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开房门,从醒来后就努力压抑的呕吐感再也控制不住,陆彬连外套都来不及脱,踉跄的跑进了洗手间,扶着马桶就呕了起来。
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从简明希那里带回的饭菜也都扔在了玄关,到了后来陆彬简直只剩下了胃液,烧的嗓子火辣辣的疼,但那股冲动还是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几近虚脱的陆彬才缓缓坐倒在地上,喘息了两口气,然后慢慢爬到浴缸旁打开水龙头。
蓄满了浴缸的水究竟是冷还是热陆彬已经有些感觉不到,他连脱掉衣服的手指都在颤抖,继而扶着缸壁,完全是顺着瓷体滑了过去。
水瞬间漫进了口鼻,陆彬难受的缩了身子,却没有反抗,反而觉得自己有些享受这种死亡带来的快意。
模糊的视线透过水面看到窗外的夜光,仿佛要吸走灵魂一样,他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期盼着能够沉淀到最深的黑暗中。
狭窄的空间内突然响起了手机的铃音。
久久没人接听电话,蒋成旭急的在屋子里直转圈,蒋老爷爷从他身后悄悄出现,抓准时机,一把就扔了个绳圈。
被套住的蒋成旭黑线,“爷爷,您干什么呢。”
蒋家老宝贝疙瘩一本正经:“我让你爸再找个磨来,省的你这费力气的白做工,”摇头惋惜,“这得浪费多少工分。”
蒋成旭一时都有点词穷:“爷爷,现在早不是十年.动乱,用不着人来拉磨。”
蒋家老爷子鄙视了他一眼,“谁不知道。”扭头去了自己的老藤椅处,“你还不如头驴了,晃的我直眼晕。”
接着放了自己的电匣子,有滋有味的听起了:“他听别人跟他介绍过,穿着打扮年岁五官相貌,一瞅这架势,他指定是胤禛,众人都围着他转么,面如银盆,雍容华贵……”
好么,“面如银盆”,雍正爷这待遇可真没法跟贾宝玉相比,人家至少还是个“中秋之月”呢。
蒋成旭刚想给他爷爷强烈的表达出“……”的状态,手机那头被人接听了,他立刻就被拽回了心神,紧走几步出了还在放着“法通一想:打蛇得打头啊,我要能把胤禛给抓住,一片云彩满散了,要挟童林,提什么条件他敢不听……”房间,紧张的问,“陆彬!”
听筒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继而是陆彬轻轻的“嗯”了一声。
蒋成旭心腔中的东西终于落了位,但还是关切的问,“怎么了?感冒?”
陆彬那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没。】
蒋成旭道:“多注意点,天这么冷!”然后又道:“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他接到简明希的通知,知道陆彬醒了后一个人回了家,就马上去了电话,陆彬要是再晚两秒,蒋成旭都得去对一直准备意外发生的简明希那里再问候一遍了。
【你的铃音……】
蒋成旭没太听明白,“啊?”
陆彬重复,【你的铃音是特殊的。】
蒋成旭奇怪,“是啊?”这有什么奇怪,陆彬的手机不是早就把他的来电设了特殊铃音,就因为准备着等他随时找来么。
陆彬只笑了笑。
蒋成旭沉默了片刻,“陆彬,你……”他想问你现在好些了么,可又觉得这样问太此地无银,万一再给刺激到了怎么办,所以临时改了口,“你先一个人在家呆几天,我爷爷过生日,我得回来帮帮忙。”
陆彬应了:【嗯。】
虽然陆彬似乎恢复了,蒋成旭却还担心他受不了一个人,就又嘱咐,“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去楼上找简明希,他一年四季都在家呆着,不怕没人。”
陆彬又笑了笑。
蒋成旭被他笑的有点发毛,反复琢磨了好久,才低声道:“要是实在想我,就给我打电话,你要是希望见我,也要告诉我,我无论如何都会去找你。”
陆彬这次不笑了。
蒋成旭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就忍不住喊,“陆彬?”
