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骁一愕。
他的确没想到,沈云衿每日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怎么还他钱。
看这样子,她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门外袁霄进来通传——
“王爷,王妃,宫里的赏赐到了。”
“赏赐?什么赏赐?”沈云衿心里虽然疑惑,但宫里来赏赐,还是要亲自出去接的,否则就是藐视皇家了。
她让采月赶忙给自己换了件衣裳,这才走了出去。
来传旨的公公向沈云衿传达了皇上口谕,大抵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她“不畏世俗、不惧强权、坚守正义、不忘本心”,巴拉巴拉一通溢美之词。
她讶异地张大嘴巴,没想到自己一怒之下把一众学子揍了一顿,竟然还会有赏赐!
回过神来,她赶忙给采月使了个眼色。
采月立刻拿了个胀鼓鼓的荷包,笑盈盈地递给来传旨的公公,“还请公公笑纳。”
公公掂了掂荷包,很满意,便笑着跟沈云衿寒暄了几句,“王爷跟王妃感情那么好,该早些要个小世子才是,皇上那儿可是日想夜想都盼着呢。”
沈云衿一脸不可思议,“我跟他感情好?”
不是,这公公是没瞧见,领个旨自己都跟宇文骁离得八丈远吗?
“王妃还不知道吧,王爷在朝堂之上为了王妃可是以一敌百,舌战群儒呢!”
那公公越说越兴奋,将朝堂上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
沈云衿听完,心情复杂难言。
她这赏赐,原来是那么来的。
宇文骁摸了摸鼻子,别过眼睛,“你别太感动,其实……”
“我没感动,也不会自作多情的,”沈云衿抢过话。
“我知道王爷此举定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楚王府的声誉。毕竟,我还顶着楚王妃的头衔,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是
吧,王爷?”
宇文骁脸都绿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好好说话,那还不简单?
沈云衿决定看在那么多赏赐的份上,不跟他抬杠。
她垂眸颔首,小声小意地道:“王爷恕罪,是臣妾口不择言,还请王爷饶恕则个。”
看着她规规矩矩的,宇文骁心头烦躁越发浓盛了。
那传旨公公看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儿,顿感不妙,“杂家还得回宫复旨,就先告辞了。”
说罢,连忙开溜。
人一走,沈云衿立刻兴奋起来,叫明月采月过来搬东西。
皇帝赏赐的,自然样样都是极好的。
把这些转手一卖,自己十万两岂不是有着落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泼了冷水。
“买卖御赐之物,视为对皇恩的藐视,轻则刺刑流放,重则秋后问斩。”
宇文骁淡淡地瞥着沈云衿,像是把她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看得门清儿。
一口气就那么硬生生憋在胸口,憋得沈云衿额上青筋狂跳。
“知道了!”
她就说宇文骁这次怎么那么大方,还给她要赏赐。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月,我的花剪呢?”
明月“咻”地出现,将花剪递给她。
沈云衿拿着剪刀,对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是一阵“咔嚓咔嚓”。
每“咔嚓”一下,目光就恨恨地瞥宇文骁的脐下三寸一眼。
看得宇文骁一阵凉飕飕的。
“你这是做什么?”
“没瞧见吗?修剪花枝啊!”沈云衿手中动作未停。
这是她新发现的解压方法,每每气得不行,就来修剪花木。
想象这树这草就是宇文骁,一剪刀下去,让他变成秃头,再一剪刀下去,让他变成太监。
心情瞬间好上不少。
宇文骁跟在她后面,道:“我这几日要出门
,不知何时能回来。”
“哦。”沈云衿根本不关心。
他走了才好呢,自己溜出王府都不必背着人了。
宇文骁一滞,“就,这样?”
沈云衿回头看着他,“不这样要哪样?像从前那样旁敲侧击地打听你要去做什么、有没有危险,换来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再像从前那样给你塞一些乱七八糟的药,防虫的,防贼的,治伤的,解毒的……林林总总一大堆,被你不耐烦地说女人就是麻烦?”
