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时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多日不见,南宫城身上的阴鸷之气更加浓烈了,甚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息。
南宫城黑了,瘦了,眼神却更加坚定了,昔日那个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皇子,此刻身染鲜血,散发着累累杀伐之气,一双如狼鹰般的眼,再无昔日的迷惘,捕捉到猎物所在的方向后,再不移开!
慕千璃微微一惊,随后必须承认战争真的是最能磨练一个人意志的地方。
此时,她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再也看不过昔日那个养在蜜罐子里耍着低级手段的虚伪皇子身影。
今日的他穿着一身铠甲,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握着龙头。
看到慕千璃进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比以往说的那么多都有压迫感。
一步步靠近,两人只见的距离被一点点削减,越看清此时的南宫城,慕千璃越是心惊,越发现现在这个南宫城不好对付。
慕千璃的脚步在台阶前停下,两人之间一米距离,不远不近,却是始终无法跨越的鸿沟。
慕千璃微微抬起头,对上南宫城居高而下的目光,也不说话,虽说种种条件不利,但是说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而南宫城也没有说话,仿佛想用这无声的威压和气势,狠狠的碾压慕千璃。
可即使什么话都没说,即使这里不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可他们之间的战役却早就打响。
这似乎成了一场心理战,谁先开口谁就输。
而每每到这种时刻,慕千璃都会表现出出奇的耐心。
反倒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宫城得不到他最初想要的回应,开始有些不淡定,主动开了口:“九鸾凤驾的感觉如何?”
他这一开腔,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慕千璃瞬间捕捉到来自南宫城的高傲和轻蔑,眉一挑,脸上顿时挂起玩世不恭的模样:“凑合。不如牛车垫了草舒服。”
南宫城顿住,下一秒眸光更加锐利了:“这可是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九鸾凤驾,皇后出行的仪仗,在你眼里,就跟牛车差不多?”
“凤车牛车,不都是车,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坐在屁股底下的东西,谁又比谁高贵?凤凰也罢,蛮牛也好,畜生而已,有什么值得计较?抬举一个,贬低一个,有意思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连畜生都不如?”
南宫城脸上顿时阴霾浮现。
慕千璃却不搭理他,他想显摆权威,可惜碰上的对象却是慕千璃。
牛车,凤车,牛可以是真的牛,凤凰可以是真的凤凰吗?
比起传说中华而不实的凤凰,老牛多实在,活着的时候能耕田,死的时候能炖锅子,制成牛肉干,清蒸红烧油炸,花式吃法,总有一款你喜欢。
“够了,慕千璃,收起你的花言巧语,你是不是忘记如今的形势,你还有高傲的资本吗?”
“一看你就没有高傲过,以前都是假装高傲,高傲从来都不需要资本,只需要态度而已。而且如今的情势什么,本世子妃清楚的很,可南宫城你又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吗?还没当上皇帝呢,先摆起皇帝的谱子,南宫城,你真以为这南朝就是你的了?”
