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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女王(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韦赛里斯坐在王座上双手抱着头,情绪陷入了一片崩溃中。

    城里的飞升者还未消灭,放出狱的那些飞升者也失去了控制。他刚刚听闻前所未有的大群飞龙袭城,正召集群臣,还未来得及开始商议怎么办,紧接着就传来了飞龙女王被神秘黑骑士斩落,兽潮击溃了飞龙群……

    然后,他的妹妹,薇薇安·坦格利斯,就骑着一头电龙闯入了王庭,她带着灭世神器,和飞龙女王的头!

    她怎么会有龙呢?凭什么?凭什么啊!

    “王兄,你说啊。”

    薇薇安冷漠的声音传来,韦赛里斯的全身俱是一颤。

    “我……我不知道啊,妹妹回来就好,父王突然病逝,你又失踪了,为兄也很是着急……都怪那索拉丁叛乱,你放心,我已将所有参与者诛灭九族!”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起头,故作镇定地说道。

    “王兄,那日追杀我的御林铁卫,是不是在飞升者劫狱后失踪了一个?他在我们手里,已经什么都说了。”

    “你……”韦赛里斯咬牙,“你果然和城内的飞升者有所勾结!”

    “是,我和外来的飞升者合作了,我完成了父王的试炼,我成为了王国新的龙骑士,我与飞龙群战斗并带回了飞龙王的头,我让焦土从此无需再受兽潮威胁,我为王国与飞升者之间的和平努力。”

    薇薇安平静地说道,语气忽然一转为凌厉的斥责:“而你又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父王?为什么要释放一百七十年前的入侵者?他们杀我焦土人民百万,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她话音刚落,王庭内的文武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不,不是我,你胡说!”韦赛里斯神色慌张地站了起来,涨红脸争辩道,“父王是病逝的,那些入侵者也不关我事,是他们自己越狱的!”

    薇薇安正想开口,忽然察觉到不对,韦赛里斯这话明显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神色一凝,顺着韦赛里斯闪烁的目光,看向了王座后的阴影。

    飞龙历来是焦土国王最为信赖的伙伴,也是最忠心的护卫,除却吃饭睡觉,人与飞龙几乎从来形影不离。为了方便飞龙进出,焦土王庭的修建尺寸是以巨兽作为标准,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也直达各大龙穴,其中的一条,也通往地下的王陵。

    果然,黑死神贝拉西恩自阴影中走出,它漆黑的鳞片上还带着之前战斗的伤痕,血红龙瞳中的庞然威势惊得沃米索娅低吼着退避,薇薇安看向了黑龙身上的骑士,连呼吸都停滞了。

    整个世界能骑上贝拉西恩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王族的先祖。

    “先祖大人,就是她,是她勾结了外来的飞升者,引来了飞龙,才让王国破落至此!子孙无能,没有办法,只能唤醒您挽救国家于水火之中。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韦赛里斯激动地跳了起来,他指着薇薇安,说得唾沫星子飞溅,骑于龙上的王族先祖看了过来,泰克头盔遮挡了他的面容,无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先祖大人……”

    薇薇安正准备说些什么,贝拉西恩猛发出了一声震耳咆哮,它向着敞开的大门冲去,张开龙翼,飞向了蓝天。

    韦赛里斯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是这样的,就是这样!先祖大人,会将那些飞升者一个不留地驱逐出去!哈哈哈,我才是焦土的国王,我才是!”

    “所以,王兄……”薇薇安的脸上混杂着悲伤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看了过来,“父王死去,唤龙笛遗失时,你不唤醒先祖;飞升者活跃的消息出现时,你不唤醒先祖;飞龙袭击城市,人民遭逢苦难时,你不唤醒先祖……为什么?王兄,你的心里只有你的王位吗?!”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逼我的……”韦赛里斯正准备大放厥词,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沃米索娅向他张开了龙口,滚滚雷电在喉间蓄积。

    他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不,不可能的,哈哈,你吓不到我,王族的飞龙不会伤害王族!”

    “它会的,因为我没教它这些。”薇薇安冷声道,“王兄,我就问你两个问题,破碎战争的入侵者是不是你放的?父王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啊!先祖大人,先祖大人!”

    韦赛里斯慌张地大喊,然而远去的贝拉西恩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他又将望向天空的视线放回了王庭,对着全场的御林铁卫大喊:“护驾啊,来人,杀了她!”

    御林铁卫们拔出了兵器,然而戒备的却是四周的同僚,谁才是值得效忠的对象,他们心中已有答案。

    “不会的,你不敢杀我,你不能杀我!”韦赛里斯瘫软在王座上,某种腥臭的液体从两腿中流了下来。

    “王兄,其实你明白的。”薇薇安凛声道,“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之后就骑着沃米索娅,去问问你养在王城大街372号的金丝雀,她怀了你的孩子,好像,快生了?”

    “不可以,你不能……”

    看着龙口中越发刺目的雷霆,韦赛里斯明白了,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来了,因此,他更不能让她抹去自己留在世界最后的痕迹。

    “是我,是我干的……但都是你逼的!贱人,如果你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是我运气如此不好!这本就是属于我的……啊——!!!”

