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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从门缝里慢慢地渗出来,暗红色的液体像是有触角的怪物,很快就到了柯沉的脚下。虽然隔了一层鞋面,但是柯沉觉得那种粘稠的感觉像是贴在他的身上一样。

    杜景声往后退了一步,蹙着眉,手里却镇定自若的继续打电话。

    这次他是打给当地的警察局。

    柯沉没注意他,大概知道他在干什么之后便没有再理会他。从兜里掏出一双黑色的胶皮手套,迅速地戴上,从兜里一个细条型的金属片,专心致志地开起锁来。

    杜景声见柯沉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泛着亮光的东西,□了钥匙孔里,然后就听见微小的“咔嚓”一声,锁竟然开了。

    杜景声诧异地望着他,“原来柯警官还兼职……开锁匠。”

    柯沉把金属片抽出来,塞回兜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我以为你会说我还兼职做贼。”

    杜景声把嗓子里的话又咽回去,他不会告诉柯沉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门在往外拉的时候,明显有一股推力,柯沉抵着门,尽量让它以一种慢速打开,以免破坏现场。

    柯沉推测得没有错,门后面确实有东西。

    不,不是东西,也许应该说是人。或者说,尸体。

    尸体顺着门倒了下来,半截身子在门外,两只手扑在前方,放佛在抓什么东西。最让人恶心的是,尸体的身上有无数的刀砍痕迹,其中有一刀砍在了脖子上,砍得十分的深,仿佛是把脖子砍掉了一半,而另一半还因为脊椎挂在上面一样。

    杜景声甚至还看到那尸体倒下来的时候,因为重力,脖子处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几分,好像马上要把头带下来一样。

    血还在不停地流。

    就算是杜景声也觉得有些恶心,把脸转向一边。

    柯沉仔细地盯着尸体,这是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妇女。他看向杜景声,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杜景声听他提问,只能重新看向这具尸体,他仔细地辨识了一下这个女人的脸,说:“应该是李吉川的妻子。”

    柯沉绕过了尸体,往里面走去。

    里面有一些打斗的痕迹,柯沉把配枪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往里面走。

    没有人。

    除了李吉川妻子的尸体之外没有任何人。

    柯沉把枪收了起来。

    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尖叫声,“啊,杀人了,死人了。”刺激着耳膜都发疼。

    柯沉忙走到门口,看到杜景声正无奈地看着一个女人拼命地尖叫,是李吉川家的对门邻居,刚一出门就看到倒到地上的尸体,估计吓得不轻。

    柯沉走过去,那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想离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我是警察。”柯沉悠悠地说。

    那女人才镇定下来,还是不敢去看那具尸体,她把头别向另一边,手指颤抖着指着尸体,“那……那是谁?”

    柯沉说:“是王川的妻子。”

    “王大嫂……”女人太过于吃惊,情不自禁地把头转过去,结果只看了一眼就马上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是……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去买菜的王大嫂。

    柯沉说:“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夫妻是什么时候?”

    那女人仍然心有戚戚,咽了咽口水,“昨天我还看见他们夫妻俩一起出门了。”

    “一起?”

    “是。”

    “那之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声?”柯沉问。

    女人摇摇头,“我昨天和同事喝了酒,醉得不轻,就算有声音,我也听不到。”柯沉看她的脸色,确实有一些气力不济。

    这个时候楼底下响起了警笛声,当地的警局已经派人来了。

    第一个冲上楼的却是路远,他看到尸体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对柯沉说:“我听说你倒这里来,所以也跟过来了,擅自行动,很抱歉。”

    他虽然嘴里说着抱歉,实际上却一点没有愧疚的意思,也不等柯沉说话,就戴上手套,开始维护现场,检查尸体。

    柯沉拿他没办法,只能借坡下驴,说:“没关系,我正要找你。”

    当地的警察是跟在路远的身后来的,柯沉拿出证件和他们寒暄了一番,又开始说起这件案子。

    那边带头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板寸头很精神,眼神里透着精明,叫吕鹏。他派自己的手下的人去勘察现场,自己和柯沉说话。

    “这个案子我们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和我们这里也有关。”像他们这样的小城镇,平常抓个小偷就算是大事了,这样的杀人案,还真是没碰见过。

    杜景声见如今找不到李吉川,于是走到柯沉面前,“柯警官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吕鹏见他气度不凡,想来不会是个普通人物,于是问:“这位也是贵局的精英?”

