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回来的时间很赶巧，月考刚刚结束。不过，对顾祁这种学霸来讲，考不考试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两个班总共没有100人，所以老师判卷子出成绩也没什么拖拉的，考完试的第三天各科成绩基本上就都出来了。
这次考试，成曦考了第14名，没有上次发挥的好，但是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倒是顾祁实在想不明白，他看过了这次考试的各科试卷，尤其是数理化卷子上，明明好几道大题都是之前他带成曦做过的，可是对方还是错了。
可是当事人似乎并不急着看试卷，现在正一手握着一支笔，一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外发呆。
外面的白杨树又落了一大片树叶，叠在之前的叶子上，经常被风带的到处都是。
顾祁盯着成曦的侧脸沉默了半天，“有心事？”
对方显然愣了愣，而后才把脸扭了过来，蹙着眉，“是有点。”
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起了对方的一缕头发。
顾祁：“是因为这次考试？”
成曦摇了摇头，“不是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上次月考心情不好确实是因为考试，不想跟顾祁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们俩也不完全熟悉。
现在，他们俩虽然仍旧说不上特别好，但是关系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很多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所以他说不是因为考试也是真的。
顾祁转过了头，没再说话，又开始低头刷起了卷子。
看到对方没说什么，成曦又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他这几天状态不好，考试的前几天，他就开始想这件事了。
成曦走神间，桌兜里的手机屏亮了。
【妈：小曦，你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回家。妈知道你忙，可是，这个周末……】
成曦盯着手机屏愣了几秒，才开始打字。
【曦洋参：我知道这周末是什么日子，你放心吧，我会回去的。】
【妈：好，东西我会准备好的。】
【曦洋参：不用了，我来准备就行。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
对方似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回了一句。
【妈：好。】
天空阴了下来，大概是又要下雨了。
离荷市每到秋天就经常下雨，每次下都要持续好几天，跟江南梅雨很像，只不过是在秋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赶着中午下课的铃声下了起来，外面的空气里混杂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许多蚯蚓也从土里爬了出来，有的在路上蠕动着，有的早已没了声息。
着实有点恶心。
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在写着什么作业。
顾祁收拾好了书包准备走，可是旁边的人没怎么动。
顾祁无奈道：“不走？”
对方盯着桌子上的卷子，没有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成曦才挤出几个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毛病，只要兴致不佳，不开心，就会跟谁也不说话，问就是只想一个人待着。
顾祁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对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然后冷着脸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班里除了成曦以外的最后一个男孩临走前叫了他一声，“成曦，你在看什么，还不走吗？”
成曦没有扭头，只是轻轻回了一句，“我在看雨。”
看雨，什么时候停……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刚过了午睡铃。
崔玮早早上了床，只有刘然还在下面开麦玩着游戏。
一看到进门的成曦，刘然随口来了一句，“宿管刚问你怎么不在，我说你上厕所了。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不回？”
成曦把伞放在了门口，关上了门，“哦，没看到。”
刘然：“成曦，你这几天不对劲，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成曦：“额，没有吧。”
刘然刚想说什么，外面宿管又敲了敲门，“赶紧睡觉了，都上床睡觉！”
两人这才纷纷上了床。
对面床上的那个人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大概睡熟了。
顾祁，会不会生气了？
他好像不应该把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
十六七的我们从来不屑于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是，当我们真正步入了社会，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成年人后，就会发现，强颜欢笑已然成了常态。
这天中午，他刚开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可是没想到后面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不知道到底睡了没有。
但是他似乎又做了一个梦，那是成晨已经住院一段时间了。
那天下午，他照例放学了去医院。可是到了，他却愣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成晨见小小的他背着书包愣在门口，笑着招呼着他过来，“怎么了，小脏猫，不认识我了？”
成晨坐在床上，橘红色的夕阳光照着白色的病床，蓝白相间的病服，还有他略显苍白的脸。
成曦忽然觉得，成晨好像瘦了很多。
“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让我抱抱。”
成曦慢慢地走过去，两只手紧紧抓着胸前书包的肩带。
他刚走到床边，成晨就探着手去抱他，可是刚伸到一半，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把手又收了回去，扯了扯被子，拍了拍床，“来，小懒猫坐这里。”
成曦点了点头，乖乖坐了上去。
“怎么不说话，真不认识我了？”成晨笑着捏他的脸。
“你的头发呢？”成曦盯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伸手摸了摸。
曾经可以把他两只小手都淹没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成晨一听，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给你个惊喜，爸爸帅不帅？”
“成晨，你真不害躁，才不帅。”小成曦嘟着小嘴，又轻轻拍了拍成晨的脑袋。
“居然还没大没小的喊我名，我可得好好惩罚你。”说着，他伸手去挠小成曦的胳肢窝。
成曦从小就一身痒痒肉，成晨总是喜欢来回挠他逗他。
“哈哈哈，成晨，你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哈哈哈……”小成曦一边笑，一边躲着，可总是躲不开成晨的手。
成晨跟他闹着，笑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泪……
大概睡了十几分钟，宿管叔叔的小喇叭就响了，又是那些老的不能再老的情歌。
成曦被吵醒后，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好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等他反应过来，宿舍早已没了人。
他慌慌张张地赶到教室的路上，好几次都踩到了水坑，裤腿和鞋湿了一大片。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看到顾祁仍旧在刷卷子，没跟他说话。
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祁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应。
正想再开口，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是唐小黎。
他扭头看到时候，唐小黎给他递过来一包纸巾，“成曦，我看你鞋和裤子湿了好多，擦擦吧。”
“额，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有纸巾。”说完，他就扭过了头。
没注意到唐小黎僵在半空几秒钟的手。
看着成曦的后背，她尴尬地笑了笑，“好吧。”
他好像真的不记得她了……
上课后，成曦趁着空隙，偷偷写了一张便利贴，贴到了顾祁的桌角。
看着那张熟悉的奶黄色便利贴纸，顾祁停下了手中的笔，抓起来看了看。
【便利贴：祁哥，不好意思，上午是我态度不好，我心情不太好，可能就没注意到你的心情，你别生气。（一个眼泪汪汪地跪地求饶的小人）】
他能感觉到对方心情不佳，他不擅长去安慰别人，不会说什么暖心的话。
对方让他别去烦他，他照做，但是说不上生气。
只是觉得不爽的是，这个人总是什么也不说。
顾祁回了一句，把便利贴还了回去。
【便利贴：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喜欢你什么也不说。】
成曦一愣，他家里的事情，他对谁也没有说过。
那些过往，哪怕是他自己，都有点避而不谈的意思，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却也强迫自己很少去想。
那些记忆，慢慢成为了他自己所定义的一个禁区，他无形中也给自己设置了禁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