱歌的迹象或佐证。 我听见那位胖胖的又漂亮的文员说道:“咧哪个哦!” 她来打听下,原来是我这神经呢! 终于喊完了,叹口气,看几眼书本。还在看《中国历史未解之谜》,困了就睡过去了。 我对陆师傅说道:“……这样会人心不稳。” 我也记不清究竟什么事儿了? 老陆一看我:“嘿?” 他有些不可思议,其实我的高明见解远在你们之上,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可人头脑想多了之后,与现实的巨大落差会让人难受。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自恋,我在磨机上边磨边唱起来:“……生生世世……痛苦痛悲痛心……” 这种自我陶醉的德行,让门口一位测片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开始劝我:“小姚?” 其意是在叮嘱劝诫,可劝诫没用啊,我又高声唱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这位女生,用极具女性魅力的眼神鄙视了我,可不管用,我还接着唱。 她索性瞪我,斜瞪我,她漂亮的眼睛对我……毫无杀伤力,我的脸皮太厚了! 这样说也不对,我每天都洗了脸的,看上去很薄,我的镜子没巴掌大,刚好照的清皮肤,地摊上买的小镜子。 这样磨片很容易出问题,以至于刚刚磨了多久了?记得有一盘磨完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一测,都薄到天上去了,这盘子全废了。 我又忍不住了,喊了起来:“……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用一点光……” “你以为你谁呀!”门口测片的女生抬头对我嚷道。 对于女性传来的责备,我像是免疫。 我就巴不得没事儿做,脑子里也不想事,想的事儿都在天上,离地面太高了。 和人下棋,人家不得不跟我说:“就么走,不许想。” “啧,你还走不走!” “咧……等了好大一会都!” 我下棋的水平又臭又慢,一思考,就很容易定在那里了。怪不得别人跟我下棋之前就叮嘱:“不能想太久。” 我自己买了一副大象棋,一粒粒仔像是月饼大小,能给我视觉上的震撼。 我有次找那个切片老师傅下棋,他和陆师傅聊国家大事。我巴不得插口,老师傅圆圆的眼睛看着我。“美国……就像你下棋一样下不过我!”我嚷道。 “我下棋是下不过你!”老师傅圆溜溜的眼睛,由于生气变得水汪汪。 我又找陆师傅下棋,开始没三步,就落下风了。 “嗯——”我鼻子里忍不住发出某种声音。 旁边看棋的偏头男笑的:“嘿嘿!” 我越发窝火,又羞又恼。姚焕霓有冲动的一面,但这时候他的恼和羞煞是可爱。 老陆看出我在工作上又有情绪了,他说道:“你晚上去那个大车间里面,晚上上班的时候我找你。” 于是当班晚上,我来到大车间,看见老陆和另外一个师傅在磨片。他这里的磨机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机器,把那种很大块的四方块送进去,然后慢慢的吐出来,他操作的好不小心翼翼。 这种片之前我和师傅用吊磨机磨过,但是似乎都没磨好,很容易伤害边角。现在用这种机器磨,也得小心翼翼,这师傅像是新来的。 老陆问他:“老板给你多少工资?” 他说道:“搞不清楚,可能是300。” 老陆一笑,老陆对我说道:“小姚,你以后就跟他啊?跟这位师傅。” “嗯。”我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巴不得早点干完了早点收工,一看没料了,问师傅:“还有料磨没?” “没有料了,磨完了。”他说道,“不要那么早下班,擦下机器。”他又说。 没料就阿弥陀佛了,师傅你擦机器就好了。我转身就回寝室睡觉去了。 第二天下午,快上班,老陆看见我了,问我:“你昨晚咋回事儿?你咋早下班了呀?人家现在一个人干,不要你了。” 他看着我,我沉默不语,所以晚上我又回到周姐车间,我看见了问她:“周姐,昨晚你们谁磨的片?” “你周姐呀!”阿姨说道。 “那不是很累?”我问周姐,可她不回答。 “还是我来磨吧!”我撸了撸袖子,摆出一副要努力干的神情。 周姐一看,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笑得真灿烂!她高兴的对我说道:“小姚,你要懂事儿,把工作做好了,以后对你有好处。” “好处?要不你班长给我做吧。”我又冒出这么一句。 “去干活儿!”她说道。 我心想,我就不信了,对班大姐磨的那么犀利,我怎么就这么差劲儿?我问过周姐是不是我们班的料比别人的多,她很准确的告诉我:“不是我们班的料比她们的多,而是她们的料比咱们多!” 于是我决定努力干,精力集中,别走神了。 坚持一整晚,很困难,犯困,机器的轰鸣声让人脑胀,吃个夜宵又是小日本方便面。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们就一直吃小日本,这种方便面是所有方便面中最难以下咽的。开始还不觉得,有些糙口,后来就纯粹用作填下肚子了。半夜里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杯水车薪,睡不着,睡了更困! 我的腿站的好痛,精气神跟不上,磨片之前的精神抖擞烟消云散,不知道怎么熬的下去? “小姚,你过来!”周姐喊道。 我走进去,周姐看我进来了,对我说道:“你看这一袋!” “全薄了?” “你测下不就知道了?” 我没测,重新回到磨机上。一开磨机,刚刚宁静的享受没有了,听机器的声音都像是地狱里传来的。之前磨的浅,结果竟有半筐子需要返工的;这又磨的深些,结果这么多磨薄了。 真操心,一筐子,看着看着时间,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5个圈子里面实际上放不了多少片。 周姐看着还有这么多,她过来给我码片。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说道:“小姚,能不能转快点儿?” “这我早就试过了,转的太快,很容易损坏圈子,而且会乱。” 一盘磨完,我停下机器,升起磨盘,然后测量,还是可以的,个别尺寸不一。也就是说转速、初速、磨的时间都似乎正常。周姐自己也磨过了,这活儿不是什么轻松容易的事情,一盘磨完多则三分钟左右,少则一两分钟,所以一筐磨完并不少时间。 究竟原因出在哪里呢?这个实际的问题非常可惜,当时姚焕霓想了太多天上的问题,可地面的问题属于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却没有投入足够精力去分析判断。可能各个方面的原因都有,包括没有掌握好技巧,操作旋转的机器,需要注意时间等等,综合起来都没有做到位。 优良的工作作风和认真工作态度很久之后才拥有。 第106章 借5块钱 一种小圆饼一样的磁片,如果启动那台自动机器磨的话,这台自动机器简直徒有虚名! 它像羊拉屎似的,一点一点儿……周姐走过来一看……她真是个不错的女性,那么温柔,那么镇定,那么喜怒有常。她就是不满和生气,都充满魅力。 我没办法了,两脚就踹在这个自动机器上,看它慢慢拉,我就慢慢喂,别卡死就行了。我看了一眼待磨的货……啧啧……人生真是命苦啊! 早晨,我困死了! 陆师傅进来一看车间,他走进里面,说道:“咋还剩下那么多?” “他这一晚上也没停。”周姐跟陆师傅说道。 “把这剩下的要磨完,磨完才能下班。” 这个声音好可恶! 到7点了,我测了一下,没薄,没办法,磨吧!把手肘放在膝盖上睡过去了。 “嗨!” 这个声音真刺耳,我一看,是老陆在门口发出来的。我一看盘子,卡死了,拨动一下,又活了。一会儿后,又睡了过去。 “嗨!” 这声音真难听,不是老陆发出来的是谁?盘子里又卡住了,我用手指拨动了下,再倒了些料。一看钟表,8点了,看来今天是要24小时连班了。 周姐她们还在车间里,阿姨问道:“还要搞到什么时候啊?” 没人吱声。 这时候上白班的人已经进车间了,车间里两班的人一起,好不热闹。可这种热闹,人传来的声音都是一种讥笑! 干到死,我恨恨不已,我很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小姚,下班了,晚上再来搞吧。”周姐的声音,看来死不了。 我从凳子上下来,停机器,阿弥陀佛,晚上再来搞吧。 到了晚上,我对周姐说道:“周姐,要不你来磨片,我来做班长,怎么样?” “好好做你自己事情,别想那么多。”她听了也不惊讶,轻轻的回了我一句。 我磨我的片,看见陆夫人走进来,陆夫人管周姐叫:“妹!” 我对陆夫人说道:“喂,你跟周姐说‘叫她班长别做了,给我来做。’” “你想的美!”陆夫人说道。 一鼻子的灰我也不以为意,反而自得其乐。 陆夫人走后,门口测片的女生又用女性那种极具杀伤力的鄙视目光看着我。我已经说过了,自己对这种“杀伤力”免疫。 她发觉用目光对我不起作用,但似乎还是希望我能清楚的认识,她对我说道:“小姚?” 这声音像是在求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这要是个亲姐姐,都要被我气死了。 老陆不高兴的神色仿佛加重了我的辛苦,我去找婆婆投诉他。 下午四五点钟,我起来了。径直去前面大办公室,一看,斜角上没人,往里面一看,这不?婆婆坐在里边呢。 “婆婆。”我小声喊道。 “是小姚,进来吧。” 我走到她跟前,说道:“我要投诉陆师傅。” “哦!然后呢?”婆婆问。 “他一天到晚就东走走西看看,也没看他干正经事儿!就知道说别人,还嫌我干的慢,可他自己呢?我又没停。”我一口气说道。 “哦!”婆婆接着问道:“那,你们那车间究竟谁干活不错呢?” “干活不错的,要属提片的那位阿姨了,任劳任怨,她最棒!婆婆,您要不把周姐的领班撤了,然后换上我,我来做领班。” “哦!你要做领班的话得先把自己的事儿做好了才行,以后有机会了会考虑的,啊?” “哦。”我点头答应,“您没其他事儿我先走了啊?”我准备收场。 “诶,去吧。”婆婆说道。 我走在路上,这下投诉了老陆,看婆婆不骂他?这下说不定会有所改观。 吃了晚饭,又睡了一会儿,上班。 晚上,老陆进来车间,对我说道:“小姚,以后你就专管磨你自己的片,啊?其他的都别做,谁也不许叫你做其他的。” “就是!”我说道。我心想,八成是婆婆骂他了,真过瘾! 转了白班,还是那么多片。那几筐子里面的片像*一样的,看见就恶心!天天磨,天天摸,磨不完。老陆的表情变得可爱了,之前好一阵不高兴。这不,一投诉,他就厚道温和了。 他对我说道:“小姚,干不完,慢慢干,啊?” “就是啊,不然我就去婆婆那儿投诉你!”我说道。 “嘿!”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原来是你?” “咋了,婆婆没跟你说?”我也瞪大了眼睛。 原来我真蠢哪! 老陆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那个提片的阿姨居然对我嚷道,她把脸凑过来厉声问我:“小姚啊,你是不是在老板面前投诉我啦?” “啊?你是不是在老板面前投诉我啦!” “你是不是……”她连珠炮似的质问我。 我百口莫辩!“我没有!” “你这个小孩子真是!”她也没骂我什么,我也明白肯定是陆夫人说了什么。 白天上班,刚磨了一阵,去上个厕所。回来,机器居然起不动了?这太棒了我心想。 真希望这些机器全部故障,这样让他们慢慢修,慢慢修。我汇报了陆师傅,陆师傅带了个电工师傅,两个人拆了机器在研究。 我去别的车间转会儿。隔壁清静,不想多待,又去了切片车间。这切片车间里面一股油气蒸发出来的气味,我同学在里面为了千多块的工资加班到很晚,里面两个老师傅的工资一个月两千多,真羡慕!我又看了看隔壁的大车间,里边就是宽敞。 我转身,看见斜角上的这个车间,好高级。这上面的机器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由那个看我二拍的青年娴熟的操作着。再里面就没进去过,我从来不进去,我回到磨片车间门口。 陆师傅看见我,脸色拉下来,厉声对我说道:“小姚,肯定是你!” “咋了?”我疑惑。 “你早上走的时候机器没关,人不在,磨盘就一直吊在上面。” 他这样一说,我愣了。 一回想,的确如此,我走的时候,那个磨盘一直吊在上面,而且钢丝都拉在顶上了。的确是我不小心造成的,我沉默不语,他看着我。 我接着磨片,电机能转了。我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低头不语,一心一意磨片。 到了中午,陆夫人走进来,对我说道:“小姚,你看你,把电机烧了!我们都没有怎么责怪你,你还去你婆婆那里说你陆师傅不对。你这电机要多少钱?要罚你款的话……又心疼!” 我沉默不答,她说完就走了。 自此以后,我做事比之前又扎实了一些。 把积存的货磨完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没来料。周姐叮嘱我:“小姚,就在车间里,擦下机器,别到处跑,今天还算一天工的,等会儿来料了要接着磨。” 我满脑子想玩,去网吧。一看车间里面闲,心里的小螃蟹就挠我。 看了一会儿,扫了地,一溜烟出了厂门,直奔网吧。 在网吧里,我玩三国群侠传,别人网络游戏传奇,我一个劲儿单机,我喜欢这种单机游戏的场景和画面。 玩的正高兴,我肩膀被人碰了一碰,一看,竟然是老陆! “哇,不会吧!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问。 “回去,磨片。”他说。 没办法,都找到这里了。我恋恋不舍的存档,下了会员,放好耳机,离开网吧。 老陆走前面,我走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他也回头看了看我。 我们回到车间。我一看车间,周姐在里边测片,阿姨在提片冲水。磨呗,我端起了料,放在磨机旁边,用沙子兑好水,也放好了另一个盛水的框子,于是开始工作了。 有一天听说韩国客户要来,一大清早,厂里地面和车间都清扫的干干净净!周姐吩咐大家,整理好物品,然后她亲自走过来检查我这里,她漂亮的眼睛扫视着。 哇,这样一整理整顿,清扫清洁,很是工整,很是漂亮! “来了,韩国的重要客户已经来了!” “大家说话要注意着点儿!啊?万一对方提问,可不许乱说!” “小姚!你听见没?”周姐喊我。 “放心好了,我除了说‘好!’‘很棒!’没其他的了。”我皱眉,偏不放心我么? 应该是韩国客户已经来了,我在车间里看见一群人往前面过,往食堂方向去。 到了中午,我端着钵进厨房。是谁给我们打的饭,交了两块五,而厨房的两口子像是在包间里面陪客人吃饭。客厅往里面走那间包间里很热闹,气派别有不同,婆婆非常客气的在说话。 听见不熟悉的声音问了一句,应该是客人问的…… 但听见厨房那男的说道:“我们已经一两个月没发工资哒……” 他普通话不标准,但是第一句……蠢想也想的到,那里面的气氛应该降到了冰点! 这男的又说道:“我们……” 里面好安静,就他一个人的声音,这厨师已经成了包间里的主角。 听到婆婆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她不得不亲自打圆场,作出某种解释,好留住客人的心和自己的体面。 也就是这天过后还是第二天过后,厨房里另外换了两口子。这两口子男的不多话,女的很开朗,女的很喜欢我,但两口子长的就不如之前的两口子了。 又新来了两个管理,是本地人,不知道这两人干嘛?陆夫人跟我说道:“你说你婆婆,有我和您陆师傅两人管着你们,又召来两个新的。” 我想也是,被原来的管理者管习惯了,怎么又来两个新的管理者? 有一天,这男的找我谈话,要跟说谈心,他教育我:要把工作做好了之后再谈钱。我被迫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了。 有一天天晴,下午,我从磨房里出来,看见隔壁小伙子坐在凳子上忙活,旁边坐的是那女的。 我站在门口,看见了问她:“喂,他在忙活,你就坐在旁边看?” “你说什么啊!”女的惊讶问道。 “这样可不公平,你要么帮他做,要么不要坐在他旁边,这样对他是一种侮辱!”我说道。 小伙子听了一笑! “姚焕霓!你……!” 我一听,她要给我训话了,于是转身走开,不理她。 “姚焕霓!过来!你过来!”背后她喊道。 就不理她。 新来了一位漂亮的中年妇人,像是婆婆的好友。她们有天中午,婆婆走在前面,妇人走在后面,我从车间里刚好出来。妇人看见我,说道:“你看,这小伙子像个女孩似的!” 她话没说完,婆婆端着钵走在前面对我说道:“小姚,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婆婆对我亲切的说道。 我却问道:“婆婆,那工资什么时候发啊?” “不是早发过了吗?”婆婆说道。 夹**哒!我是计算一月一月的用度,但是有不确定性因素,导致缺乏储备应急措施的人们在意外情况或者寒冬来临,就将面临困窘的处境。 上夜班,我先是找周姐借钱。周姐她不说不借也不说借,我只借5块钱。她借了,我却拿去上网了。于是又拿着存折去取钱,里面好惨,还是取了几十块钱,还了周姐5块钱。 我找周姐借钱有几回,反正一次也就5块钱,还的起,也不会为难她。 她有回说道:“……我怕你打我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打你?怎么可能!”我惊讶的说道。 “喂,您借还是不借啊?”我又找她借了5块钱。 “小姚,我不是不借给你,而是喜欢听你求我。”她说罢也淘气的一笑! 她还有这么淘气的一面,管她呢,她肯借就行,于是就借了几回。 我开始节食,有时候早餐不吃,晚餐不吃,中午使劲儿多吃点儿!2.5元要狠狠的吃饱,吃得食堂这一顿是没得赚。 有天,我也不好意思借了,求她的感觉……她觉得有趣儿,我觉得次数多了也伤自尊,去找婆婆借。 有天下午,我径直问婆婆在哪儿?我发现她不在大办公室,于是上楼,下面那男的喊道:“小姚,下来,不要打扰老板休息!” 我一听他声音喊的那么急,所以还是懂事的转身走了。 几天后,又去找婆婆,这次看见她在办公室。我站在门口叫道:“婆婆?” “你等会儿。”婆婆看见了是我,于是说道。 我就在门口等她,一会儿后她出来了。 我先问道:“婆婆,什么时候发工资呀?” 我们站在楼梯口下面,我低着头。 “小姚,发给你的工资是不是你都拿去上网了呀?”她反问。 我低头不语。 她也没怎么说我,我心想,你不借就不借,说我有什么用?她还是借给了我20块钱。我告诉她,等有钱了立马还她。 第107章 姚哥几天没吃饭了 我回到车间,回到寝室,心想人生真苦!我都不知道做大人有什么意思?17岁了,等到明年我都可以被枪毙了,到了18岁就意味着不会得到法律的特别照顾,很是惆怅。 当初完小毕业后,感觉我的童年就此完结,如今也是这种感觉。 20块钱能坚持多久呢?不久后,晚上又去找婆婆借钱。晚上我上楼去,她的卧室不在我们那边寝室,就在这栋二楼。在边上,我看见了她。 这间很宽敞,婆婆正在里面玩扑克呢,原来婆婆也玩电脑游戏。我透过门缝看到了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门,“婆婆?” 她一侧过头,看见是我,站起身走到门口,问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给我借20块钱,有钱了保证还您。” 她从兜里掏出20块钱给我,对我说道:“拿好,啊?听话。别上网了,每月发工资把钱留着,攒好,等款下来就发工资。” “哦,好!”我点点头。 这20块钱就真的要省着点儿了,不然熬不到再发工资的时候了。我有时候一想,婆婆对我本来也不差,或者说很好,我不该骂她乌龟。陆师傅两口子也辛苦,人也和气,一看陆师傅就知道是顾家有责任心的那种。周姐她们就更不必说了,纯粹是我不懂事儿。 “周姐,如果我踏踏实实做满一个月,会不会拿到800块钱工资?” “肯定会的,那还用说?”她肯定的告诉我。 “好!周姐,我信了。我一定任劳任怨做一个月,绝不给你添麻烦!”我说道。 “小姚,你真好!这么说就对了,好好工作。”周姐听了我的话很高兴,他鼓励我。 从那天,我就再也不闹腾了,扎扎实实的做。如果确实做不完,我也没办法,顶多也就剩一两筐而已。就这样熬着过,我没钱了,开始计划狠狠的吃一顿,后来决定恢复“练功”,说不定能成为“能人异士”……轰动科学界! 幻象简直太美妙了……报纸争相报道,有一名青年,他每个星期只吃一顿,不,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滴米未进。可是,他依然有模有样的干活。是的,争相报道……科学界引起高度重视! 哎!我病在心,而不在身。 我听见外面同学议论道:“姚哥几天没吃饭了……” 瞧别人说的,没几天,才三天而已。我不照样做事么?不照样动来动去的么?我照样在思考,我快乐的想象!这就够了。 有一回,那位下棋很厉害的大叔看见我,就是文员的父亲,他亲切的对我说:“弟儿,是不没钱哒?我咧里有,咧。” 他还真手上拿出一点钱来,朝我递过来。 “不。”我摇摇头,我拒绝了。 也就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中午,我听见厨房的阿姨喊我:“姚焕霓,姚弟儿!我几天没看到你哒……” 她不是问:“你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 而是“几天没看到你哒?” 可见,人家虽无学历文凭的光环,可人家的涵养,我比之若何? 我担心她会接着喊,走过来就不妙了。于是我应了一声,接着走出来。 我对她说道:“我在外面吃了。” “来来来,你进来!你滴个钵没看斗哒?我咧里有碗,用我滴碗吃。” 我没进食堂就闻到了菜香,听到她要给我拿碗,我忙说道:“我个人有碗。”于是转身去拿钵。 “你哒转身搞么嘚?来,你只来!”她后面喊我。 “我拿碗啼。”我说道。 于是转身从寝室拿了钵就出来,进厨房。 她给我的钵盛满了饭,堆满菜,我闻着饭菜的香味,食欲大增,欢喜的都快昏过去了! 她从里面走出来,碰了碰我臂膀,我起身,跟着她到了里面,她小声的对我说道:“焕霓,你没钱哒,就在我这里吃,你只管打饭,我用本本给你记在账上,咧要么嘚紧呢?” 真的很小声,其实大声也无所谓,姚焕霓对他人的看法几乎是随便他们好了。我点点头,说道:“好,一发工资我就马上还你。” 就这样,我没有练功了,科学界也没机会报道我成功实验的可能性了。我曾经想过,如果一个人坚持不上厕所,连续好几天,或许能引起重视。可是这比几天不吃饭要困难的多,可以说坚持不下去,一定会去上厕所的。我的出色之路如何能实现?这样平庸的生活真是艰难! 我的工作态度开始转好,下午我们在切片门口旁边的三叉路口那里劳动。快收场,我蹲下去把掉进缝儿里面的片捡起来,这种片很小,只有一点点大。不小心被陆师傅表扬了,好久了,其实这也是陆师傅的期望,希望我能保持这样的工作心态和精神状态。 周姐像是生怕我回转似的,在车间里遇见了我又是鼓励、又是安慰。 “小姚,累了吧?坐会儿!”