又隔了一会儿,才听陆彬答了一声【好】。
得了他的保证,蒋成旭总算减少了点揪灼,然后两人就都没了声音,也没有人挂机。
蒋成旭想说“其实我也想着你了,打从出家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想。”但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知道就算陆彬再依赖他,对他也终究没有那个心。
然而就算只能听着陆彬的呼吸声,蒋成旭也都觉得浑身密密的流动着暖阳。
其实若非蒋母威胁着他回来,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件事,蒋成旭那里可能离开陆彬一时半刻。
当初要不是怕陆彬发现了他随时监视他对治疗适得其反,蒋成旭还真有心从军部的朋友那里搞两个窃听器放陆彬身上。
就这蒋成旭也每天送人上班都死死嘱咐让陆彬下班等人。
因为无论如何,陆彬答应了他的事,总是会去尽力完成的。
只要陆彬能等他来接,他一天就都会努力克制,不去自我伤害。
最后蒋成旭轻咳了一下,不忍让陆彬跟着他一起耗时间,“晚上睡不着就下点电影看,明天周末好好休息。”
蒋成旭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守在陆彬身边,然而最后一句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
“陆彬,等我回家,好么?”
陆彬那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但还是给了蒋成旭一个“好。”
蒋成旭笑了笑,“别忘了吃饭,晚安。”
陆彬:【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蒋成旭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电话,黯然的叹了口气,再一抬头,好悬没倒退几步撞上门板,“妈!您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
蒋母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幽幽一笑:“你要不做亏心事,还有什么能吓到你啦?”
蒋成旭唇线绷的紧紧的。
蒋母叹了口气,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再犟也都是自己宠溺出的,所以苦果只能自己吃,道:“妈有个朋友,家里的闺女刚从国外毕业回来,还没对象呢,妈刚给你联系了下,你见见去怎么样?”
蒋成旭道:“妈,您别操这个心,我跟陆彬不会分。”
蒋母顿了顿,轻轻道:“旭旭,妈也不是喜欢拿势欺压别人的,但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歧路不管。”
蒋成旭扯着嘴勉强笑了笑:“您怎么就认为我是走了歧路呢,我每天都在努力做事,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配的上陆彬,您不觉得就是因为有了他,您儿子才没走上歧路么?”
蒋母静静的看着他,“你不能跟一个男人过日子,别糊涂了。”
蒋成旭道:“有阳哥在,老蒋家也断不了后,您就不能放过我么。”
蒋母道:“你还年轻,以为有点所谓的爱就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了,旭旭,这是一辈子的事,不是凭气盛的冲动就可以的,妈不能让你将来后悔,爱情不是一切。”
爱?蒋成旭有些难受的笑了起来。
陆彬会跟他谈爱?
他的爱已经把人逼疯了,难道还不能逼迫自己把这种所谓的爱从心里头割开?
哪怕再疼,他能疼过陆彬?
蒋成旭道:“妈,我不能跟他分,死活也不能分。”
蒋母沉默了许久,“他也爱你?他也死活不愿意跟你分?你确定他不是为了你得钱和权才来的?”
蒋成旭静了下,喃喃道: “不是。”
蒋母锐利的道:“哪个不是?不爱你,还是不为了你的背景所提供的便利?”
蒋成旭微微晃了□,然后退了步靠着门扇撑住自己,“妈,我不跟他分,他离不开我。”
蒋母颤了颤唇,想笑,却似乎更想要流泪,“旭旭,妈还会害你么?明天就跟妈去见见人家姑娘行不行?”
蒋成旭一下就跪了下去,“妈,你给我些时间,只要……他能离开我……只要……”
他的病好了。
蒋成旭说不出来。
他怕蒋母知道陆彬的病,他的妈妈不可能放心一个精神方面出现问题的人呆在自己身边,肯定会说出一大堆劝阻的话,甚至还会告诉他,只有最好的治疗医生才是正确的。
哪怕他去反驳,哪怕他去阻挠,蒋母也会一意的为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们家有这个能力,就算是一个健康的人,也可以被送进去的能力。
可他不想选择这种正确。
他听简明希说过那种疗养院是多么恐怖的一种存在,疯狂,崩溃,孤独的歇斯底里与惨嚎。
只要进了那里,一辈子的污点就都结结实实的烫在了身上,搓下去皮也刻上了骨头。
连一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法找到,到处都受人歧视,就像病毒一样被人群疏远隔离,一辈子都无法再抬起头。
他已经让陆彬求生不得,不能让陆彬再遭受这些残忍。
蒋母看着从小到大无法无天,飞扬肆意的蒋成旭,居然会那么容易的就为了一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一种晕眩瞬即就冲击上了大脑,连站立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
“妈!”蒋成旭爬到蒋母身边,抱着有些脱力的蒋母的腿,“妈,您就给我些时间,让我陪在陆彬身边。”
“时间……”蒋母死死的抓着蒋成旭肩膀,“你要多久啊?你想要守着个男人过多久?你想过我们没有?你想过你爸和我没有?一个男人比你爸妈都还重要么?”