“南朝是不是本皇子,你不需要知道,但是你的命,却是真真切切捏在本皇子的手上。”南宫城眯着眼,眼里杀气纵横,“慕千璃,本皇子随时可以杀了你。”
“南宫城,不要高估自己,你不敢杀我,你也杀不了我!”慕千璃就是这么自信,哪怕身陷囹圄,哪怕四周刀山火海,她依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姿态。
狂,那是她对生活的态度。
生命不止,狂傲不熄。
“狂妄。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皇宫,里里外外都是本皇子的人,本皇子一声令下,一群人涌进来,瞬间就能让你身首异处,谁也救不了你。”
南宫城就是要一点一点打击她的自尊心,狠狠的按下她高傲的头颅,“慕千璃,不要以为谁还能帮得了你,容湛放弃了你,北堂家自身难保,现在的你不过是本皇子砧板上的肉,想要活命,你只能向本皇子摇尾乞怜。”
“挑拨离间,心理攻防?南宫城,你以为本世子妃会愚蠢的相信你的鬼话?燕云十六城,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我家阿湛看不上。”
南宫城似乎早就猜到慕千璃会如此,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慕千璃啊慕千璃,枉费本皇子以前还将你当个人物,如今看来你跟那后宅愚蠢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南宫城看着慕千璃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任凭她如何信誓旦旦,在南宫城看来,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强颜欢笑而已,再怎么样,她都改变不了她被容湛抛弃的事。
“慕千璃,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太自信,太狂妄了,你以为你能看透一切,可是你却没看穿一个男人最简单的野心。
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能逃得过权色两个字,什么无欲无求,都是骗人的,你真当容湛那么高风亮节?他只是沽名钓誉,不想被天下人唾骂罢了。
百年间,战王府几度权倾朝野,容家的男人在战场死了一个又一个,他们如果真的没有野心,早就退出纷争,归隐山林的。
什么逢乱必出,什么不恋栈权位,别忘了这战王府就坐落在帝都,坐落在人来人往最繁华的地段,享受着万人的敬仰,享受着朝廷的高官厚禄,享受着那虚名,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更会装,更懂得如何操控人心罢了。”
南宫城从来就不觉得有人不恋栈权位的。
哪怕是最卑微的奴隶,他们也有向上攀爬的决心。
“别以为自己是野心家,就认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南宫城,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就有千千万万的不同,你必须承认有人跟你是不同的。”
南宫城嗤笑:“你觉得容湛跟本皇子不同?可他还是抛弃了你,独自离开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南宫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看着慕千璃的眼神满是看好戏的意思。
“据说他容湛离开帝都可不是一个人偷偷走走,好像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红粉佳人作伴,那个人嘛,你也认识,就是当日出现在泰山顶的女子。听说她是神秘宗门澹台家的人,与容湛同出一门,并且早早就定下婚约了。”
“澹台明月?”慕千璃的脸色顿时发生了变化,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帝都。
不得不说,澹台明月已经成了慕千璃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倒不是因为她觉得容湛跟澹台明月之间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而是因为她发觉她对容湛的了解太少,至少比那个澹台明月少很多。
南宫城见慕千璃低头沉思,脸上冷意更浓。
他当然晓得就凭这些小心,慕千璃未必会相信自己,不过他并不着急,他需要的是慕千璃开始怀疑,一点一滴瓦解她对容湛的信任。
后退一步,南宫城坐上那张人人趋之若鹜的龙椅,这一刻的南宫城,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看的台下的慕千璃,目光也变得柔和多了。
“慕千璃,最终本皇子还是做到了。你看着吧,这龙椅也好,你也好,注定都成为本皇子的东西,到了今天,你难道不该为你当初的狂妄拒绝而悔恨吗?”
慕千璃看着南宫城得意洋洋的狂妄样,贱的真让人忍不住抽她:“悔恨?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多。哪怕今天你坐在这龙椅上了,南宫城,我慕千璃依旧看不起你。”
今日如果是南宫墨坐在这个位子上,向她炫耀,慕千璃定然不是这个态度。
至少她认为那是南宫墨的本事。
可南宫城,慕千璃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真的靠他自己的本事吗?
一个通敌卖国的叛徒,一个背叛婚姻,卖妻求荣的畜生,他连人都不配。
“慕千璃,你也就只剩下嘴硬了。本皇子知道你这是欲擒故纵,本皇子劝你见好就收。当日本皇子以后位相许,换你成为本皇子的人,你不肯,并狠狠奚落了本皇子一番,你觉得本皇子给不起,让本皇子成为南朝的皇再说,如今南朝尽在我手,许个皇后之外,再不是空话,只是这个位置本皇子给得起,但是也要看你能不能坐得住?”
她根本就没想过去坐!
不过这南宫城这字里行间,显然还有另外的意图在。
“南宫城,你想做什么?”
南宫城脸上浮现清浅虚浮的笑:“当然是满足你的心愿。慕千璃,这天下就没有我南宫城得不到的东西,皇位是如此,你亦是如此。只要你肯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取悦本皇子,也许本皇子一高兴,真就将皇位宝座送给你了。”
取悦,低头?