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把这筐磨完。”我说道。 于是就这样就有节奏的干了一个多月之久。 “你这个月的工资肯定有八百。”周姐说道。 “有就好了。” 这该死的工资终于发下来了,我们欢喜的了不得,像是吃了蜜糖一般,这比任何人的宽慰都管用。 周姐也欢喜的像个孩子,她对我说道:“小姚,你的工资肯定有八百,不信,我和你一起去银行。” “好!”我说道。 我心里挺忐忑的,万一没有呢?不过我确确实实扎扎实实干了这么久,把先前的时间不算,扎扎实实的一个多月时间也有了。八百的话,我要买…… 上午,我和周姐一起去了银行,我们都有存折,就是纸质的老式那种。 “我们只刷下,别花,得省着点儿。”她叮嘱道。 她先刷,我看清楚了:800! 我来刷,兴致勃勃的,结果……也看清楚了:居然是600?! 我肚子里面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气的说不出话,脑袋也麻了,空气都感觉凝固了,我感觉身处汪洋大海!我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只是垂头丧气。 周姐看我,她蛮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姚,肯定是财务那里什么地方弄错了,回去查一查,你别担心,啊?” “这不关你的事。”我说道。我根本不愿多话,气在喉咙里哽住了。 我们走向银行门外。刚进来,兴致勃勃;这要出去,我垂头丧气。 “小姚,你不会打我吧?”她反倒一脸难受,停下来问我。 “怎么可能呢?”我双手张开,敞开胸怀,如是郑重的说道。我还是不愿多话,朝门外走去。 一阵风吹来,使我确信空气还是流动的,呼吸也能进行,没有窒息。 我下了楼梯,回头对周姐说道:“周姐,你一个人回厂里吧,我去玩了。” “小姚,你别在心里,啊?” 我还哪儿有兴趣听她的声音,这声音越远越好。 我径直去了网吧,路上买一瓶易拉罐的水,究竟是雪碧还是可乐?这是很让人纠结的事情,这比思考一个问题更让人难以取舍,我会想好久。 这个过程我头脑里会反复的回忆雪碧与可乐的味道,一会儿雪碧、一会儿可乐的,纠结很长时间。到最后终于下决定,雪碧或可乐。然后端到网吧里,玩游戏,看《圣斗士》,熬了这么久的悲苦,该享受人生了。 还了婆婆和厨房的钱,所以厨房也就肯给我赊饭吃了,只是婆婆的脸色不太好。 天气很冷了,真希望放假。 这么冷,也要上班,会不会把机器给冻坏了?说不定这种下雨之后的冷空气能给工厂的运作带来不良影响,这样就会放假。要集体放假才好,我站在车间门口,朝着路面一个人自顾自的想着。 老陆要我给他帮会儿忙,我就跟着去了。我们从这间像是大敞篷的车间里进去,然后去了另外车间。让我好不惊讶!这里边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作业?奇怪了,食堂里平时吃饭没有这么多人的。而且这里很安静,从他们的作业内容来看是很高级的那种。 一个中年男子像是在秤着什么?一些像是药粉的东西,被他小心翼翼的非常仔细的调兑着。这里的人工作颇为仔细,但工艺的具体内容我却看不懂。我猜应该是配料,然后外面的那间像是机电房的高科技设备应该是成形,就是站在路上可以看见年轻人操作的那种。这一环节过后,然后再到切片车间里切片,切好的片就到我们磨房里进一步加工。然后就是品质部那里做最后检测和包装打包了。 这里的工艺总流程样式为:配料→成形→切片→磨片→品检。 我看着周围,看看他们,我心想:“嗨!你们光高级有什么用?到了我那里做最后的加工,咱那边出问题了,你们还不是白费?关键还得看我那里!” 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陆师傅和老板哪里知道,这个少年头脑里是这样想的。 我这种心态正还是不正确?答案是肯定的,不正确!不过从当时我的目光来看,那间我工作的小平房,也就是规模还不如一个厕所体面的车间,确实是决定了整个工厂产品质量的最后环节!我在后来总结的时候,我也是承认,我是负疚的,即便是对婆婆经营的最后结果不负太多责任,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日后笔者的着作被人知晓,我向婆婆您说道:“我对不起您!” 但愿婆婆能知道这个曾经坑她的少年内心的负疚。 自从被工资打击之后,我又吊儿郎当了。做事三心二意,心不在焉,垂头丧气,一心要上网,满脑子奇思妙想。对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充耳不闻。 世道不公,只有资本家和那些占尽便宜的人才会觉得好日子。于我等劳动者而言,像是地狱。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是为有钱人准备的。穷人有这心,可没那购买力。想到这里,灵感一萌发,是啊,穷人?如果让穷人们都有钱,就能更广泛更快速的流通商品,这样不会给富人们的利益造成不利;相反,这有利于大家共同富裕和共同利益。 那么,穷人们富裕起来了,使更多的人获得更多收入的工作机会,不仅不会给富人和权力者造成威胁,而且有利于社会的合拍(那时候我大概没想到“和谐”二字)。 可是让富人努力帮助穷人致富,这会让富人担忧,会挑战他们的优越感。我又摇摇头,这很困难啊!让掌握权力的人去帮助穷人改善自己的处境,这会让官僚们心理上不适应。他们不耐烦,会牢骚满腹,甚至会大骂穷人:“你们教都教不会是不是!”他们会像从前还是学生的时候,羞辱我们。 我既希望着,又愤怒着,精神上好不折腾?可我又乐在其中!我感叹自己每天在这里做苦工,自己的想法会被富人和官僚讥笑,会被他们张牙舞爪、声色俱厉的恐吓和怒骂。 我看着地面,垂头丧气,我唱起了歌,唱道:“……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干,一天搞到晚,还是没得钱!月儿圆呀月儿圆……” 周姐在里面听到了,她走出来,站在磨机对面,朝我问道:“怎么没给你钱了,这不才发工资没多久吗?” 我不理她,自顾自的唱。 品质部一开始在保安室旁边,里面有个年轻的母老虎,戴着眼镜,用这边品质阿姨的话来讲就是:“那是个能把人骂死的!” 也是,我用“经常”这个词不知道恰不恰当?但至少在后来,她是时常骂死人!有个女的也很漂亮,被她骂的……我怀疑被骂者的眼泪都能和沙泥了。 她有次来我们车间,进里面,朝我看了两眼,我正边磨边唱呢!她看我,你看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怕,不过她也貌美,听说是婆婆的干女儿。 后来品质部搬到切片车间的二楼,她声音……乖乖!我试图把她的吼声和奶奶的骂声做对比,可以一比,不过比起奶奶来,还是逊色。她的骂声让人担忧,奶奶的骂声简直让人心内俱焚。 我在底下磨片,楼顶上扯着嗓子在喊! 我怀疑那女的耳朵都被惊聋了,同学xx的女友在上面测片,她高高的个子,俊美的容貌。xx的个子不高,他女友要是保持直立,xx就只能吻她下巴。我想,楼上那位干女儿干嘛那么凶?xx的女友有没有被骂惨?万一受不了,xx会不会从切片车间冲上去帮忙?我想到此处,哈哈的自个儿笑起来! 同是女的,何故对自己同胞如此残酷? 第108章 老陆 陆师傅看出了我在工作上的沮丧和不良情绪,我的同学们个个都是一千多,我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难不成我的作用和汗水就不及人家的一半?心里愤愤不平。 他问我:“小姚,你是不是想去切片车间,啊?” 我不答,沉默不语,感觉为难。 “你是不是想去切片车间?” 陆师傅这么问有点儿恶心,你要么“小姚,我现在安排你,去切片车间”或者“小姚,我们决定你去其他车间。”用一种吩咐的口吻,那么一般情况下我只能听从安排和吩咐。可是,他却采用了协商和沟通,我感觉取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乃至是痛苦的过程!您不知道我上街如果计划买一瓶易拉罐饮料的话,我会为究竟买什么而苦思冥想。直到走到柜子跟前,面对面的近距离看饮料,我仍然难以决断。 试想,如果我去切片车间,同学们和那些老师傅会不会容我?再者,里面的空气看得见的污浊,对人身体不好。地面上有油渍,里面既然是切片,就说明有锋利的刃口,所以存在可怕的危险。又,如果我加入他们的行列,自己特别之处又怎么体现呢?还有,估计我会切坏。 这边磨房里的工作,其实相当重要,婆婆怎么会意识不到呢?我们才是重点啊!尤其是我,才是重点。我的思路没有错,一旦重点被发现,前景可观。 “喂!考虑好了没有?”陆师傅看着我。 我想的入迷了,可还是没法决定,我索性说道:“还是保持现状吧。” 其实我又心里想,要是能像同学那样每月拿个千把块钱工资,多么美妙!不排除我会超越老师傅的水平,这样一来就会更多。我还在想着,陆师傅已经走远了。 最后决定,就待在这磨房车间吧。 “小姚,快点儿,赶着出货呢!”周姐催道。 能怎么快?就这样磨呗,没给你磨薄算不错的了。 急个屁啊!我心里骂道,腿都站麻了。我脑海里只当腿不存在,这样忘记酸痛。可是这辛苦,回避不了。 旁边有台机器,我对徒弟没多少印象。周姐没办法,于是她也过来磨。于是男女搭配,好像后面一句是“工作不累”,不见得,一样很累的! 两个人都盯着墙上的那块钟,看着时间,我感觉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火气就更大!我随便你们怎么弄,这一筐子片像是自己会涨一样的,磨了那么多还有那么多,多半底下在涨。我仔细看了看筐子底下的动静,里面的玻璃渣,没有异动,也不可能会涨啊?既然如此,活儿只会越干越少。我又想到了电视剧《西游记》里面的场面,那只鸡儿在啄一堆谷子,结果一堆谷子像是一辈子也不会减少一样的……我又看了看筐子,待磨的片还有那么多。 终于,一筐子磨完了!啊,空的筐子最可爱了,可还有好几筐子实打实的呢!这一筐子都像是愚公移山,所以根本欢喜不起来。 我亲耳听到陆夫人叮嘱周姐:“妹!这些活儿今天要干完,啊?” “嗯。”这是周姐答应的声音。 陆夫人刚走,周姐就喊我:“小姚,那些筐子里面的货无论如何今天要干完,啊!” 我不理她,只好忘记这身肉体,好让自己的灵魂超脱。我的肉体是被劳动给绑住了,为了工资、为了生活、为了攒钱、为了以后……我还有以后吗?我的思想,应遨游四海,所以我头脑里真是全世界……我去了长城、到了大海,来到没有人烟的山顶、又藏在荒无人烟的山凹,四周都是果蔬和桑叶,我在里面感悟人生。 “小姚!” “干嘛!”我不耐烦回答道。 “快点儿磨!你听见没?” “要你快点磨!”有个阿姨帮腔。 人生命苦啊,快乐是别人的事,空气都像是别人吸过了之后才给我吸的。但是没人能够阻止我的思想,没人能约束我的思考,我的反抗精神举世无双,我为此自豪。 “小姚!我刚刚说的你听到没?”周姐走出来,对我严肃的说道。 “听到了!”我嚷道。 “今天磨不完就别下班!”她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回自己干净的作业台面。 脚底下又冷,腿又酸痛,机器发出来的噪音真难听!磨不完的片,永远干不完的活儿,发那么一点。我就不信今天磨不完,能让我干通宵24小时?就那样磨,我已经麻木了,痴呆了。我要留意时间,两分钟过后……究竟几分钟了呢,是多了一分钟还是少了一分钟?要么停机测,要么赌一把,磨下去,磨薄了就赌输了。 已经干到很晚了,加班都快11点了。我旁边的大姐其实磨的跟我没多大区别,我留意旁边的动静,我注意力集中的时候速度并不比她慢,可是硬是比她慢了一个节奏。回想起来,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思想上天马行空,对工作上的浪漫主义;一个是送沙水的时候,沙子的送入没有掌握手感诀窍,这也是精力不集中导致的。 对班的阿姨跟我说过:“要多灌点沙子。” 我当然知道要多灌点沙子,所以也留意了沙子和水的配兑与手感的适应,往孔里送沙子也注意此项的重要性。应该是始终精力无法集中、三心二意导致送沙子这一环节在作业过程中没有充分发挥效力,从而直接、间接的影响了效率和质量。 早上,陆夫人和老陆来车间,一再叮嘱:“这批货一定要在上午磨完!” 于是周姐又催我:“快点磨,小姚!” 我还能怎么办?看着一筐筐的…… 戴眼镜的干女儿也走进来催,她催的是周姐,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中午刚好磨完,还要经过两道检测的工序,这就意味着很难今天出货。要急出尿来!我心想,如何快点磨?把对班那大姐叫起床白天接着干。 到了下午,我也不记得了。 记得的是后来听周姐说道:“那批货不能如期交付,客户罚款了,老板亏了!” 这是我首次耳朵里听见“亏了”,不用说,我是有责任的。因为我只要和对班的大姐同样速度和效率,就不会积留几筐子货物。 我上夜班,有天晚上,那个自动磨的机器出问题了,拆了也搞不好,下半夜什么时候去找老陆。老陆的租房住处我是知道的,听他说是500块钱一个月租金,一家人住在一起。 我在门外叫道:“陆师傅?” 我的声音不大,但只喊了一声他就听见了,可见睡的不深。他答应了,我说机器见鬼了,我没办法了,才叫的您。 一会儿后,他起来,开了门,随我到车间里。 所以两个人又朝机器修理了一会儿。等到能磨片,正常运行,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陆师傅转身回去了。 我心想,老陆这样任劳任怨,拖家带口,一个男人,听他老婆说快50了,三个字——“不容易”啊!换成是我,我能这样顶天立地么? 第二天,听他老婆说道:“老陆昨晚起来三次……” 我问道:“我只叫了一次,还有谁?” 陆夫人说道:“还有你同学,也是半夜,前半夜叫了一次,然后后半夜又叫了一次,之后就是你叫陆师傅起床。” 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进行是非常辛苦的! 我昨天晚上心想,索性让老陆来处理就行了。出门走走,外面冷清,车间里面机器的轰鸣声吵死了,所以就去找他了。唉,以后能不找就不找了。 有一回,老陆和他同乡说道:“哪儿挣不到这钱啊?” 先是他同乡问他:“你咋辞工不干了呢?这一个月挣三千块钱不是挺好的吗?” 我在旁边听到了,现场也就我们三人。老陆仿佛累极了,他有种身心俱疲的疲惫感,他当时坐在椅子上,背靠后面,两腿前伸。 我看着他,我心里做了对比,如果是我,是我带着老婆孩子,又该怎么办?我又是否能这样跋山涉水的去安顿好自己的家人?光想想就觉得累,心里不禁对老陆有种敬佩之意! 也许是这种敬佩,使我收住了贪玩爱闹的心,我也像个几十岁的中年人,任劳任怨的去车间。像只麻木了的牛,每天就那样干,真是生有何乐,死又何苦?天底下大多数人凡是没有很多钱、没有很多资产的,一辈子就像个必须耕作的牛,为了生存,还要履行责任,保存着牵挂,这样的人生幸好发生在别人身上。 我的言行举止又恢复了正常,这个外貌善男好女的少年,颇引人喜爱。十字路口那里有个老板我每次购买一瓶桔瓣只收我2块钱,婆婆即便是亏了本也还是看见我面带笑容。同事也爱和我玩,有次他飙摩托车带上我,我差点魂飞魄散!我死死的牵住魂魄,很有可能会被风带走。 第109章 “对不起!” 我没有忘记她的名字,还有她的笑容,还有她的伤心。 那天上晚班,到了下半夜。我这个热爱读书的少年,这个励志要成为君子的少年,却用自己的一句话,不到10个字,狠狠的伤害了她! 而自己居然也没有挽救。 下半夜,我磨了片,停了机,走到里面车间,烘了下手,准备出来。她笑着对我说道:“小姚,你是不是觉得我长的很丑啊?” 她笑得多么灿烂啊,多么腼腆啊,多么迷人啊! 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站在门口,转身,正儿八经的面朝里面,看着她说道,是这么一句:“是啊,你是长的很丑。” 我一个十足的二百五,说话不经过大脑。啊……我的大脑,你很优秀!这是姚焕霓这个人不懂事、不醒事,不要怪大脑。 我就像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继续回到磨机跟前,开始作业。 “小姚!”好严厉的声音。 “你过来!”周姐在里面嚷道! 她的声音叫我害怕,我一害怕,反而不过去了,我害怕被骂惨! “小姚,你过来!”周姐又叫了一声。 我仍然不吱声,也不过去。 这一晚上,下半夜,我不记得之后了。记得是第二天上夜班,她依旧还是来了,可是看她的脸色,已经花容失色。 她眼睛明显已经哭肿了,我觉得她会好起来的,女孩子嘛!哭哭就好了,时间一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比我大一岁还是两岁我不记得了,这里我最小。 可是,她没有见好,而是捂着腹部,显是疼痛。我在磨机上磨片,看着她痛苦。我停下机器,跑到测片里间对周姐说道:“周姐,你看xx,她怎么了?” 周姐转过身来,朝我一瞪,然后走到她跟前。 从周姐的眼神里,都不屑于多瞪我一眼了。 婆婆也来了,我感觉这不关我的事。她自己有病,她捂着腹部,我完全是一名旁观者。我记不清谁谁的声音了—— “白天去检查了,是吗?” “白天去检查了,是胆结石。” 眼泪从她脸颊上流下来,明明一个好标致的女生,我怎么能……那样说呢? 可心想她现在病了,是她自己身体方面的原因,这不关我的事啊。 今天凌晨几点还开开心心的女生,就这样晚上上班就眼睛哭肿了,面容憔悴,手捂着肚子,她工作不了了,她多么懂事儿啊! 她起身,离去,我看着无动于衷。 如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她笑的多么灿烂啊!她伤感和痛苦,是多么令人揪心,我多么内疚!诸事都能随着时间淡化,可唯独这件事像一颗钉子,我试图不碰这一段记忆,可偏偏还那么显眼,那么扎心。20岁时,我在床上回忆到这一段,我试图忘记这一段,可我失败了。越是有意的回避越是在记忆中分外显眼,刺得我心痛。 我伤了一个纯真少女的心。如今的痛苦,不能不说是“报应”,或者罪有应得。无论您当时的欢笑还是痛苦,都像烙印一样烙在我心里,我苦不堪言! 我想,大家生活都好了,就好。如果您的生活也顺利的话,原谅我吧! 我向您说声:“对不起!”并深深的鞠躬! 我知道这样的道歉,来的太迟了。一个把您气的胆结石的无知少年,如今饱受凌迟之苦。生活已经像刀子,一刀刀碎割着他的精神,他承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还得承认自己罪有应得。 写这篇我没有提及您的容貌、举止和任何有关的个人信息,我怕有丝毫对您的不尊重,您实在是很美!我没有忘记您的笑容和哭泣,没有忘记您的名字,忘不掉的。因为我没有道歉,没有得到您的原谅,我多么的希望您能讥笑我一顿?多么希望您能骂我?我恭恭敬敬的向您说声:“对不起!” 这样才好啊,这样我才能减轻我的负罪感。可惜我一生也没有争取这样的原谅,所以负疚的折磨会跟随我一辈子。 您的孩子都长大了,老公肯定很疼爱您。日后我的《回忆录》如果能出版的话,您读到这篇,我向您说声迟来的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恳求您的原谅!” 鞠躬! 自那以后,她没来上班了。还好在厂里,我还能看见她。由她哥哥照顾,就是那位操作高级机器的青年。 我买了一顶帽子和围巾包在头上,我讨厌冷风钻进脖子里,冷风能带走我的热乎气,对冷尤为敏感。我还买了一副围棋,我觉得这个走法简单却十足深奥的东西可能跟我有缘,于是我尝试了一下,结果这个东西能让我望而却步。 那天,我看见她在她哥哥房里看电视,我在门口问道:“你会下棋么?” “下什么棋啊?”他问。 “有围棋和象棋。”我说道。 “还有围棋啊?你把围棋拿来,我跟你下。”他说道。 我一听,还真有人会下围棋?且看看他,于是端了两个钵,钵里面分别是白子和黑子。于是铺开棋盘,两人下了起来。 她坐在床上,面带忧伤,只是哭肿的眼睛消退了。泪痕仿佛已经不见了,可是,满脸欢笑却也不见了。我礼貌的叫她,她没有理我,我也就知趣儿的和她哥哥下围棋。 “你都不会下呀?”他问道。 这围棋好深奥,看似黑白两种子,走法也简单,可这简直根本看不懂玄机。 下了两盘,我边都摸不到。 他问道:“还下不下啊?” 我一看,这不是什么下不下得过的问题,的确如他所说,我压根儿就不会。 “不下了。”我说道。 于是他和我收好棋子,折叠好棋盘。我出了人家的房门,回到自己寝室,放好棋,独自看书。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我有个习惯,就非要绿灯了才肯走过去,我觉得这是守纪律的表现,是堂堂正正的气质,我也以此为荣。 有次晚上我和周姐刚好同路,陆师傅他们早过去了,其实没人,没人我也向来如此,非绿不肯行。 周姐说道:“没事儿的小姚,看,都没人,可以过去的。” 我没有应她,而是看着红绿灯。她看着我,接着问道:“小姚,你既然这么守规矩,你……有没有去给她道歉?” 我低头看了看周姐,她比我个子还矮,可她真的像个成熟的姐姐,而我就是个十足不懂事儿的小屁孩。 我皱了一下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可是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你应该给人家道歉,都把人家伤成什么样子了!”她说完就径直过去了。(这一幕有没有,记不得,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她真的从此以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了,我看到她的时候满脸忧伤,一个不到20岁的少女竟如同……这全是我的罪过!可当时我是否感到愧疚了呢?有次,她在水龙头边洗碗,我叫她,我侧过头,看着她,又轻轻的叫了一声。她没有理,就如同我是空气,旁边有个女的知道了,对我说道:“人家理都不理你!” 好长时间了,她还没有康复。出太阳,吹过来的冷风像是酸酸甜甜,唯独那朵花始终愁容满面。 厂里吃年饭,我们在一个桌。真希望吃了年饭就放寒假了,没办法。 周姐说道:“小姚,吃了饭别到处跑,回车间做事。” 我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懒病很容易在这时候滋生,大人的日子真不可理喻。要到哪年哪月?成年人的日子才可以不用那么辛辛苦苦的工作谋生计?究竟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科技,才能让大人们从此以后干脆不用工作也能富足生活?没办法,吃完了又去该死的车间。 该死的,终于放寒假了! “这放寒假能放多少天?”我高兴的说道。 周姐听到了,“噗嗤”一笑!说道:“你以为……” 她仿佛不忍心说出口,只是抿住笑。我知道她笑什么,可我笑不出来啊,原来我的思维意识里还残留着上学的痕迹。 