    柯沉说:“不,这位是杜景声,杜律师。”

    律师给警察的感觉往往是很狡猾的,所以吕鹏也不打算和他有什么牵扯,只是礼貌地伸手,“你好。”

    杜景声也礼貌地和他握手,寒暄完了之后对柯沉说:“柯警官,既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柯沉知道他急着去把秦钦弄出来,说:“那杜律师开我的车回去吧,我大概要在这里待几天了。”柯沉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杜景声。

    这一伸手,就又看见他手上的表。

    杜景声看着他的手腕愣了几分钟,柯沉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点破。直到杜景声回过神来,接过钥匙,说:“我有两个弟兄,一直都很仰慕柯警官,你看让他们跟着你学习学习怎么样?”

    仰慕他?他才刚来这里,一点名气都没有,何来的仰慕。再说了,让混帮派的人跟警察学习,是在开玩笑吗?

    柯沉看着杜景声的脸,叹息着这个杜律师连找理由都那么简单粗暴。他就是这么大方地告诉你,我就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两个人跟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柯沉说:“还是算了吧,我实在是……才疏学浅,哪有什么可以让人学的。杜律师的兄弟一定都是精英,实在不必太谦虚。”他也学着杜景声斯文败类地说了一番话,最后低声说:“我真的不需要人的保护,我是警察,杜律师。”

    杜景声有些惊讶柯沉居然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真正的意图。他盯着柯沉的脸,让柯沉觉得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开了一朵花,终于杜景声说话了:“柯警官,我想你弄错了。”

    柯沉怔怔地看着他,杜景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在保护你,我只是在保护这块表而已。”

    柯沉哑然,杜景声接着说:“他们不会打扰你,甚至可以听你的命令。你可以放心。”

    柯沉还想说话,杜景声没给他机会,他淡淡地说:“这块表对秦先生来说,很重要,重要得超乎你的想象。我先走了。”

    杜景声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柯沉站在原地。他抬起手看着手中的表,时间始终在嘀嗒地往前走,柯沉觉得手上的东西似乎越发的沉了,沉到让他难以负荷的地步。

    这边路远已经察看完了尸体,把沾了血迹的手套摘了下来。吕鹏带着人把现场封锁了,然后把尸体抬回去。

    柯沉点了一支烟,见路远出来,问道:“怎么样?”

    路远说:“大概看了一下,凶器是地上的那把菜刀。致命伤,你也看到了,脖子差点都断了。凶手应该是个男人,女人力气没这么大。具体的还要看那边法医的尸检报告。不过,很奇怪,挣扎的痕迹倒是不多。”

    柯沉说:“屋里有打斗的痕迹。”

    “是,可是应该不是和死者,而且,与其说是打斗的痕迹,还不如说是一个人……在泄愤。”

    柯沉回想起刚才在客厅看到的,被打碎的玻璃杯,倒在地上的垃圾桶。

    还有什么,好像漏掉了什么。

    路远看着吕鹏等人进进出处的,随口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柯沉没打算隐瞒他,“秦先生告诉我的,刚才那位杜律师陪我一起来的。”

    “秦钦?”路远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多说什么。想来秦钦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也想早日摆脱这个困境才是,“这么说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是。”柯沉回答完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路远见他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我记得我打开这个门的时候,它是反锁的。”

    路远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里,“这门是你打开的?你……怎么打开一个反锁的门的?”

    柯沉轻咳一声,“我怎么打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反锁的。”

    路远皱了皱门,走到吕鹏的旁边,细细问了几句,走了回来,“死者身上的钥匙还在。”

    柯沉低头思索了一阵,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有人在离开的时候用钥匙把门反锁了。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吉川。

    路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和柯沉对望了一眼。再看看那已经被蒙上白布的尸体,都觉得心底一阵戚戚然。

    路远冷峻的脸上透着冰寒,说:“必须要马上找到他。”路远走过去,和吕鹏交涉了一阵,吕鹏脸上也浮出凝重之色,打了几个电话,准备封锁搜捕。

    柯沉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他可能还在附近。”

    路远一抬头,“怎么说?”

