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梁红霞上了沈琪以退为进的当,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立马主动劝道:“你妈有你哥嫂照顾呢,你乖乖跟我们回去,别让你妈担心就行了,啊。”
沈琪抹着那不存在的眼泪,呜咽道:“三婶,我都这么大了,不能老在城里吃白饭不是,在村里头,我至少还能自己下地刨食吃,饿不死。”
沈大全赶紧道:“哎,我们家哪差你一个小姑娘口饭了。你说这些干什么,安心跟我们回去吧。”
梁红霞却有些不痛快,沈琪说的像是自己平日里苛责她吃白饭了似的。
沈瑶不由冷笑,沈琪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辈子依旧惦记着她的工作呢!
沈琪上辈子说她是因为沈瑶才相信段崇的,不然不会被他玷污,这让沈瑶很是愧疚。为了弥补沈琪,沈瑶把沈大全给她准备的工作让给了沈琪,当是给她的嫁妆。
在国营饭店倒闭后,沈琪凭着在后厨采买的经历,凭着自己是段崇家属,去了军队后勤,也入了编,铁饭碗换成了金的。
反而是她,以为自己被段崇背叛,一蹶不振,昏昏沉沉没有注意到父母兄弟的情绪,家破人亡。
她大哥下海经商被骗,回家后本想开口坦诚,但看到她的样子,不忍心给家里再次添堵,一个人承受着巨大压力,抑郁之下跳井自杀。
二哥一个大学生,心思耿直,被沈琪挑拨去部队揍了段崇为她出气,结果因袭击军人被判重罪,因为影响太恶劣,即使段崇表示谅解也没有保住他,锒铛入狱后光明前途自此了结。
而她的父亲,面临的不仅是失业,还有两个儿子双双折损的惨痛,一夜之间白头,本想重振旗鼓,却因为家中有人蹲大牢坏了名声,到处找不到生计。
后来母亲病了,也不得不下岗养病,一辈子在后厨当大师傅的父亲去靠推石头赚钱,而沈瑶摆摊每次刚有起色,就会有人来摊前砸场子,大肆宣扬他们家有一个劳改犯的事情。
最后母亲重病去世,父亲也因为操劳过度一身重病,二哥出狱回家不想名声拖累家里,一走自此杳无音讯。
想到上辈子,沈瑶心痛难忍,攥紧了拳头。
“老三,你在城里这么些年,能不能走走关系,给小琪安排一个工作?”沈大贵开了腔,皱眉看向沈大全。
沈瑶看向沈大贵,打量他是单纯地觉得这母女俩可怜才开口,还是说大房二房两家串通好了坑他们。
沈大全一听,眉间耸起:“二哥,我一个厨子哪有那个本事,现在瑶瑶高中刚毕业,我还为她发愁呢。”
沈大全再是老好人,这种事也得紧着自己亲闺女来。
他自己也有个心眼,没提采买的事。
沈琪却不由他,对沈大贵道:“二叔,你别为难三叔了,他给瑶瑶打点采买的工作已经很难了,不能再为我的事情发愁。我看我还是留在村里吧!”
“什么采买的工作?”沈大贵盯着沈大全,“老三,是你们饭店的工作吗?”
沈大全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应答道:“我们饭店那个老李今年年底就退休了,他家里没有人接班。”
这些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沈大全打点了很多人,想把这个岗位安排给沈瑶。
沈瑶上过高中,学习成绩中游,足够她去干采买的活,工作体面轻松。
可是这份沈大全掏了小半个家底砸下去的工作,上辈子却落在沈琪头上。
梁红霞也看出来沈大贵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解释:“这不是瑶瑶高中也毕业了吗,总不能老在家待着,我们想着天凉快了就让她先过去学两天,等年底老李退了再正式上岗。”
梁红霞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家一切都打点好了,也有了充足的计划,这就是准备给沈瑶的工作。
沈大贵却不管:“老三,大哥现在走了,我们两个当叔的能帮就帮一帮。小琪也到找婆家的年纪了,她有个工作,也好相看。瑶瑶不是比小琪小一岁吗,机会多的是,以后接你的班就是了,你手上这个岗位,先让小琪顶上。”
沈大全没料到沈大贵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要这个工作的话:“二哥,你这话说的,我这几年可没打算退休呢,瑶瑶怎么接我的班?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沈大全今年也有五十了,按理说办个早退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继续工作都完全没问题,让他五十出头就闲在家里那怎么可能。
再说了,那采买的工作,可是他真金白银砸了五百块下去,更不用提他卖了多少人情。
最重要的是,沈大全也不想让沈瑶接自己的班,一个小姑娘,能让她这辈子也像自己一样,成天在后厨受那烟熏火燎?
