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鹿梦不确定公良察到底会不会揭发他,可彭曦这个样子,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彭曦呢?
总不能这么白白的和他断送生命。
韩鹿梦几番纠结,还是决定暂停计划,把彭曦送出去。
他出去以后,才知道他的一个亲信把他去秋猎的事情偷偷告诉前太子,前太子派人等在树林里,他一旦现身,便遭到围剿,绝无翻身可能。
……
乱葬岗的偏远处。
一名女子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慌未定。
地上好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
恐怖的夜,仿佛蕴藏数不尽的妖魔鬼怪,随时会把人吃掉。
“起来吧。”
秦韶伸出手。
迎梦抓住,却没有站稳。
她太害怕了,到现在腿都是软的。
又一回地跌到地上,砰的一声,尾椎剧痛,这下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秦韶亲眼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掌心划出去,静默半晌,她的哭声楚楚可怜,可他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抚。
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道:“哭够了就回去吧,你已经安全了。”
迎梦抽泣着点点头,嗯了几声,默默跟在秦韶的后面。
“不必害怕,不会有人再害
你了,至于他们是谁,不需要问。”
迎梦小步追着他,却觉得秦韶走的越来越快,怎么都追不上似的。
他挺拔的背影在她无比惶恐的状态下变得越发英俊,不知怎的,迎梦涌出一种上前拥抱住他的冲动,什么都不做,就是抱住他……或许抱住他就不会害怕了……
秦韶感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一直注视他的脊背。
他赶到的时候,迎梦已经被勒到窒息了,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就救不回她。
应当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去叫太医院给开副安神的药吧。
无妄之灾。
他脚步一顿。
腰上环住一双纤细的胳膊。
身后与他紧贴的女子微微颤抖,就连声音都是不整齐的。
“秦大监……我能抱你一会吗?就……一会。”
那双小手冰凉,方才他无意中碰到。
“男女授受不亲。”秦韶转过身来,把她的双手拿下去:“何况杂家还是阉人,姑娘莫要辱没自己清白。”
迎梦无端委屈,她怀里一下子空了,可她对秦韶又是那般渴望。
她抬起眼睛,眼眶红红的:“大监不要折煞自己,奴婢没那么想。”
“你就叫自己的名字吧。”
迎梦:“……”
她抿唇,低着头,十分低落的样子。
秦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追上来的也不是没有,大多目的明确,借他的身份地位往上爬,为此情愿将自己的身体送出去。
迎梦明显不是,她很单纯。
“彩沐,喜鹊她们,不都是你的朋友?还有今日岚妃娘娘执意要救的黄鹂。阉人没有好东西,姑娘还是珍重,远离为好。”
“祸害姐姐们的阉人不好,可你与那些人不一样……”
秦韶不禁好笑:“凭什么觉得。”
“我就是知道。”
迎梦自己也说不出来,可她就是觉得大监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秦韶居高临下盯着她,目光逐渐变冰冷:“回去吧,要是你想在这个地方呆一晚上,杂家先行一步。”
秦韶的确与别人不一样,他就连说狠话,都是带着股不温不火的气质。
四面透风,风声宛若鬼哭狼嚎,迎梦害怕地追上去,再没说过话。
到了思韵宫,沈溪岚一身湿淋淋地回来,迎梦看到她,连失落都抛在脑后,连忙上前:“娘娘您怎么了!怎么这么冰!快!快去备热水!”
沈溪岚强撑一口气:“你身上……怎么回事。”
迎梦干净的衣服上凌乱不
堪,全是黑色的泥土。
迎梦刚憋回去的眼泪又红了:“没什么……娘娘,您身体要紧。”
她躲闪的样子,无需解释,沈溪岚就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彭安澜真是狠啊,要她的命,还要夺走她的迎梦。
“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莽撞,一次两次的……不长教训。”
“娘娘!”迎梦接住娘娘,哭成泪人,沈溪岚抓住她,瞥见手腕上,韩鹿梦的玄色外衣。
“我没事,送我去泡热浴,寒气逼出去便好了。”
……
韩鹿梦的衣服送去洗了。
沈溪岚坐在池子里,上半身趴在温热的大理石。
脑海不住的徘徊韩鹿梦说的话。
——本座为什么要救她们,她们有没有家人关本座什么事,韩家满门抄斩的时候,谁来救过,本座到太傅府求人,你父亲是怎么做的?
想想那年韩鹿梦方才少年,正是一个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场灾难,他失去了家人,被赶出邑京,开始流浪的生活,他回来报复,似乎也没什么错。
他说他在最需要的时候无人相助,如今就是有能力,也懒得管顾他人,也没错。
沈溪岚反省自己,如果不是前世自己被阉人欺负过,她会
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哪怕与韩鹿梦对抗她也执意如此吗?
或许她会委婉很多,蛰伏自己,用更心机的方式拯救黄鹂。
人生即是命运,命运关头似乎人人都被驱使,有因有果,沈溪岚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深深地无力感。
因为她发现自己与韩鹿梦,谁都不能责备。
两者都无错,错的是种种因果。
她这一次受寒,虽厉害,却不知为何没有严重的后遗症,泡了两个时辰热汤,她便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
“娘娘,黄鹂姐姐送去太医院救治了,方才贺太医传信过来,让您别担心,她还活着。”
沈溪岚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如今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候,再过一会,天色渐渐明亮,黎明到来。
“彭安澜放手了?”
“是掌印大人。”
沈溪岚沉默几许,挥挥手:“知道了,你们下去。”
她一个人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直到天明。
她还以为……黄鹂必死,韩鹿梦却出手了。
在那些黎明未至的黑暗,他真的把他自己丢掉了吗?
韩鹿梦也好,韩扶疏也罢。
沈溪岚眼前仿佛浮现出他的身影,孤独地站在巨大的海棠树下,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