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一月, 天气愈发寒冷。
新一批辎重到了, 大多都是棉衣厚被, 白起第一时间下令分发,还是有许多士兵抵挡不住骤然寒凉下的天气, 纷纷病倒。
魏楚也是其中一个。
距离新城之战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了,他现在闭上眼睛,耳边还会响起仿佛永无止境的喊杀声,身上还沾染着敌军滚烫的热血。
浓重的血腥气。
令他几欲作呕。
大军行至一处山河空地, 正好可以歇息,急行先锋已经事先勘探好适合安营扎寨的几处地方,大军便悄无声息的驻扎了下来。
魏楚摇了摇还有些发昏的脑袋,跟着同行士兵一同扎军帐。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几乎没有人交谈,大家都默默的迅速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公子楚, 上将军令你前往大帐。”
“诺。”
魏楚跟着士兵走了, 没走一会儿, 大帐赫然立于前方。
他有些恍惚,新城之战, 他们与韩姬事先约定好,韩姬果然大开方便之门,除主城门被韩王派来的大将重兵把守,其他几余小门遇上他们根本毫无抵抗之心, 假作比划两下, 便带着秦军往城内冲去。
新城被秦军牢牢掌握在手中。
韩姬一行人也提前走的干干净净。
韩国大将知道时, 已为时已晚。
他们顺利拿下新城, 白起发令,“即日起,大军原路返回函谷关。王翦留守新城,待日后接应大军,听吾诏令。”
众人轰然称诺。
回过神,军汉已经叫了他两声,魏楚连忙走进大帐。
大帐内众将士正在商议行军路程,看见他进来纷纷收口,朝他招呼,看他的眼神都十分热切。
魏楚无奈,自打上次他喊出吉兆后,韩国大纛旗被风吹断了,这群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史前动物似得稀奇,拐着弯儿找他算命。
从前程家宅到婚姻爱情,无一不算。
饶是他解释多次此乃巧合,人家根本不信,还一副我懂得的模样,道,“公子楚放心,吾自知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矣。”
“……”
魏楚还能说什么,魏楚也很无奈啊。
“今日驻守此地,着令大军不可埋锅造饭,自取山泉咥了冷食,之后立即大睡!”
“诺。”
将领们纷纷走出大帐,蒙骜走在最后,看见魏楚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最终拍拍魏楚的肩膀,出去了。
等人都走完,白起朝魏楚道,“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魏楚干笑两声,婉拒道,“没什么大事,不劳叔叔费心了。”
他在公子芙帐下,自然跟着公子芙等人一同杀入新城,期间连公子芙都有些瞠目结舌,头一次上战场还怕得要死的人,怎么第二次就这么不要命了呢。
完全不计较后果,只顾砍人,敌军的人出现在他身后,要不是公子芙险中拉他一把,他能被敌军一刀砍断了手臂,所幸只伤了肩膀。
白起目光一凝,突然伸手将魏楚摁倒在榻上,魏楚一时不察,惊呼一声,白起将手掌垫在魏楚的脑后,单膝跪在他腿侧,牢牢将人夹在怀中,俯视着他。
魏楚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正要说话,白起却单手解开他的衣带,将衣服粗暴地拉开,却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
手臂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今日都没有渗血,白起俯下身仔细看了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魏楚的锁骨处,瞬间觉得有些发麻,不自觉的动了动肩膀。
白起似有所觉,故意又压下一点儿身子,高挺的鼻子若有似无的碰上魏楚的锁骨……
魏楚猛然推开白起坐起身来。
白起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魏楚突然觉得有点烦躁,“叔叔看过了,魏楚还要扎帐篷,先告退了。”
他起身要走,谁知道白起突然出声道,“你许久没来我帐中锻炼了。”
魏楚停下脚步,顿了一下,道,“叔叔说笑,以前是魏楚不懂事,连日行军打仗本就劳累,实在不敢再叨扰叔叔陪魏楚玩耍。”
“你在生我气?”
“……没有。”魏楚面无表情道。
他不是生气,他只是不想再知道白起有心爱之人后还与他多做纠缠。
他不知道白起对他一系列的暧昧举动是不是将他当做那人的替代品,还是只为找点儿乐子。
当备胎傻,当小三更傻。
魏楚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尽管他抵抗不住感情的日渐累积,可他至少能抵抗住身体的诱惑……吧。
白起眼眸微垂,默然。
就在魏楚有些把持不住就要软下心来的时候,他才开口,“退下罢。”
“……是。”
魏楚行至大帐前,转身看了一眼白起,他坐在榻前,手拿一卷竹简默读,明明是满身杀气的大将军,读起书来却有文人雅士谦和之风。
他一咬牙,转身离去。
这世间,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再好的,再喜欢的,说放下还是得放下。
尽管像从身上撕下块肉一样疼痛不舍。
白起再没有单独见过魏楚,为了赶在寒冬前回到秦国,全军急速前进。
两人都各自忙各自的。
某天公子芙忽然问道,“哎,奇怪,怎么没看你去我舅舅帐中睡觉?”
