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今日过来,的确是为了阙儿。”
沈云衿十分意外。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她怎么知道自己来这儿的目的?难道她已经猜到自己带阙儿来拜师的?
梁知意抬手轻抚鬓角,害羞里还带着些为难,“会不会太快了些,都没怎么了解过呢。”
旁人家相看,也没那么直接的啊?
沈云衿却立刻心领神会,让人将自己带的东西都拿过来。
哗啦啦地东西堆了一大堆,她如数家珍,“这是我弟弟的诗集,这是他作的画,这是他写的字,还有这些,都是他写的……”
她懂梁知意的顾虑,总得先了解了解,才能更好地帮忙不是?
若自家弟弟是个草包,那梁阁老收他当学生,岂不是坏了自己一世英名?
梁知意看着眼前场面,诧异地瞪大了眼儿。
楚王妃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不过正所谓字如其人,诗能寄情,画可表意。
看一看他的作品,的确更能了解他的人品。
梁知意随手拿起一样来,翻阅了一下,立刻就来了精神,“这些都是沈公子写的诗?”
辞藻简练,意象绝佳,寥寥几句,便描绘出山河壮阔的波澜之色。
光是一首,就让人啧啧称奇。
更遑论,这还有好几本的诗集。
沈阙拱手,“几首拙作,叫梁小姐见笑了。”
梁知意看得爱不释手,看完之后,又抬头打量了一下沈阙,有些疑惑地问,“你既如此有才华,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
说起这个,沈云衿就气得不行。
她家阙儿的才华一直无人看到,那是因为沈弼一直在从中作梗,屡屡打压。
摊上那样一个父亲,也不知道他们姐弟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沈阙神色如常,声音轻柔,缓缓回答,“在下身体不好,甚少在外游走。”
梁知意瞧着他那柔弱低咳的模样,
顿时了然。
自己小时候身体柔弱,家里长辈也不许她出去玩耍,怕出去磕着碰着,又怕被别人伤着。
后来她开始习武,身体变好了,能一打十了,家里长辈更不许她出去了,说是怕她出去把别人伤着。
到最后她这病弱形象深入人心,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了。
沈阙那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她怕是一只手就举起来了,怪不得不常在外走动了。
“不过,这些诗集字画都是现成的,谁知道有没有人捉刀代笔呢?”
她弯弯眉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不信是你写的,除非你与我比试一场!”
沈阙淡然起身,背脊挺直,虽羸弱却不叫人觉得弱不禁风,反倒有种清风朗月的清韵。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来就来,两人从七步成诗、到炷香作画、又到飞花令……
斗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沈云衿在一旁都看呆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端端地说着事儿呢,就开始比试起来了!
可看了会儿,她就慢慢习惯了,抓起桌上的瓜子点心,优哉游哉地看热闹。
终于,梁知意一句诗接不上来,惨然落败。
她扼腕不已,却还是垂着头磊落认输,“我技不如人。”
沈阙垂眸淡淡,“望梁姑娘不要忘了答应的惩罚。”
“知道了!”梁知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瞧着光风霁月的,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的?
“等会儿,什么惩罚?”沈云衿越听越不对劲。
沈阙回道:“梁姑娘说,谁输了,谁就一个月不洗头。”
沈云衿:“!”
不是,弟啊,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来求人办事的了?
这叫她怎么好开口啊!
“梁姑娘,我弟这人性子直,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啊。”
沈云衿打算着
替自家弟弟解释解释,没想到梁知意却直接摆了摆手。
“我倒觉得挺好的,愿赌服输,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更何况这赌注,还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因为他爷爷而讨好她的人太多了,把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叫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沈阙不让着她,反倒让她能明白自己的真实水平到底到哪里。
听到这话,沈云衿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请梁姑娘帮个忙……”
来了来了。
梁知意的脸色一热,竟有些忸怩起来。
“这怎么也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请梁姑娘说服梁老,将阙儿收入门下!”
两人说完,同时一愣。
梁知意摸着鼻子,讪讪地道:“你是想让我爷爷将沈公子收作门生?”
沈云衿嘴角抽抽,“是……是啊。”
这收个门生,用不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吧?
难道梁知意以为自己带自家弟弟过来是来相看的?
梁知意心想,这地上怎么没地缝呢?