    柯沉说:“先不说他是不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如果真的是他把门反锁了,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妻子已经死了。至少不想那么快地让人知道。”

    路远说:“或许是因为他想为自己的逃亡争取一点时间。”

    柯沉摇摇头,“如果他真的这么想,就应该把他妻子的尸体安置好,至少不应该就这么放在门口,那样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他之所以把门反锁上,也许只是顺手而已。他急着要离开,心里根本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就把门锁上了。”

    路远说:“你的意思是说,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回来,所以下意思地觉得只要反锁就够了。”

    柯沉把手里的烟头灭了,说:“因为除了他妻子只有他有钥匙,他觉得除了自己没人能打开这扇门。这应该说是一种下意识的心理保护。不过这些的前提是,没有一个第三者凶手的存在,也许是那个凶手杀了人又捡了钥匙,反锁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快点找到他。既然他有还在附近的可能性,不如现在就去找找。”

    柯沉点点头,“先在这个附近找找。”

    “那你从东往西,我从西往东。”路远已经分配好了,两个人分头行动。

    柯沉刚准备点头,就看见两个男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很普通,一个人穿着黑色t恤牛仔裤,另一个则打领带穿西服。柯沉心里冒出来四个字:人模人样。

    果然有什么样的头头,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柯沉一看就知道这就是杜景声派来保护他,不,保护那块表的两个人了,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柯先生吗?”穿西装的男人首先伸出手。

    柯沉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麻烦你们了。”

    两个人都和柯沉握了握手,然后就站到了他的身后,倒是真如杜景声所说,不会打扰他。

    路远狐疑地看着这两个人,柯沉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理会。路远也就没有再管,“走吧。”

    这个小区的范围还是很大的,一共有三个区域。在东边的就是那种给单身白领住的公寓,中间的是李吉川这种还算是小康之家住的家庭住房,而西边则是高档的别墅。

    几个区域之间用绿化带隔开了。

    柯沉和路远分道扬镳之后,就往东边走去。那两个人果然敬业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上的手表。

    柯沉有想过干脆就把表这么还回去,让他们回去就好了。

    不过想起秦钦亲手把表给他戴上的样子,柯沉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做,未免太没有礼貌了。而且如果不是秦钦帮忙,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李吉川的家,现在用完了就丢,过河拆桥,柯沉也做不出来。

    他必须要亲手把表还回去。

    虽然知道这么个找法,能找到人的可能性极小。不过柯沉还是很认真地沿着小区的外围最东边,一路往西走。

    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并不会干涉他,也没有想过要帮忙,在跟在他身后的时候还聊起了天。其实也不能说是聊天,穿t恤衫的男人小声地问那个穿西服的男人,“天哥,你说小范和刚子一大早上就来这里,现在怎么没消息了?”

    穿西服的男人显然很沉稳,“大概是出了什么状况,杜律师已经另外派人去了,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工作就行了。”

    柯沉走在前面,突然停下脚步,“请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两个人,是之前杜律师派的来监视李吉川的人吗?”

    他们俩没想到柯沉突然停了下来,赶紧把脚步停住,互相望了一眼,被称为天哥的人说:“是,他们俩一大早就过来了。后来突然没了消息。”

    “他们俩在哪监视李吉川?”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柯沉想起杜景声打的电话,他似乎一直没有打通。

    监视,如果只是监视的话。他记得杜景声说过,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来找秦钦,只是派了人去监视。

    如果只是监视的话。

    柯沉突然跑了起来,后面两个人见他们的任务跑了,也只好跟在他的后面。这两个人显然是好手,跟着柯沉的后面,完全没有跟不上的趋势,反而是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柯沉跑到了李吉川家的楼下,抬头往四周望去。

    在哪里?

    他的目光锁到了对面的一个烂尾楼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