魏楚啃着冷牛肉咧了咧嘴角,“上将军军务繁忙,总不好日日叨扰。”
公子芙没说话了,许久才冒出一句,“我倒觉得你俩生分了。”
魏楚没说话。
大军又行半月,终于看见了两闪夹峙的谷口。
正值夕阳傍晚,漫长的峡谷染上了一层昏黄静谧,峡谷两岸高峰绝谷,险峻迂回的道路仿佛都卸下了它本来危险的本性。
白起率众先行至关前。
城头守军立刻高声呼喝,“大军回国啦——!”
随即,城门大开。
余晖下,白起座下战马长长一声嘶鸣,忽而展开四蹄腾空奔驰,箭一般向城中而去。
他身后,数万将士轰隆隆行过。
在城头守军的高声呼喝中,追随白起而去,留下黄沙滚滚漫天。
回到大秦国内军营,所有人都卸下一口气,连魏楚都忍不住仰天长啸,“老子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啦!”
转过身,宫中随侍立于一旁朝魏楚道,“着我王诏令,设宴于咸阳宫,请众将领入宫。”
魏楚,“……”
三号四号同情的看着魏楚,郑重道,“请公子楚安稳的去罢,你没做到的,我们会替你做到。”
魏楚,“……”
公子芙走过来,拍了一下魏楚的肩,“发什么呆呢,走啊。”
魏楚抹了把脸,狠狠瞪了一眼三号四号,跟公子芙走了。
众人现在大帐前集合,一同做轺车去往咸阳宫。
一辆轺车只能坐两个人,他们要分做几批而去。
白起看了魏楚一眼,道,“公子楚与我一道。”
魏楚立马道,“上将军身份贵重,应独坐一辆,属下与公子芙一道便是。”
正在想阿梓的公子芙一顿。
白起不再坚持,独坐一辆,蒙骜王翦一辆,赢豹山甲一辆,魏楚李芙一辆。着数千士卒,朝咸阳宫方向而去。
秦军大胜的消息,咸阳城内歌舞欢腾,直到大军凯旋,老秦人的兴奋与激动最终蔓延成了狂欢。
原本夜幕降临便寥寥无行人的街道上灯笼高挑,晃旗招摇,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溢满街市。
男男女女身着彩衣,总角小儿也涌上街头载歌载舞。
就在这样的狂欢喜庆中,白起等人坐上的轺车缓缓驶入街市。
“上将军回来啦,大军回城啦!”
街心狂欢的男女老少纷纷退让,高声呼喊着秦王万年,大秦万年。
魏楚看的一阵感慨。
咸阳宫。
昭王嬴稷率魏冉领众位大臣立于宫门前。
见白起等人轺车粼粼驶入王宫,亲自相迎。
白起等人飞身下车,几步走到昭王身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白起参见我王。”
魏楚猛然醒神,拉住公子芙猛然跪地高呼,“王上万年,大秦万年!”
蒙骜等人虽常年在沙场上行走,但政/治嗅觉一点儿不差,看过魏楚使来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跪在地上跟着高呼,“我王万年!”
数千士卒纷纷跪地,众人山呼万年。
“哈哈哈,好,好,好。”
昭王显然很高兴,连说三个好字。看白起的目光更加和善,亲自扶起白起,“将军快快请起,将军乃我老秦之神将,寡人要代我老秦子民,多谢将军啊!”
“王上严重,白起得我王垂青,自当肝脑涂地,当日我王信过白起,力排众议立白起为将,白起必当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昭王肃然一震神色,紧紧握住白起的手臂,正色道,“好!白起,寡人没有信错你。”
君臣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进殿,昭王早早下令犒赏三军,亦在咸阳宫正殿内设宴款待将士,可见对白起之重视。
宣太后早就等在殿内,看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白起等人又是一番见礼感慨不说。
落座时,白起低声道,“魏楚与我坐在一处。”
魏楚一个激灵,干笑道,“上将军身侧,岂容他人落座,我与公子芙坐在一处便好。”
偷偷再看优伶里有没有阿梓的公子芙又是一顿。
白起意味深长的目光瞟过来。
公子芙只觉全身跟过了寒冰似得,立即严肃对魏楚道,“叫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鸟话!”
魏楚,“……”
白起满意的收回目光,淡淡道,“今夜我不回府。”
公子芙立刻双眼亮晶晶,他舅舅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要去找谁玩儿我不会管。
“是!侄儿晓得。”
看着公子芙屁颠屁颠的背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宴会后他要去找谁。
“有异性,没人性!”
魏楚暗暗咒骂。
只得跟着白起一道落座,王上与太后高坐,优伶翩然起舞。
昭王笑道,“今日设宴为众将士洗尘,大家切勿拘束,一切随意,随意。”
众人应诺。
昭王又看向白起,刚要说什么,却看他身旁坐着的魏楚,目光一凝,淡淡笑道,“楚儿也为我老秦立下大功,说,要寡人赏你些什么啊。”
魏楚刚要回话,却觉一只火热大手,按在他的腰臀处,缓缓抚弄……
卧槽有人啊白叔!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