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从来克己守礼的秦墨天会把持不住。
只可惜,本该是凌然孤傲于山巅的绝世花朵,如今却落得只能在这小小的竹苑栖身,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倾国之美无人欣赏。
“三小姐倒是好兴致。”赵凝霜缓步走进去,望着四处打扫得干净整洁的院落,心中颇不是滋味。
庄玉容好似这才发现赵凝霜的到来,如惊弓之鸟般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快步走到赵凝霜面前,双膝跪下俯首道:“参见王妃。”
曾经的天之骄女像丧家犬般跪在自己的面前,赵凝霜心中自然有几分痛快,她望着庄玉容道:“三小姐突然给本王妃行这么大礼,本王妃怎么受得起?”
却不开口让庄玉容起身。
“王妃乃是当家主母,臣女不过是还未伏法的罪女,别说下跪磕头,就算是臣女给王妃擦鞋,王妃也受得起。”庄玉容诺诺地说。
她声音小,姿态仿佛已经低贱到尘埃里,让赵凝霜很是受用,她蹲下去,抬起庄玉容的下巴,勾唇道:“三小姐这么会说话,本王妃都舍不得杀你了。”
庄玉容闻言,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似乎被赵凝霜的话吓得不轻,双目惊恐地望着赵凝霜:“臣女求王妃给臣女留条活路。”
她身体的反应恰到好处地告诉赵凝霜她心底的恐惧,能让庄玉容赶到害怕,赵凝霜十分满意,捏住她的下巴道:“你想要活路,可以。”
她伸出一只脚:“将本王妃鞋面上的灰尘添干净,本王妃就放你一条生路。”
舔干净……
庄玉容看着那只脚,她想起庄成双对她说的话,她的孩子是赵凝霜杀死的,她断了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害她的人高高在上地活着,所以她不能轻易死去,就算是死,
她也要拉一个陪葬。
庄玉容俯下身去,一点一点地去添赵凝霜鞋面上的污渍,她口中涩得难受,可是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活下去,就是值得的。
赵凝霜低头俯视着面前娇如玉花却在给她添鞋的女子,哈哈大笑,她越笑越开心,越笑越满意,“你这么听话,本王妃留你一命又何妨!”
她猛地捏住庄玉容的下巴:“从今以后,就由你来伺候本王妃,你不是喜欢王爷吗?那你就看着本王妃和王爷日日恩爱如何?”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庄玉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谢王妃不杀之恩。”
……
赵凝霜的身边添了名丫鬟,而这名丫鬟正是庄玉容,这是庄成双今日午时从秦墨琰口中得到的消息,初听时她尚且有些不信,仔细想想却不禁失笑。
在遭逢坐牢、逃狱、再次坐牢和丧子之痛后,庄玉容终于收敛起了她所有的锋芒,变得乖巧听话也懂得如何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生存了。
赵凝霜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她将庄玉容收为丫鬟自然就是为了方便折磨她,可庄玉容却耐住了那些折磨,可见现在的庄玉容已经不是以前的庄玉容了,她变得坚韧,变得聪明,变得难以对付。
最恐怖的敌人不是明晃晃站在你面前的敌人,而是那些藏起所有的锋芒,将自己伪装成小白兔的敌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只小白兔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跳出来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赵凝霜将这样的敌人放在自己身边,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她自己的自尊心和恶趣味,但却是十分危险的。
她还是那样自负,一点也没让庄成双失望。
“我那个三妹,自负才貌双全,性情十分
傲娇,没想到齐王妃竟然能让我三妹成为她的丫鬟任她使唤,她还真是有本事。”庄成双称赞道。
秦墨琰哪里听不出来庄成双是在拐着弯儿骂赵凝霜蠢,把这样的敌人放在身边,无异于引火焚身,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若是换做你,你会如何?”秦墨琰问。
庄成双笑:“我若是赵凝霜,庄玉容对我而言就已经没有价值了,留个没价值的东西在身边干什么?寻个有头让她死了岂不是更干净?”
