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随后将视线挪到仇悸身上,仇悸已经转身准备离去,搬动着细碎的步伐,他举步维艰,似乎有脚链拖拽他的步履。
仇悸精神状态恍惚,含胸驼背的模样足够表明精神匮乏,而且他身板窄小,一旦弓下背脊,更衬状态不佳,颓靡不堪。
季林也觉察仇悸一反常态,季林的关切卷着焦急而来:“怎么了?”
“我身体不太不舒服,我要回去。”仇悸话语皆飘忽。
季林不安于仇悸的状态颓唐,他和郁宁匆匆告别:“郁宁我先走了,有空下次再说吧。”
郁宁没有落下回应,季林便已经离去。
湖面的凉意乘风而起,微风轻轻剐蹭过郁宁的面颊,冷峻之意岿然不动,甚至偷窃了几度凌冽,带到枝头之上,让树叶打了几个冷颤。
郁宁将两人的亲昵尽收眼底。
季林将仇悸搂在怀里,掌中摩挲仇悸的肩头,用以安抚仇悸,他时不时低首去问候仇悸,用神情紧张描写他的内心在意。
不过仇悸就如同傀儡行尸走肉。
直至两人消失在视野之中,郁宁才迟缓地收回视线。
他见到地面的糖葫芦,这应当是仇悸惊愕之时跌坠于地的,包裹草莓的糖身,碎成糖渣,让人难以再完整拾起。
郁宁将糖葫芦丢入垃圾桶之后便转身归家,城市之大却难以容纳一个人的孤独。
郁宁回到A,迎来侍者接连的问候,他对繁文缛节是应谓寻常。
他乘电梯直上顶楼的办公区,书籍与文件是堆叠无数,却也井然有序,装饰色彩静默协调,他的冷峻姿态,就如同镶嵌此处。
侍者随后敲门而入:“少爷,你之前需要的仇悸的资料已经发到您的个人设备上了。”
郁宁不作回应,让侍者相伴旁处。而郁宁打开资料浏览,资料上其实不少信息,密密麻麻的文字倒映在视线中,郁宁只是挑拣较为概括性的词条,进行阅读。
仇悸,性别男,Z直系,27岁,身高180cm,在职研究生学历,医学博士学位,出生于东南境外,在境外生活长达23年,四年前入境,入境后入股Z的启铭企业,26岁成为启铭企业的法定代表人……
郁宁办公室里的计算机已经没有实体显示屏,直接将信息放映在空中。
侍者也可以观察到郁宁将信息页面上下滑动,可以穿过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到少爷的面色凛若冰霜,但似乎在沉着的外表里抽出了浮躁。
“就这样?”郁宁凛声而道。
侍者方才的深思被拦腰斩断,厉色之下是侍者再度折弯了背脊,畏惧在发酵。
他怯生生应答:“实在是找不到更详细的资料了,他们对信息的保护过于严密。”
郁宁扶额叹气。
他明白Z的实力不容小觑,但A什么时候这么软弱无力了?
“也是因为保守性太强,导致别人对仇悸的身份一直有怀疑。”侍者再度开口。
郁宁的思索也被打断。
“怀疑什么?”
“他空降入境,直接坐拥得到启铭企业的大票股份,平步青云难免是有些人猜忌,也主要是他的气质不像是具有Z的特性。”
“他不是Z的血统?”
“没人可以证实。”
“父母难道不是最好说明身份的证据吗?他父母呢?”
“正是因为没有父母的消息,他是独自一人入境,所以也有人猜忌他是否走上了什么关系。”
“仇家给出过的回应是什么?”
“仇析正面回应过仇悸是仇家的孩子,他们是爷孙关系。”
仇析是这个家族的掌权人,是仇家目前最为年长之人,他的话语也是最为权威的。
侍者继续补充:“也有人觉得他是医学研究者,却混迹在商业之中,是别有所图,自然就引起众人的警觉。”
“他在医学上有什么成就吗?”
“国家级的专利是有的,但是医学领域我不了解不深,相关资料,我后续整理出来给少爷过目。”
“Z的商业和医学他两手抓?”