但是沈大贵就是看准了沈大全不好意思说的老实性子,正欲开口再逼他一下。
“爹,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二伯的意思了。”沈瑶说着,淡淡看向沈大贵:
“二伯都说了,咱们两家一块儿帮,肯定不是让我们一家出力的。只不过,采买的工作很繁琐,堂姐上初中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可马虎了,她可干不了。
不过城里头工作机会很多的,既然二伯有心,那就你们家出钱,我们家出力,你拿五百块钱出来,让我爹在城里走走关系,工作肯定是能找到的。”
沈瑶话落,便看见沈大贵的脸色三秒之内陡然变红:“凭什么我们家出钱?”
他们在农村,一家五口人一年也挣不上五百块钱,小儿子还没娶上媳妇呢!
“怎么了二伯,你是不愿意了吗?你不是说我们两家要多照顾照顾堂姐吗?”沈瑶明知故问。
慨他人之慷谁不会,真轮到自己拿钱的时候,就坐不住了吧。
沈大全心里暗爽,面上拉了拉沈瑶:“瑶瑶,别这么跟二伯说话。”
“爹,二伯怎么生气了?是我听错了他说的话吗?他刚才明明就是这么说的呀?”沈瑶故作委屈地看向沈大全。
沈大全抹了把脸掩饰笑意,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他闺女这么会装呢?
转而对沈大贵道:“二哥,小琪是咱俩的侄女,我这个当叔的已经管了十来年了,你不也是她叔吗?我看瑶瑶说的也有道理,你想管,我就也帮帮忙!”
沈大贵见沈大全也这么说,脸从红色又变成了猪肝色,他拍案而起:“大全,你这话说的就丧良心了,当初家里条件不好,要不是我们把这个机会让给你,能有你的今天吗?你拉扯一下侄女怎么了?要我说你退休了就该让我家老二去顶你的岗,好事儿也得咱哥仨轮着来吧!”
沈大富和沈大贵一直以来,都坚定地认为沈大全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沈家的托举,沈大全回过头反哺也是应该的。
他这一说,沈大全果然脸色一变。
沈琪母女适时地抽答起来,沈琪哽咽着道:“二叔,三叔,你们别为我吵了,我怎么都行的。”
好一个楚楚可怜,好一个柔善可欺,谁看了不心软,何况是沈大全这样的老好人。
沈瑶却不想再让她爹继续收到裹挟:
“二伯,这么多年了,你跟大伯口口声声说当初是你们让给我爹的学徒机会,事实真的是这样吗?难道不是你们不想离开家,不想吃苦,才让我爹初中都没上完就去了离家好几十里地的地方当学徒吗?”
沈瑶的话,让沈大贵一噎。
沈大全这么多年一直憋在心里没好意思说的话让闺女给说了出来,此刻也是不吐不快。
他也站了起来,看向沈大贵:“二哥,平心而论,当年我离家,也是因为咱家吃不起饭才出去的,你跟大哥要是舍得遭罪,学艺的地方难道还没有吗?”
沈大全想起了做学徒那几年吃过的苦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现在,都是自己奔出来的。
而且因为他的日子过得比两个哥哥好,所以爹妈在世时养老都是他负责出钱的。
他照顾爹妈是应该的,但他总不能拉扯兄弟姐妹一辈子。
何况,他就只是一个国营饭店的普通厨子,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他不再看沈大贵,别过头对沈琪说道:“小琪,你妹妹说的对,采买的工作不适合你,现在私人商店到处都是,你要是想要个工作,回去了我陪你挨家去问问,总能养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