蒋成旭依旧死死地抱着蒋母,“给我几年,妈您给我几年,我,只要陆彬想走了,我就跟他分,一定分的。”
蒋母呵呵的笑了,眼泪顺着脸颊就往下流。
“他总有会走的一天,等从你身上榨干了所有他能得到的东西,他才会走,对不对?”
蒋成旭没有反驳,只颤抖着不停的喃喃道:“妈,陆彬不是那种人,您帮帮我,他现在没有我活不下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能让他活不下去,我不能让他活不了……”
蒋母却仿佛已经麻木,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这时蒋家的老宝贝疙瘩尿急,急匆匆的拿着电匣子出来,看到院当口的娘俩儿这一幕,蓦然就愣住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要在我寿宴上唱四郎探母,提前彩排么?”
正抱着哭的眼泪汪汪的蒋氏母子:“……”
他手里的话匣子还滋啦滋啦的放着单田芳铿锵有力的沙哑声仿佛带着怪笑。
“等药煎得了亲手把药捧到雍亲王面前,扶着他把药给喝下去。雍亲王晃晃头二话没说,擦完嘴倒头又睡。为了让他发汗,多盖了点东西,童林就坐到床边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卡文了,磨了一上午,只能挤出这么多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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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果然一入腐门深似海,就连听童林传,我都觉得如何听都不对劲儿
而且四爷还是个傲娇受_(:3」∠)_
给乃们上一段:
——胤禛让何春把童林叫到自己的眼前,他仔细地看了看童林,一看这人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长得可不错呀,虎头虎脑,一团正气。
——童林领着徒弟们走了,雍亲王府显得非常静。白天还不觉得怎么样,到了晚上,雍亲王睡不着觉了,觉得童林在跟前,心里头踏实,有说有笑的有奔头;童林这一走,跟空了半拉王府似的,没抓没落,闷得要命,有心叫童林去,又想,我都给人家假了,刚走我就叫,这像话吗?忍两天吧!反正我也待着没事,练练吧,借着练武消磨时光。
——单说童林,回到雍亲王府,一进屋门,就见大总管何春和二总管何吉在地下来回乱转,他俩一看童林回来了:“哟,我的教师爷,您可回来了!”童林急忙问道:“有事吗?”“爷找了您好几次了,他老人家连休息都没休息,现在正在书房等您呢。”童林一听爷在等着自己,急忙就奔贝勒爷的书房去了。
童林来到贝勒爷的书房,挑帘进屋一看,灯光明亮,贝勒爷穿一身便服,正在屋里来回踱步。胤禛一看童林回来了,顿时喜笑颜开:“海川,你上哪儿去了?我一个下晌也没找着你,我都快急死了!”童林一笑,“爷,我在外边遇上点事。”“什么事?”童林就把今天地坛会侯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贝勒爷讲了一遍。胤禛听罢,满面喜色:“海川呀,这事你做得非常之对。这就叫化敌为友。这位老侠客现在哪里?”“他住在前边的一个小店里。不过他今天就要离开北京,回山东老家去。”“海川,你们不是常说这话吗: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你为何不将这老侠客领到府中,与我一会呢?”童林脸一红:“爷,我总觉得我们是绿林人,跟您见面是不是不方便?”“唉,海川!咱以后立个规矩,打破以往的戒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只要你认为这个人可交,就把他领回来与我介绍。我一生最喜欢的就是江湖上的人物,像今天这样的老侠客,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记住没,往后只要是找你的人,你就领来见我。”“唉!爷,我记住了!”爷俩又叙了一阵儿,童林怕累着贝勒爷,赶紧起身告辞了。
童林回到屋里怎么高兴,咱不细说。
单说这一天,贝勒爷把童林唤到眼前:“海川哪,你来我府里已好几个月了,我派人也调查过你的情况。听说你的父母和一个兄弟都在乡下过活儿,我想是不是把他们都接到北京来,这样你也能省一份心,还可以在你父母的身边尽点孝道。”童林一听见贝勒爷突然提出此事,真是喜出望外。“爷,这事我也想过,只是……”“什么?”“没有房子啊!”“哎,不就是个房子吗?告诉何春和何吉,让他俩在外边找所好房子,花多少钱,我全包了。你放心,一切事情都用不着你发愁。只要你乐意,明天咱就派两辆套车去,把你爹娘和家里的东西全搬来此地。”“谢爷的大恩!”
到了年底,贝勒爷吩咐何春何吉,派了五辆车前去京南霸州童家庄接童林的父母和兄弟。
给人时刻监视着基友苗头,还把公婆都接来了,这回人还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