慕千璃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南宫城,就凭你,配吗?”
“你……”南宫城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慕千璃丝毫没有畏惧,继续道:“南宫城,你以为坐上这个位置就是皇帝,九州之主了?只是一个椅子而,雕刻的再好看,也就是坐在屁股底下的东西。你以为自己坐得高,看得远,可在别人眼里,你不过是个笑话,一个摆设而已。早晚会被人拉下来的。
且不是你还没登基为帝,受万民跪拜呢,就算是真到了那一天,你主宰得了天下人,但是你主宰不了我慕千璃。
再说了,世人皆知我慕千璃乃是战王世子妃,你还没当成皇帝,就意图染指他人之气,生活作风如此差劲儿,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吗?”
“谁敢!”南宫城一拍龙头把手,“什么狗屁世子妃,世人皆知你本就是我南宫城未过门的妻子,是他容湛横刀夺爱,若非他横插一脚,现如今你早就入了我六皇子府。”
如果没有容湛的存在,这慕千璃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是容湛,无耻的染指了她,强夺了他的人。
“入六皇子府?然后被你送人陪睡吗?南宫城,你今日所谓胜利真的值得骄傲吗?靠牺牲自己的女人换来皇位,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南宫城脸色难看,将慕千雪送给南宫墨,这确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个女人而已,跟千秋大业相比,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慕千璃,别试图激怒本皇子,没用的。你张口闭口以战王世子妃自居,可知从头到尾你这世子妃都是个笑话而已。”
慕千璃脸色微变。
“什么意思?”
“慕千璃,容湛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战王世子妃那也是有品阶的内眷命妇,必须由战王府递上请封奏折,再经由礼部审核,记入宗蝶之上,再昭告天下。
可礼部根本没有接到战王府请封的奏折,礼部也没有记录在案,宗蝶之上更没有你的名字,你算哪门子的世子妃?
再说,本皇子听说你是自己抱着主动进的战王府,你们的婚事流程都是按照容湛死了办,如果容湛真的死了,也就罢了,只可惜,容湛好好活着,可你们又没有堂堂正正的拜过天地,于情于理,你们都不是夫妻,顶多算是一堆无媒苟合的J夫Y妇。”
换言之,她和容湛的婚约没有进行婚姻登记,是无效的。
慕千璃是穿越过来的,这些复杂的流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再加上当时大家因为容湛的死,乱成一团,谁有心思去想这些东西。
当然这并不是没人想到,北堂家的人就想到,不过他们一心想要慕千璃开始新的人生,这要是有皇家册封诏书在身,便会有诸多不便。
对于慕千璃的未来并没有多大的益处。
因此北堂家的人统一选择不说。
还有其他人的,比如镇国长公主之流,那时候大家关系不错,多少不希望慕千璃这一生被困在战王府。
他们不阻止对方来,同样的,也不阻止对方离开。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众人各
怀心思,各有考量,最后反倒是没人提了这大事。
当了这么久的已婚妇女,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系统故障,手续不全,你其实还是个单身的宝宝。
一时间,慕千璃的心里是五味杂全的。
原本她抱持的想法是嫁了也就认了,现在重新给了她一个选择机会,慕千璃翻到是为难起来。
不过这并不是慕千璃现在最头疼的。
上报朝廷,宗蝶加名这事儿,旁人或许不知道,容湛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一开始事儿多,大家没注意到,后来回到帝都,依照容叔的谨慎,定然会提醒容湛这件事的。
可即便是如此,大家都闲下来,也没见容湛有多东西。
一时间,慕千璃也不知道容湛这么做,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慕千璃内心已经出现了动摇,南宫城怎么可能放弃乘胜追击的机会。
“慕千璃,其实容湛根本不爱你,也没想过同你长长久久,他看上的不过你身后的北堂家,以及你年轻鲜活的身子罢了。
本皇子同容湛从小一起长大,比起你,更清楚容湛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男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利用女人对他的爱慕之心,将她们操控在手中,为他所用,等到她们失去自己的价值,再狠狠将她们抛弃,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南宫城,说话要有证据。”
“你还记得红袖招的第一舞姬玉倾城吗?”