我就数着,还剩下三天。噢、耶!还剩下两天。耶!最后一天活了,简直太棒了!我看着路面,望着门外,忘了看表。 终于放假了,走的那天,陆师傅和周姐一再叮嘱,什么时候一定要到啊! 听的真可恶,人家还没走,就叮嘱什么时候来,这不是扫兴么?我一个劲儿答应就是了。 第110章 困惑和理想 回来那天,上午在桥南车站坐车,放好背包,到处逛。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非常有血性,他禁不住别人言语上的刺激,玩起了转盘游戏。 结果一百一百一张张的大头票子就落入了奸人之手。 他用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手里提了一袋子洗发水,这是奸人给他的奖励,只是老人家已经输了七八百块钱了。这老人家输干了也就走了。 我像看热闹似的还没看过瘾,我背后又出现了一个转盘,我看了起来。我发现青年一个个上去转,递给她三十块钱,结果全都赢了! 一个又一个,好了,我感觉该轮到我了。我递给她三十块钱,一转,却输了。 输了就赶紧跑,逃回货车前面躲起来,太可怕了!我身上一共就那几百块钱,输了怎么回去?落的跟老大爷一样打自己耳光就没名堂了。 回到家,一进门,火坑边妹妹早到了。她见我进来,一个劲儿的喊道:“哥哥、哥哥、哥哥!”亲热的了不得! 我感觉真难缠,我又没许多钱,就连水果也没买,她一个劲儿的嚷着要东西。我哪儿有包什么东西?我嗔道:“要么得!” “不、我不、不!” 她还一说一摇头,嗲起来既可爱也让人烦。我心虚,我什么都没包,又小气。从包里拿出一辆车,这辆车是在摆摊的上面买的,小指长,中指宽,还好两个小轮子能动,具有一定的可玩性。 妹妹拿在手里一瞧,“咦——这只适合小丫头玩嘚!” 于是就把这辆小汽车给了小丫头,那丫头刚好能保持站立了,她只有棒槌高。 “要么的家伙,两姊妹放亲热些!”奶奶和和气气的说道。 妹妹腼腆的说道:“我只么讲哈子。” 天晴了,我总是不忘记去后面的空地上独自坐坐。这个地方既伤感,又迷人。像个匡字似的,只有台沟那边没有树,但是台沟是高地,所以四周几乎被围起来,形成了这么一个四方的空地。 自从很久以前,万人大会没在这里举行了以后,这里就很宁静。很多村民走路都不愿意往这里,感觉有点怕!我却很喜欢这里,这里安静,这里丰富的杂草和七里八里的树木蓬住周围,是块思考的好地方。 清凉的风吹过来……让人既享受又伤感!小时候,我,还有妹妹、慧儿,三个孩子在这里玩,跳绳,晒咸菜……我们放牛……啊!那时候……我没有这么多错误,我有很多理想,很多可能……可是现在,我感觉路越来越狭窄,可能性和理想离我越来越远。 我真想留住回忆,我真想永远和山林为伴,融合在一起。我问我自己,人们有没有可能性,有一天我们的生产从此与大自然高度合一,我们不再为了生存而生产,而是为了让我们离理想中的生活更近,让现实的生活更完美而努力着。我见识了城市,那个地方不是什么好的去处,我们的视野受到限制,我们听觉饱受噪音的摧残,我们的思想也被桎梏,我们的身心被奴役着。 大自然,有一天,我对这世上厌倦了,我将永远与你合二为一。我化作土壤,化作草木,看着蝴蝶,看着虫子,受到阳光的亲昵和雨水的淋浴。 让我们工人与曾经的土地永远隔离开来,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有着无法斩断的情感,无法割舍的情怀。可社会,究竟要怎么做,要怎么发展?才能达到理想国的状态? 是谁让我们疲于奔命?是谁让我们彼此猜忌?是谁让我们惶惶不可终日?是谁让我们必须服从?只有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我的头脑才能无阻碍思考。就算没有高级知识,没有正确的辅导,就算没能进高校,就算得不到一切,又怎么能让我停止思考呢? 穿过小径,由于后面种了杨树,所以之前走路的农夫也少了,极少。透过杂草,穿过这条小径,到达王嘎汪儿。 当我看着我们的地,总感觉爷爷还扛着背,正在耕地。我想,地也会很怀念老人,这土地也很想念老人。它们舍不得农夫的精耕易茹,舍不得农夫天天来照顾它们,舍不得隔三差五的来除草。 总有一天,人们会醒悟过来。 人们终于发现,为什么要拥挤在城市里?为什么要加班加点的劳作?我们总是摆脱不了贫困的厄运,我们总是抵挡不了想要出人头地的诱惑。于是我们疲于奔命,我们简直被利用了! 我看着堰水,享受着吹来的冷风,任由它们钻进我脖子里,想必风也需要温暖吧。 社会越来越发展,可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总是得到了某些东西,却又失去了更珍贵的东西。仔细想来,如果自己化作青草、化作游鱼、化作飞鸟,我又如何追寻自己的理想呢? 我想象着,自己已经成了一根小草,贴着地面,看着四周,能够被我看到的都已经看腻了,却又逃脱不了,只好听天由命,自己真的就像一株小草听从命运的安排。 我回过神来,自己还能动,我的四肢还能动,头脑还能思考。我该怎么逻辑?才能让一株青草一棵小树也能拥有非凡的力量! 我只能在空想中完成,我的意识只有大自然知道,被我吸进去的空气知道我的想法,大自然在聆听我的声音,我的想象力受到大自然的鼓励。 我大胆的否定了一切世俗肯定的价值,肯定了理想中能合理存在的事物,这是我和大自然共同的财富。 假使我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就连痛苦也没有,那么我拿什么材料去思考?我的感受又从何而来? 大自然,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会舍不得死,一厢情愿活他个天长地久。那时候,等我把最宝贵的东西都在我的构思中完成了,我就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告诉每一株青草,每一棵树木,每一片土地和每一寸空气……你们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我的眼前,仿佛看到大地在舞动。 吃年饭,父亲最爱吹牛皮。这个家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要吹?你的儿子别说没出息,就是有出息,怎么个出息法? 他在餐桌上说道:“弟儿……千把块钱一个月啊。” 姑爷嘴里嚼着菜,一听,“哎嘢、咧好嘢!” 伯伯也说道:“咧要得呢!” 非礼勿听,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简直污耳。边吃饭边想别的,这样可以躲避现实。肉体是活在现实里的壳,思想是藏在里面的核。 自从有了书之后,我就不怎么爱看电视了。看《三国演义》,看《封神演义》,自己年纪轻轻看《三国演义》就一看三叹,文字间看着看着就希望能把刘备一方给看赢了,可笔锋一转,转的又是那么天衣无缝,丝毫不觉得牵强,这故事就演的波澜起伏。里面的人可谓斗智斗勇,可总归是徒劳,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三国演义》里面的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使命,这使命没有错。可每个人又都被使命捆绑着,或早或晚都得死,演完了自己的故事,就会被命运清理退场。 我想,我也该有自己的故事,我的故事又是什么样的呢?《封神演义》里面的法术可谓璀璨夺目,令人心驰神往,目不暇接,一个个惊奇的场面轮番上场。我想,我也该有个什么法术防身才好,某天或许有个老和尚教我什么厉害的法术?这样我就能勇敢的面对现实了! 我一会儿把铺睡搬到楼上,又搬到楼下。亲戚要过夜,我是死活不肯和父亲睡了,所以始终是一个人睡。 房间里,曾经自己的初中教材早卖了,换了一本《巴黎圣母院》。这本《巴黎圣母院》是被同学拿走了,没还。把《中国历史未解之谜》看完之后,就看《三国演义》和《封神演义》,等去了常德再买书。 表妹晚上在我们家过夜,她问我:“哥,你还是那么喜欢看书啊?” “是啊!”我心里想,不看书怎么活? 人的想法有很大不同。我突然心想,如果这世界上人人都爱看书的话…… 我,还有表妹,还有妹妹,三个人在火坑边烤火。 我问起表妹:“在东莞那里打工怎么样?” “还好,就是天天晚上要加班,有时候加通宵。” “加通宵?那平时你们搞到什么时候呢?”我又问。 “平时也要搞到11点多。”表妹说道。 我看着表妹,她脸上多了一层忧虑,也像是麻木,一种让人无能为力却又不肯放下生活的信心的某种无助。 我转眼看了看妹妹,妹妹的眼神里有一种极度的伤感和绝望,又是一种恐惧! 妹妹摇摇头,说道:“哥,这社会弱肉强食。” 我看着她,这话说出来,轻声,但听得出无奈。以至于要像拉家常似的平平常常说出口,才能显现得自己坚强和适应。 “要适应咧个社会,而今社会都是么嘀。” 我刚想到“坚强和适应”,她就补了这么一句。我看着她,这还是我亲妹妹么? 表妹抬起头,她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感到吃惊,我也感到震惊! 表妹仿佛看出了我的表情,她一笑! 我感觉自己在两个妹妹面前,自己天真的可笑。 表妹坐在椅子上,胸靠近火,她顽皮的看着我,她说:“咧社会个儿就是么滴?” 亲妹妹也顽皮的看着我,她说:“要适应咧社会哥!”她用叮嘱的语气对我说的。 我一言不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口又觉得空虚。我想起读职校,老师和同学问我:“现在!现在哪么搞?要不要吃饭!你说又说的那么好……不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面对现实难道就是为了服从现实么?可不服从现实又怎么办?我看着火盆里面的火,看着火齿,我一言不发。我困惑了,我禁不住思如泉涌,一种焦虑也涌上心头。 表妹低着头,她说道:“咧女嘀呦?不那么咧么嘀咧呗!” 人对人的伤害,让人即便是回忆中也心有余悸。 我清清楚楚记得,在打工之前,她们的眼神里虽有焦虑和困惑,可也不乏希望和热情。如今竟有一种无奈和顺从,眼神里萌生出一种绝望和冰冷。 “邵妹子,如果有一天你自己也当了干部,会不会也是这般对待别人?”我突然这么一问。 “那肯定啦!”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低头不语,看着火盆。三个未成年的打工族都低头不说话了,我们看着火盆。 我叹了叹气,我之所思未必是她们所想,她们之所想未必是我能懂,一些事情大概只有经历和体会才能领受。怎么个残酷法?把少女们的心会变得这般冷酷和无情,仿佛只有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别人,才不失为一种公平。 曾经还是单纯的头脑,结果被不可理解的事情给浸染了。亲身经历和体会了,就把不可理解在思想中也变得顺理成章,不经意中,自己被同化了。于是,最宝贵的东西没了,弄得人皆虎狼! 我感觉这间偏屋就像一个避风巷,里面这个小火盆就像灯盏。而过年的这几天,仿佛是大赦。外面的黑夜刮着冷风,我低头,看着火盆,感受着四周,窗外的漆黑反而亲切。吹动的冷风听起来比十字路口播放的任何音乐都美妙。 真希望时间慢慢过,慢慢过,我感受着每一秒、每一秒。 “哥,完个儿睡啼哒,哦?” “嗯。”我点点头。 她们睡去了。我独自坐在火盆边,火星变小了,像星星一样。我的思考陷入了死胡同,看不清方向,显得无力。我知道这一睡去,今晚就这样没了。我有些困了,可又要坚持一会儿。我不能丢下思考的孩子不管了,他还在寻找方向,试图努力,冲破这无尽的黑暗。 他逃回了空想的世界里。 于是眼前一亮,是啊,这都是这里发生的,我们都是这里的人,所以如此。迷惘的孩子终于归来了,火盆里的火星只剩下偶尔几点星了。膝盖有些冷,回床上歇息吧。这都是这里发生的,我心安了。 龙哥哥结婚,我就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跑回来了。晚上,和父亲险些发生冲突,我破口大骂。 第二天,我起早床要去常德。心想赶紧逃离这个家,越远越好。临走时给了奶奶400块钱,奶奶问我:“你个人还有没得嘀呦?” “我有,嗲,拿好!” 奶奶起早床,非要给我做饭吃,我说不用,听见早班车的声音我就要去了。 奶奶捧着我的脸,她焦虑的跟我说道:“你要吃点儿饭!” “晓得!”我看着她,她暴戾的脾气像是老掉牙的狮子,已经吼不起来了。如今她含着眼泪,看着我,我们都无能为力了。 我对奶奶没有很深的感情,我的悲剧已成定局。她有她师父可以带她去美好的世界,我有我的空想星球可以逃避。我跟亲人们的心,已经不在一个世界里了。如今我对奶奶的态度,就像是尽一个子孙的义务而已,在尽一个人之常情的人伦而已。也许她终于知道该爱自己的孙子了,罢了,干嘛想那么多? “呜——”早班车的声音我听到了。 奶奶蹲在地上择菜,声音哽咽。我转身便开门,到了公路上,等车过来。 父亲也起床了,他拿了一把锹,昨晚下一场雨,公路边上淌着水,他正在疏通。 他喊我:“弟儿,咧是不是你滴裤子?怕你忘紧。” 我应了一声,说道:“不用。” 父子二人昨晚大战,我辱骂父亲,并冲他喊道:“我跟他有仇!” 没人能知道这个仇是什么,但是父子二人心知肚明。父亲再没文化也不可能忘记,他可以装作忘记,但越是装,越能让我寒心刺骨!也许他想和好,大概也怕出事,想必又是姑爷劝了他,所以起清早传来问候。 我想起了网吧,所以希望早点过去。车子过来了,我上车,径直去了。 第111章 工厂搬走了 过完年回到厂里,路过车间的门口,我发现阿姨在磨片,她看见了我。她居然亲切的给我打招呼,我赶紧跑开! 放好包,两手插袋,小跑着一溜烟的去了网吧。临近上班,太让人紧张了。 我现在明白了,小时候那头牛为什么去田里的时候,迈一步有多么不情愿,多么艰难,到了田埂上简直就不动。 我垂头丧气回到车间,磨片,看着一筐筐,没事,我心里安慰自己,等会儿肉体磨片,我的灵魂到处遨游。这样一想,也对,没人能禁锢我的思想,我的心可以无边无际四处飞,早就不在这车间里了。 但始终难以解决的问题是,心不在焉、三心二意对工作本身的负面影响始终难以调和。一回过神儿来,究竟几分钟了呢?又怕磨薄,于是停机了又测,时间就那样浪费了不少。周姐要不就是“小姚,看你磨的片!”、“小姚,快磨!”保守一点,结果竟多出了一筐子的返工,吃不了兜着走,那个柜子里面我们这个班积攒好几筐了。这都是我的责任,感觉磨不完的片,幻想着孙悟空的法术,现实太难受,有机会就去网吧,逃避。 我希望她能笑一笑,花儿能开放!她愁眉苦脸,她装作无事,可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每一天,就因为我的原因,从那一天之后她就没有笑过。我留意她的感觉,却没有勇气说半句道歉的话。我从她身边走过,如同空气,她生我的气都不值得了。 我感觉这样也好,她自己慢慢愈合伤口,我总会得到报应的。所以我还是在乎自己的感受吧。我自己的感受?当然是去网吧! 我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曾经扬言不上网的少年,一旦上起网来尤为剧烈!我喜欢恐怖片,总是搜索更加恐怖血腥的恐怖影片,看到血腥精彩处,竟哈哈大笑!《黑楼孤魂》、林正英系列的僵尸片、《午夜凶铃》等等,很多不记得名字了,今天也搜索不到了,有些过于血腥,想必不允许播放了。恐怖的阈值越来越高,一般的恐怖片已经满足不了我的胃口了。但是自己从来不看黄色录像,也不浏览相关的网页,这会背离君子的发展道路。 一个单机游戏《三国群侠》和《三国英豪》玩了好多遍了。《圣斗士星矢》也是一集一集的看,网吧老板看我喜欢看动画,他得知《圣斗士星矢》快看完了,告诉我《海贼王》也好看。我感觉除了《圣斗士星矢》之外,再就是《猫和老鼠》好看,还有《蜡笔小新》,机器猫也能看几集。一打开丽声影院,里面的电影动漫就像琳琅满目的饮料,都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效应,眼前只有一个东西,那么你的选择或者要、或者不要,很容易决定。可是选项一旦多了起来,似乎都可以选,那就麻烦了!非常的惆怅,难以取舍,好不费神。解决的办法也有,把目标提高,缩小选择的范围,看哪个更适合自己就选哪个了。而恐怖片需要更恐怖,这样才能刺激神经,满足神经。 住在寝室后面有位女主,找我帮忙搬点东西,我说我不一定能搬得动。这就惹得她不高兴了,她说道:“你是不是一个男的哦?” 我吃了一惊,为了不被如此怀疑,我得用心帮忙了。 进了她的屋,也没搬什么东西,不记得。她打开电视,里面湖南卫视正在播放韩剧,我对韩剧毫无兴趣,只听得你一言、我一语,啰哩巴嗦,简直没完没了。 天哪,这样的节目,她和周姐居然看的津津有味!我吃惊的在旁边看着,其实我对这种韩剧毫无兴趣,我一生对韩剧都没有兴趣。我的眼神其实留意电视机前的这两个女人的表情,她们两个的的确确看的一包子劲儿。我也留意人物的对话,我努力思考和研究,是什么原因、哪句话引得她们注意力这般集中? 看了半天几乎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来来去去。我不看她们两个了,我出了房门,看见池塘岸边有人钓鱼,一个杆子一竖起来,好大一个个的。我心想,鲫鱼是挺大,可是这池塘……多半人家是钓了去卖,太恶心了! 我得节约钱了,不去上网了,有书看就好了,先前买了一本《智略》,还在看。 “这新来的一批货要在xxxx日之前搞完,啊?”陆夫人叮嘱周姐。 “小姚!听见没?就你!” “要不你来磨!”我说道。 她就一直没来上班了,只是安心养病,这样一来少了一个女生鄙视我了。我在她面前已经如同空气。周姐催我磨片,可见我还有存在感的,我确实努力磨了。可三心二意总是失败。 “这批货无论如何,最迟!明天早上一定要完成!”老陆两口子就像火锅上的蚂蚁。 嘿嘿!我笑了,瞧你们两个?万一磨不完,还能咋样?又不能真吃人,就那样磨呗。 第二天早上,那天阴雨天气,几个人进来,“快点快点!”我亲眼看见他们把网袋里面的,甚至还残存着玻璃的磁片,一起连同网袋兜了去。 地上明显还有几袋没有完工呢,我看着前方……说不出话来。 不久,周姐在车间里小声说道:“亏了,又亏了200万!” 她不是对我说的,但被我听到了。我感到婆婆一定很恨我,她一定恨不得把我炖了! 200万?我只要注意力集中,那两天,我只要努把力,加下班,认真些!就可以……可这个早被骂做“没心没肺”的,又怎能深刻反思自己的过错? 200万,婆婆也真是小气,要是多给我些,我那天攒把劲儿磨完了,即便是您不赚,也不至于亏200万,可见我的认识是对的。你其他车间再努力,到了最后环节我这里,还不是一样?可见我这人内心不纯洁。 “小姚,你婆婆都气的找你老师去了!”周姐跟我说道。 “她去学校了?”我有些吃惊。 陆夫人跟我说道:“你婆婆都被你气的……都去学校找你老师去了!你不好好表现,看把你婆婆给气的?” 她非要找我老师我也没办法,谁让她不舍得多给我点儿。200万,而且是又亏了,她怎么那么糊涂?该意识到我这里才是重点啊! 哎,我替别人反省的深度远远超过对自己的反省。 还是老样子,就这样稀里糊涂过日子。自己的脑壳里也没个实际一点儿的打算,天天活在臆想中,过一天是一天的。 有个女员工是那个大车间里的,是个帮手,身材高挑,只是脸上有疤痕。她想必迟到了,径直走了进来。 门岗的保安老早就换成了一个大眼睛、高个子、声音浑厚但非常无礼的人,他一走进来,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嘀?” 他问我们。 没人愿意回答他,哪儿有这样问人的? 过了一会儿,疤脸女子来里面车间坐。这个保安又来了,他一进来,看见她,问道:“是你迟到了是呗?你的个记号……老子认得你!” 这个女的也够泼辣,拿起一把火钳快指到他脸上了,骂道:“看门*……老子也是本地人!” 两个人互相狠了几句,我听的毛骨悚然,这样的人还是远远避开为好。 有次在车间里,在里边,陆师傅一副正经的表情,他问我:“喂?” “干嘛?” “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我问。 “做手术,那个……”他顽皮的笑了! “你要做手术你就自己去!”我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一块去呀,变性。”他这也说得出口。 “那是人妖。”周姐在旁听了说道。 我也说的出口,说道:“嗨!那就把小陆x也一块儿带上,咱三个一块去,一块那个了!到时候陆师傅你先来,然后再我和小陆x两个后续。” “嘿!”陆师傅一只眼睛看着我,他没讨到便宜。 这时候陆夫人进来了,她问道:“你和陆师傅两人说啥话呀?” “陆师傅打算要我和他,还有小鹿,三个人去医院做手术然后变性。”我说道。 “小姚!”周姐训斥道!看陆夫人的眼神,俯视我。 “是陆师傅他先说的。”我辩解道。 陆师傅略带生气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语了,都不说话了。 我似乎没有怀疑别人不会知道我的底细,因此这种惊恐没有占据我的身心。我勤洗澡,也很注意,瞅准了时机,裤子一撸就上去了。再者,如果我的事儿被人知道了,应该不是这种程度。少年的心不愿意往坏处想,所以还自得其乐。 报纸上看到一件事,一个村干部给本村的一位老农夫喂粪……指使身旁的两个人做的。村干部认为自己被老农夫辱骂了,所以才有此过激之举。法院判处这名村干部赔了3000多块钱,然后被拘留,村干部的干部职务也没有了。 然而,令我吃惊是报纸上写了一篇对此评论文章,记得是出于某教授之笔。既然登报了,那就至少包括记者等人在内,都是初步认可这种论文的,然后再发表的。文章中举了三个例子,其中一个是曾经陕北的农夫的牛被雷劈死了……另外两个例子也都是类似大人不计小人过的那种论调。 我对这样的文章深刻但不满,于农夫而言,还不是被喂屎这样的奇耻大辱,而是自己辱骂别人给坐实了。试问这位教授,你听见他辱骂别人了吗?辱骂与喂粪孰轻孰重?农夫有没有辱骂和辱骂的话语怎样,这些其实还有待确实,只能说有信的可能。但是村干部的行径和行径本身的执行方式(一个村干部居然能指使两个人替他作出违背人道的行径)让人不寒而栗! 教授怎么不写?文章上下满篇居高临下,以一副大人不应计小人过的指责语气针对村干部,似乎口诛笔伐,实为对农夫根深蒂固的轻视。 我深切体会到,我们和他们的距离,以及他们对我们的俯视,我们迫不得已对他们的仰视。人家能在报纸上就刊登这种水平的文章,可自己又能对别人的观点和看法讨伐么? 一段时间轻松了,听说婆婆要把厂搬走,搬到太原去,跟人合并。 陆夫人问我:“你婆婆要把厂搬到太原去,你去不去?” “去了还不是一样?”我说道。 “你去了人家还是老板,你不去人家也是老板。” “你去还是不去?你要去的话就不用领工资,坐车去,大巴车。你要是不去的话就这两天把工资结了。” 我说:“不去了。” 那天下午,我感觉所有人都对我陌生了。陆师傅连看我的眼神都没有,没有人看我。 她自那以后,一直没有上班,好哥哥可以照顾她。