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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腿走不动了

    邵妹子对这个家的气氛有一句精准的评价,一句非常朴素的话,是对我说的:“哥,这屋里我又闻到好大一股火药味!”

    她谨慎小心的说给我听。她寄宿在我家里,读初中。我很喜欢她,希望她周末也留在家里。其实我的目的是希望她能稀释家里紧张的气氛。但恰恰相反,她从读初一就几乎没落过家里,周末她赶紧回家了。

    她对我的态度时好时坏,有时候她先吃饭,然后我回家吃饭。她遇见我,会告诉我:“哥,咧屋里我闻到好大一股火药味!”

    难得她还跟我说这么一句话,平时我跟她说话,多半是她爱理不理。这个家里的气味我深有体会,像是分分钟钟要死人的预兆。

    然而没想到,我和这个表妹的矛盾爆发了!

    表妹比我低一个年级,她读初一,我初二。就算她的父亲当初不帮忙做这个楼房,我也欢迎亲戚家的孩子来家住宿。这有什么,这还好些,希望奶奶能看在外甥的份上,饶自己孙子孙女一命,骂的时候用词态度温和些。

    所以我姚焕霓指天为证:我绝对没有介意表妹来家里寄宿读书!

    一开始,表妹来家里晚自习后,只是偶尔和妹妹、慧儿叽叽喳喳聊天,听妹妹说:“邵姐姐晚上磨牙,磨得响。”奇怪了,嗦不完的话,就连牙也痒么?我就不磨牙。

    到了初二第二学期的时候,到了什么程度呢?每天晚上,表妹她不知道有多少话语要强制性的给妹妹和慧儿倾吐?她是非得给两个妹妹灌输知识呢、还是在学校里受了一山的委屈?

    每天晚自习课后,她下了晚自习,到了房里,就会和两个妹妹聊的没完没了。

    我开始训斥妹妹,“还不睡啊!”又骂慧儿:“都么时候啦!”

    我下晚自习就已经是九点还是九点半了,洗手脸上楼去睡,肯定是九点半了。有时候还要复习生物地理,所以基本上十点。一厢情愿的往床上一躺,装死!

    结果房间底下就有一股叽叽喳喳不停的声音,一开始两个妹妹还附和着。过了一阵,两个妹妹也沉寂下来了。她还一个人在底下房里自顾自的喋喋不休。

    老实说,我不想得罪这种亲戚,我就等……等她嘀咕到什么时候了能停下来。我试图麻木自己,还是装死……死了好一会儿,可下面的声音仍然精力充沛,根本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

    我火了,两个妹妹倒还听骂,这个又该怎么搞?我忍不住了,我在楼上喊道:“邵妹子,还不睡啊!”

    “么嘚!”她反过来吼道!“是待呗睡哈!”

    “你睡你就不要讲话!”我吼道。

    “睡你嘀屋里?我个儿睡的嘎嘎屋里!”她还越发和我吵起来了。(这句话她是不是这样反过来回我的,我记不清,但似乎又是这么回答的,写下来注明下。)

    学习压力,我真的连生气的精力都没有了。装死的睡吧,看她是不是一个人自顾自的说个通宵。

    又一个晚上,她也是一个人在妹妹房里不知疲倦的自顾自聊个不停。这回是爷爷忍不住了,听见楼下爷爷亲切的说道:“邵妹子,你还不睡啊?”

    一天、一天,已经临近考试了。我的生物地理应该还是有把握拿高分的。我更加抓紧时间,紧张的都在发抖,也兴奋呐。

    我房里好热,吹着电风扇也热,只希望心静自然凉。

    可底下的外甥宝贝丫头,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我做对了。真的是半夜了,我冲下楼去,对着妹妹的房里喊道:“邵妹子,你睡不睡到底!”

    我索性咬牙切齿的吼道。

    一帮亲戚,自以为给这个家出力,我要给你们做孙子了!

    “哪么嘀,你要哪么搞!当儿俺爸爸做了咧屋嘀,我有权利住,没住你嘀屋!”

    她和我顷刻间吵了起来,她丝毫不会因为打扰我这个表哥的正常休息而歉疚半分。

    我捏紧了拳头,吼道:“你到底是那么嘀你!”我欲冲进房里。

    爷爷看见势头不对,下床,走到我身边,亲切的对我说道:“弟儿,不搞,哦?”

    我气得发抖,恨恨的说道:“以为她老家伙……”

    我随着爷爷一起走出堂屋门,夜里很黑很静,两爷爷坐在堂屋屋檐下。两爷爷都喜欢坐在地上,地上凉快。我胸中的愤懑积压在胸膛里,试图叹气吐出来宣泄。爷爷知道我的感受,他劝解道:“弟儿,对大幺看,噢?”

    “爷爷,我……”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双手捂着脸,接着恨恨的说道:“咧就以都姑爷来做咧屋嘀!她还要讲……”

    我捏紧拳头,我心中对亲戚有一种恨。这种恨我自己难以描述,但自己感觉起来是那么清晰!以至于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爷爷劝慰道:“弟儿,对大幺看,噢?”