慕千璃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南宫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为什么提起她?”
“你还不知道吧,你离开十里花街之后,她又出名了。以前的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奇女子,如今却成了千人枕万人骑的玩物。她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容湛,容湛一怒之下,不过多年情谊,将她丢进那些豺狼堆里,现在她几经转手,日夜被人玩弄,每日从红袖招外路过,都能听到她的惨叫声。”
南宫城满脸不屑,但是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妓女就是妓女,哪有清高纯洁的妓女,到了楼子里,那就是给男人睡的。
慕千璃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她离开十里花街有一段日子,这些日子又一直窝在战王府,没怎么关注这事儿。
没想到那玉倾城竟然落到那般下场,而且还跟容湛有关系。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发表什么正义宣言,或者义愤填膺的骂容湛,更不会立刻冲过将她从水深火热的人间炼狱中救出来。
慕千璃从来不是圣母转世,她是个自私的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她同那个玉倾城本就没什么交集,那人还冲上门来恶心过她,不仅如此,对方还在背地里耍了不少阴损的招儿,留着她本就是一个祸害。
慕千璃没有去落井下石,踩她两脚,已经是仁慈的了。
南宫城此时特意将玉倾城拉出来,无非就是想说,容湛是个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的人。
且不说容湛是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她眼瞎,容湛恰好是这样的人,但是她不是玉倾城。
她是不会让落到那样的处境里。
哪怕再爱容湛,她也不会因为爱而变得卑贱,因为爱而不得,而变得扭曲。
如果容湛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她会比他先一步翻脸。
慕千璃一直信奉的是,在你爱别人的时候,先爱自己。
“南宫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本世子妃和阿湛之间的关系,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是说,你其实对本世子妃余情未了?”
慕千璃鄙夷的上下扫了这男人一眼,爱情战场,谁爱谁输,因为无爱,她永远不可能输给南宫城这个人。
“慕千璃,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本皇子不过是看你可怜,到了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好心提醒你,顺便欣赏一下懊悔,痛哭流涕的模样罢了。就你这样的二手破鞋,你以为本皇子会稀罕吧。”
“当然不会。你可是高贵的皇子,南朝将来的皇,怎么可能看上本世子妃这个已婚妇女,这不是污了你高贵的眼吗?”慕千璃说着,突然话音一转,“不过你如果稀罕的话,那恐怕也只能失望而归了。怎么办呢,本世子妃当初是一双新鞋的时候你没资格穿,现在沦为破鞋了,你想穿,还是不够资格。”
他们鞋没变,脚没变,相看两相厌,这样的关系挺好。
可惜慕千璃想的有点美好。
如果是以前的南宫城或许真就被她的话讥讽的就此打退堂鼓,可经历母族灭门,生母被贬,人情冷暖,现在的他早不是当初那个三言两语便能激的愚蠢皇子了。
“好了,慕千璃,别再试图用话激本皇子,本皇子不上你的当。本皇子权当你是故意挑起本皇子的兴趣,恭喜你,你成功了。”
慕千璃:“……”
什么鬼!