我心里有愧,换成是我,我是否能做一名称职的哥哥? 我有些舍不得,心里还念叨着:“谁叫婆婆不肯多给我一点儿工资呢?” 我觉得自己很重要,很优秀。傍晚,我在厂里的路上转来转去,又去食堂里面坐了一会儿。我到处打转,试图发现有一双眼睛看看我,有人会找我说话,因为我有高论。我哪怕站在几个女的旁边,可自己像足了空气,没有给在场的人有任何影响。她们看不见我么?好无趣!我回了寝室,等着收场。 第二天上午,很早,我就去文员那里结了工资。也有其他人在结工资。 我把工资拿好,没有去上网,把钱分别放在背包和口袋里。我背着背包,又走在厂里的路上。听说有个干部被那个保安打了一拳,我真希望那个保安被公安局抓走。 我有些舍不得这里,背着包东看看西看看,我感觉我像空气。就除了厨房那个阿姨给我打招呼之外,根本就无人意识到我的存在。明明空气这么清新怡人,明明这里的人都很好,我为什么会感觉很失落呢?我收拾好了棉被,就回去了。 从写这篇文章算起来,已经16年过去了。婆婆身体健康的话,估计70多岁了。她有可能读到我的文章吗?我向婆婆说声:“对不起!” 这是个来的太迟的道歉! 陆师傅的孩子也成年了,陆师傅岁数也大了,周姐的孩子也成少年了,真好,一切都好!中国的发展日新月异,但凡正常的人,不出意外,都会好起来的。诸事已成过往,随时间的冲刷都在淡化。他们好了就好,这样我心安。唯独对她的伤害,我得默默的承受着报应。这种报应不是现实的处境,而是一种内心的折磨。我没法当不存在,如同20岁,越是避开这种回忆,越是清晰。我想,假使我有良心的话,这种刺痛会跟我一辈子。就算自己处境好了,我也同样没法避开,除非去找她,给她道歉,恳求她的原谅,这样才能减轻我的痛苦。 我20岁,想起曹操的那句“令叫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可事实并非如此,天下人负我,我理直气壮的面对天下人,甚至面对苦难。可是,要是我负天下人,这种内疚的痛苦,真要折磨人一生一辈子。 “对不起!” 被我伤害的人,看在姚焕黎饱受精神凌迟之痛的份上,宽恕他吧。我衷心祝愿您身体健康,美满幸福! 第112章 自己找事搞 从常德回到家,感觉新鲜了,没有对车间的厌恶,没有机器的轰鸣,头脑也更灵了。没有对以后的担心,感觉冥冥之中,我注定不凡,我很是自命不凡。希奇指望突然有什么奇迹发生在我身上似的,这样我就可以一步登天。我思想每天都在云端里度过,地面上的东西只能供我参考。 小表妹看我回来了,她每天下了晚自习会来房里看会儿电视。有回晚上,她找我借钱,借50块钱,她开始借100,我不肯,于是央求着借50块钱,想买个小录音机。 我睡在床上,她坐在椅子上,她央求了半天,连奶奶也忍不住说道:“弟儿,你就借把她。” 我这种人,小气病有多么严重?只有和我交往过的人才知道。她根本撬不动我这表哥的小箱子。 家里的油菜收割了,坪上一块油菜田,收割了之后晒干。今天阴天,好打油菜,又不热。父亲、奶奶还有我,三个人带上农具,去了田里。 我享受着田里劳作的乐趣,吹过来的风有些微冷,但是更多是春天的暖意。这种春末夏初的天气很适合睡觉,所以白天人的活动也精神。没有网吧勾引我,我的心就静下来了。 抱着抱着,晒干的油菜就往纤维布上堆,我觉得我没错,可父亲一个劲儿的谩骂起来!他鼻子里“嗯!”又嘴里“咧——”像个发牢骚的泼妇,一个劲儿的骂我。 我开始低头不语,他没完没了,我嚷道:“还要哪么放!” “咧么搞事,人家老板不托起棍哒赶呐哪么?” 他又扯到我离职的事情上去了,我一气之下,一转身,往台沟菜园上面走去,气冲冲的回了家,随他后面怎么叫喊。 回到家里,我坐在地上,看着塌子,落后又躲到屋后的空地上去了。 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封神演义》里面的大仙一样,会什么厉害的法儿?这样就不凡了。或者至少能像梅山七怪那样,好歹能变身,也能横行一方。可眼下这样多难受! 第二天,一清早,搭车去常德。这时候早班车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白天日子较长。父亲在公路上拿着锹,问道:“到常德去的是不是嘀?” 我不理他,径直去了。 去常德的路上,晕车会晕死!为了减轻症状,无论如何要把窗户打开,把脸露在外面,这样让新鲜空气灌进我呼吸系统里面。导致人晕车的原因不是车子的抖动,而是那股气味,实在难闻,又缺氧,催人呕吐。 坐在后面板凳上面的一个妇人一个劲儿的叫喊,说把她会吹死!可我又会晕死,怎么办?没办法,我得打开窗户让风灌进嘴里。她把帽子什么的都捂在自己头上,减轻风的来袭。司机和他老婆没有说我,他们知道我的习惯和感受,对我向来有种同情。 到了桥南车站,总算下车了,我还以为自己这遭怕是要死在车上了。痛苦的时间经历的特别慢,而美好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前者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后者让你流连忘返! 我出了车站,去哪儿呢?啊!找工作,对了,上次在汽车站,有很多贴纸的招聘广告,我还报了警,应该那里已经干净了,没有妖魔鬼怪了,我何不试试?于是,我又坐车去了汽车站。 为了前途,为了自力更生,这汽车上的功夫就不那么痛苦了。到了汽车站,下了车,感觉自己属于这里的一员,我完全参与了这社会。 我盯着招聘广告,这次又是那个女的。这女的相貌虽谈不上美貌,但怎么看也不像坏人那种。 一个人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你是不是找事搞?” “嗯!”我点头说道。这不?就有人来找我了,可见我还是有人亲昵的。 “跟我来。”他说道。 这次如果有人带我去那个二楼,我就不去了,赶紧转身。他没有带我去二楼,而是一楼。我跟着他,进了马路这边也就是汽车站这边一楼。我随着他的意思,走进去,这个房间装扮的比当初校长办公室还要精美,墙上贴了许多“优秀”的证明。 “咧!咧个娃。”引我的人跟房间里的一个大人说道。 “好!”里面的这个大人回答道。 里边房间里的这个人长脸,一双大眼睛显得鼓凸,脸型偏瘦,下巴和鼻子之间因为刻意拉长而显得整张脸型又长又尖,中分的短发头,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刚刚送我进来的那个人个子偏矮,眼神中有种忧虑和不诚实。我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有危险就出门闪人。 他吃着一碗打包的牛肉粉,吃的时候嘴巴拉的老长,胡渣的面积格外显眼,我尽量不看他的脸。 “把身份证给我。”他边吃边说道。 “身份证没在我身上,在家里。”我说道。 “那你先交50块钱!”他说道,他的吃相实在难看,我不吱声。 “你先交50块钱!你是找事搞哈?你给我50块钱,其余的事我都帮你搞定!”他一双鼓凸的大眼睛瞪着我,我始终不肯,也不吱声。 外面那个人瞅里面,把我叫出来。我拿起了书包,出来。他对我说道:“你把包就放里边,不会有人要你嘀!” 他又说道:“你把包去放里面,我和你讲!” “不。”我回答,索性把包背在肩上了。 他焦虑的态度,略带不耐烦的语气开腔了,说道:“你听我讲哈!我们都是正规的中介机构!你要找事搞,没得问题!你要听吩咐,咧么大嘀娃哒……” 我就由着他数落。 他又把我带到那个房间里,他出去了,而房间里面的这个人也吃完了早餐。他说道:“你跟我给50块钱!么嘚事你不要焦的?保证你有事搞!没得大几百也有千把块钱一个月!” “你能保证我交了50块钱,就有事搞哒是呗?”我问道。 “哎咦!我搞啊咧么多年哒!我还哄你是呗!拿出来拿出来,把钱拿出来!”他下巴和上颚像打鼓似的。 我心想,50块钱,要是没了?也就从此不来这里了。要是有那么一点儿希望,说不定……这样子一想,也就从兜里拿出了50块钱,递给了他。背包还背在我背上,背靠在椅子上,我看了看门外。 “是咧么滴?咧个找工作嘀事呢,没身份证是不行的!你明天,把身份证搭早些带过来,交给我。” 他跟下命令似的,我一听,这还得了?又上当了!我说道:“你把50块钱还给我,我明天把身份证一起给你送过来。” 他眼珠子一瞪!“讲么嘚哦!” “你讲么多哦!” “要你把身份证!明天!送啊过来!听明白没有?”他撕破了脸! “把50块钱给我!我不要你找事哒!”我不满的说道。 他豁地站起身来,两手一拍桌子,朝我吼道:“哎呀!你而今是那么嘀呦!”那个“你而今”三个字语气好重! 他语音刚落,从屋外就进来了一群人,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站在我背后,有的堵在门口等等,像群恶狗。 我忙点头,“好好好!我明天从家里把身份证带过来,没问题没问题。” 我迅速从椅子上起身,侧身钻出了门外。一阵风吹来,我确信到了门外,径直朝车站公安局岗亭那里走过去。 我看了看身后,没人追来,四周看了看,自己就像受了惊的小鸟。可一想,50块钱就这样没了?这上网吃喝可以玩两天呢!得想办法要回来,那公安局几个大字不就在眼前吗?去找他们。 我杵在公安岗亭门口,看着里面,里面有个民警问我:“你有么嘚事?” “我又被骗哒!”我说道,险些哭出来。 他又叫里面的人,这岗亭说是岗亭,其实比刚才的办公室还要大,分成了两间。从里间走出来一位民警,朝我一看,眨眨眼,说道:“我好像见过你呀?” “嗯。”我点点头。 “你又……么嘚事?”他问道。 “我被骗了,50块钱就被那伙人给骗了,他们的办公室就在那里!”我手朝那个方向一指,忍住哽咽的说道。 “咧、咧?哪么搞喂?”不想他有此一问。 “当初有位老民警在这里,他有办法。”我说道。 “我就说认得你,你当儿上了一回当,又上当了!吃一堑长一智,你都没吸取教训,那现在怎么搞喂?那个老民警又没在那里哒。” 看来他也无法,当初那个严厉的老民警只需要一拍桌子,一声令下!就能给我把钱要回来,看来这次是行不通了。 他抚着我的肩背,叮嘱我说道:“你要找事还是要看有熟人没?你不要找这种街上贴的广告,骗人的!你上次不是上了一次当吗?怎么又进去了?” 我索性远离此地,该去哪儿呢?身上还有50块钱,怎么办?我那50块钱是我的呀!应该被我使用的,心中不服,于是又坐车去了有关部门。 眼前这栋办公楼颇为雄伟,看里边也宽敞,高耸的大楼颇有震慑人间一切不法行径的气势。 我进去了,保安放我进去的。也找对人了,是个女的,但她说要“证据”。我得证明自己的钱被人给骗了,她说了些听似铿锵有力但无实际意义的话。我也算考虑实际了么? 一会儿后,我出了这间大办公室,出来在楼道上坐着。这里真阴凉,楼道让我想起了当初读职校,一个人坐在楼道里,静一静,想一想,舒一舒心,感觉真惬意。 可是如今惆怅万分,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弱的像小动物。 有人看见了我,他们用一种惊疑的眼神,“咧是搞么都?”这种人的眼神就像遇见了外国人,而且我是属于不体面的那种。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看着窗外。 到了中午,他们吃饭去了。我看着窗外,我想,是执意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官能帮我要回50块钱呢……只需要一拍桌子,一吼!那些骗子、恶棍,就会吓得赶紧把钱还给我。而且他们是不道德的人,理应被骂,应该抓他们才对。 我感觉应该是这样,这栋楼里面的人员你们拿着国家的薪水、纳税人的钱,难道是你们高学历或者老干部们应该享用的吗?你们如果是人民的卫士,难道你们的工作就不应该解决弱的像小动物的百姓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吗?那么简单……只需要一拍桌子,一吼!就像那个秃了顶的老民警一样,他戴着眼镜简直威武极了。 可就刚刚,也有戴眼镜的、快秃顶的老干部,还有把白白的褂子塞进西裤里面的精干,可他们看我的眼神,真就像看见了外国人,而且是不体面的那种。 我听见楼下传来声音,声音是这样的:“还在那个楼上,不哪里来嘀?不不不,不紧他待洞里搞!” 过了一会儿,有人的声音离我近了些,“还在咧没有?” “咧!”有人小声回答。 一个穿着公安民警服装的人走过来,靠近我,说道:“你搞么嘚嘀?走走走,出啼!” “我找他们有事。”我说罢,抽噎了起来。 “喂喂喂,哭些么嘚?有事下午多啊!他们咧起码两点以后才上班。” 于是两个人下电梯,他问我:“具体么嘚事?” “我的钱被人骗了,50块!”我擦了擦眼泪。 他见我不是那种危险捣蛋的货,对我客气了很多,他说道:“50块,你是个男孩哈?咧50块钱没得哒都哭成门么相,他们咧下午两点之后才上班。” 趁早离开这里,省得又被当官的瞪。 我还有近50块钱,去哪儿呢?告是没作用了,找工作又不知道该找谁?其实我很能干的,我懂得很多,感觉自己……有了,去网吧?这简直太棒了! 于是高高兴兴的坐车去了德山。我有个习惯,就是某个网吧玩习惯了,之后也就在这里玩了。当初在磁片厂做工的时候,也就在这里玩。 来到这里,有种怀恋的感觉。不过,我只在十字路口瞧了当初厂门口一眼,都不敢走近。 在网吧里,交了会员钱,打开电脑就看恐怖片。《日本尸变》十足的血腥,我看的精彩极了,笑的肚子都疼了!然后又看了一本,又玩三国志9。别人向来热爱的传奇,我丝毫没有兴趣。动漫除了《圣斗士星矢》看完之后,偶尔会看看《猫和老鼠》和《蜡笔小新》。 感觉待在网吧真好,忘却烦恼,真希望时间慢慢过,过得太快受不了。 到了半夜,包夜,又睡了过去。醒来又接着玩,还不是单机游戏,玩了一阵《寒冰王座》。 那时候的电影够重口味的,比起如今的一些电影平台,大胆多了。如今就连《电锯惊魂》、《茅山僵尸》都没了,恨不得要让你禁欲,一些电脑特技搞出来的所谓特效,根本提不起劲儿。 曾经自己想象了一些恐怖片来满足自己,自己在头脑里给自己拍片,然后自己看,比这些缺乏想象力的庸俗作品强得多。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早上吃了米粉,牛肉粉,吃了两碗,吃了网吧前面的这家,又觉得还是小巷子里面的那家好吃,又去小巷子里吃了一碗。感觉满足了,决定走路去桥南车站。 一路上行走,也是一种乐趣啊。 到了桥南,我到处逛了一会儿,发现时间过了!车站没有发现那辆早班车了。这样只有去汽车站了。 我已经没什么钱了,于是坐车去了汽车站。下了车,好宽阔的路面。感觉这次回家……真是难受,我想逃避,我无处可逃,现实只要你活着就处在现实中。好不叫人难受,尤其是我这样的弱小者。 一辆威武的货车从宽阔的路面那边驶过来了,嘿!这不是去鳌山的那辆货车又是谁的呢?我赶紧提起双腿跑过去,招手。 “呜——”那辆车果然停了,我一蹬,上去了。 我坐在前面,坐中间,司机知道我晕车,所以别开生面,往往没说。在车上,我一脸的伤感,看着车子前面的玻璃,这是通往回家的路。我像是淋了一身汤的鸡儿,沮丧极了。 司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找事搞?我跟你介绍个事搞哈?”他非常的有诚意! 我却这样回答:“完不要你找事搞哦!” 货车前面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就连货车的头都在滴汗。 “不要我找事夹*!”司机不高兴的说道。 “完xx哦!”司机的老婆在后面埋怨说道。 坐在后排的还有柏枝台的两个妇人。 一路回了家。第二天早上,在路上,我还了司机一块钱,他没要。 昨天熬了一夜,吃了饭,就睡在奶奶房里。上头那杆床是我睡的,我躺在床上,把脸挨着被单,真希望惬意的时间慢慢过,难受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样才好。 睡觉实在是一大乐趣,没睡好,不管干什么都难受。睡好了,就算什么也不干,心里也会高高兴兴! 不过我没志气,所以贪睡,但也总会睡醒。睡醒了之后就不能再睡,再睡反而头会晕。 醒来之后要么看书,要么看电视,要么听奶奶和父亲的吩咐做点儿事。再不就是自己浮想联翩,拥有想象力可是最宝贵的财富。 第113章 去浙江 “看叶姐姐有事搞没嘚?”我说道。 “你要到叶姐姐咧里是呗?咧我跟他打个电话。”父亲说道。 在家里待了个把月了,年过18岁,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沦为法律责任人了。太激动会被枪毙的,啊!我的未成年就这样别了,远去了…… 我该如何面对这以后?自己像只小船,而波涛汹涌险象环生的现实随时要把我吞没。 “叶姐姐讲哒,你啼哒要放听话些,不搞她个儿也骂的出来嘀呀!”父亲叮嘱。 “哦,不得,我听话。”我说道。 也就两天以后,准备动身,她在浙江,要转好几道车。有个她那边的亲戚一同去。 早上,我起清早,搭早班车,没遇到她。 我独自去常德,到了常德坐火车再去长沙,然后再长沙转株洲,从株洲去浙江。确实繁琐,父亲叮嘱我,在长沙要龙哥哥接哈你,怕你不注意安全。我又不是小朋友,操这种心简直就是瞧不起我。 去长沙的火车上,坐的火车车厢很是干净卫生,我和几名学生坐在一起。他们是刚刚读完高三,去长沙接着念书。我们到达长沙需要半天功夫,那个火车的速度不会比人跑的快,火车司机需要小心翼翼驶达目的地。 我真羡慕他们,这些同样年纪轻轻的学生和我几乎一般大,他们已经连高中也读完了,去上大学了,一心一意的学习知识文化感觉真好!什么时候我们人类的生活能够到达这样的地步——从此人们不再为生计发愁,也不再为了所谓“生活体面”而彼此奋命。其实,把社会总劳动负荷人人分摊的话就不用这样辛苦。那么,人人都有时间去学习,这样人人都能发挥其创造力。而不用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分工的过于明确,彼此是可以分摊的。 我看着窗外,坐在我旁边的这几个高中生可知我所思所想?他们始终是开开心心的,前景的美好就像火车的目的似的等待着他们。我想的太多、太远。 “喂,你打不打扑克?”那女生问我。 “扑克?不会嘢!”我说道。 她又问我拖拉机会不会?我说不会。于是,他们打起扑克,玩的很惬意!我就惆怅了,趁着空档,我小声礼貌的问道:“你们高中有没有一门叫做‘哲学’的课程?” “啊!你不是高中生啊?”她有些惊讶的反问。 “我没说自己是高中生啊。”我说道。 我感觉气氛降下来了,避免让人难受的尴尬,我很有礼貌的问道:“高中的学科里面,有‘哲学’这一门课程吗?” “没有,但是大学里面有这一门科。”她回答道。 他们扑克玩的嗨起来,个个面带欢笑! 我看不懂,也没心思看,于是看着窗外。我心中一直寻求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寻求了好久,可谓从小到大。我预感到,有一门叫做哲学的专科可以解答我的疑问,故此一问。 我想了一会儿,除了到达目的地之外,其他的仿佛都是身外之物。 “读完了高中去哪里啊?”好像是有个人问我?还是问我们?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高中生,何必问我? 结果就没人回答这个声音。原来是一个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的中年人在问,结果半天没人回答他,他没趣的走开了。 他们几个看着我,我能怎么样嘛?我又不是高中生,问的可是你们。 到了长沙,表哥专门在那里接我。一出车站,他就找到我了。他请我吃了一顿快餐,挺棒的,是虾。然后我就买了车票,坐火车又去株洲。 到了株洲之后,再坐火车去浙江就幸苦了,一来远,二来这车厢就不像之前那么干净清新了,这里面有股味儿!只能说还有氧气,刚好能够供给呼吸。头脑能运转就好,现实的不耐看、不耐闻,就在想象中体会鸟语花香,山川水泽,把游戏中的场景在头脑里生动化,就是一副无拘无束,天人合一的生活图景。 终于到浙江了,是这里。一下车,我发现车票找不到了,于是进车站办公室,又重新补交了70块钱还是71块钱,反正身上的零钱都给他了。于是我出了办公室,出了车站,自由了。 但我来这里不是寻求自由的,我得去目的地,她告诉过我地址。一辆摩的很热情的驶过来,我有些迟疑,可是出租车贵我也不信任。我想我一个男生,是不用担心被卖的。 我告诉他地址,摩的司机告诉我:“哎呀,你给个十块钱,我就驮你过了啦!” 我一听,10块钱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在背包里拿出10块钱,然后背好包,坐好车,看他驮我去哪里? 一路上坐摩托车的感觉可比公交汽车强多了,不用担心晕车,就是总感觉不安全,这种两轮子跑的车子稍有闪失可不是盖的。 这里就是地址中的位置,他说道:“就这里了。” 我下了车,给他钱。我东张西望,希望发现叶姐姐。我又打电话,确认了下,基本位置还是没有错的。我东张西望,马路对岸一看,嘿!一双漂亮的眼睛正斜怼着我呢! 我赶忙招招手! “你不到处跑哒听没?”她叮嘱道。 “哦。”我表示听见了,于是把包放上面她叔那间房里。我带过来的有录音机和充电电池,还有四大名着的磁带,只是书就没有。 睡了一会儿,听见下面喊我:“弟儿,吃饭他!” 我下去了,吃饭,用的是那种小布丁的碗,吃一碗要盛一碗的,我不敢吱声,规规矩矩的。 到了下午,心里面痒,怎么办?需要挠,怎么挠?我想附近一定有网吧的。 她叔在店铺里,我呢,总是坐在这里也不好,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上网吧,趁叶姐姐在里边抱孩子,我溜了出来,左看右看,过了马路对岸。我朝后看,她瞪着我。我心想,别生气,我都这么大人了不会弄丢的。于是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我想网吧就在马路边,不会难找。 果然在马路边有一家网吧,走进里面,很气派,场子大,交了20块钱的会员费,要慢慢玩,别一下折腾完了。3块钱一个钟,10块钱玩三个钟头,玩两个小时就该知足了,下次再来。看电影《笑傲江湖》,玩游戏的时间经不起折腾,很快时间就没了,看电影的时间过得稍慢些。 回去啊,抖擞精神,从网吧里出来,不玩游戏看看电影还是有种满足感。只不过害怕回去会被骂,没所谓,听习惯了就好了。 回去了,她问我:“搞么啼嘀?” “外面走走,看看。”我嘀咕着说道。 “上网啼嘀?”她问我,接着问道:“你上网上起瘾来哒是呗?” 我看了看她,不敢多吱声。 “跟您爸打电话,说你到哒。”她吩咐道:“咧!电话就在那里。” 桌子上有部电话,可我不动。不知道僵了还是怕了,像只被训斥的小兔子,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要听话哈,咧么大嘀娃哒!咧外面热天伙时,你看外面,打油嘀,看都不喜欢!” 被她骂了一顿,始终不吱声。 她男人威风凛凛,我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两人通共加起来一共两次对话。 