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管理后宫,哪有那么多时间。”萧嫔说道,“洛王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就让母妃来吧。”跪在嫔妃后面的秦墨朗忽然开口,“母妃心细,照顾了体弱多病的四哥那么多年,照顾父皇想必不在话下,如何?”
秦墨天不在宫内,秦墨朗正势大,而比起齐王,良妃自然更喜欢秦墨朗,当即就答应下来,这个重任便落到了贤妃头上,庄成双见事成,淡淡一笑,退到旁边,不再多言。
萧嫔和高公公对视一眼,两人均脸色沉郁,脑中闪过不好念头,然而当下乃是良妃主事,他们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
庄成双只觉得明夏皇这场病简直是风雪里送的火把,帮她省下了不少弯弯曲曲的麻烦,贤妃留在殿中照顾明夏皇,命庄成双与刘医正一同留下,以防明夏皇的病突然有什么变故。
庄成双当然没意见,明夏皇熟睡时,贤妃拉她到旁边说话。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贤妃并不绕弯子,直接问。
庄成双微微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这位眼睛爽利的后宫女人,她附耳跟贤妃说了几句话,只见贤妃的神色蓦地就凝重起来。
“父皇这场病正好有理由让娘娘下令加紧父皇身边的防卫,至少在齐王赶到金陵城城门之前,父皇都得病着,否则便有性命之忧。”庄成双无奈道,“本不想将母妃牵扯进来,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只能让母妃涉险。”
他们的性命都是系在一起的,既然秦墨琰和庄成双都毫无畏惧,她有什么可怕的。
“你放心吧。”贤妃拍拍她的手,“我会办好的。”
庄成双心中悬着的大石轻轻落下,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高公公伺候明夏皇二十余年,任何想要
栽赃陷害他的手段都会被明夏皇掘地三尺地查个一清二楚,况且他们身处宫外,想找到机会下手根本就是难如登天,最后竟只剩下这个下下策。
这夜很快过去,突然晕倒毕竟不是小事,宫里宫外所有人都不敢怠慢,次日早晨,明夏皇已经醒来,他尚且还有些头昏脑涨,庄成双和刘医正把了脉,让他好生休养,便退了出去。
贤妃喂明夏皇喝了点粥,服了药,没多久他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秦墨朗过来请安,被守卫以陛下还在午睡的理由拦在外面,秦墨朗想到刚刚得到的急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庄成双这张乌鸦嘴,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昨夜他出宫后命人前去检查从金椒镇到金陵城沿途岗哨的情况,却意外得知秦墨天加快了行军速度,现在已经距离金陵城只有八十里路程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简直要炸,齐王突然带大部队加快脚程,他总得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庄成双昨夜的话便犹如魔音一般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飘来荡去。
“宣王殿下。”身后突然传来喊声,秦墨朗倏地回头。
庄成双身上穿的还是昨夜的衣服,眼眶四周有淡淡的暗影,似乎一整夜没睡好,正站在石阶下微微仰头望着他,表情十分寡淡。
周围实在人多眼杂,并非说话的好地方,秦墨朗一腔憋闷无处发泄,倒是庄成双率先朝他走来,望着他道:“父皇还在休息,殿下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奏报吗?”
“自然。”秦墨朗的反应也算机灵,“昨夜我派人查探了下,发现四嫂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想来跟父皇讨个商量,不知父皇什么时候能醒?”