慕千璃头一次觉得南宫城这么难对付。
“有病就去吃药,早死早超生。”
“本皇子就是病了,但是本皇子并不想治疗,而你,你休想逃过本皇子的手掌心。”
“不错,长进了不少,没被气的山蹿下跳。”对手的成长,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可惜,你却没什么长进。”不得不说,南宫城是有点失望的。
慕千璃不以为然:“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慕千璃不想再继续跟他弯弯绕绕,耍嘴子皮了。
“是想报复本世子妃,让本世子妃懊恼后悔,当初不该拒绝你,还是想彰显你的权威,牢房在哪儿,本世子妃自己走便是。”
慕千璃对牢房有着别样感情,在她看来,牢房虽恶,恶不过人心。
南宫城冷笑:“你倒是积极配合。只是你当本皇子还是当初那个人被你愚弄的傻瓜吗?让你去牢房?不如干脆放你离开。”
“也行,本世子妃正想回去睡大觉。”慕千璃不挑的。
“你想得美!既然进了宫就好生待着,仇人嘛,总得放在眼皮底下,想睡觉,宫里多的是床。”
南宫城突然这么一说,
随后冷不丁地笑了出来。
那笑容意味难明,看的怪渗人的。
慕千璃本能的打了一个哆嗦。
“慕千璃,你放心,本皇子不关你不打你不杀你,相反的,本皇子会对你好,宠着你,纵着你,宠得你无法无天,宠得天怒人怨,宠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慕千璃琵琶别抱,成为本皇子的榻上之臣,你也顺便体会一把红颜祸水的滋味吧。”南宫城勾着唇,眼睛倏然眯了起来,“你说,这一大顶绿帽送上去,容湛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对于自己的意图,南宫城丝毫不打算掩饰。
经历了这么多,他渐渐明白了,杀人从来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将她所珍惜的一切全都抹杀掉,折断她所有的翅膀,甚至于让她在这世界上再无容身之地。
到了那时,她只能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他就是要慕千璃,众叛亲离,人人唾弃,活着众人的唾沫星子里。
他就是要一根根拔掉她身上的每一个反骨,疼?忍着!
他要彻底的,摧毁她!
南宫城看着她,投射出的光芒似带着一根根毒针一样,那针上啐了慢性毒药,他要一点点折磨她。
南宫城急迫可耐的想看慕千璃恐惧慌张的表情,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慕千璃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不用去牢房,还有高床软枕伺候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开口:“说完了?结束的话,本世子妃的房间在哪儿?我乏了。”
他想怎么宠怎么宠,反正就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她,为了让人误会她,唾弃她,鄙夷她。
但是!
这对慕千璃有实质上的损失吗?
名声,那就是个屁。
红颜祸水,她也不是第一次当了。
而且她还被人妖魔化过,被骂的经验比谁都足好吗?
红颜祸水?
那是骂人吗?
那分明就是夸她,美貌无双。
南宫城脸色阴沉着:“你也就现在可以笑一笑了,来人!”
“不,本世子妃会一直笑下去。”
南宫城一声令下,外面候着的人立刻推门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将璃夫人领下去休息,就住在椒房殿。”
璃夫人?
慕千璃被这冷不丁的称呼,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她这算什么,在场其他人才是真正该吃惊的。
椒房殿是什么地方,那是离开龙乾宫最近的宫殿。
只要在南朝后宫待过的人都知道,凤栖宫那是皇后的宫殿,但椒房殿住的却是皇帝的心尖宠。
但凡住进后椒房殿的人,无一例外她们的孩子都是下一代皇帝。
可以说,椒房殿那是隐形东宫。
哪怕当年荣贵妃宠冠后宫,那也不曾住进过椒房殿。
而椒房独宠,更是后宫女人心头上的刺儿。
椒房殿一开,六宫粉黛便只剩下无尽的等待,此生再难见君王。
贵公公那是个人精,瞬间嗅到一股异样的气息,看向慕千璃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暧昧。
“是,奴才这就去,璃夫人请吧。”
短暂功夫,这贵公公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这样的殷勤却不是慕千璃喜欢的。
不仅仅是他,不少人知道慕千璃住在椒房殿后,大家看慕千璃的眼神都变了。
事后,慕千璃才知道这椒房殿的来历。
不过此时,慕千璃按捺住心中的不悦,随着贵公公去了那椒房殿。
南宫城果然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要宠她。
这一进椒房殿,慕千璃就被这扑面而来的贵气给震住了。
她是去过花皇后如今住的凤栖宫的,这椒房殿的气派华丽竟半点不输凤栖宫。
不仅如此,地儿够大,床够宽,被子够软,坐北朝南,视野采光都是绝佳。
就是长时间没人住了,要收拾一下。
而这段时间,慕千璃就在殿里面喝茶。
不多时,贵公公就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璃夫人。”
对于这个称呼,慕千璃表示过抗议,不过就跟那四小姐的称呼一样,反抗无效,他们依旧叫他们的。
慕千璃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唇舌。
“夫人,这是春华,秋实,夏收,冬藏,以后便是这椒房殿的一等宫女,她们都是宫里最出色能干的,以后便由她们贴身伺候夫人您,另外还有二等宫女八名,三等宫女十六人,末等宫女若干,以及管事寺人,清扫寺人若干,这些都是内务府按照宫里娘娘们的规格给您配置了,夫人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当,随时跟奴才说。”
慕千璃喝茶的动作一顿:“娘娘?本世子妃乃是战王府的人,你按照宫妃标准照料,这是怎么意思?贵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这等礼教规矩都不懂吗?”