叶姐姐对我说道:“你又不张他,又不呲他,你要和他说两句话哈?” 我对叶姐姐很有亲切感,所以也就骂来顺受了。对缺乏亲切感的人去亲近,真的很难办到。 她生的是个儿子,她丈夫比她还高一个头,我又比叶姐姐矮半个头,一双宽肩膀显得高大威武。他胡子和曾经县里伯伯的胡子一样,让人讨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但颇有一种大气凛然的风范。可能我档次不够,我感觉我比他高傲,可傲在心里,毕竟底气不足,我可是来求人的呢。 我和他始终不发一言,他也很少落店里。偶尔来店里坐,不到一会儿又出去了。我心里巴不得他走,在别人店里又希望别人早点出去,我也是个有着奇怪心理的少年。 有一回,外面好热,他进来了。他坐在我这边,我手里有两个九连环,这是当初在火车上买的,我摸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拆。我猜他也不会,且看他如何?我说道:“这两个九连环怎么拆?” 他没有说话,接过我的两个九连环,看了看,解了解,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他又拿过另一个,根本没有苦思冥想,就像了解一桩事情一般,也是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 我心里说不出话来,心想多半他曾经玩过,而且家境殷实,玩过不止一次,否则就解的这般容易?还有种可能就是我的差距太大了。 每天中午,隔壁的大姐会来这边吃午饭,一起热闹。她不爱笑,我没见她笑过,但也不阴郁,她是老板的妻子。如果不知道,单看她,和一般妇人没有任何区别,既没有那种贵妇人的凌傲,也没有村妇的那种俗气,她沉默寡言。 她唯一的笑容就是听叶姐姐埋怨。 叶姐姐埋怨道:“……他有神经病啊!” 她仿佛一个过来人倾听着小两口的故事,此时的她颇有一种长者风度。 计划来这里之前,就听叶姐姐讲过,她老公厂里的效益很好。听说招人,所以消息传到我这里,我就奔过来了。 有天早上,叶姐姐小声对我说道:“老板来了,你个人和他说说。” “哦。”这还用说,直接提了桶子放好了东西行李什么的就准备上车。结果出了门,到了他那边,人家轿车一呜去了,我没戏。 他老婆也觉得尴尬,又不好意思瞧我。我却一副天真无邪的憨态,对着人家看。我只好把东西提了回去,不去也好,此地凉快,乐不思蜀。 心底有些不痛快,我这样的人才……总感觉自己是个人才。了不得了,又要去上网了。 下午,溜去了网吧,真想钻进电脑里从此不出来。剩下的钱玩完了,也没有往会员里面冲,我不得不省。 出了网吧,又觉得自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孩,灰头土脸的钻进店铺里坐下,我已经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了。我活该如此,没想到自己又染上网瘾,可见人总是要被某种东西牵着鼻子走的。如果有意义的,倒也健康,或许有为。要是违背人的发展理念,或者娱乐过度不符合常理,就容易走进死胡同,甚至深渊。 我不敢多想,想则有愧。叶姐姐从头到尾都没怎么骂我,可能她也觉得我可怜,也不值得骂了,这种同情又谴责的眼神越发能助长我的叛逆。比起同情和可怜,我宁愿别人厌憎甚至敌意,和众人对立,会让我觉得自己出类拔萃。 我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始终沉默不语。她用眼睛看着我,我如同雕像。但思考始终受到影响,更显得麻木,这样反而能感受到自己存在。原来我的肉体是存在的,只是思想太过淘气,没有专心注重过自己。 “弟儿?”她问我。 “嗯?”我一听这语气很轻柔,抬起头来,听她有何吩咐? “你个人啼找事搞啼好不好?” 我如遇大赦,这就意味着允许我出去自由了。“好!”我忙点点头。 第二天,吃了早饭,我告诉叶姐姐:“我去外面找工作了,啊?” “嗯。就往……方向去,有个人才市场。”她叮嘱我要小心。 去的路上,我感觉不热了,因为我脚下的路是自力更生。我心想,叶姐姐曾经很早就出来打工,辛辛苦苦的去人才市场卖命,肯定不是件轻松的事。可是,总有一股力量又促使我们为此奔命,我们会为了一份能准时得到工薪的工作而感激涕零! 从我们进厂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不是什么好日子在等我们。工厂主不会放过我们一滴血汗,会把我们榨的倾尽。 我仍旧高高兴兴的去了,我找到了地方,这里让我感觉到恐惧、又感到兴奋。 我一走进去,就感到一股子闷气。这种气息很奇怪?大部分人脸上都怀有一种忧虑,仿佛这里像是刑场。但是大部分人脸上又有种期盼的眼神,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有所着落。 有几个妇人扯着手里的袜子,意思是跟她去织丝袜的地方,一看就知道那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她多半会用手里的袜子绑在我们脖子上,叫我们乖乖听话,然后做牛做马。 鲜有人理她们!有个妇人走过来问我:“靓仔,是不是找工作?有没有织过袜子?” 我一看,你要是卖袜子,推销,倒也不可怕,白给我袜子穿没这回事。要我去织袜子,我竟反而感到恐惧! 趁自己还是自由之身,多享受一天的自由时光多一天快活。一入厂门深似海,只有被奴役的份儿,我摇摇头,表示不情愿。 她又去了别人面前,我看着她,她到处走动,拉扯着手里的袜子,那袜子倒也实货。只是这里似乎没人情愿,所以她几乎没人理。 我把目光注视在一对小两口身上,女的埋着头,男的像是安慰她,抚其背,说着什么。 远处还有一对情侣,他们的确也是在找工作,却对这些拉扯着袜子的女主丝毫没有兴趣。 我们都像是快下田的牛,迈一步都很困难,可这一步,迟早要迈下去的。 周围的天气很热,连空气吸进去都是一股热流,有些烫,真希望一阵风吹过来把我吹走,像蒲公英似的飘起来,飞离这个城市。 我走回来,叶姐姐问我,我说道:“去了,那里好多人,就在转弯那里,有几个女的扯着袜子,也没人理她们。” 叶姐姐见我高兴,她也高兴!“我明天再去看看。”我说道。 到了晚上,叶姐姐和她丈夫回家里,店铺由她叔照看。我来了之后,就我和她叔每天两个人吃晚饭。这顿晚饭过后,我跟叔说道:“你在店铺里,我晚上出去走走。” “不跑远哒?早些回来。”叔叮嘱道。 我没有跑远,更不可能坐公交车去什么地方。我是想看看一些门面作坊里面的工人作业情况。 我到了马路对面,然后朝着像是那种门面工厂多的街上走去。这种生产车间既不像是大工厂似的那种车间,又不像是包子作坊的那种随时欢迎客人来的门面。就是扯起卷帘门,然后里面放着一排机器,也跟着一排青年男女在里面做事。 我路过一处门面,这像是棉纺的那么一个车间。看里面还有一间房,外面一间稍大,中间放着一排机器,一排机器跟前坐着一排男女,都是青年。机器里面吐出来像是袜子的那种东西,一拉拉好长,一名男子不得不后仰。 从里屋里面出来的妇人想必是监督他们的,对他们的动作习以为常。男女们的神情麻木,既不见欢笑也不见悲伤,只是自己的肉体随着机器里面吐出来的东西随进随出,仿佛忘却了自我。 我看里面,电风扇的影子都没看到。刮风的话会把布吹到一边,影响作业。里面看上去,空气中好像有一层雾,这是空气中混杂着布尘造成的。 我想象着,万一自己成了这其中一员,真哭的日子都有! 看够了,就赶紧走开,怕被吸进去。 我又四周兜了两圈,看有卖书的没有? 没发现有卖书的摊儿,于是按照原路返回,回来又看了一眼那门面。他们仍旧在作业,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一想我困了,可以回家睡觉,而他们得坚持,我幸好没进去。 第114章 怎么办 我想,我该怎么办呢? 我上午又去了人才市场,感觉这城市就像鳄鱼嘴,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无所有的人。你要么饿死,要么卖命,你的生命就会像昨天那些青年男女的青春、心智、身体,所有,都会碎打着出卖……任由生活和管理人员嘲弄。 城市不可谓不繁华,这里流行着一种人力车,我真佩服他们! 一种三轮车,不怕热的汉子就在前面踩,后面有座位和篷,专等着客人上车。听说是两块钱,能把人拉好远。我感觉这里夏季的炎热比起老家湖南的夏天更加晒人,这里就像火焰山,长期在路上拉人力车的话,胖子能拉瘦,瘦子能拉垮。 可人力车上的青年期盼的眼神,使他们丝毫不愿意去躲懒。太可怕了,我觉得这社会有一股魔力,能促使人们去奋命,仅仅为了生存。人们不管怎么努力,科技怎么持续发展,都摆脱不了这种魔力,与其说是在生产,倒不如说是被生产驱使着。 我也是期盼的眼神,我需要一份不太可怕的工作。如下,别让我搞的太长,别太辛苦,我的腿脚耐走,不耐站。工资嘛!就随便了,别太低了,有个几百块就行了啊。关键是下班要早,我需要看书的时间。 可这样的工作哪儿有呢?怎么会掉到我身上呢? 我看着四周,感觉人的距离很近,可距离又好远。拉扯袜子的女人毫无吸引力,其他招聘广告等同于骗人。我也坐了一会儿,我并不主动,对于那些机会,反而畏之如虎,这里大多数人反而无精打采。我倒是祝愿那些一对一对的,但愿你们能找到能领取到工资的工作。 我又回来了,叶姐姐看我和颜悦色。虽然没有找到工作,可自己毕竟是在行动,是自己在争气。 店铺里面的隔间,白天空调没有停,所以只隔一扇门,两边的温度相差可谓人间地狱。我进来了,坐在沙发上,叶姐姐看着我,她笑着,我也笑着。我觉得天天去找工作也没关系,我计划好了,我可以去超市当搬运工,我计划直接去商场超市,所以去人才市场纯粹长见识。 叶姐姐说道:“还没找都事是呗?”她笑的有些顽皮。 “没有。”我说道。 她转而正经的说道:“他俺咧边新嘀要年底结账,等你到了年底了,又说‘哎呀生意不怎么好啊!’一堆的名堂,讨不到钱!” “不是一月一月发的?”我问。 “他俺咧边是么新嘀,新年底结账,等你到年底哒……就想不到钱喽!” 我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看着办公桌底下,说不出话来。我感觉我们不是小动物,简直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剁戮!怪不得外面的青年宁愿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踩人力车。 “外面拉丝袜的你就千万不要进,咧都是年底结工资的。” “没有,我看见了。”我摇摇头。 我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嘴唇微起,说不出话来。 叶姐姐又冲我顽皮的一笑,她也摇摇头,打算说什么,但又怕伤了我自尊,于是安慰我说道:“不担心,我跟隔壁的嫲嫲讲哈,她跟她老公讲了的。人家来一起吃中饭,你也从来不喊哈人家。” 我看了看叶姐姐,点点头,表示她的话我听到了。只是我的眼睛也直了,头脑也凝固了,我感觉不管怎么思考,怎么有理的观点,没有强大的实力和势力做后盾,什么都改变不了。世上的事情,一些事情,一些现象,根本没有道理,半点儿道理都没有,可支配这种行径的势力,就因为有势,却可以为所欲为!那么,要改变这种势,势从何来?我又能怎么办?我的想法和我的实力简直就像一个是宇宙,一个是在井底。 “你抱不抱?”她问我。 我摇摇头,说道:“不。” 我没有抱孩子的习惯,孩子身上一股很重的奶气,闻进去了,就像是冲进了我的额头,很是冲人。 她给孩子吃奶,她惬意的抱着孩子,哄着孩子。我从刚才就眼睛直了,想开口说话,又觉得空虚,无产者的行为真是逃脱不了生存的魔爪,我叹了一口气。 我纯粹藏在别人的羽翼下,临时的,才不至于出去外面踩人力车,或者像前天晚上看到的那样,又或者其他什么悲惨处境。我看了看叶姐姐,她和颜悦色,我眨眨眼,真希望关心我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可我,又想到婆婆怎么样了?我似乎没资格这样想,我内疚,光想,可我在上家工厂的所作所为呢?我微微皱了眉头。 “弟儿,你个人要放听话些,听没?” “哦。”我点点头。 她叫我“弟儿”的声音好熟悉,可这个弟儿已经不是之前的弟儿了。之前的弟儿虽蠢,也还是有希望;眼前的这个弟儿,却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似乎感觉到自己悲催的局面难以挽回,现实太残酷,我改变不了,也难以接受。 人痴呆了也好,什么都忘记了也好。我突然觉得流浪汉好英俊,他们简直藐视一切!我没那个胆量去当流浪汉,我改变不了现实,我究竟有什么用?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心和疑惑,她说道:“咧,咧里有电话,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跟家里回个信。” 我看了看办公桌上面的电话,我摇摇头,“不。”我不想和家里人说话。 她对我说道:“你脑壳里面想些么嘚家伙?告诉我。” “没想么嘚啊。”我说道,我一笑。 “我看你又像是在思考啊?所以就问哈你呦!” “你也不要担的心,xx哥找机会请她老板吃饭。你个人也要争口气,你看见他了又不张他、又不呲他。” 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要我刻意去求人巴结人,实难办到。而我心中之所想,可谓忧国忧民!我眼高手低,手足失措。 我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不还在这个空间里吹着空调坐着的吗?舒坦的过一天是一天。再说了,就算上“刑场”,别人能麻木着过,我也能,而且我还能把肉体留在现实,灵魂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叶姐姐见我高兴了,问道:“您婶娘哪么个?” “她?”我作回想状,说道:“她有一天不是没饭吃了吗?她自己又不做,想必一只手不方便,于是很多时候是叔叔做饭。可那回幺叔要去打板了,清早就去了。早上回来,想必饿了,这个幺叔就直接跑到我们这边盛饭吃。她翘着二郎腿,听得她说道:‘你吃饭我不吃的么?’被嗲嗲听见了,把她一顿骂!这个女人,别看一只手、一只脚、一只眼睛,还驼背!” 叶姐姐咯咯的笑起来! 我接着说道:“关键是她头发,我和表妹没一个喜欢她的。坐桌子都要离她远些,头一摆那个头发呀!” 我看了看叶姐姐,她笑起来也好看,十分灿烂! 我回想起来,又略带生气的说道:“这个女人,身体不方便倒也不是令人讨厌。她心眼多,会在幺叔面前“栋”,又喜欢听闭觉,曾经我亲眼看到她躲在门外偷听!”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幺叔也是个,他是怎么喜欢婶娘了嘀?” “你‘婶娘’,你么喊她没?”她问。 “从她来这个家里,我是第一个叫她‘婶娘’的,几个丫头都不肯叫,我觉得没什么。嗲嗲也接纳了她,没想到她跟嗲嗲打了一架,互相揪住头发,非得嗲嗲放了她才肯放。” “她和您嗲嗲打架了的啊?” “嗯。”我点点头。 “咧姑娘不晓得好歹呦!” “只是我想不明白,幺叔是怎么喜欢她的呢?喜欢她哪点呢?”我思索着说道。 叶姐姐又是一笑! “得完幺叔,咧不搞咧女嘀?” “嫁不出去是呗?”叶姐姐笑着问道。 “这我确实想不通。”我摇摇头,我想起那个婶娘心里发毛。 “咧幺叔是么个人喽!”叶姐姐对不争气的男子有种鄙视,不过哪个女子会喜欢不争气的男子呢? 我吸了一口气,我在他人眼里,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刚才的确为幺叔为什么会喜欢婶娘而思索,我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这里有一个区别,别人会用“是么个人”来解释人的行为超出了一般人理解的范围,所以用个人的主观情感来对这种不同作出好恶性的总结。而我却对此喜欢深究,因为人的行为并不是独立于环境,而是与环境密不可分,甚至是环境决定人,因为环境是先于人存在的。 叶姐姐看着我,她想不通我在思索什么?于是问道:“你脑壳里想些么嘚家伙哦?” 我打断自己的思维,回答道:“没想什么啊。” “弟儿,你看我这手机,可以拍照。” 于是她把手机的上盖对准我,然后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还真是我?居然如此清晰! “怎么拍的这么清楚?”我惊讶的说道。 “你猜好多钱买嘀?” “多少?” “三千。” 我眼睛又直了,钱是这么容易,又是这么困难。 她说道:“你把加人搞事,挣都钱哒么儿哒买个,放扎实些。” 我又点点头,“哦。” “等会儿哒让幺幺抱哈娃,完两个到超市里,给你买两件衣服。”她说道。 “不用,不要买嘚。”我说道。 如果有书看就好了,我于是说道:“哪儿有书卖?” 她眼睛微微一嗔,说道:“你又不把加人读书,咧要搞事哒还哪里有时候看书哦,进厂了就把加人搞事!” “嗯嗯。”我连忙点点头。 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是没经过大脑掂量的那种,也回想不起来了……她气得眼泪都差点滴下来了! “咧个话他都讲的出来哦!” 我突然害怕了,我怕她生气,也怕了我自己,这要是她亲弟弟说出这样的话,或者一个母亲面对这样的儿子,眼泪也早就掉下来了。 顶多是我的错误,于她无损;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对我心存爱之、憎之、惜之。曾经那个看似优秀的少年怎么会毁成这样?超乎了女人的理解能力。 过了一会儿,她叔过来,她把孩子交给他,然后我们两个人出去。旁边房间里有一辆自行车,看上去很气派,很青春。 “这是xx哥哥嘀车,完两个骑咧车出啼。”她说道。 只有一辆车,我说道:“要不走路?” “有么远。” 于是我把单车推出来,两个人上路,先推到马路对岸。 我没办法了,我从来没有驮过大人,龙头掌稳,她坐在后面。我努力保持平稳,使单车前行。 路边的车很多,我丝毫不敢大意,我聚精会神,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到了一家服装超市门口,周围很宽敞,里面的场子也很大。我们就把自行车就停在外面,打算锁上的,不用锁了,等会就出来了。于是就没锁自行车,进了超市。 其实我对衣服毫无兴趣了,没有虚荣心作祟,人对衣服的渴求不会超出基本需求多少。服装我喜欢简朴,我是向来喜欢白褂子黑裤子,看上去也简单。这超市里各种各样的,乍一看上去,像斑马群。 “咧件要不要嘚?”她问我。 我一看,居然没有衣领,把脖子完全暴露在外,摇摇头。 又看了几件,“咧件?”她问。 我一看,奇怪了,难道她喜欢我穿这种没衣领的服装?而且三角领太大,没人有这么大脖子的。 我又摇摇头,说道:“不要买的。” “来哒还是要买件他,咧娃哦!” 我怕拂其意,所以说道:“随便吧,都挺好的。” 于是她就帮我挑了两件短袖,打包好。我们出来,站在超市门口,四周没有其他店铺,可居然发现自行车没有了! “就咧么哈就没有都!” 我也四周看了看,那辆漂亮的自行车影子都没有看到了。没办法,我提着衣服,现在两个人坐公交车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我们进了店铺。她从叔手里接过孩子,我去放好衣服,然后下面来。 她叔照看门面有个特点,就是别人如果只需要一点点,也就是一两圈铁丝的话,他就直接剪了送给人家,再要多一点的话,他就会秤。我觉得这种搞法很恰当,就意味着别人有大宗生意的话,会优先选择这里。 隔壁大姐的店铺,同样是经营铁丝,不过她那边的铁丝都是指头粗的,所以两家并无竞争关系。大姐每天会过来这边吃午饭,她和叶姐姐聊的很开心! 第115章 他们吃螃蟹 她叔有天晚上,说要和我逛街。这边大多是些店铺和改装的小工厂,哪儿有杂货街?说不定他知道。 于是我说道:“好啊!” 到了晚上,我们吃了晚饭,晚上一般没什么生意,他便早早的锁好店铺。 我跟着他走,他果然熟悉周围。他不知道进了哪个巷子,这里面真是热闹!摆摊的好多,我东看看西瞧瞧。心想,既然他要请我逛街,那就不大的需求该他买单。 我果然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我看见了书摊!我津津有味的看着书名称,再回头看看阿叔,意思很明白。 他也懂,只是他没兴趣,背着两只手往前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不可爱,我自己手里得省着点儿,所以还是掂量了下,没买。 路过一个吃的小摊,他问我:“要不要吃咧家伙?” 我摇摇头,姚焕霓有个特点,就是能吃,但对吃本身却不感兴趣,人是要穿衣服的,但对穿着本身却不感兴趣,意思就是把吃和穿满足在基本需求线即可。自己对生活的追求别具一格,这种别具一格,使他的社会生存能力和适应能力与这种追求形成了强烈反差,最终落得不务实,悲苦了一生。 有天晚饭,我和叔像往常一样摆桌子,天处于傍晚,在外面吃饭凉快。饭后,我饱了,背靠在椅子上,叔早就吃完了。我嘴里蹦出这么一句:“又没菜。” 叔眨着眼睛看着我,“没菜是个什么话?”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出来的?自己的话语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后来反思中,这应该是一种反话,菜很多的,两个人三碗菜,而且叔之前是开过餐馆门面的,做饭菜有一手,不存在没菜的道理。 小时候,其实很希望伯伯大幺来,结果我背着书包回家看见亲戚,很容易冒出:“您怎么又来了?”这种反过来像是质问对方的语气,对方百分百误解。可一般人这样误解是很正常的,就是优秀的人听了也会惊讶不已。 我低着头,自知开口黄腔,说错了话,惭愧不已,也就低头不语。故作镇定,当做没事一般。 现今回想起来,又觉得好笑,过路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如何想到这里两人刚吃完饭,顷刻间好不尴尬? 我遇见老板,他在隔壁,叶姐姐小声告诉我:“你现在过去,要会说话些;讲出来的话,要经过大脑考虑下。” “哦。”我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说话怎么那样,心中的想法犹如江河,滔滔不绝,口中的话语,有时候蹦哒出来连自己也控制不住,我得小心些。 我走到隔壁,进去了。里面通常是大姐守着,这次看见了一位先生。 到了里间,“老板?”我小声叫道。 “坐。”他用手示意桌子对面。 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下来,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我耳朵也听不见了,喉咙里也不动弹了。 