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谁是逆犯呢?”
一个浑厚、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出现。
大伙儿下意识回头去看,那个声音从容的吩咐:“来人,将受伤的百姓带到医馆去医治。另外的人,守着门,一只苍蝇也不要放出来!”
摆明了,是说高湛的人是苍蝇呢!
慕容歌忍不住暗笑了一下。
高湛气得七窍生烟:“沈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正是沈淑娴的父亲沈渠。
沈渠五大三粗,却长着一张笑脸,不笑的时候也是一副温厚的样子:“本都督没什么意思啊!不过是听说高大人在这里办公,抓到了逆犯,看样子人手有点不够用,所以我过来增援一下。现在看来,高大人似乎不需要呢?”
“增援?你这叫增援吗!”高湛铁青着脸道。
沈渠摊了摊手:“怎么不叫!我都让人帮你疏通百姓了,又将你胡乱砍伤的百姓抬去医馆医治,高大人还嫌不够么?如果还嫌不够的话…”沈渠忽然几步跨到了高湛的面前,将手摊在高湛的胸口:“拿来!”
高湛莫名其妙:“拿什么?”
“钱啊!”沈渠一副好笑的样子:“我刚才已经自掏腰包给你善后了,你想要我做更多,当然就要掏钱了啊!世人都知道我这个都督穷得很,我可没有那么多银子给你擦屁股!”
“哈哈哈哈…”一些还没散去的群众突的笑出了声。
高湛气急败坏:“闭嘴!都给我闭嘴!谁再笑,我砍烂他的嘴巴!”
沈渠瘪了瘪嘴:“哟,看来高大人的钱很多嘛!这么快就又要喊打喊杀的了!律法里明文规定,草菅人命者,视情节轻重,处以二十到五百两的罚款,造成人死者,除罚款外,偿命!怎么着,高大人钱多,命也有几条不成?”
高湛眼冒毒光:“沈渠,你今天非
要故意跟我过不去?”
沈渠忽然收了笑,表情极为严肃:“只要高兄今儿不擅动无关人等,沈某也不会自找不快!”
高湛看了眼被素简护着的慕容歌,忽然眯了眯眼:“噢!我知道了!你想保她?”他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的朝慕容歌指来,眼中散发出毒蛇般的光芒。
沈渠神情不变:“不只她,除了你要拿的徐大人一家,其余人等,你一个也休想从我面前带走!”言外之意,围观的百姓高湛也休想趁职务之便公报私仇。
细观眼下的情形,高湛并不乐观。
他带了大概三十来个御林军来抄家,而沈渠这边,也同样有三十个上下的兵将,不一样的是,沈渠久经沙场,手下的人不是强将就是高手,高湛的那些绣花枕头,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因此,高湛是决不可能选择硬扛的!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高湛深思熟虑之后,率先让他的人放下了兵器:“沈渠,你说的!你要保的人我可以不动,但徐帧一家,是皇上点名抓捕的!”
皇上点没点名谁都不知道,但沈渠没有再难为高湛。
沈渠手下的人,包括还在围观的百姓,都自动给高湛让了一条道。
高湛压着徐帧一家疾步而去,临走之前,高湛深深的看了慕容歌良久。
慕容歌微微垂了目光,任由他打量。
高湛走后,百姓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
虽然没有救得了徐帧一家,但好歹抢出了一个孩子。
那个被奶娘带走的男孩儿,会是徐家唯一的血脉。
等百姓的欢呼声小下来,沈渠便劝道:“大家都回去吧!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家要顾好家中的孩子、老人,别让那些心思不纯的人有机可乘!”
楚昂和高湛到处抓人,不管是明面上举报,还是暗中送信,但
凡有一丁点证据和风向,楚昂和高湛都不会放过,这便成了大家除掉对手和仇家的好时机。
百姓们虽淳朴,但难免有趁火打劫的人存在。
有沈渠发话,百姓们很快就渐渐散了去。
慕容歌站在沈渠身后,语气崇拜:“都说沈大人在百姓中的声望极高,今天一见,果然如此。”说这话时,慕容歌不免想到,父母如此,沈淑娴肯定也是个清风霁月的姑娘。
沈渠转过头来,笑得真诚:“能得娘娘夸赞,是沈某的福气。”
明明是比自己大两轮的人,叫着尊称,还真是叫人不习惯。
不过慕容歌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沈渠不会换的。
“沈大人可愿意借一步说话?”慕容歌笑着问道。
沈渠摊手做出有请的姿势:“有何不可?”