“启铭当中,他不是首席执行官,商业的战略部署还是仇家之前的二小姐仇舒临在把握,但是他目前手握的股份确实是最高的,并且不少活动都会代表出面。”
“启铭的结构给我整理一份,人员团队、运行结构、股份构成,还要包括近几年的变动。”
“好。”
郁宁没了声响,盯着仇悸的资料入神。
侍者肃立原地,也等不来郁宁的派遣。
郁宁将资料返回到开头,是仇悸的画像和一些基础信息,他开口询问:“关于他的身份,他平日不受待见吗?”
“有些人含讽带讥是难免的,但Z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大部分人还是会笑脸相迎,只是不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样的言论。”
郁宁又将声响丢入谷底,留下俨然肃穆的空寂感。
他这一句问候来得突然,也不在逻辑上,让侍者不解。
侍者看不见郁宁起伏的呼吸节奏,郁宁就像冰块,寒意逼人。
郁宁此时在资料中继续捡着细节,却似乎无果,他遣开了侍者:“行了,资料去补充清楚,出去吧。”
侍者带着思绪拖慢了步伐,他也是四年未见郁宁,是觉得郁宁愈加冷傲了,吐出的话语是冰箭,即便没有射入众人的躯体,但足是听闻便令人胆寒颤抖。
“对了,”郁宁又唤回他,“以后把称呼改成‘仇少爷’,别直呼他的姓名,别坏了规矩。”
“好的。”
次日,郁宁驱车前往一场发布会。
今天的活动是Z主办,也由仇悸主持。
郁宁戴着口罩,努力遮掩自己的身份。这里不免都是商业巨头,对郁宁更是面熟,倘若此时表明自己的身份,郁宁将以空降的形式揭起轩然大波。
这样的焦点转移自然是对自己不利,更是在Z的主场上喧宾夺主,失了分寸。
仇悸此时在台上口若悬河,话语的停顿紧接着掌声,这里更是座无虚席。
说是业内一些人对仇悸嗤之以鼻,但是也应该少不了虚与委蛇和谄媚权贵。
郁宁和仇悸的位置相隔甚远,但他能够感受到此时的仇悸跟昨天晚上的他已经判若两人。
他这时的气定神闲像是一切都运筹帷幄,即便看不清神情,举手投足之间早已透露出气韵不凡。
或许他昨日的不适才是反常。
发布会接近尾声。
郁宁提早离场,在车内继续观察形势。
如郁宁所料,仇悸走入他的视线,但是季林也闯入视线,他和仇悸并肩前行。
两人并不严肃,甚至是嬉笑打闹,肩膀的距离并没有刻意维持,是时不时会碰在一起。
A内
侍者被郁宁唤到办公室来。
郁宁把移动设备手机甩在桌上,“他们什么关系?”
侍者刚走近辨认出是季林和仇悸,画面中的两人笑意盈盈,和郁宁此时的脸色形成极度反差。
侍者还未回应。
郁宁追问:“为什么资料里没有呈现?”
侍者知道郁宁和季林是朋友,所以没有介绍季林的身份,“据我所知,季少爷是仇少爷的追求者。”
“我不需要据你所知,我要客观事实。”
“好的,少爷。”
“现在去整理。”
“好的,少爷。
郁宁最后看了一眼这张亲密合照,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设备里,他随即点击删除,移动设备再一次被丢下旁边。
他努力投入其他工作。
深夜寂静,侍者再一次敲门。
“少爷,我把季少爷和仇少爷的相关资料发到你设备上了。”
郁宁打开文档,映入眼帘的是仇悸和季林的许多合照,有自拍视角,有他拍视角,被记录下来的几乎是欢愉。
郁宁皱着眉头从文字开始浏览。
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奇怪的是,郁宁看到结果还是十分不悦:“放这么多插图做什么?大篇幅又没营养的东西。”
侍者一脸茫然,这不是正常的佐证材料吗?少爷脾气是越来越臭了。
不过,少爷的情绪向来稳定,恰巧是仇悸的事情不断搅乱少爷的情绪,甚至关于仇悸的资料梳理成了一大部分工作。
也或许是仇悸的出现本就让人多疑,少爷调查仔细些也情理之中。
他努力给少爷找个合理的解释。
郁宁开口:“休息去吧,不早了。”
“少爷你也早点休息吧。”
侍者临走前继续窥探郁宁,注意到他把刚才的文档立即清理,好像是不想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