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厉十三年冬,比往年的冬天都要冷冽些,雪却来得格外的迟,如今都快年关了,都不见初雪,院里的红梅也迟迟不见开。
不知不觉,她嫁到宁伯侯府都已经三个年头了。
头两年,这满院子的红梅一般在腊月初便开了。
贴身丫鬟茯苓气呼呼地捣鼓着那劣质炭火,呛得人眼泪都出来了。
“自从二少爷搬走后,给到咱们红梅苑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差!”茯苓替自家夫人不值当,“夫人您费心费力地照顾了二少爷三年,结果他醒来就翻脸不认人,还跟外面的小妖精不清不楚!也不想想,要不是您,他能醒?”
她家夫人虽说是京城商贾之家的庶女,也是因着替宁伯侯府的二少爷冲喜才嫁进来的,可当初那也是八台大轿,红妆十里,明媒正娶进门的呀!
结果二少爷一醒,便将夫人抛之脑后置之不理,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赵令仪笑着逗她,“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哦,到时就算是我的驻颜膏可都拯救不了你咯!”
“夫人!”茯苓恨铁不成钢,“您要是再这样不争不抢下去,二少爷到时把那女人带回来了,看您咋整!”
带其他女人进府吗?
赵令仪看着窗外,当真认真地想了起来。她是无所谓的,反正她也不爱陆程商,至于他娶谁,宠谁,爱谁,就更与跟她无关了。
当初爹为了攀上宁伯侯府这根高枝,不惜用娘亲跟弟弟做威胁,让她嫁进侯府替昏迷不醒的陆程商冲喜。
而她,只要能保住宁伯侯府二少夫人这个身份,确保娘亲跟弟弟在家里能立足,便已足够。
“夫人?”茯苓连叫了几声,赵令仪都没反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夫人?”
赵令仪回神,“嗯?怎么了?”
“孙妈妈来传话了,说是让您去一趟韶光院。”
赵令仪眉头轻皱,进府三年多,老夫人可是从未召见过她的,甚至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给她免了,这会怎么会突然请她过去?
主仆两对视一眼,茯苓神色不安,“夫人,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赵令仪拍拍她肩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死丫头的嘴向来就跟开过光一样的,好的不灵坏得灵。
韶光院。
陆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满头银霜,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意盈盈,她亲热地拉过赵令仪的双手,“你这孩子,怎得穿得这么少?手这么凉,玉珠,去拿个暖手炉来。”
孙妈妈很快便拿来了一个精致的暖手炉。
赵令仪笑着接过,捧在手心里,乖巧柔顺地笑着,“谢谢祖母。”
“好孩子,这些年终究是我们陆家委屈你了。”老夫人双眼湿润,“年关将近,今年你便跟我们一同过年吧。”
赵令仪受宠若惊,以往可都是她独自在红梅苑过的。毕竟在他们眼里,她虽是陆程商的正妻,却始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夫人今日主动提及此事,不免让人多想。
“祖母,孙媳出身低微,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怕到时行事不周,丢人现眼,孙媳还是一个人在红梅苑过吧。”
茯苓听着自家夫人这话,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蚊子了!
这正是露脸的好机会,夫人怎么就拒绝了呢?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怜悯,“你这孩子,可是在怨我们之前对你的忽略?”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往年商儿未醒,家里终究是低沉了些,今年商儿醒了,大家都高兴,老四的捷报也传回来了,到时一同庆祝庆祝,你作为商儿的妻子,理应出席的。”
老夫人这番话滴水不漏,可赵令仪不会觉得这是真的在邀请她,“祖母可是有话要与孙媳说?”
“哎!”老夫人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屏风后,佯装怒道,“人给你叫来了,自己造的孽你自己来说!”
赵令仪看向屏风,只见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
陆程商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看着赵令仪,隐隐透着几分嫌恶,“瑶儿怀了我孩子,我要迎娶她进门。”
茯苓眼睛都瞪大了,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子!怎的又给说中了!
赵令仪冷冷地看了眼面前高大俊朗的男人,不得不说,陆程商即使因为这几年的昏睡而皮肤虚白,却也依旧不影响他的好看。身材颀长,五官俊朗,眉目如画。
“既然如此,夫君娶了便是,不用与我商量。”赵令仪浅浅地笑着。
老夫人有那么一刹那的愣怔,她没想到赵令仪会如此大方,倒是对这个孙媳多了几分打量。
当初若不是姜家看着商儿一直昏迷不醒而悔婚,不愿嫁过来,她一个商贾庶女是断不可能进他们宁伯侯府的门的。
进府的这三年多,府中上下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她倒是沉得住气,不吵不闹的,安静的在红梅苑呆着。
就算商儿醒后便搬出了红梅苑,她也没闹,如今商儿还要娶其他女人进门,她也这么冷静?
陆程商闻言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也是没想到她竟然松口的这么容易。
“当初我与你的婚事本就是家里人擅自做主,更何况冲喜一事本就荒唐。但你既已进门,那我们宁伯侯府也不缺你这一张嘴。我与瑶儿之前本就有婚约在身,如今瑶儿更是有了我的孩子,肯定是要进我家门的,但以她的身份,断不可能做妾的。”陆程商说完,停顿了下,抬眸看向赵令仪,“你好好想想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满足的我都尽量答应你。”
赵令仪闻言,微微愣怔,“所以,你是要休我,再娶她进门?”
“我没想过要休你,只是这正妻之位本来就是瑶儿的,瑶儿也说了,她愿意让你做妾。”陆程商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让她做妾都是一种施舍,而她还得磕头跪谢。
赵令仪清冷的小脸上终于有了波动,抬眸看向陆程商,“所以,我还应该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