    爷爷说着,摸了摸我的手膀子。很久没有得到爷爷的抚摸了,很久了。我的气儿消了大半,两爷爷沉默着,夜里很凉快,我们坐了一会儿。

    我站起身来,说道:“我上楼去了。”

    爷爷也站起身来,堂屋门嘎的关上了。

    我在楼上,根本睡不着,也没法睡着。表妹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半夜里,只听得她不停的哭,她哭道:“嗯哼……嗯哼……嗯哼……嗯哼……”

    她不顾这个家其他成员的感受,哭泣着……这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她:“嗯哼……”

    哭了好久,好久!夜晚这种声音清晰可闻。

    当初她爸给这个家做屋,用奶奶的话来讲是:“整整做了一个月,一个多月!弟儿,你要记着喂,姑爷个儿对俺屋里好哎!”

    当时,我就感觉不是滋味。我不是不知道感恩,可没想到表妹会这样反过来盛气凌人。还言而堂皇的朝我吼?为了补偿这个外甥的感受,我们一家四口用我们的正常睡眠和子孙的未来委曲求全。可谁来照顾我的感受?爷爷老了,已经约束不了自己的儿子了,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孙子啦。

    临近初二学期的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我虽然读书没用,可我至少努力了。我不会让生物地理这两个我最喜欢的科目掉分。

    有一天,中午准备回家吃饭,发现自己异常——一双腿居然迈不开了!

    奇怪了,我莫名其妙,我可是班上跑的最快的,怎么可能?

    我摸了摸自己的腿,摸到小腿后面,发现小腿后面的肌肉没有知觉了。我反复的摸,反复的摸……这是手的感觉,手摸到裤子的感觉。可腿呢?腿完全使不上劲儿了。

    我走着回家吃饭,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挪着步子回家的。等回到家吃饭,吃了饭再挪着步子去学校。这中间的过程时间,真的让人……路过的学生奇怪的看着我,一笑!问道:“你哪么嘀呦?”

    我苦不堪言,说不出话,怎么会腿不能动了呢?我的老天爷!

    第二天还是如此。

    第三天还是如此。

    爷爷和奶奶急了!

    班主任老师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姚焕霓,你以为你几得聪明!”班主任老师讲课时曾这样朝我吼道,原因是自己在课堂上打哈欠,声音还挺大。整个初二,我几乎就没睡个好觉。

    这次他发现我的异常,想必事先了解情况,也看出来了。他走近我的位子,亲切的问:“姚焕霓,你的腿不行哪?”

    我哽住喉咙,回答不出话,显得难受极了。难得这位班主任老师还能有这么一句亲切的问候。

    爷爷开始不顾成本的往中药诊所里跑,三四天就是四十块钱,他带我去的诊所。结果就四十、四十块钱的花,一段时间后还是没有效果。

    奶奶也难得的温和了些,她尽管还是咧着牙,欲张口大骂,但我的病情让老人露出心疼的一面。

    爷爷和奶奶商量,见不是办法,于是又找廖x。因为上次的胃疼是去常德大医院吃了药,顷刻就见效。所以我也满怀着信心准备再去常德,这次没有因为怕晕车而裹足不前的感觉。

    我和廖x去了常德,这次是专门为我去的。

    挂了号,先是挂了个年轻医生的号,他摸了一阵,又是弯又是侧掰,判断没问题。

    我松了口气,可心里毕竟嘀咕。

    于是又挂了一个专家号,这次是一名老医生,他的诊台前挤满了患者。仿佛人人渴求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我也是。

    他给我看了,他询问了一番,他说道:“你的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啊?”

    “嗯。”我点点头。

    说道压力这两个字,我明白。我又何止是学习压力大,感觉四面八方的压力都朝我袭过来了。

    “你这个腿肌肉骨骼关节都没有问题……你不要压力太大,这是过度紧张造成的。你的心放宽些,年轻人不要想那么多。”

    听他这么说,而且他的语气很肯定的意味,那就是他底气十足了,而不是哄我。

    我的心就放宽了,心想也是,好端端的,又没有伤到,怎么会失去知觉了呢?心放宽些,就会好。

    这样想着想着,同样是想,比起之前的焦虑是大不相同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坐车下午回到家,我走起路来,竟迈开了步子,没有一挪一挪的了。我心里高兴啊!试图小跑看看……还是不行,不过没关系,医生说了,放宽心,就会好的。

    爷爷和奶奶看见我走路好了很多,两位老人的脸上放开了笑容。整个屋子里气氛舒缓了好多,洋溢着重压释放之后的愉悦!

    初二的生物地理考试开始了,是和初三的学生一同考试的。题目做起来没什么压力,虽然紧张了些,但也底气十足,所以很从容。

    一段时间过后,初二毕业考试也开始了,具体记不清了。英语等于放弃,ABCD就那样填,最轻松完成的一个科目。

    几天后拿通知书,可通知书上面生物和地理才七十多分?天哪!明明都会做,尤其是生物没有遇见不会填的呀。哎……心中叹了口气!及格是及格了,可是刚好及格就没法弥补英语的掉分。自责没用,初三再努力吧。

    发完了通知书,班主任老师又不知道哪根筋在肇事,他发出这么一句:“我和她英语老师讲了的——xx门儿哒长大了,有女生要把全部都献给他。”

    全班一阵哄笑!

    我却憎恶至极!

    这个他指的是那个男班长,我同桌过的。我都傻眼了都,怒气都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献给他?他老几!

    “放学!”老师下巴一抬说道。

    “哦!”孩子们高高兴兴回家了,过暑假。

    我闷闷不乐出教室,心里像是窝着一肚子火。

    父亲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