宇文骁张了张嘴,“我……”
“宇文骁,曾经我因为你娶我过来却冷落我三年而心生怨恨,但现在我反倒庆幸你守身如玉只碰过我一次了。”
若有了孩子,她有了牵绊,更加牵扯不清。
倒不如似此刻,待银货两讫,便各不相干。
“我累了,去午睡了,王爷请便吧。”
目睹沈云衿离开,宇文骁站在原地,却久久未动。
他捂着胸口,痛得厉害。
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她正离他越来越远。
他甚至卑劣地想,要不要用孩子来留住她……
……
清风酒坊。
沈云衿从进门的那一刻,嘴巴就没合上过。
“前面这片,可以改成雅苑,每个院落之间都有灌木花草假山流水阻隔,隐秘性好,又雅致幽静,那些达官贵族、文人墨客最喜欢了。”
“往里去,便可上山。山上有山泉,品质味道跟你当初酿造清风明月时用的水差不多,这样一来便可以保证清风明月的品质一如既往。”
“那边就是酿酒坊了,坊里的师父都是酿酒的好手,而且都是霍家签了死契的,你大可放心让他们帮你酿酒。大不了,把关键一步藏一手就行。”
娇娘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说了半天却不见人反应,连忙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
“怎么了?人都傻了?”
沈云衿抽了抽嘴角,“你管这地儿叫小酒坊?”
她以为的小酒坊,前面摆四五张酒桌,后面便是酿酒的院子,占着街道一隅,满是市井气息。
虽不大,但好歹也算门生意。
可眼前这一切,大.大超出她的预期,简直壕无人性!
娇娘拿团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嗔道,“你傻呀,若咱们当选御酒,小酒坊怎么供应得上?”
沈云衿扯了扯嘴角,“可这还没选上呢,就搞那么大排场,会不会太铺张了?”
她好不容易存了快两万两了,这么一搞,岂不是又见底了?
“铺张怎么了?又不是咱们花钱,”娇娘凑过去,眨了眨眼儿,“人家霍大少爷可说了,既然这清风酒坊有他一份,他自然得出一点微薄之力。”
沈云衿第一次对“微薄之力”这个词有了全新认识。
可能对霍家来说,这个酒坊的确不算什么。
但她却不想欠霍玄安太多。
“娇娘,我想把这酒坊重新分一分。我四成,你三成,霍玄安三成,你看行吗?”
她出酿酒配方,娇娘负责日后管理,霍玄安提供酒庄跟酿酒师傅们。
如此一来,谁也不算吃亏,也免了日后大家因为利益纠葛生出额外的事端来。
娇娘有些奇怪,“我怎么觉得小乔乔你好像很避讳霍家大少爷呢?”
就算不得已有拉扯,都得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行。
沈云衿郑重地道:“霍玄安他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无论前期投入再多,都是为了后期盈利。”
这利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人情。
当所获之利远远达不到前期投入之时,便会用尽各种方法及时止损。
“跟他你不算得明白些,你就会被他算计渣都不剩。”
娇娘搓着胳膊上
的鸡皮疙瘩,“不……不至于吧?我瞧着霍大少爷人挺好的呀!”
“你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云衿决定给她讲讲霍玄安的事迹,“你知道当初霍玄安为何会离家出走吗?”
“为何?”
“因为霍老爷子娶了个美妾,那美妾还有了身孕,于是仗着得宠,便陷害霍玄安推了她,害得霍老爷子发了好大的火,还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娇娘不以为然,“大户人家有点这种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这世道,但凡有点钱权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人一多,自然是非就多了。
沈云衿笑了笑,觉得娇娘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你消息灵通,可知霍家这一代有几个子嗣?”
“好像……”娇娘细细回想一番,猛然惊醒,“好像就霍玄安一个!”
可当初霍玄安离家出走时,小妾已有身孕。
怀的孩子呢?
去哪儿了?
“小乔乔你是说,霍家子嗣,都被他……”
那会儿他才多大年纪啊?
是不是过于心狠手辣了?
沈云衿叹气,“当初我卖过他一次,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记着我的仇呢。”
只盼着他惦念着当初是自己救了他一命、还给他吃住的份上,手下留点情了。
娇娘耷拉着眉眼,“那他还说金轩阁也是他的产业,让咱们去瞧瞧,挑点自己喜欢的呢。你这么说,我哪儿还敢去啊?”
金轩阁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作坊,因为用料好,款式多,花样好看,就连宫里的贵人也很喜欢买金轩阁的东西。
她正想着一会儿去看看呢。
“哦差点忘了,你的暖玉镯不是一直没找到买家嘛,霍大少爷说可以放在金轩阁寄卖,我想着那里冤大头多,便叫人送过去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沈云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