贵公公笑眯眯的说道,并没有因为慕千璃的冷脸而恼火。
“夫人,进了这个宫门,以后什么战王府,什么世子妃,这些话就不要提了。夫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对夫人,对夫人身边的人最好的选择。您现在是六皇子的人,他日殿下一登基,依着殿下对夫人的宠爱,哪怕不封后,怎么也是个贵妃什么的,大好前程面前,夫人还是好好掂量掂量。”
“贵妃?”慕千璃冷笑,“可惜本世子妃命贱,怕是无福消受了。你们也不必对本世子妃这般殷勤,更不要将希望寄托在本世子妃的身上,本世子妃在这宫里呆不久的,兴许哪天就人头落地,你们要是有好门路,赶紧走,哪怕去冷宫待着,至少比这儿强。”
慕千璃看着这群宫人,都是鲜活的生命,慕千璃并不想连累他们。
慕千璃好言相劝,可惜并没有人响应,这反而让她皱起眉头来。
“夫人,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贵公公突然开口,只是言辞之中少了几分殷勤,多了几分严厉,“这是后宫,帝王家的后宫历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里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地方,它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一
旦踏进了这个地方,就是死,那得死在这里。
奴才在这宫里待着三十多年,夫人这般性情人不多,但绝不少,今日奴才便多一句嘴,后宫之中少不得明枪暗箭,踏进来,得宠你就是所有人的敌人,失宠你就是所有人踏脚石,不想被人踩死,就得努力往上爬。
现在大好的机会放在夫人面前,夫人只要好好在殿上使点力气,比什么傲气自尊都强。这后宫,女人所有的傲气和尊严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
“多谢忠告。”只可惜这一场红颜战场,她无心参战,“你们下去了,本世子妃乏了。”
选择她已经给了,他们不走,就要付出代价。
“奴婢伺候夫人更衣。”
“奴婢给夫人铺床。”
“奴婢给夫人值夜。”
“奴婢……”
慕千璃:“……”
慕千璃怒了,还有完没完。
“你们都退下吧,本世子妃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如果你们真的闲的无聊,就去院子里把花坛里的草全都拔了。”
慕千璃脸一沉,这些邀宠的宫女们立刻吓得退了下去。
终于把不相干的人请了出去,慕千璃直接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精致的雕花顶,思绪却胡乱飞。
一夜没睡,虽说先前补了一会儿觉,但到底只能顶不了多久。
尤其是刚刚独自面对南宫城的时候,她看似冷心,其实手心里全都是汗。
这会儿脑袋晕乎乎,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感冒加重了。
但是即使如此,慕千璃还是没有多大的睡意,哪怕她的身心疲惫不堪。
贵公公有一句话说的对了,这是深宫,吃人不吐骨头,比万恶的牢房还可怕。
危险到处都是,哪怕她没有害人之心,却不能保证别人不会来害她。
尤其,南宫城的目的摆明的就是将她丢到一群豺狼虎豹之中,任她们撕咬。
保持绝对的警惕和清醒,是她随时要做的事。
想要这里,慕千璃忍不住叹息一声。
要说人生最苦逼的事是什么,面前摆着满汉全席,你不能吃,身下躺着金丝软枕,你不能睡。
一时间,慕千璃突然无比怀念牢房。
想睡就睡,还有蟑螂老鼠作伴。
哪里像这里,不能睡,一堆豺狼虎豹美女蛇蝎,随时出来吃人。
感慨一番之后,慕千璃渐渐冷静下来,空荡荡的宫殿,诡异的宁静,安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很多事情涌入脑海中,哪怕慕千璃不想去想,但是大脑却忍不住自动运转。
容湛的离开,香坠的伤,舅舅们的安危……一桩桩一件件,原来眨眼之间,她在这个世上居然有这么多羁绊存在。
哎,以前感概穿越之后日子太无聊,正正斗后妈庶女渣爹,现在斗争升级,宅斗转宫斗,她的逍遥人间呢?