他看上去显胖,但人很和蔼。两双眼睛难免对视,我是属于被拯救的那一方,而他是拥有的那一方。我看着桌面,不知道他表情和眼色,长达一分钟的时间,空气中似乎两人就这么呆坐着,我竟一言不发。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过去吧。”他说道。 空气松散了,我听清楚了,于是起身,走到叶姐姐这边来。进空调开着的里间,叶姐姐问我:“和老板谈的哪么个?” “他告诉我:‘他都知道了。’然后我就过来了。” “还讲了其他的么嘚没?”叶姐姐问。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 晚上,叶姐姐老公不知道说了她叔什么,她叔一赌气,不知道去哪儿了。 叶姐姐和老公要回家里,叶姐姐递给我20块钱,叮嘱我:“晚上不想自己做饭,就买饭吃,别去上网去了!” “哦。”我接过了钱,这简直太棒了! 他们去了,隔壁的卷帘门也没有关,所以两家的店铺不能没人,我是无论如何不能乱跑的。万一跑了,小偷……想想都恐惧,会吃了我的!所以一番衡量之后,就老老实实待在店铺里。 老板这边店铺有把睡椅,我就把叶姐姐店铺卷帘门拉下来,还是有声音的,我在这边店铺睡椅上躺着,半拉着卷帘门,可以方便看到外面,这样真棒! 我没有去吃饭,不吃饭可以锻炼自己。我这种能忍饥挨饿的能人异士,所练就的功夫没有白费,所以这20块钱我就落下了。 我躺在睡椅上,唱起了歌!这次唱的是四大名着,有蚊子,我拍死了两只,半睡半醒的躺在睡椅上。 “弟儿?”有人拉起了卷帘门,听声音是叔回来了。 “啊?”我回答道。 他走到这边来,他问我:“弟儿,有没有听他俺讲么嘚?” “没有啊,只叫我半夜等你回来。”我这句话说的得体。 一切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上午,我看见桶子里有许多螃蟹,好大一个个的,这是中国人的一大癖好,我除外。 看见叔在里面厨房忙活。我进办公室里,叶姐姐对我说道:“中午吃螃蟹,中午老板过来,要文明些,要懂事,咧么大嘀娃哒言行举止要得体,醒点儿事!” “嗯。”我点点头。 “吃过河蟹没有?”她笑着问道。 “很久以前我吃过螃蟹,烧来吃的。” “那叫河蟹,不叫螃蟹,很贵的!等会儿老板还有xx哥中午都在这里吃饭。你要文明,举止要得体。”她叮嘱我。 “哦。”我又应了一声。 反正我是无所谓了,一言不发,我对螃蟹真的毫无兴趣,中国人对蟹可谓情有独钟。我的饮食有两大特点:一是别人夹过的菜,我十分在意菜上面是否沾别人的痕迹;一是稀奇古怪的食物我排斥,譬如像春龄芽,还有螃蟹,不是常吃的东西我排斥。 到了中午,河蟹被叔给蒸熟了,端了出来,黄澄橙的,一盘一盘的。很多,着实够吃。 我坐在靠门,老板两口子坐在沙发上,叶姐姐两口子坐在靠办公桌搬了两把椅子坐上。她叔像个忠实的管家,没有上桌。老板和叶姐姐丈夫大块朵颐,他们吃这种螃蟹十分过瘾,也十分娴熟,吸、吮、咬、嚼,螃蟹的指尖都被吸干净了。 老板大腹便便,昂首挺胸,颇有宰相风度。xx哥不急,一只手肘撑着膝盖,看着黄橙橙的螃蟹,颇有礼让的风度。两位女士吃的很斯文,唯独我压根儿就对这种食物不感兴趣,也不吃。自己盛了饭,然后一心一意吃白菜。 叶姐姐说道:“弟儿,你吃哈,咧跟你留嘀那呗?” 碗里的确还剩下两只螃蟹,可我就是不感兴趣,我压根就没吃过这种东西。我怕出洋相,而我的肠胃也只愿消化白菜和米饭,所以我始终不吃。 我已经吃了两碗饭了,他们基本上都吃好了,盘子里还有两只河蟹,就留在盘子里。叶姐姐要我吃了,我不吃。随后,我也放了碗,叔过来收拾。 我坐了一会儿,走出来,朝厨房一看,叔站在厨房里吃的津津有味呢! 到了下午,叶姐姐告诉我:“弟儿,老板讲嘀先给你安顿,过两天来接你。” “好!”我说。 “你要放听话些!”叶姐姐严肃的叮嘱。 “哦。” 过了两天,老板真的来接我了。我这下带出来的桶子和行李没有再提回去。放进了老板他车的后备箱,我坐在了老板的后面,一路去了。 在车上,老板告诉我:“他以前也是打工的,后来自己开了个小厂,慢慢发展。厂里面做工的都是湖南人,湖南人的素养较高,你去了也好相处。你一个人住,要听师傅的话,有师傅带你,原来的师傅又喜欢跳槽,去了就安下心来好好做。” “哦。” “嗯。” “好。”我坐在车子后排,老板说了我就应。 第116章 这里的人很好 到了老板厂里,下车来,提着行李进去。老板叫来一个师傅,说了些话,然后这名师傅带我上二楼。这位师傅穿着短裤,短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个子不高,但很壮实。 这位师傅把我领上二楼,指着最里面的一处房间,对我说道:“你暂时住在这里,这是老板给你新买的床,把东西放好,下午来找我。中午去食堂吃饭,食堂是2.5一顿,工资里面扣,食堂师傅会给你记上。” “哦。”我的情绪有些紧张,像只吓坏了的小鸡儿。 中午,他领我去了食堂,食堂里吃饭的都是本地人,他们的方言我一句都听不懂。这里分成两个桌子,上一桌是矮个子师傅和一些人围着吃,下面的桌子是我和两位老人和后来的高个子师傅一起围着吃。 其实厂里面不止这些人,不过在这两张桌子上吃饭的都是本地人,就我一个外地人。 他们吃的菜有特点,爱吃甜食,基本上里面都放了糖,所以又咸又甜。我也吃了几碗,饭是一个大锅饭,吃完了就去里面盛。 他们看我有些稀奇,嘟噜嘟噜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我吃我的饭。 饭后,在岗亭那里,一位老人告诉我:“中午2.5一顿,工资里面扣,要不要吃?” “要!”我点点头。 他说道:“然后早饭和晚饭你就自己在外面吃,啊?” “嗯。”我点点头。 他努力说着普通话,这里的岗亭只有一位老人,里面那位做饭的妇人年纪也大,我猜是他老伴。他们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想必是孙女。 外面的天气奇热!奇怪了,这边的天气热起来怎么比我们那里还热?整个像是把人放进了蒸笼,太阳晒的刺眼。 下午,大眼睛师傅把我带到岗亭外面靠近岗亭旁边的一个车间里,这车间里放着一排大机器,好威武!每台机器接近两米高,中间一台机器在运作,一卷较粗的钢丝圈放在旋转架子上慢慢转。这边机器吃进去一截,然后吐出来的就是弹簧了,切断的时候会喀喇一响,然后重复之前的节奏。 挺快的,这样一天能生产好多弹簧。一位相貌白净,短发齐整,他很自信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前面。 我站在他身后,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又抬起头来打量我。我不好意思,背着两只手,不知道怎么站才会让别人满意。 大眼睛师傅把我送过来,这车间里就我们两个人了。 我发现这车间往里面看,还有两间,中间那间没有机器运作,但是里边第三间在运作。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在看机器,这老人更加自信,机器发出来的喀喇声丝毫不影响他瞌睡。 “你哪里人啊?”眼前这位师傅问我。 “我湖南的。”我回答道。 “你跟老板什么关系啊?”他问。 摇摇头,我说道:“没有关系。” 他不再问了。 我感觉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到处逛,又怕第一天就会被骂。我只好站着看机器,听它发出重复的不厌倦的喀喇声。这世上,机器发出来的轰鸣声,只有机器自己才不会感到厌倦,而人必须忍受或者顺受,甚至装作好受,我站的脚都痛了! “你今天就看一下午,明天你就要开始做事。”他说。 “哦。”我点点头。 一天过去了,这边下班挺早。 这位师傅个子很高,他站起身来,比我高出一个头,他说道:“这边每天上班早上8点到中午12点,下午再1点半上班,5点半下班。记住,不要迟到!你每天下班后,去找一找阿x师傅,看他有没有事交代你,啊?” “哦。” 我太高兴了,就怕加班,加到很晚会很痛苦。 我争取不迟到,至于去找大眼睛师傅,我还是避免这种情况吧。所以回寝室的时候,要是看到大眼睛,就让他先过去,然后我快速走过走廊,嘿嘿!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站在师傅后面,站在他身后,看机器。 我这人不懂事,你不会审视师傅的眼神么?你一直站在身后,也活该被骂。 “你去擦下机器,找块布,把机器上面,哪儿有你这样做徒弟的!”他站起身来嚷道。 听了他的骂,我如遇大赦,终于有点儿活干了,于是上午就擦机器,又扫地,忙了一阵,等待他吩咐。 这下站在他身后,离的远一些,别靠那么近。于是就远远的找了个木箱子坐了下来。他朝后一看我,又觉得好笑! 到了中午,最喜爱吃饭的时间了。虽说菜有些甜,不过我不挑食,吃进去能满足我的身体需求。 桌子上,第一碗饭是那位阿姨给我盛的。他们还是会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我。终于,有位女的用普通话问我:“你多少岁了?” “18。” 哦!看他们表情像是弄清楚了什么,他们用方言攀谈起来…… “发育的晚”这四个字虽说用方言说出来,我也听出来了。 他们注意我细节了,我很早就避免照镜子了,我外貌在发生变化。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今天异样的目光会因为“发育的晚”而得到解释,再以后呢?我吸了一口凉气,我害怕暴露什么。 下午,大眼睛师傅找我,我于是跟着大眼睛师傅去做事。他带我走了两处地方,他鼓捣着大厅里的一台机器,更换一个什么,他说道:“你要看好,记住,下次我就不用教你了!” “哦!”我点点头,使劲儿看。 他教我去仓库拿一个什么东西,我又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又怕问他,所以只好装作听懂了。 我跑到仓库里去拿,拿什么呢?我猜了下,大概是这个了。拿了去,挨了一训斥! 又转身,再猜?大概是这个了。 又去,还在路上,他就看见我了,瞪的圆圆的眼睛我都不敢上前。 “没听懂啊?拿……” 究竟拿什么呢?拿字后面的方言我就真没听懂。我又不敢说“没听懂”,只好又猜,猜了几遍,他自己去拿了。 我还是鼓起勇气靠前,看他怎么更换,不然下次可怎么办……似乎记住了。 一会儿像是没事了,我又躲到弹簧师傅那里去。 大眼睛师傅寻过来,把我叫过去做事。他找来一个电风扇,对着我和机器。这机器像是个转盘似的东西,转盘边缘有许多大圆孔,里面整齐的放着弹簧,这样一圈过去就能把上面多余的部分打磨的合乎尺寸。 机器发出来的噪音,打磨弹簧发出来的气味,还有我必须躲开的火星……那个火星也真是奇怪,你要操作就像是避免不了火星会弹到你身上,我感觉真讨厌!我也做着,只想着快点下班。 几天后,夏至到了。夏至还放了一下午的假,中午我便坐车回去了。坐在车上感觉都好,真希望常放假!公交车上播放音乐《路灯下的小女孩》,挺好听的,司机这么老土。 到了叶姐姐店铺里,他们都在,我进去,叶姐姐问我:“上班感觉怎么样?” “蛮好!”我笑着说道。 她抱着孩子,问道:“你还有钱没嘚?” 这一问如春风拂面,我不好意思,沉默不答。 “没嘚钱哒是呗?” 我点点头,马上就要甘霖下降了。她给了我多少忘记了,几十块钱吧,没有一百,我高兴的接了。 “晚上不加班哈?” “不,今天下午放假,明天上班。” “等会儿快晚上了,我们和xx哥哥一起去吃火锅。你要把家人搞事,个人要争口气。”她微笑着叮嘱。 “好!”我似乎信心满满的回答。 我仿佛对这里环境很熟悉了,很熟悉这里面吹空调,外面的天气简直就像要把人晒干。 天还没黑,只是傍晚,她叔和我们出来,关好了卷帘门,我们一起去吃火锅。xx哥开车过来,我们一起钻进了车,出发。 这一路上,城市挺发达的,灯红酒绿! 只是,我忍不住又要思想了。 有多少地方是为穷人准备的呢?这里是富人占多数还是穷人占多数?我感觉与城市距离好远,哪怕我们近在咫尺。 到了火锅店,这火锅分为两边,锅的中间加了一层挡板。那边是xx哥吃的不辣的,这边是我们吃的辣的。不辣的那边显得清淡,可以清清楚楚看见里面的食材,辣的这边显得很是热情奔放,颇有火锅的意味。 我的后背不远处,上方挂了一台电视。电视里面主持人滔滔不绝,下面坐着的成群观众完全处于被动。我坐的位置不大方便看电视,也没兴趣。我倒是喜欢看锅里的激情,你一下、我一下,滚烫的开水再加上辣椒水,就算有别人的口水也消毒了。我着实吃了不少,一盘一盘的往里面倒,辣的都忘记了。 这么辣就是湖南人的肠胃也受不了,很多人就知道辣,却不知道辣的程度和辣的香味以及辣的口感是有很大区别的。往往只知道在辣的程度上加重,可见厨师对辣的内涵也是一知半解。 不知道是叶姐姐问的还是她丈夫问的,“楼上多少钱?” “三万。”这个服务员说道。 “三万!”xx哥哥说道! 我也惊讶!不是说“楼上就不允许三万”,如果只是楼层的区别,这是不允许的。如果是楼上别有的山珍海味,那三万的价格在顾客不知道的情况下,消费之后才通知,也未免……我吸了一口气,又舒着吐出来,因为明显我不是贵客。这吃一顿的价值真的得用商业的眼光去衡量了。 我不知道别人惊讶什么,服务员见没事就走了。她的工资高么?我想。有钱人已经到了一顿饭可以抵挡我们几年的收入了,而我们一年下来的收入还得看有钱人的脸色。看肯不肯给,会不会出现年底结账的情况? 社会残酷的……我恨不得要藏起来不出来才好。 锅底凡是齐全的东西我都尝了,还忍住辣喝了一点儿汤。大家都满意了,我们坐车回去。 到了店铺里,我首先去了厕所。 叔开玩笑的说道:“弟儿还是不狠呢!” “太辣哒!”我说道。 还早,xx哥哥在办公室里。我出来,叶姐姐对我说道:“坐哈。” 我坐在沙发上,就平时坐的位置。叶姐姐坐在靠厨房那边硬沙发上,她抱着孩子,xx哥哥坐在他办公桌跟前,显得很威武。 我在威武的人面前要么亲近,要么距离,我承认是后者。他吸了一口烟,说道:“你在那边做事,要好好做,跟着师傅好好学!” 他声如洪钟,我低着头,看着桌子底下。 “xx哥哥跟你说话,你要看着人家!”叶姐姐训道。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干嘛非要和人家对视?你说就是,我又不是没听。 他走过来,从办公桌上拿了一本书,像是小册子,递给我。我接了,看了起来,只听得他说道:“你目前还是试用期,试用期之内虽说工资只有400,但是老板会说看你的表现,可以再加,你听我讲!” 于是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表示我在听他讲。 他说道:“姚焕霓,你只要把这门技术学好,以后起码都是一千八,起码最低都是这个价。” 我点点头,接着看手上的书。 叶姐姐啧了一声,对我嚷道:“xx哥哥讲话你听都没嘚?人家讲话你要对人家看都!” 她又怕惊着孩子,所以嚷起来始终提不上劲儿,她看我的眼神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回到办公桌上,继续抽着烟。我仿佛受惊了的小鹿,吃饱了喝足了也就满意了。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坐公交车先过去了。” “啼哒要好人些搞,有时候要跟您爸爸打个电话,咧么大嘀娃哒要醒点儿事!”她又叮嘱说道。 “哦。”我应道。 出了门,坐车,到了车站。我还是喜欢硬币,这样带在身上有感觉,我去找一家小粉馆换了硬币。 回到厂里,到宿舍,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这是个好厂子,担忧的是我始终收不住心,我感觉自己的心、思想,怕是自己也难以控制了。 睡觉的感觉真好,真希望有这样的好日子—— “每天吃了看书,困了又睡,睡醒了又看书,看累了又睡。屋子周围结满果子,摘来一吃,百病不生,营养充沛!我用思考填满自己空虚的精神,我用空想描绘着美丽社会。在辽阔的宇宙里,我看见了数不清的世界,与这里大不相同。” 第117章 车间(一) 我在弹簧车间,老板给我送来一本书。我打开一看,是一本专门叙写弹簧结构和有关生产的书籍。我振奋,老板叮嘱道:“你要仔细学啊?” “嗯!”我点点头。 当晚,还是拿回去翻了几页,也看懂了,原来一个看似普通的弹簧有很多理论在里面的。这本书需要逻辑和思考,但很快就看得困了。我往床上一躺,以后慢慢看。 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发现师傅抽屉里有一本书,是一本武侠小说。 我这人啊,不醒事。发现了那本武侠小说,也不问问师傅,也不跟师傅说,反正看着表。到下班了……快了……真的快了……马上……就等着师傅开口。不过高个子师傅开口,多半会说道:“你去找找阿x,看他有没有事?他会的很多!你这个人哪,不知道怎么说你?” 我早就被骂习惯了,最讨厌加班!等到了时间,我赶忙扫扫地。他说的是“找找阿x师傅”,又没说我一定要去找他。所以水也没喝,我没有喝水的印象,拿了师傅的武侠小说,就往外溜。 先去棚子那里吃碗细粉,1.5元一碗,老两口在那里经营。之前有钱的时候吃过一段时间,没钱的时候就没吃,然后中午狠狠的把食堂2.5吃她一顿。 我正在吃,太阳高高挂起,下午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去看武侠小说多棒! 一个人走过来,看我正在吃粉,对我说道:“你吃了粉回车间,安排你事做!” 他穿着短裤,大眼睛,四肢壮实,不是大眼睛师傅是谁?奇怪了,还专门找到这里来了?难不成车间里已经离不开我了?这样也是啊!多半是我的存在已经融进了这个集体,缺了我会让整个工厂有种缺人的感觉。这样想,又高兴了,吃了去,不会加班很晚的。 吃完了米粉,我都是先给钱,所以站起身来,拿着书,回到了车间。 师傅问我:“这谁的书啊?” “这是那个师傅的书,他反正没看。”我回答。 “把书放一边,放到看不见的地方!” 我把书放到了有时候给录音机电池充电的一间杂屋,然后走过来。 他对我说道:“看我做。” 一箩筐圆锥实体的东西,不是金属,搞不懂是什么?他拉了过来,然后桌子上有一台小电机,通电之后转起来,声音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外露的轴端部装了一个圆锥形的外表粗糙的物体,只是锥部并不尖锐。 他把筐子里的圆锥物体拿起来,圆锥物中间有一个同样圆锥的孔槽,将孔槽对准旋转的椎体,一磨就OK了,就这么简单。磨好的产品放进另一个筐子。 这不错,这活儿简单,可以边磨边思考,思考什么呢?当然是我的五和六。抓了一大把待磨的,放在桌子上,另一个筐子在脚底下,这样送一个磨一个放一个的,挺惬意! 没有机器的轰鸣声,动动手指,抬抬手肘,我看着前面。前面有四个工人,他们很少加班的,极少,他们都是本地人,说着本地方言,我一句都听不懂。他们是一个男的,三个女的,一个女的年纪比较大,他们作业很娴熟,我看着她们。 我到这里也来了一段时间了,感觉这个厂很亲切!因为我没有看见像电视里那种背着两只手的监工,一群低着头不敢抬头向上望的工人。这里很好,这里的工人除了二楼那个车间然后靠边上那个磨车间之外,基本上不加班的,但是一个月下来也没有休假。那时候而言,这种待遇,老板工厂的效益好,都没有问题的。关键是这里的人有一种归属感,大概是本地人的缘故。 在磨车间的隔壁有一间车间,里面的机器操作像是往下面压,里面作业的工人是一男一女还有两个人,都是本地人。再挨着的这个相对较大的车间主要是修理和品检弹簧这四个人,可以说是品检车间。再往走廊方向,挨着品检车间的,有个作业的房间,这里有时候会加班几点。 就这样一个个的喂,虽然无趣,但也很快。一筐子磨了一半了,所以要想速度快,就得不知不觉。 她们看我像是看到了稀罕物,一开始用土话不知道议论些什么,其中一个女的侧过头问我:“喂,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的。”我说。 “你的眉毛是不是你画上去的?” 我没想到会这么问,摇摇头,不想多说话。 好了,眼看着一筐子待磨的快完了……最后几个……耶! 筐子往里面一放,屁股起身走人。像是背后有人喊我,我回头一看,磨完就走了呗,喊我做什么? 岗亭里边有报纸,我坐了进去,吹着电风扇看报纸,挺惬意的。 过了一会儿,师傅骑着摩托车到了门口,斜着眼睛瞪着我,骂道:“……” 我不知道他骂的是什么,所以也圆着眼睛试着理解,就是没听懂。 他用标准的普通话骂道:“你做完了不用关机器的!” 这句我听懂了,蛮不好意思的说道:“哦。” 嘟——摩托车去了,我也松了口气,接着读报纸。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想我这么幸运,不用像他们加班那么晚,多好啊! 天黑了,我去看看他们,看看那些加班的老乡。到了磨房那里,里面好几个人挤在一间半敞开的车间里面,这车间没有门,确实满了。磨着一种什么东西,他们都戴着口罩,正儿八经的在作业。 我问前面一位:“你们要加班到几点啊?” “说不准,有时候晚上11点,有时候10点。” “那一个月下来有多少?” “一千多啊。” “你们都是湖南的?”我又问。 “这里很多都是湖南的,我们也都是湖南的,你哪里的?” “我也是湖南的,我常德的。”我说道。 看着他们这样兢兢业业,我不方便打扰。离开了往寝室方向走,品检车间旁边还有一间车间,里面也有几个工人在作业。平时往这车间路过,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把我吸进去。 所以快步直接去了二楼,我来到二楼门口,对着里面看,里面有一些妇人,她们一声不吭。她们正在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作业,她们像是在加工一种蚊帐夹里面的弹力装置的那种东西。我退了回来,又生怕被吸进去。 我只看到工人们的侧面,就仿佛已经看清了她们的全貌。作业的人们是那么一丝不苟,可恰是一丝不苟,让我感到害怕!我害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一种力量会把我们都吸进去,从而忘却自我,服从现实,我们最终沦为为了生存而活着的血肉机器。 我还是躲到了寝室里,把老板给我的弹簧教材又翻了两页。现在我的工人同胞们在辛辛苦苦的加班,而我却得到了老板和师傅的庇护,所以能每天早早的下班。就算加班也不会很晚,也就是8点而已。可我难受,难受什么?我不知道。我怕自己用语言来描述这种难受时,我会…… 下午,一到下班时间,我多半会跑。我总是要躲着大眼睛师傅,生怕他又给我安排事儿做。我这下不去吃粉了,师傅居然会去那里找我。 我坐在街上一处凳子上,看着厂后面高耸的山。山里面有什么?我想。 山上的动物是不会挤到工厂车间里面的,它们不用加班,也不用受人管。我想象着它们正在煮饭,然后准备看一会儿电视后就睡下。睡之前假使还有多余的精神和脑力的话,可以思考,这样想着想着就睡了。多好啊!