两人到了一旁的窄巷里,慕容歌才轻声道:“沈大人,是否早与墨将军相识?并且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换句话说,就是沈渠其实是墨魂的人。
沈渠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看了慕容歌一眼:“娘娘到这时候还称呼君上为墨将军,有点生疏吧?让君上听见了,娘娘又该没有好果子吃喽!”
这捣蛋的老家伙!
慕容歌忍住没骂出口,但很显然,沈渠的确是墨魂的人。
要不然那次在戚国公府,他也不可能那么巧的赶上帮忙。
那时候他们素未平生,半点交情也谈不上呢。
而且今天…想必也是墨魂吩咐他来的。
事情了解到这个程度,便也没有什么再问,慕容歌顿了一下,最后朝沈渠展颜一笑:“沈大人好眼光。以后,您的千金一定会和家兄幸福美满一辈子的!”
“承娘娘吉言。”沈渠粗犷的眉眼舒展开来。
——
慕容锦的婚事,慕容府并没有打算简办。
慕容府上下儿女成群,能好好成婚
的,却没有两个。
慕容华、慕容熙不用说了,一个早死,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嫁出去了!慕容覃、慕容筝也不必说,一个已经被悄悄的送走,另一个在等待被悄悄送走当中!至于慕容歌,出嫁的时候情况复杂,排场虽大,却并不喜庆。
剩下的慕容素,似乎一点也没有要成亲的打算。
也就只有慕容锦,能够让阖府上下跟着热闹一番了。
慕容复这边也没什么反对的,实在是他最近够倒霉,有关慕容府的流言压得住这边压不住那边,全京城的人都在看他慕容复的笑话,皇上似乎也不像以前那么依赖和信任他了,慕容复一个头两个大,心想着用喜事冲一冲霉运也好。
他却不知道,他的霉运是早就注定好的。
从他抛弃慕容歌母女开始,从他宠信大夫人开始,从他不将张氏的死放在眼里开始…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往日去参加别人家的婚宴,无一不是宾客如云,礼品堆积如山。
今儿终于轮到了自己家,慕容歌看着那些挂着笑容,不管开心不开心,愿意不愿意,却不能不来府上做客的权贵们,心头不自觉的爬上冷意。
他们是来参加婚宴的,还是来看热闹?
以慕容歌现在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到门口去迎接宾客。
她只坐在雍容华贵的贵妃椅上,接受他们的请安和行礼。
整整两个时辰,宾客都络绎不绝,终于到齐以后,桂嬷嬷才将老夫人搀扶了上来。没办法,老夫人体力不行,来早了她是坐不了太长时间的。
而沈淑娴和慕容锦进来后,第一个便是要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说什么也要等到那时候。
慕容歌起身下走几步,搀住老夫人的手臂。
老夫人皱眉嗔怪道:“不行不行,你已经是娘娘,祖母承
受不起的。”
慕容歌不为所动:“祖母就是祖母,不管歌儿是娘娘还是皇后,孝敬祖母都是歌儿的本分。”
听她这般说,厅里的宾客无一不发出赞叹和赞美,仿佛慕容歌就是山巅的仙女儿,什么都好。
慕容歌但笑不语,视线在几家熟面孔当中扫过。
詹事府、永安侯府、都御史府,几个府上的女眷们也看着她,笑容浅浅,仿佛大家从无芥蒂。慕容歌只扫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到了盛装而来的安国夫人、蒋夫人、以及蒋沁、蒋旭、谭书容、窦以彤等小辈。
看来大家都来了啊!
这样也好,她就不用一个个的去拜见了。
待会儿慕容锦拜过天地之后,她便可以好好的和这些姐妹聚一聚。
老夫人坐了下来,却见慕容歌望着远处嘴角弯弯,不由打趣道:“瞧瞧,都快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贪玩呢?”
慕容歌转头嗔了老夫人一眼:“祖母就喜欢打趣我。”
刚说两句话,礼官就宣布吉时到了。
慕容锦身穿大红蟒袍喜服,一步一步走过来,在老夫人面前跪下:“孙,慕容锦,拜谢祖母!”
老夫人满目的和蔼:“去吧,去接新娘子,别误了吉时。”
慕容锦连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慕容歌脸上。慕容歌接过一个锦盒,递到慕容锦眼前:“二哥,这是我给二嫂的礼物,你带去吧!我给的可是好东西,想必二嫂见了,立马就跟你回来了!”
“这丫头,怎么就一点都不害臊!”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下面的宾客,却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只有安国夫人几个,掩面露出真诚的笑意,不似在附和,而是真心诚意的,觉得慕容歌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