庄成双眉梢扬起,秦墨朗总觉得她那高扬的眉梢藏着几分嗤笑和
讽刺。
“这可不好说,父皇刚用了膳服了药,或许晚上才会醒来,宣王殿下若是有要紧事,便在这儿等着吧,也许殿下运气好,父皇下一刻就醒了也说不定。”
她话音带着几分讥诮,让秦墨朗头皮发麻。
庄成双与他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这个时候秦墨朗当然不会问能不能将明夏皇唤醒这种蠢话,如果可以,庄成双也不会在这里跟他说那么多废话。
“宣王殿下掌管五城兵马司,还是好生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吧。”庄成双面不改色道,“父皇病倒,朝中事务无法做决断,若有大事发生,宣王殿下可要稳住。”
庄成双句句意有所指,秦墨朗怎可听不出来,但只要一想到庄成双说的那种可能性,他就觉得心惊肉跳,偏生事态还真有从那方面发展的可能。
“父皇若是醒来,还请四嫂派人知会我一声,我还有事处理,就先告辞了。”秦墨朗落下话,转身就走,庄成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事情的发展远出秦墨朗所料。
酉时正,被他派出去的下属回来禀报,齐王扣下了沿途岗哨,秦墨朗听闻,顿时就从座位上一蹦三尺高,吓得下属险些一屁股跌在地上。
谁知这下属刚汇报完,心腹朱成便满面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单膝跪地道:“殿下,齐王集结四万军马已向皇城攻来,他要造反,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
“清什么君侧?”秦墨朗厉声问。
“齐王说您软禁陛下,想自立为王,他为江山社稷和君父,不得不以大军压进,逼迫殿下缴械投降,救出陛下,还社稷安泰。”朱成满头大汗地禀报。
“齐王兄竟然这么不要脸!”秦墨朗咬牙切齿,“如今父皇昏睡不醒,
只有与禁军统领联手才能扛住齐王兄的四万大军,你快去请梁统领来商议。”
秦墨朗刚吩咐完,就听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大步走到门口,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士兵跪倒在他的脚下,声嘶力竭地禀道:“梁统领叛变,带领五千禁军与城外的齐王军合围东城门,东城门城破,齐王军已涌入皇城,请宣王殿下退守皇宫。”
秦墨朗有那么一瞬间面如死灰。
昨日他还在对庄成双的胡言乱语嗤之以鼻,没想到今日她的胡言乱语就成了事实,秦墨朗只觉得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他整个人都被冻住了。
“殿下,为今之计,您只有两条路走,要么退守宫城,要么乔装趁乱逃走,事不宜迟,还请殿下早做决断啊。”朱成俯首道。
然而,秦墨朗毕竟是秦墨琰教出来的,短暂的僵硬之后,他的面上便恢复了镇定。
“四万齐王军与五万禁军,我们当然不可能有能力抗衡,硬拼只会送命,先退守宫城。”
秦墨朗大步朝外走,他现在正心急如焚,明夏皇昏睡不醒,秦墨琰卧病在床,所有事情都集中到一起,难道就连老天都在帮助齐王?
东城门那边已是喊杀声震天,秦墨朗一边在朱成等人的护卫下快速朝宫城奔去,一边脑海中仔细想着所有的事情,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庄成双的话。
既然庄成双有所觉察,那秦墨琰定然知道,这些天他一直没见到四哥,每次去洛王府,庄成双都说秦墨琰还在昏睡当中,不宜打扰。
可既然秦墨琰还在昏睡,她为何敢在宫中逗留一天一夜?
有什么从秦墨朗的脑海中闪过,然而他还未抓住,宫城已近在眼前,守城的乃是禁军副将赵谦,见秦墨朗赶来,上前朝秦
墨朗行礼。
“城中大乱,还请宣王进宫指挥大局,”赵谦朝秦墨朗拱手道,“属下任凭殿下调遣。”
秦墨朗只觉得赵谦的反应太快,今日并非赵谦值班,可他刚接到密报赶来这里时赵谦竟然已经早早等候在此。
然还不等秦墨朗想出其中关键所在,那赵谦忽然拔出腰间长剑朝秦墨朗刺去,赵谦是高阶武将,功夫自然不弱,那一剑直指秦墨朗心脏,吓得周围的守卫各个面露惊恐。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一把飞刀不知从何处飘来,堪堪地打在赵谦持剑的手上,长剑的剑尖顿时一歪,从秦墨朗的肩膀上擦过,只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下一刻,朱成等几个守卫拔剑便与赵谦及其下属打斗起来。
而秦墨朗再去看那暗中出手相助的人时,却早已不见其踪影,他眉头紧紧地皱起,捂着流血的手臂在朱成等人的防卫下走进崇阳门。
秦墨朗亮出身上玉佩,下令守城卫士紧闭宫门,就在宫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忽地拔出一名守城卫士腰间的刀,用力一掷,那锋利的刀尖便精准地刺入了赵谦的腰腹。
回头时,却见不远处站着庄成双。
黑夜沉沉,她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娇小的身影笔直在站在城墙之下,就像这暗夜潇风里的一抹幽灵,令人无端生出些许恐惧,那双黑如深潭般的凤眼直直地盯着秦墨朗。
秦墨朗怀疑庄成双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否则为什么她说有洪灾就有洪灾,她说有瘟疫就真的爆发了瘟疫,她说齐王要造反,齐王就如她所料地造反了?
可无论她是否真的有某种邪乎的本领,秦墨朗都知道,她不会害他。
她是秦墨琰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他自然也要对其付诸全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