只是它们真的很小,小的不容易被人发现,可它们却可以站光秃的高处,看见我们,我们不如它们。 我难受,我目前的状况相比同胞们而言是幸运的,可我丝毫不知道感恩和珍惜。我感觉我所处的环境让人无处可逃,天下之大,也无不如此。 我只好逃进我的思想里,只有在自己头脑中,才能与宇宙里的某个星球心有灵犀,我沉醉于其中…… 我正望着山脉发呆。 “你有没有爬到过这个山上去啊?” 旁边有个人问我,他个子高高的,人显瘦,和颜悦色。 他笑着对我说道:“我看你一直看着这座山发呆。” 我回答道:“我没有去过这山上,我一般就在这下面。” “我上去过,打算夹兔子,可我不会夹,咯咯!” 他嗲着声音,说着他自己笑了。 我的想象被他打断了,不得不回到现实。我没有笑,他说的也一点不好笑,尤其是夹兔子。它们好端端,为什么要被你夹?我看了看他,他也是厂里的,他看上去很青春很活泼。我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我,眨着眼睛,我的忧伤仿佛让他难以理解。我18岁的年纪,仿佛几十岁的人那样历经沧桑,这与正常人这个年纪应有的面貌极不相称。 “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啊!”他说道。 我对他不感兴趣,继续朝着这座山脉望着,发呆。我的心,只有山脉、河流、空气能懂,我的每一声叹息都像是在和它们打招呼,我的头脑里面所思所想,只有时间和“存在”能够知晓,想到这里我又很满足。 天晚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我又坐了一会儿。回寝室睡觉,有一种要去上网的想法,不过还是没去。 我白天基本上被弹簧师傅骂的很惨,我也没力气,剪断弹簧要“呀!”的一声,才能剪短。我当时的力气不会超过一个女子。而且还有一个特点,一开始,师傅叫我把一车弹簧拉到大车间里,那一大车弹簧到了岗亭那个小坡上,其实那个坡只能算是一个坡,根本不陡,我就硬是在后面推不上去。其实假使卯足了力气也能推上去的,结果第一次就推不上去了,之后就停在岗亭门口。在这之后,结果竟每次都停在岗亭门口。我心想,反正有人来推的或者拉的,就成习惯了。 有一次,我照样把一车弹簧推在岗亭门口,打算转身。结果那个送货司机老远走过来,骂道:“就推在这里就可以啦!” 我看他有点凶,赶紧逃回弹簧车间了。 有时候机器需要调试,弹簧师傅要我递东西,我真的是竖起耳朵努力听懂他的话。 “把榔头递给我。”他说道。 榔头?我已经没有勇气反问他了,于是就只好猜,榔头是个什么东西呢?于是摸了一个东西递给他。 “不是,是榔头!” 我看着他的目光,就地底下的这块儿区域了,究竟说的是哪个东西呢?我的手摸着,我希望他能说一个“对”,或者“就是那个。” “榔头!”他叫道,他似乎很生气,但又不知道笑些什么? 他尖厉的声音把我吓坏了,我不知所措。 终于,他弯下腰,用手指着地下的一把锤子,说道:“就是这个东西!” 啊,原来是一个锤子。 “听不懂啊?”他问。 “这个东西叫锤子嘛!”我说道。 “锤子?你们那里叫‘锤子’啊?” “是啊。”我看了看表,还有那么久,就希望下班。 他也不是不肯教,关键是我心不在焉,总是想入非非,心智也低。我究竟是聪明还是够蠢?这个问题问了自己一生。 很重的一卷粗钢丝,需要用吊机吊着过来。我呢总是喜欢站在圈子底下,师傅骂道:“那个圈子掉下来砸死你!”他之前是叮嘱过的。 把圈子吊进转盘里面,需要小心,如果头子弹进了里面,再拉出来就很容易出错,用师傅的话来讲就是“废掉了”。所以要十分慎重,把线头子弯进机器里面,调试的步骤非常重要,生产出来的弹簧,两端看上去要平行,一个弹簧整体上看上去要呈现出工整的圆柱体,不能有与图纸相违背的曲度。弹簧的上下两个头子必须无缝的挨着它的身躯,而且不能斜。弹簧的长度和直径以及螺旋线都是有数据的,必须按照图纸进行。所以说,不熟悉调试和缺失责任感都会使生产蒙受损失。 我今天写这些当然是头头是道,可惜当时…… 我也被骂晕了,只望着早点下班,早点解脱,下班后逃到公园里去。不到棚子那里吃晚饭了,人为什么要吃饭呢?要出类拔萃,我就可以不吃饭。我仿佛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自己注定要突破常理的。晚餐和早餐的话,不觉得是多余的吗?中午2.5就要把食堂老两口狠狠的吃他几碗! 看准了时间,到了下午5点半,我就准备开溜。这边弹簧车间极少加班的,偶尔加班半个小时。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大眼睛师傅走过来,对我说道:“你不要跑了,到我这里来!” 我看他表情严厉,连忙点点头,“哦。” 我不敢到处跑,果然去了他那里,听他有何吩咐?来到了大车间上面的品检车间,就是上一个台阶而已,然后四个每天用锤子敲弹簧的人的那车间。 一看,嗨!还不是喂那个圆锥的东西,于是坐着喂。这次三个女的和一个男的下班了,大车间里很安静。一个人边喂边想,感觉挺惬意的!只要不知不觉,筐子里待加工的产品就会少的很快。果然如此,这不就完了吗?然后一撒手,一迈腿,径直出了厂门。 我决定不吃晚饭和早餐了,这样不仅可以省钱,而且也是在修行。我来到了公园,这公园里头到处都是柳树,柳条绿绿的,很软,风一吹拂,慢悠悠的跟着荡漾!这种绿色的柳条看上去很养眼,细细的树叶又长又绿,看上去果然与众不同。有的树叶像巴掌,有的树叶像饭勺,有的树叶像针叶,但是群在一起就不特别了。这里的柳树很常见,不是什么稀罕物,我们那里却不常见,老家甚至没有。 我看着柳条,垂在下面,柳树本身不高,看枝干,也高不起来,它不刻意的造弄自己,而是默默的一群柳树有序的排列着。唯独这点美中不足,我想象着一枝独秀。 正颇有所思,有个人骑着摩托车在下面喊我。我一看,这不是骑摩托车的大眼睛师傅吗?不会吧?又要我去车间?不是已经磨完了吗?我坐在上面的凉椅上看着他,他坐在摩托车上,在下面公路上。 “姚焕霓!” “啊?”我大声答应着。 “你不知道关机器的!”他生气的喊道。 我不敢吱声,看着他,心想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儿。 “啊?你不知道临走要关机器的!”他眼睛瞪着我。 我看着他,还好离的远。 “还有啊!昨天我看见你和那个高个子男的来往,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我一听,他语气转温和了,忙答应道:“我没和他来往,他昨天就找我说了两句话,我没有理他。” “不要和他来往啊,他如果把你拐到哪里去,你就死定了!厂里不要他了。” “哦哦!”我点头,他随后开着摩托车走了,这倒是关心我了。 奇怪了,我怎么会老是忘记关机器? 老板的那本教材我带到了车间里,被老板收走了,三分之一我都没看。倒是那本武侠小说我看了一大截,我拿那本武侠小说出去的时候,从来不问师傅同不同意,下班后拿了就走。他又没说不许,那就是默认可以了。 第118章 车间(二) 有一天下班后,阴天了,看天空快下雨了,所以闷热的天气变得十分凉快,吹过来的冷风让我很兴奋。 到点了,师傅已经不耐烦的叮嘱我:“下班后,你不要跑了!去找阿x,那边的师傅,阿x,讲了好多次了!” 这厂里又不缺我,难不成非要我加班才能运转?可他的语气是那么认真,我不敢不从。于是拿了书,心想不会很晚,去找大眼睛师傅吧。我们一般下班时间是下午5点半,晚上我加班的话不到七八点就干完了,肯定是师傅总是要给我找点儿活干。 大眼睛师傅把我带到一楼那间平时很可能要把我吸进去的车间,这次我进去了。 这间车间不大,放着一排机器,坐着一排工人,没有坐满,好像就留着那么两台机器给我预留的。 工人面朝机器,背后还留着一米宽的通道,所以盛产品的筐子能拖着来去,当然我们还是选择抬比较妥当。 靠里面,师傅坐在一台空机器上。他开动机器,把弹簧放进模具里面,然后用脚轻轻一踩下面的踏板,机器的传动机构就会往下用力。一个比较锋利的像是楔子刃口就会往下切,听得“蹦哒”一声,弹簧的一端被切了下来。这种弹簧个体不大,但是丝很粗,看上去既短小又精悍,就跟大眼睛师傅似的。这弹簧虽然精悍,可在机器的作用力下就像切断一截麻花似的。 师傅对我说道:“注意安全啊!” 于是我上去操作,很简单,只需要喂就可以了,但是确确实实需要注意安全,这就不可大意了。 脚和手的动作要协调,放产品千万不能落脚,要放稳,这就得精力集中。这种活儿千篇一律,体力上倒是消耗不大,可是对人的精气神却要求集中。我不敢走神,不敢大意,一定要放稳产品,手远远的离开了,才能落脚。师傅叮嘱完后,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看师傅没在,看了看旁边的工人,“你哪里的?”我问道。 “湖南的。” 我旁边的男的说道。 “你哪里的?”他问。 “我也是湖南的。”我说道。 “你湖南哪里的?”他问。 “我湖南常德的,你呢?” “我吉首,湖南吉首。” 其实一个互问对方籍贯,一人问一次就可以了,譬如“湖南常德”或者“湖南吉首”即可。但这种试探性的提问,仿佛因为距离而默默的靠近,所以这种工友之间的了解对话颇为简单也颇有蕴涵。 我看他们做的好快,这里面有男的,也有女的,都比我快多了。我这一放,生怕搞到手指,所以远远的挪开。他们就不一样了,手里抓了一把,机器一压,“蹦哒”一响,一个加工好的产品掉落下来,然后手里的待加工产品接着送进去。整个过程连续的,手并未离开切口多远,我感觉有些害怕。 我问道:“哇,你们搞那么快,不怕搞到手指的?” “不会呀,习惯就好了。你不要那么大声,要被听到的。” 他机警的看了看后面,我也看了看门口,没人。 他对我说道:“一根手指8万。” 8万块虽然挺多,可是一根手指啊!我可不敢大意,心想,师傅不会以后就叫我做这个吧? 他说一根手指8万,这个老板人还挺好,厂里我没有看见酷吏。几个师傅都是自觉性很高,很负责任的,好多都是本地人,这些本地人与老板有一种荣辱与共的信念。问题是,这个老板会给你8万,天底下有多少老板不会规避责任呢?如果老板不给你赔钱或者少陪,你又能怎么样呢? 给工人带来安全隐患的作业岗位肯定不止如此。然而我问过,他们是计件的,有一股力量将促使工人必须加速作业,这将大大的提升发生事故的概率。 我是不敢快点做的,我看着自己美白的双手,多么漂亮!叶姐姐也赞叹过我的手,她对照一看——我比她的手美白多了。我的手指搞不好也就那么“咔嚓”一下就跟着产品一样掉落了。 巴不得时间早点过,这种时间简直就像把人钉在机器某个部件上,叫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头脑,或者说人本身就像单位时间里化为一台机器上的一部分,跟着机器一起运作。 我觉得这很不公平,师傅他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应该做事的,应该和我们一起做事。于是我眼睛盯着他,他做我便做;他不做,我也懒的做。 他走进来,我看着他,他说道:“你要熟悉这些工种的操作流程。” 他把我又叫到品质车间。 在品质车间,他哼了两句白娘子的歌,这惹得我情趣大发,我更加热爱的唱了起来! “听好!” 我看着他,听他有何吩咐? 他接着说道:“这个!要这样……会了吧?” 又是新活儿,也简单,我回答道:“哦,知道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干了一会儿。 他出去有事。 我当时的想法是:凭啥师傅你可以自由的出入,我却要听从别人吩咐?我们不是平等的吗?人与人之间不应该平等吗?师傅一走,我心里就这样思考了一番。 我开始放慢速度,然后索性不做了。把手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东看看西看看。 师傅进来了,他看见我吊儿郎当,没说什么。他走过来坐在凳子上作业,于是我也开始做起来。 一会儿后,他又出去了。他的背影刚刚消失,我便停了。心想,这样才公平。只有人人都做事,这样才能感受到和谐与幸福。 车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哼起了歌,不是那首白娘子的歌还没唱完吗,接着唱完。 我正在自娱自乐,发现门口站着一妇人,她眼睛不大,但明显瞪着里面。 我一看,这里面这个方向,只有我了,看来是在瞪我了。可我对此免疫,这也是个悲哀,女性的感性和男性的理性各有不同,感性就是第一感觉,不需要思考就能辨别一件事情发生的经过或对与错。所以我这种“免疫”其实是一种悲哀,我行我素的另一面是不知道羞耻! 我的声音小了,可我还被瞪着呢。 回到桌子旁坐下,还是作业吧,不唱了。瞪了一会儿她走了。 之后是大眼睛师傅进来,刚才那女的带着孩子也过来了。我一看,这应该是大眼睛师傅的家人了。 确实是他家人,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不高兴,有些小脾气,结果哭起来。女的用手指着他的小脸蛋警告道:“你还哭、你还哭!” 小男孩就撇着嘴巴把泪水咽回去了,果然不敢再哭。这活儿没啥危险性,师傅来了,他也没懒,我也就坐在凳子上一起做起来。 师傅看了看时间,说道:“到了8点你就下班吧,给你计时!” “哦。” 离8点也快了,只要不知不觉,时间就会很快。到了8点,我跟师傅说道:“师傅,到了8点,那我走了啊?” “你下班吧!” “哦。” 之前在凳子上和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那位高个子青年,他有什么不好的表现我也不清楚,他还有最后一天班。 这天下午,天渐渐快黑了,我又被安排加班,打算完事儿之后就出去坐。这时候走进来一个妇人,个子比我还矮,但很胖,胖的她都有点走不稳了。不过她的精神很好,她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全是那种小弹簧,银色的。 她提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工下,怎么加工呢?师傅吩咐我跟她干活儿。 她力气可以啊,累得气喘呼呼的还像是提了一袋子珠宝似的,她吩咐我,“小伙子,用这个机器,你看好啊!” 品质车间的门口两边各有一台机器,可能我平时没注意。她坐在面对机器的位置,打开开关,然后机器的一个压板升起来,把一个大概一掐长比中指要粗的弹簧放在底下模板的中央位置。然后用脚板轻轻一沓,上面升起来的板往下压,这样把原先的弹簧压的尺寸略短些。机器的动作原理与那个切断弹簧头子的机器原理是一样的。 这还不简单,“我来吧。”我说道。 “好!你来,小伙子一看就很不错!”她高兴的说道。 我开始上了,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在她面前证明,我很快速的放产品,机器往下压。 “缝!”机器升了起来,被压的弹簧微微一耸,于是我放进准备的筐子里。 压了几个,她检查一看—— “不对呀,小伙子你要放稳,然后下压,看嘛,不然就压弯了。” 我一看,确实弯了一点点,不仔细看不明显。于是我着实放稳了,又压了几个。 “放稳。”她说。 我心想,放稳了呀? 压了一些,她在旁边看的有些精神紧张。 她想必忍不住了,说道:“靓仔,你看我来做几个嘛,要慢慢来,不要急!” 于是我让她,她坐着正对机器。 压了几个,“不要急,放稳!”她说。 她怎么看出我心思?她一说“急”,我就有点儿心虚。 我又压了一阵,我检查了几个产品。 听得她“哎”的叹气!于是她起身,叫我先停下。她找来了那个高个子的青年,高个子青年一言不发,看上去相当成熟,他在门的另一边那台机器上操作。 “缝!”一响一个,看得这位矮胖女士非常满意! “你看他啊,慢点,做好一点。好了,你跟着来。”女士说道。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那弹簧确确实实放稳了呀,我还停了一秒钟才压下去的。 她坐在旁边监督我,这又加重了我的侮辱,凭什么我在做事,你在旁边监督?我感觉自己被人指挥着,指挥我的人在旁边看着。 “哎呀!小伙子,你慢一点嘛,不要急。” “哦。” “你看看人家嘛!”她说。 我看那位,他也不慢啊,怎么会这样?难不成那小弹簧到了我手里就淘气了不成?结果竟找不出原因。 和我位置对称的那位沉默寡言,他很沉默、很专业的作业着。我就这样做着,边做边思考。 旁边监督我的妇人嘴就没停,她一看,觉得又好了一会儿,说道:“嗯——就这样。”这是在鼓励我。 一会儿她拿了一个,说道:“哎呀!这就不行了呀!慢一点嘛!放稳!” 一会儿“就保持这样……” 一会儿后“小心小心,慢点慢点。” 像是过了好长时间,终于她的一袋子弹簧给压完了。她也像是松了口气,仿佛坐着都让她疲惫不堪,她矮胖的身躯提起这袋弹簧出去了。 我如今回想起来,感慨她的努力。中国的企业家和追随这种创业、做好产品的精神的人,你们阐述着中国人的志气! 我一看,天色已经晚了,就不出去了,回寝室吧。要是没书看,就听音乐,困的很早,很早我就困了。 第119章 车间(三) 我很久没上网了,网病复发,心里就起疙瘩,这种感觉就像有只不安分的小螃蟹在心里打鼓。 我决定今晚赶紧跑去上网,熬到下午5点半,没拿师傅的武侠小说,一溜烟的去了公路上。我曾经就在公路上看见“网吧”这两个字,所以记清楚位置。 这次就像去老地方似的钻进去,然后问会员价格。他要我的身份证,我记得好像没带,他也给我开了号。我找了一台电脑,然后坐下来。开电脑,玩魔兽争霸《寒冰王座》,旁边网管也在玩游戏。 他问我:“你有多少岁啦?” 一开始我没理他,我玩我的。 “你没听见我说话啊!”他语气生硬。 “18岁呀。”我戴着耳机也听清了。 “看你不像,你不是学生吧?”他有些惊疑。 “我18岁,没有读书了,在打工。” 他看了看我,“我怕你是童工哦。” 我接着玩我的游戏,这里面开着空调,挺凉快的。关键是师傅没法找到这里来的,但是这人的态度让人心寒。 一股脑儿把钱玩完了就不再来了。 真的就一直玩下去,不知道到了几点?好像也确实很晚了,钱终于玩完了。魔兽争霸寒冰王座和电脑打也是盘盘输,还玩的挺起劲儿的。 没钱了,下机回家。 很晚了,到厂里。厂门口是一个卷闸门,矮的那种,离岗亭还留了个缝儿。这太棒了,像是给我留的。 我侧着身子走进去,没有声响。品质车间那里好像有只动物,这不是条狗是什么?还好不是人,否则我要被骂死。 什么时候厂里有条狗么?我大概没留意。 我到了转弯那里,这条狗比我更机灵,我的轻脚功夫没能逃避它的注意,它叫了起来! 我心惊,有铁链拴着它,咬是咬不到的。问题是我后背还传来人的叫声……我加快了脚步,没事的心想,不就是上网回来晚了么? 两步做一步上楼梯,只听见下面的叫声、吼声夹杂在一起,让我惊心动魄!赶急回了房,一躺下,把耳朵捂紧。阿弥陀佛,都清静了。 那人的吼声差点进了我房里,还好在门外,不会进来拿我怎么样的。 我被一句吼声给吵醒了! 像是“你不上班的!”这是大眼睛师傅的声音,我从床上竖起来,于是立马起身,揉揉眼睛,困倦着去车间。 大眼睛师傅问我:“昨天半夜回来的是不是你呀?” “是啊。”我说。 “你进来不会跟人家说一声的!”他骂道。 到了中午,记不记得有没有去吃饭?赶紧往床上一躺,困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 “你不上班的!” 我赶紧起来,上班。 大眼睛师傅告诉我:“那个高个子已经离开了,他原先住的房间,你搬进去,一个人住,那个房间要做会议室。” 我已经住习惯了,不愿意搬,又要搬到哪里去?中午就拖着没搬。 到了晚上,又跟着他加班,我走近他,跟他说:“师傅,我不想搬寝室,我一个人住。” “那个房间是原先的会议室,搬过去也是一个人住啊!” “哦。”我点点头。 于是晚上8点之后搬,也没啥东西,两下就搬了。 其实这里凉快,在二楼,后面耸立的大树,枝桠都快挨到我窗户了。房间就在上楼梯的门口,不小,原来那哥们一个人住在这里。他曾经扛着煤气罐自己做饭,看上去就是个能成家立业和省钱的。 他走了,房间里人去楼空。我东西也极少,基本上就是卷了铺盖、桶子一提就过来了,就把自己安顿了。我往铺盖上一躺,心想,听说“卷铺盖走人”形容某人被迫离开之前的单位,这铺盖卷起来倒也方便,我就是这么一卷就可以潇洒的离开。 外面的天气好热,热到出去都仿佛要被蒸熟了一般。奇怪,老家没这么热的?从弹簧车间回大车间需要经过几米远的太阳照射距离,而外面红的刺眼的阳光晒得地面根本像是要融化一般。要被烤熟的可能性与车间里面的阴凉仅仅隔一条线,我忍不住看外面,心里泛起忧虑。 不知道那大街上踩人力车的哥们……多么难受!那小青年两口子又是怎么度过的?我心里所思所想总是超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反倒把自己该做的事都给忽略了。 我的眼睛又直了。 师傅问我:“你在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啊。” “没事的话不要发呆,去找找阿x!我看你,我以为你想什么事情?” 于是我去找大眼睛师傅,他不像那个弹簧师傅,他的位置是不固定的。有时候在大车间,有时候在小车间,有时候在行走过程中,他穿着短裤,四肢显得粗壮。 我走到他跟前,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对我说道:“这里来。” 我们来到大车间旋转机器那里,他跟我说道:“把这个换下来,换成……上次教过你的。” “哦。”我一看,上次是教过的,我也记得。 好了,自己一拆下来,结果竟换不上去了。搞不好了,很惭愧的又去找师傅,可是……还是搞不好,只得灰头土脸的去找他。 “上次不是教过你了吗!” 我不敢吱声,像只沉默的蟋蟀,一副怂样。他拿着东西走过来,喀喇喀喇很是娴熟,一下就搞定了,我怎么这么笨了? “你先回那边车间吧。”师傅说道。 我如遇大赦,钻到弹簧车间里,找了木凳子坐在靠门那里,也不找师傅说话,进来也不吱声。 师傅只知道有个人进来了,坐在靠门那里。快中午了,看见师傅拿着一把超级大扳手,调试后面的杠杆。我看的好惊讶,那把扳手好歹估计都有十多斤,要使用它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他拿在手里好威武。 我看了一会儿,也问了两句,师傅笑的含义丰富,不过我不在乎。 师傅叮嘱我说道:“这批货做完了,然后下批货要等材料,明天才开始做。今天下午,我不在,这个门我关了,你就跟着阿x好好学,都跟你讲了百来遍了!哎!” “哦。”我答道。 “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了,还有几分钟才下班。你不要早早的去食堂,啊?找个地方坐一下,没到点不要去吃饭。” “哦。”我答道。 一想到吃饭,我口内生津,我的早餐和晚餐被自己取消掉了,所以要等到中午才能猛吃。 我径直去了厨房,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两桌子菜真香! 我一屁股把我经常坐的位置落定了,拿了碗筷就开始夹菜扒饭。 刚吃了一口还是两口,在嚼。