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和铭刻本质上是被压缩的程序,用凝练的形式记录着复杂仪式最核心的信息。
所以严格来说,烙印和铭刻并不局限在人身之上。
咖啡馆的角落里,雷济平正趴在桌子上把玩着黑泥。
“这个东西,你叫它什么?”
“【万物于我】,这是老师留下的名字。”
“这是个人造的奇物,这上面有固定的烙印……就是不知道是觉醒者还是后裔参与过这个东西的制造了。”
自然产生的奇物不算多,其原理和觉醒者的诞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有小部分奇物会被人注意到内在的价值。
而人工生产的奇物只需要掌握仪式的人参与制作,就可以把仪式固定在原本的凡物之上。
“一般来说,只要和奇物绑定,比如分割一部分血肉或者灵魂给它,你就可以使用奇物上留下的烙印或者铭刻了,嗯,也就是直接调用奇物上的仪式。”
狐重楼从雷济平的手里接过【万物于我】,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不批量生产奇物?就和军火一样。”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雷济平摇了摇头回答道:“其中原理我就不展开说了,你只需要知道,奇物的绑定者所交出去的血肉或者灵魂,会完全属于奇物的制作者就好。”
直白的契约关系太过考验忠诚,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主动交给某一个人。
而狐重楼想到这里,脸色也不由得一僵,他自然能想起来当时濒死的时候自己签下了一份卖身契。
看到这样的反应,雷济平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脸上的表情也玩味了起来,“孟钟,给你留了一份源头不明的卖身契?呵呵……”
这个在圈子里名声响亮的大学者也不像传闻中说得那么光明磊落。
“不过,狐重楼,事已至此,多想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雷济平少年老成地拍了拍狐重楼的腰,“奇物说到底是个好用的工具,是个死物。”
狐重楼叹了口气,问道:“你看不出来这东西怎么用吗?或者有什么代价?”
“我怎么知道?”雷济平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你应该知道你是和我签的卖身契吧?>
狐重楼看了一眼雷济平,眼神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同样背景成谜的少年分享自己的秘密。
被注视的雷济平似乎并未察觉,正悠闲地坐在凳子上,晃着腿写作业。
你,到底是什么?
心底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狐重楼一愣,下意识转身想找个没人的角落仔细问问。
可等他转过身,眼前的却不是咖啡馆。
昏暗的地下溶洞里,闪着荧光的矿石像是菌点一样散漫整个空间,不规则的光打在脸上,让人晕眩。
溶洞的正中心,一团纯黑的云正卧在地上。
狐重楼深吸一口气,胸腔发力按住急速升温的心脏,开口问道:“你就是万物于我?”
“那个小鬼所说的人工奇物,只是些粗制滥造的皮屑罢了。”
就像临死前的幻梦一样,狐重楼没办法反应这团纯黑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突然出现在眼前。
像是一团概率云一样的存在伸出了某种触须,又或者是它的手,缓缓攀上了狐重楼的脸颊。
“奇物不只是自然生成的或者人工批量制造的,还有一种特别的奇物,也被称为遗物,你也可以叫他,Relic。”
遗物、遗迹、圣髑,那是天使精华的浓缩,是天使死后留下的全部遗产。
“而我,是世界上最强的天使……之一,我就差一步就可以飞升成神,但是有群牲口设计害了我。”
声音像是在耳边,也像是在心里,自称最强天使之一声音怨毒而不甘,那是名为复仇的愤恨。
“我要你替我杀了那群牲口,替我复仇……我的全部能力,我的【万物于我】,就是我给你的报酬。”
话说到这里,漫到狐重楼脸上的黑云已经多到笼罩住他的脸,就像沉浸在纯黑的大雾之中,他的视野也变得模糊。
“所有死在【万物于我】手里的人,他们的一切都会被吞噬殆尽,被融化,被吸收,变成属于你的……装备。”
这道声音突然桀桀地笑了两声,“就像游戏一样,不是吗,你死了可以复活,你杀了人,就可以夺走他的一切。”
“你到底是谁?”狐重楼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吸一肺腔的黑雾,“【万物于我】是你的能力?还是就是你?”
“我名,权诫。”
信息量太大,狐重楼有些恍惚,“所以,你是陨落的天使的灵魂?”
“不,我只是遗物上依附的一道意识……我既是【万物于我】,也是权诫最后的意识。”
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哀伤,“再过不久,我这道意识估计也会消散掉吧……”
眼睛四周发胀,像是幻觉叠加在梦境之上,狐重楼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问道:“我具体该怎么做?我到底要杀谁?你总得给我一个实际点的目标。”
“你还记得你死前是怎么和我还有孟钟说的吗。”权诫突然问道,“你要一个复仇的对象,你要一个清算的名单,对吗。”
不管是狐重楼还是权诫,心底都有一股焚烧着他们的烈焰,支撑着他们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你不相信神明,没错,那根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明。”权诫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被风扰动的一大团烟雾。
“一切的阴谋都和孟钟的死脱不开关系,查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你的老师,把藏在背后的那些鼠辈一个一个得揪出来。
他们不只是你的敌人,很可能也和我的敌人密切相关。
在我消散之前,狐重楼,向我证明你复仇的决心,向我证明你对神明不像凡夫俗子一样没骨头……
那我剩下的力量,便都是你的。”
话音落下,眼前的黑雾也转瞬即逝,狐重楼眨眨眼睛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咖啡馆里,一动不动。
而手中的黑泥,也已经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项链,项链的末端系着一个暗淡的银质戒指,上面刻着皇冠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