她的诗和远方呢?
慕千璃越想越头疼,越头疼越困,渐渐地闭上了眼。
时间在无形的流逝着,偌大的宫殿内唯有起伏的呼吸声响起,不过很快也融入了时间的流转之中。
外面的天渐渐暗沉下来,夕阳余晖留恋不舍的趴在窗台之上,可最终还是被夜幕笼罩。
南宫城紧绷着一张脸,带着一身疲惫从前朝回到后宫。
这一天又是无比忙碌,跟那些纨绔不化的老臣周旋来周旋去,听着他们吵来吵去,几次三番,南宫城想直接一剑下去,将他们全砍了,让世界清静一下。
拖的越长,变数越多,南宫城思索着赶紧登基为帝,先把名分占了,也能名正言顺发号施令。
可那些老臣虽然不反对,但是也不赞同,就在那儿跟他扯什么祖宗制度,扯什么规矩,扯什么章程,真要按照他们的说法,过个一年半载,他都没想当皇帝。
南宫城如何不知道这些老臣在拖延时间,但是他们说的却是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南宫城告诉自己要忍,可一来二去,他忍不了。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明日朝会,若是再不得一个满意答案,那就别怪他出手无情了。
冬日的夜,冷的渗人,周围虽说挂上的宫灯,却还是昏暗一片。
南宫城原想着直接回龙乾宫休息,可余光一瞥,突然瞥到那灯火阑珊中的红色椒房,脚步突然顿住。
“她怎么样了?”
贵公公微微一愣,不过人精的他立刻明白南宫城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璃夫人入了椒房殿便一直在睡。”
南宫城眯了眯眼:“睡觉?她倒是闲情逸致,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这份气定神闲,南宫城都忍不住佩服起来。
只是,他在前面忙死忙活,受尽憋屈,她却在后宫呼呼大睡,南宫城怎么想怎么难受。
“走,去椒房殿。”
众人改道去了椒房殿,却在寝宫外看到春夏秋冬跟门神一样守在外面。
“参见殿下。”
“夫人呢?”
四人看向身后的雕花大门,那意思很明显了,还在睡了。
“奴婢这就去将夫人叫醒。”春华立刻说道,作势就要将今天新上任的主子叫上来。
“不必了,你们先下去吧。本皇子乏了,晚膳稍后再传。”
说着,直接进了慕千璃所在的屋子。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看看天空,都选择当做什么没看见。
南宫城推门而入,殿内一片漆黑,不过武将的视力好,再加上皇宫的格局都差不多,不多时,他便摸到床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南宫城清晰的看到床上隆起的小山。
慕千璃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胸膛均匀的起伏着。
熟睡中的慕千璃没了平静里的张牙舞爪,面目可憎,就像是乖巧的小猫,让人心下一软。
哪怕再恼怒慕千璃,这一刻,南宫城也心软了。
也没有叫醒她,而是脱了外袍靴子爬上床。
他也困了,是真的困,数月来的殚精竭虑,每一场都是生死之战,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南宫城本想着,很快就会迎来一场美梦,可惜他又错了。
跟慕千璃在一起,从来只有无尽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