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妈妈,就是管厨房的妇人,对我一脸蔑视!她满口方言,按照她的方言节拍,应该是:“还没到点就来吃饭了?” 我受不了了,我的胃口和修养发生矛盾,在别人的谴责声中更加明显。我一口咽了下去,起身逃到楼上,藏在自己房里。 过了一会儿,听见下面叮叮当当,是他们来了。 我正羞愧不堪,听见有人走了上来,果然是大眼睛师傅,他对我说道:“去吃饭啊。” 我起身,艰难的迈步下楼梯,师傅对我说道:“你是不是去提前吃饭了啊?要到时间才可以去的。” “哦。”我点点头。 到了下面,我饿极了,有人给我盛饭,我吃了起来,还是香喷喷的! 我听不清楚这里的方言,所以叽里咕噜不知道他们说些啥?我左手边坐着的是司机,这个司机看上去很精练,他可不是开车这么简单,这里的人很尊重他。 他往汤里面夹了几根像是“草根”的那些东西,嚼了起来。我往上看他一眼,他上嘴唇的胡子随着咀嚼鼓起,感觉似乎很有嚼头。 我爱吃豆腐一类软的东西,避免太甜的口味。我仍然像个孩子,18岁了,我的心智没法评论。说低,满脑子国家大事和各种美妙构想;说高,现实的表现真不可思议。人是难以揣摩的生物,与众不同的人比一般正常的人更难以认识和判断。 下午,我在转盘那里磨了一会儿。没事了之后去品质车间那里,看她们用锤子修理弹簧。 原本是四个人的,另一个人去忙其他的了。我坐了下来,看她们操作。我觉得自己会了,于是拿了一把锤子,也照着弹簧敲了起来。 可我惊讶,看似简单相同的动作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动作是一样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那位司机,我很认真的敲打桌子上自己左手握着的弹簧。从她们眼神中判断,我一定是被某人瞪! “你就这样敲的?”司机站在我右手边说道。 我看看弹簧被我敲的直不直?这个地方略弯,要锤直……有他在场,我仔细看了看,再轻轻捶了两下。 “你那个弹簧没用了!”他说道。 没意思,不好玩,被骂了,走开,远离此地。 我习惯性的往弹簧车间方向走过去,出岗亭,原来门已经关了。往回走,看见师傅从上头下来。 我走到转盘磨机那里,师傅走到我面前,说道:“你是不是没事做啊?这些机器卫生要不要搞啊?地可不可以扫一下啊!” “哦哦哦!”我忙不迭的点点头,如同吃了蜜糖一般,仿佛如释重负。 人生最棒的时候就是晚上安安稳稳的睡大觉,再不就是自由。 天上的鸟儿用翅膀获得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由;水里的游鱼可以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嘻戏玩耍,水域够大,可以尽情享受四季的欢乐。我是人,我有两条出色的双腿,很长时间内可以不知疲倦的迈步前行,享受旅程的乐趣。 终于到了下班,我径直出去。没有吃晚饭,到处逛,像是寻找我能发光甚至出现奇迹的地方。没有目的,不知道目的,东看看西看看,四周和时间都能引起我的兴趣。 我经过一条冷清的街道,这里并不是繁华之地,但是有几个门面里面在加工作业。其中一个门面看上去很是齐整,里面端放着机器,一位年纪轻轻的人在里面作业。他看了看我,是我先停下来看他的。 他的操作和工作态度都很不错,比我可强多了。谁叫我总是心不在焉、好高骛远?我停留了一会儿,接着往前走,反正就这样走吧,街道上走累了,我到了田埂上。 到了田野间,前面有条小河,头顶上的太阳也累了,晒的不那么旺盛了。 我坐在远离行人的田埂上,看着远处,这样更容易获得清静。唯有此时,我的头脑仿佛高度活跃,我的心境与大地心有灵犀,头脑里的环境频频浮现在脑海里,一幕幕惬意朴素的生活场景在头脑里浮现。 我看着眼前的水稻,绿色的稻叶像是少年,插上去正在茁壮成长,在开花结果之前是那么多可能性。其实仔细想来,这些一株株稻叶们的结果,不管怎么优异成长,短暂的一生之后就化为稻米。叶子将黄去,重新化为泥土。 人生假使如此,这有什么乐趣呢?自己的开始、经历、结果,总是重复着别人相同的过程,甚至重复着祖辈相同的过程。我因此而闷闷不乐,就仿佛自己是一朵不肯与众相同的秧苗。 我看着田里的水稻发呆,总觉得它们沐浴着阳光,并快乐着,也麻木着。它们既没有思考也没有苦恼,我的境况反而不如它们,它们与世间融为一体,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可我总是改不了好高骛远,我也不愿改,改了就不是自己了。我和它们相比,相形见拙,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另类。 我该为自己感到悲哀还是感到兴奋?我弱的像只虫子,我兴奋的要气吞山河,可美丽的想法,只发生在自己脑海里,没有反馈为现实增色的手段。我缺乏表达的勇气,我也没有表达的能力,我不会写作,也不会绘画,不会制作游戏,不会演讲,不会这、也不会那。我拿什么去表达呀?托尔斯泰能在20多岁之后终于醒悟,开始写作,从而表达自己的想法和丰富的想象。可我作文真的没底气,我光想想就怂了。 看着前面的小河,我看着水洼,一处水草丛生的水洼也能给我丰富的灵感。别有洞天的生命景象浮现在自己脑海里,它们欢悦啊!它们是不一样的生活图景,没有工厂,没有生活压力,没有疾病,没有烦恼……只有植物跟动物,是动物与植物的完美结合。 我越想越着迷……不能自拔,也不愿去拔,这是我的宝贵财富,人世间里独一无二的财富。能和我分享这种财富的,只有“存在”和时空。 天渐渐黑了,我想到了家里。奶奶肯定在做饭,这里是浙江,不是家里,只是水稻的稻叶儿能给我带来家的感觉。 蚊子多了起来,我只得起身,打算回去,结果发现自己又想上网了。没办法,放纵自己,只上两个小时就可以了,兜里还有10块钱。 这下上网要好好记住玩游戏时候的感觉,记住了就可以回味,可以在想上网的时候用回味来满足。 我去了网吧,又是那个人,我交了十块钱,给他了。他给我开机,他像是一脸的不高兴,担心我是未成年人怕被罚么? 玩魔兽寒冰王座人族,盘盘输,可盘盘又玩的起劲儿。我试图注意力集中,这样可以延缓时间的流逝,毕竟有趣儿的时间总是飞快。 我玩游戏试图精力集中,可这都失败了。自我分析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不知足,一个是玩游戏中我的大脑也是处于想象的状态。所谓想象的状态,不一定有具体的图景,甚至没有一个抽象的概念。就像一个运动员准备跑起来,做好了跑的姿势,却不知道该跑向何方?像个雕塑似的仅仅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动也不动,但始终劲头十足,所以表象没有一点儿动静。 大脑不知疲倦的探索,可不知道具体的方向在哪儿?因为不知道具体方向,一切都是模糊的,所以才有无限的可能,这恰恰是这其中的乐趣所在。 旺盛的脑力,有时候不在空想中描绘具体事物,却始终保持着这种“起跑的姿势不变”,并乐在其中。看官,或许我描绘的不正确,大概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懂。 现实中,我十分迟钝的操作着,就连玩个游戏都没用。 十块钱完了,也就解脱了。身无分文,更有利于我的思考,但凡是身上有多余的钱,都是一种牵挂和煎熬。只有变得一无所有,我的身心仿佛轻松了,头脑十分活跃!想入非非,浮想联翩,偶尔回到现实,又逃回空想的世界里躲起来。我把肉体留在人间,像只鸵鸟一样的把头扎进美丽的空想世界里。 回厂里的路上,我还是经过那家门面的路前,那位哥们还在,他还是那么兢兢业业。人家任劳任怨,十足的优秀员工。我经历行走、漫步、享受乡村风景以及头脑思考的乐趣,然后又去网吧里玩了三个小时……我下班后的经历很丰富,可他就像个陀螺似的在这车间里,从早到晚转到现在。 他看了看我,我们四目相接。我心中想到,我幸运多了,可我没有丝毫得意之态,不可能有的,我完全是师傅和老板的同情所以才得到了照顾。像我这种18岁了还长不大的孩子,换成是没有关系的地方,我一定像只小兔子似的被严酷对待。 可我身上的包袱很重,我一生的包袱跟定我了。我不甘心平庸,我不甘心,我注定“优秀!” 我不肯走别人走过的路,我不愿意长大后就成了你。可我无力,且不说我不如师傅,就算我比师傅优秀,可这样的人生,我宁愿选择放弃。因为这是大家都在走的路,我不愿加入其中。 少年时,我没有为自己的错误后悔,这就是自己的路,自己一路走下去。这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一生,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 我们互相看见了,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人与人之间的了解甚为困难,我们的空间距离可以凭借现代交通工具离得很近。可是,思想上的距离却怎么也靠不近。同情又期盼的目光反而让我难受,我该消失,我的存在真是打扰了别人的正常生活。为什么不是这样子呢?我有去志了。 我回到厂门口,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冒失了。里面那位老爷子走出来,他问道:“去哪里了?” 他的方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就猜着对方语气和话语。 “去玩了,回来晚了。”我说。 “不要去太晚,要说一声,啊?” “哦。” 我回到寝室,点了蚊香,往床上一躺,睡了。 第120章 雨中亭子里 第二天,我反正被骂习惯了。师傅那本武侠小说被我看了一大半,里面的对白段落好啰嗦。有几处我合了下页,一对男女的对白,整整占了十几页、二十几页的篇幅,内容反而匮乏。读这种武侠小说的经验使我很长时间里对武侠小说毫无兴趣了。 阴天了,吹来十分凉爽的风,还带着冷气,吹的我惆怅万分! 我来到一座凉亭里面,远远的避开公路的吵嚷。天气阴云密布,快下雨了。 “哗啦啦!” 雨下起来了,我躲在亭子里。亭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但凡是多了一个人,我都会毫无雅兴。所以雨中亭子里,我享受独处时光! 我的感受,我的奇思妙想,真是我独一无二的财富。我试想,如果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不是秘密,而是被人知道,那么我还有自豪感吗?我还会有独一无二的精神财富吗?没有了。我看了看亭子旁边的水流,这种情况不会有,因为不会写作,没有抒发情感和把空想内容描绘下来的手法。 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感觉真好! 雨渐渐小了,水流从亭子旁边不紧不慢的流过。我注视水流,水流撞上水草和经过底下的石头,发出褶皱的痕迹。水流执拗的往下流,遇上阻力,能过就过,不能过再说。它可以被迫改变形态,却不会改变顺势下流的方向。 我看着水流,眼光看水流的褶皱,看得清楚,看得着迷。自己仿佛化作鱼儿,要躲藏起来,要逆流而上,看着一个自己喜欢的状态,就仿佛融入进去,要在里面多待一会儿。被人看见的状态或事物,可以因人的心思而无限放大。或者把自己无限缩小,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你能看见别有洞天的情景。 我恋恋不舍的离开亭子,书没看多少,也剩不了多少了。回到寝室,听着四大名着中红楼梦的歌曲,《红楼梦》这本书我没有看过,可是其中的歌曲声调仿佛肝肠寸断,诉说着难以言语形容的惋惜和悲伤。听的困了,就睡了。 弹簧师傅说:“明天我要请假一天,你接着做这批货,我已经调好了。你也学了这么久,该你自己操作了,所以我今天调试的时候你要看清楚,别搞出问题来,要勤着测量。” “好!”我太兴奋了! 他终于可以让我独自摸一天了,那还不简单?这里的好多按钮还有调试的方法我都已经看会了,多半没问题了。不是多半,肯定没问题的。 “放心吧,师傅。” “放心了?”师傅惊讶的问道,“你要谦虚!” “哦哦!”我怕他又生气,所以顺着他的语气。 “呀!”我的双臂努力使劲儿,把一个头子剪断了。 师傅问道:“我看你每天中午吃饭,吃那么几碗,剪断个头子需要‘呀!’这样吗?轻轻一剪不就断了?我真是看不懂你这个人!” 我这次挨近了看,他也给我讲解,我就“哦”一声,表示懂了。 “没问题吧?”他问。 “没问题。”我回答。 当天晚上,我唱起了歌,学着四大名着里面的歌词儿,《三国演义》里面的开头曲我是会了的。这《红楼梦》歌词也很有唱头,那种荡气回肠的旋律,颇令人陶醉! 唱的正有劲头,听见外面:“这哪一个?” “是那个……” 一首唱了一遍,唱完了之后腹中空空,但是精力还有剩下的。走了出来,外面人很少了。 二楼我的寝室隔壁有一间寝室,我走进去,他们见了我,“你哪里人啊?” “我是湖南的。” “我们也是湖南的。” 我看着他们的电视,电视里面播放着中央六套的影视节目。那位曾经和我说话的工友对我说道:“没事,坐进来看吧。” 我不肯进去,说道:“不了,我就在外面看一会儿。” “你们这么多人睡一起啊?”我问。 “是啊,他们有的还没下班。” 他们的床铺都铺在地上,靠我房间这边的墙的走廊比一个人的肩宽多一点。打在地上的铺一个铺位一个铺位几乎紧挨着,铺和走廊隔着透明的塑胶窗户。 这里面还有女眷,这间屋子里面还有一间厨房。把整个屋子加起来估计还没有我的那间房大,他们挤挤挨挨睡在这里,可他们是优秀的人。 我这么不懂事,这么胡思乱想,我明显被老板优待了。其实电视我没看什么,我看的是工友们的环境。 他对我说道:“没事啊,进来嘛!” “不了,我随便看看而已,你们看吧。”我说罢,就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很伤感,忍不住想,多么残酷!为什么今天社会科技发达,社会高速发展,政治书上“经济飙升”,可好多人的生活却在苦难中挣扎?踩人力车的青年……在人力市场闷闷不乐的女友……精力充沛却眼神期盼的男青年……那些为了在年底结账苦苦等了一年的工人…… 这个厂子算好的了,工人们脸上没有顾虑和怨气,于他们而言,能有个正经厂子,能每月领到一份薪水,已是感恩不尽!这里没有背着两只手的监工,就连门岗一个保安都是一个厚道的老爷子,带着他孙女在这里生活。 我们算幸运的了,可越是如此,越觉得伤感!仿佛身边的灯亮是别人给我照亮的,可恰是如此,四周和远处,黑暗就更显得漫无边际和恐惧迷茫。 我要是斗不过这漫无边际的黑暗,我就毁灭我自己。可我实在太弱,弱的像只刚孵化出来没多久的鸡儿,没有同情我的人给我提供避风巷,我随时会沦为砧板上的肉。我忍不住又哭了! 第二天,证明我“能”的时候到了。 我开了机器,随着“喀喇”切断弹簧的声音,我测量,像那么回事,感觉不错,于是一个接一个的生产起来。 钢圈转盘那里也像话的节奏转动,非常劲道的钢丝被机器的“拈花指法”一点一点的拉过来,进了如来神指的钢丝像变魔术似的成了一圈一圈,拧成弹簧,然后被轻轻一掐,“喀喇”一个弹簧落到斗车里。我用千分尺量了量,应该不错。 大概有了小半斗车,我又检查了下切落的弹簧,结果发现弹簧的头子居然和弹簧的身体之间有缝儿,这是不可以的!我又看了几个,于是停机,开始调试。 确实很“能”,感觉自己。能了一会儿,再生产,发现仔细一看,还是弹簧的头子离它额头身体没有完全契合,而且整体上目测,弹簧的上下两条线斜了,这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于是又停机,调试了起来,弹簧的头子端点和簧身如果紧密的结合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上端线却与下端线不平行,而且与弹簧身体的直线不垂直,这就见鬼了! 把弹簧的身体纠正了,头子那里又有缝儿。奇怪,这个机器并不复杂,我的低能被机器给证实了!我奋斗着、努力着、思考着,却解决不了我眼下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 折腾了一会儿,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仔细看了看被我调试半天的弹簧。弹簧本身还是很紧致了,摸起来很扎实,像个小伙儿。就是头子那里没有与弹簧的身体紧密咬合,不过也差不多了,不仔细看还是可以的。会不会忽略呢?没关系吧,我想。 生产起来,搞满了一斗车,然后停机,拉了出来。这斗车弹簧被我拉到岗亭门口,一停,因为往常也就是这么干的。 那位司机刚好从里面大机器那儿走出来,看见了,骂道:“你就停在这里的!” 于是我转身,卯足了力气,使劲儿的把斗车里面的弹簧推了上去,里面有个师傅喊道:“推到这里!” 其实上岗亭下面的坡度,到了车间里面还是不怎么费劲儿的。我这里有大错误,第一,如果斗车停在坡道那里,斗车会不会失灵往下跑造成隐患?第二,职业素养,这很恶心!第三,男人的气力丧失,此时的我,一个妇女都能把我打一顿。 把斗车推到淬火那里,我也不知道那道工序的具体名称,只知道很高温,像是要把弹簧烤一番。 到了下午,大眼睛师傅问我:“今天是不是你一个人啊?” “是啊,师傅他今天有事。” “你不要操作了,到我那里,等会儿把这门锁了。”他吩咐道。 “哦。”我只得把门锁了,钥匙给岗亭老爷子。 下午就跟着大眼睛师傅做事,感觉好失落。 又是新的一天,弹簧师傅休了一天假,他今天精气神好多了,早上开开心心的。我不记得他有没有问我,我甚至不记得上午还是下午,师傅过去有事,我在斗车那里看着机器。师傅叮嘱我要勤于检查,别出问题了,我就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功夫,我发现老板径直朝我这里走过来,他说道:“你昨天做的产品怎么回事啊!啊?” 我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还哪敢吱声? “你不知道测量的!” 我挨打的心理准备都有了,像只吓坏了的动物听候发落。 他骂了我几句,然后转身走了,我吓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两天,我回叶姐姐店铺里。我高高兴兴的去了,因为可以不用做事。 在店里,叶姐姐抱着孩子,对我说道:“跟你爸打个电话,来了这么多日子了,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哈!” 我习惯了沉默,并能嗅到一股挨训的气味儿。 “不。”我小声说道。 “不听话!这么大的孩子,一二十岁了!” 我也知道自己不小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年龄要长,难道我能忍住不长?人的自然发育,世人皆无能为力。待在这店铺里就像躲起来一般,乐不思厂。我只需要眼睛直直的,让头脑活跃起来,我就能获得快乐! 她看着我,一脸疑惑,问道:“你脑壳里面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啊。”我眼睛都不敢朝人看一眼,生怕惹对方生气。 “那我看你又像是在想什么?”她真的很困惑。 我笑了,我的乐趣只有我自己能了解,别人哪里知道我这人的活跃?可是我要答复人家呀,可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自己都难以用语言整理自己的空想和想象中的风景! 我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看到我的窘境,叹了口气!说道:“你要考虑哈个人的事,起码要个人能照顾个人,搞事要搞好,听师傅的话,要争点儿气!” “哦。”我点点头。 老板的老婆在隔壁,早上会过来问候。中午,叶姐姐打发我去叫她过来吃午饭,照常两家十分亲热,所以这边吃饭,便叫她过来吃饭。 我站起身来,走过去,看见她桌子上摆了一盘豆角,她儿子在旁边很是活泼!我说道:“叶姐姐叫我过来喊您吃饭?” “不用了,谢谢!我们在吃。”她很柔声的说道,同时也摸了摸她儿子。 “哦。” 我转身回那边,心道,她好节约,中午两妈妈就吃一盘豆角,倒也不张扬。 我们吃了饭,下午,我就坐在这里。隔壁的小孩子放了暑假,男孩儿就是喜欢活蹦乱跳。他来我们这边玩,拿了本杂志和我看,他妈妈也过来坐。 “我们那边个把星期没有生意了。”他妈妈笑着说道。 叶姐姐笑着说道:“我们这边也是个把星期没生意了。” 两个妇女谈天说地,我感觉不是滋味,走也不是,不走我都快傻了。她儿子一会儿外面、一会儿又进来,没这小孩子逗我两句,我简直像个雕塑。 不过她们刚才的谈话,有两句让我震惊——一个星期没有生意了。这会不会跟我有关?为什么不是呢?冥冥之中我注定与众不同,可也冥冥之中,我的存在给关心我的人会带来灾祸,为什么不是呢? 婆婆……我想到了婆婆的事业,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涌上来,我试图避免,可是存在的如何能避免?只能面对,我是用头脑在逃避,我真的不想再坑害对我有益的人了,我应该从别人的正常生活中消失。 我不知道她们谈论些什么,我想了好远。我产生了焦虑,我该何去何从?我可以去我空想的世界里,哪怕是空想也是存在的,我又变焦虑为兴奋了。我看着前面的办公桌,回过神来,刚才还在这里谈话的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的,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 “你想一些么得家伙呦!”叶姐姐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是疑惑之后的恼火。 “没想什么啊。”我说道。 “你想点儿实际的,想哈那么把家人搞事!一天到晚哒,一看你嘀表情又硬是在想些什么?一问‘你又答应不是’,嗯!你咧娃……咧你要抓住机遇,老板和您师傅都对你好哈?” “嗯,很好。”我点头回答。 “那你就要抓住机遇!”她提高了声音,又哄了哄孩子。 “哦哦哦。”我忙点点头,心想我该回厂了。 我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看了看叶姐姐,说道:“叶姐姐,我先过去了啊?” “你还有钱没?”她问我,我看着她。 “没钱答是呗?”她帮我回答了。 我点点头,于是她从兜里掏出20块钱给我,叮嘱:“拿好,细细的用,又不去上网了!” “哦。”我点点头。 下午没吃晚饭,坐车去厂里,时间还早,也没出去,就待在房里。 躺在铺位上,看着上面,看着窗外,看着门口。我晚上睡觉门是开着的,这样空气流通,不担心其他的。 难道我真是个扫把星吗?去哪儿哪倒霉,我真不该存在,一个星期没生意了,之前来的时候明明生意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