    狂暴的雷电龙息吞没了韦赛里斯的身影,将他的血肉焊在了他无限眷恋的王座之上。

    “你要放过……”

    他的遗言与尸体的焦烟一同袅袅飘散。

    “王兄,这也是你逼我的。”

    沃米索娅转身,直追贝拉西恩而去,留下偌大的王庭,议论声瞬间鼎沸。

    ……

    “丹佛斯他们,死了啊。”

    瓦托斯看到了植入体传来的消息,低声感慨道。

    他们相伴了将近两个世纪,一同驯龙养龙,一同征战方舟,一同锒铛入狱,一同摔蕉玩耍……他们,都是股道热肠的好伙伴。

    四周的同伴也都收到了消息,一同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瓦托斯擦了擦眼角,坚定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死了,那么,就执行B计划吧!”

    由丹佛斯等少数人,用与对方飞升者见面的通信作为证据,以埋伏为借口,支走绝大部分的御林铁卫,给他们制造逃脱的机会——这便是A计划!

    如果A计划成功,对方飞升者愿意合作,那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失败了,那便执行B计划——绝大多数的御林铁卫已经被引开,首领会面也会吸引对方飞升者的注意力,那么逃脱的这些人,就要带着死去同伴的那一份遗愿继续前进,去触碰方尖碑,回家!

    至于瓦托斯,纯属是意外,对方竟然倾巢而出,一个人也没留在据点,他便自己逃出来了,与同伴在红色方尖碑的高墙下成功汇合。

    “这高墙,一百七十年前可没有啊。”

    飞升者们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巨墙,感慨着,纷纷掏出了装填了抓钩的十字弩。

    “墙的那边是自由,翻过这座墙,我们就能回家了!”

    他们欢呼着,对着高墙射出了抓钩,抓钩牢牢的嵌入了墙体,轮轴快速转动,带动着人体向高墙靠近。

    感受着高度的拔升,瓦托斯内心充满喜悦,他满脸兴奋地笑着,心情比之放学的幼童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擦干了的眼泪又要从眼角溢出来了。

    马上就能回家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丹佛斯,你们是英雄,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

    下一刻,笑容凝固了。

    他看见那高耸入云的巍峨城墙转瞬间崩溃,坍塌,倒落。

    庞大的烟柱喷涌着腾起,咆哮着将他们卷上天空,众人只觉得颅内一空,仿佛忽然被浸入了海里漂浮,口鼻窒息,双耳失聪。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或许只过了一霎,那无尽的烟尘和炮弹般的碎石,便倾覆了下来!

    “啊——!”

    惊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和肉骨破碎的巨响在瓦托斯身旁响起,他侧过头,看见同伴仿佛被满腹的火药硝石点炸了一般,五脏六腑全被压在一起,鲜血贯出口鼻咽膜,随着石块穿体而过,漫天酾红。

    发生了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身体在自由下落,瓦托斯不甘心,他迅速切断了抓钩,换了一根,射向了墙体中还算完整的石柱,但他惊骇的发现,那石柱站了起来,还长出了手脚,一拳向他砸来!

    高超的体术在这一刻救了他的命,他猛地切断了抓钩,一脚踢在身侧的碎石上借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拳。

    他又换了一根抓钩,射向了岩石巨人的脑袋,轮轴快速旋转牵引着他荡向了巨人的头顶。

    翻过这座墙,让中心岛方舟的人听到我们的故事!

    瓦托斯在心中咆哮,他的身躯跃过了岩石巨人的头顶,终于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红色方尖碑,已距离他不足百米。

    他也终于看到了全貌:半球形的烟尘气罩崩散开来,狂野翻卷的浪尖轰然压落地面,向着遥远的大地滚去。墙壁的整个外层已经剥落殆尽,露出了内里层层堆垒的巨石,赫然,是一个个岩石巨人!

    在破碎战争后,为了防止再有飞升者在自己沉睡时触碰到方尖碑,掀起难以挽回的人祸,王族的先祖在三色方尖碑分别修建了三座高墙,将无数的岩石巨人筑入其中,设定为——炮塔模式(仅生存者)。

    瓦托斯大喊着前进,他的身躯在下落,下一发的抓钩已经钩中了地面。

    摔成残废也无所谓,只要用植入体扫到方尖碑的操作台,上传自己,他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令他绝望的是,黑色的飞龙从天而降,那出现在瓦托斯梦魇中无数次的身影,遮挡了他视线中的方尖碑。

    他摔在地上,巨大的重力势能折断了他的双腿,他还是伸手向前爬行。

    “为什么……为什么啊?一百七十年的囚禁还不够吗?我们只想回家而已啊。”

    瓦托斯祈求道,他还不知道,抵达这里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那身穿泰克装甲的身影仍然如当年一般没有回应,瓦托斯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黑死神喷吐的雷电龙息。

    ……

    “哦豁,我们来的,算是时候吗?”

    乔良骑着凤凰,从空中看到了这一幕,二十六名同伴骑着阿根廷巨鹰跟着他。

    而下方,刚刚完成处决的黑死神贝拉西恩转过头来,与背脊上的主人,一同看向了天空中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