这样的做法的确符合她的性格,庄成双不喜欢折磨人,当初留着庄玉容也是因为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而现在,庄玉容的价值就体现得更淋漓尽致,她是庄成双用来对付赵凝霜的利器。
可怜庄玉容却并不知道这点,因为在她眼中,庄成双和赵凝霜完全没有纠葛,庄成双没有害赵凝霜的任何理由。
虽然就连他也不知道庄成双对赵凝霜的恨意到底出自何处。
秦墨朗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刚进门就道:“庄玉浩逃跑的消息已经传到刑部了,听说那个斯斯文文的楼尚书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走得急,庄成双倒了杯水递给他,秦墨朗道了谢,仰头咕噜咕噜就喝掉大半,继续道:“现在刑部已经派人将整个庄府都给围起来了。”
流放犯逃逸,首先要找的当然是他的家,而秦墨琰的人在庄府外守了那么久都没有捉到庄玉浩,要么是庄玉浩根本不在庄府,要么就是庄国忠笃定他不会被人发现,而沁竹说亲眼见到庄玉浩在庄府,那么久只剩第二种可能。
庄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把那么多院子全部翻一遍多少也要费些功夫,但只要进行地毯式的搜寻,只要庄玉浩还在地
面上,他就绝对跑不掉。
“你知道庄府的密室在哪里吗?”秦墨琰问。
“在老太君的佛堂里,”庄成双一边回忆一边回答,“我很小的时候不小心打开过,我跟大夫人顶嘴,老太君就罚我跪佛堂,我不小心触碰到了烛台,佛堂里的烛台就是开启密室的机关,但庄府那么大,那位楼尚书不一定能发现。”
“这还不简单。”秦墨朗挑眉笑了笑,“让四哥派个人过去知会一声便是。”
秦墨朗本想说他去走一趟,但突然考虑到自己现在身份敏感,还是不出这个风头的好,他在旁边坐下来,开始吃水果。
秦墨琰让南二去走一趟,不必遮掩身份,南二应声而去。
“你们现在竟然毫不避讳,佩服佩服,不过现在全金陵城都知道洛王府与庄府不对付,洛王妃与庄府恩断义绝,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秦墨朗吞了颗葡萄。
庄成双冷笑:“庄玉浩是自寻死路,他被抓走,大夫人就别想活命了!”
这话听着着实幸灾乐祸,不过想到庄成双被逼到水月庵的那五年,秦墨朗就深为理解,都说最毒妇人心,庄成双倒是将这句话诠释地淋漓尽致。
“你突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秦墨琰问。
秦墨朗摇头:“还有更重要的,乐瑶已经答应远嫁南苍国,父皇虽然松了口气,但心中却还是不舍,这几日吃饭胃口也不太好,昨日我进宫陪父皇用膳,父皇跟我说了句话,吓了我一跳,就算是四哥你,也绝对猜不到父皇跟我说了什么。”
“哦?”秦墨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墨朗的表情十分怪异,似乎在琢磨明夏皇的意思:“父皇说他十分想念我母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我过继给其他的妃子
,就是因为不想令我母妃伤心,可如今我已经成年,该有个母妃替我操心操心人生大事了。”
“我能有什么人生大事?四哥你说父皇是不是想给我娶媳妇了?”秦墨朗做出一副深思的样子,他左思右想,除了这点,就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可能。
“那你怎么回答?”庄成双问。
“父皇心情不好,我不想给他添堵,只能说全凭他做主了。”秦墨朗有些无奈,“其实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我不需要新的母妃。”
庄成双笑:“不,你需要。”
秦墨朗疑惑。
“你需要有个母妃替你笼络父皇的心,有个母妃替你挑选王妃,有个母妃替你观摩着后宫的动静,父皇这么说,是好意。”庄成双笑道,“你可明白?”
秦墨朗恍然大悟,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确定地望着秦墨琰:“父皇真的有那个意思?他想让我跟齐王兄争个高下,所以在为我铺路?”
秦墨琰点头。
秦墨朗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自然是已经准备好和齐王相抗争的,但是他从未想过明夏皇会支持他,这就代表他在夺嫡这条路上已经不再是前路渺茫,而是看得见曙光的。
虽然到最后也并非就一定会胜利,但目前已有不小的进步了。
“可是父皇会把我过继给谁呢?”秦墨朗困惑地问,绝不会是萧贵妃,更不会是有污点且神志昏迷的皇后,也不会是有儿子的嫔妃。
“依我看,膝下只有一个乐瑶公主的良妃娘娘最有可能。”秦墨朗对良妃的印象称不上好,但也称不上坏,“希望良妃娘娘是个无私的母亲吧。”
秦墨琰的脸上却闪过一丝苦涩,并没有接话。
秦墨朗很好奇庄玉浩的事,留在洛王府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