如果有,她就可以直接钻进去了。
她偷偷瞄着沈阙。
真是的,他要笑就笑,压着唇角强憋着是几个意思?
又窘又迫,可她面上还得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这事儿我只能说尽量,但不敢给你保证,毕竟爷爷不收门生已经许多年了。”
沈云衿不怕她答应,就怕她不答应。
谁都知道梁阁老宠梁知意宠得没边,有她出马,事情就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便是她带来的弟弟的这些作品。
有哪个老师,会忍心错过一个优秀的学生呢?
事情既了,沈云衿带着沈阙起身,朝她一揖。
“那我与舍弟,静候佳音。”
从梁府出来,两人坐上马车。
沈云衿回想起梁知意的那些话,若有所思,“阙儿,你觉得梁
姑娘如何?”
沈阙没什么情绪,“梁姑娘豁达博学,无愧才名。”
“就这样?”
“嗯。”
沈云衿决定再问得直白一些,“你对她,就没别的想法?”
“咳咳……”
沈阙掩唇低低咳嗽两声,他唇色本来就白,一咳起来,似乎连眼尾都红了。
“阿姐,我这一副病体残躯,何必去祸害别人?”
……
“王妃,王妃……”采月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沈云衿骤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采月叹了口气,嗔怪道:“你这做着针线呢,怎么能走神呢?您瞧,都扎到手了。”
她边说边那布包扎,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沈云衿低头一瞧,指尖冒出一滴血珠,果然是扎到了。
前两日布庄送了些料子过来,她看到几匹缎子挺适合阙儿的,便打算给他做几身新衣裳。
正好他搬去官学监住,也需多几身换洗的。
可脑袋里,却始终在想阙儿的毒。
她之前一直在查阙儿体内的毒到底什么来历,可一直都没有头绪。
是以她只能用名贵药材压制,并未有直接解毒之法。
听师父说,弟弟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可她跟阙儿一母同胞,她怎么没半点中毒迹象呢?
“不想了,先帮阙儿把衣裳做完再说吧。”
她片刻未停,到了晚些,便做好了一身。
实在累得不行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采月,“让人打水来,我要沐浴。”
“好嘞。”采月立刻去了。
很快,浴桶便注满热水,小丫头还贴心地撒满花瓣。
正当沈云衿舒舒服服泡澡的时候,宇文骁也外出归来。
明章堂在前院,从门口过去,用不了多久。
可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便绕了一圈,到了明雅堂门口。
见今夜没关门,他抬步,走了进去。
屋
内灯火明朗,却不见沈云衿身影。
只有一件男款新衣放在桌上,新做的针脚,才压好边。
宇文骁神情愉悦不少。
沈云衿从前给他做了不少衣裳鞋袜,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亲自做的。
看来她心底还是有他的。
即便吵闹着要和离,也会悄悄地给他做这些。
他将衣裳一抖,想试一试。
可才穿进一只袖子,就再也勒不进去了。
他身量高大挺拔,这衣裳明显小上太多。
沈云衿从前给他做衣裳从未做错过尺寸,怎会误差那么多?
这件衣裳,分明是给别的男人做的!
他气得发抖,手中内力一盛,衣裳便被震得粉碎。
“王……王爷?”采月进门来,看到宇文骁的时候,差点成小结巴。
宇文骁抿着唇,目光黑沉沉的,“你们王妃呢?”
“王妃在沐浴。”
宇文骁抬步起身,气势汹汹地便朝浴室走去。
“砰——”
门被踹开,屏风隔断,浴室里热气缭绕。
沈云衿听到动静,猛然惊醒,吓了一跳,“谁?”
屏风外只依稀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却看不清面容。
沈云衿心头一凛,立刻大喊,“明月!”
“咻——”
明月飞了出来,径直挡在沈云衿面前。
她这次没拿鸡骨头,而是拿了把杀猪刀。
“等会儿,你这刀哪儿来的?”沈云衿看着她手里拿的杀猪刀,眼皮子直跳。
明月神色一贯冷冷,“采月说我是绝世高手,绝世高手都得配一把绝世神兵。”
沈云衿:“……”
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可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抬头冲着外面那人道:“奉劝阁下一句,我这丫鬟可不会手下留情,阁下若再敢往里面走一步,休怪她不客气!”
宇文骁声音含冰,“怎么?王妃要准备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