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花开的盛夏》 第1章 新生报到 盛夏的暑气正在悄无声息中慢慢消退，窗外唱了整个夏天的蝉鸣逐渐变得窸窸窣窣，而风儿却依旧带着热意肆意飘飞。 九月的天空依然一碧如洗，九月的白桦依然葱绿，九月的少年依然饱含生气。 白桦弄堂里。 手机铃声早已被调成静音，此刻正挣扎着在枕头边无声震动着，旁边的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意识朦胧。 闹钟本来定的是6:15，但由于某位嗜睡狂从第一声响开始，便调成了静音，然后就是无休止的“稍后提醒”，“稍后提醒”，“稍后提醒”...... 所以，现在，8:03。 再睡下去这开学第一天就要睡过去了，“迟早要亲手手刃了葛朗这个小崽子”，成曦一边嘟囔着骂着一边无奈着拖着满身的不情愿走进了卫生间。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15分钟后，成曦迈着轻快的步伐背着单肩包溜到了楼下。 刚把书包扔了个漂亮的抛物线甩到了沙发上，就听到宋悦笑着说：“又睡懒觉，还记得你今天开学么？快吃饭了。” 成曦笑着双手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到了座位上，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哎呀，小宋女士，这都多少年了，我就算起的再晚不也没迟到过嘛，您呀，就别操心我了。”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我不操心你谁操心你啊，快点吃吧，我怕你等会儿到学校着急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成曦啃着油条，撇了撇嘴，“小宋女士，我看是你现在就着急了吧，你忘了我从来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么？” 宋悦笑着皱了皱眉，把一个煎蛋夹到了成曦的盘子里，“你这孩子，现在就知道贫嘴。” ...... 又是一年开学季，不知怎么的，假期总是像开了倍速一样过得飞快。 成曦自认为一直是一个极简主义者，校门口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往校门里提，他一个只背着单肩包的人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悦皱着眉看了看其他大汗淋漓的人，又看向了成曦，“小曦，你确定上次已经把东西拿全了吗？” 半个月前，七中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通知过可以提前将行李寄存到学校，学校会负责将行李放到相应宿舍。成曦当时就把所有东西邮寄到了学校，说是所有，但是跟其他人相比也少得可怜。 “那当然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这么多东西，是要在学校长期安家么？” 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宋悦抓着成曦的胳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出了那个憋了一个月的问题，“真的要住校吗？” 七中是一个可寄宿的学校，这也是成曦放弃一中选择它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没有看宋悦，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嗯，毕竟跟初中不一样，高中学业紧张，还是抓紧点时间好。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是住校，但是我还是有着自我生存能力的，能照顾好自己，况且想回去还能开条回去的。” 成曦轻轻地抽出了他的胳膊，拍了拍宋悦的背，“时间不早了，餐馆那边正忙着呢，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剩下的报到工作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宋悦笑着点了点头，不知怎的，觉得有些苦涩，看着成曦的背影，她好像突然发现儿子已经高过她快一头了，“是啊，我的小曦长大了。” 起初，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住宿要求，她只觉得是当头一棒。她知道，平日里成曦跟她的关系看着确实很融洽，但是她总感觉他们之间总有一道沟壑难以逾越。 以至于她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陌生感。 所以，之所以要住宿是不是也为了离她远点？ 可是，除了点头，她没有其他办法。她不能反对，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该放手的本来就是留不住的，越是紧紧攥在手里，反而越容易弄巧成拙。 “好，那开学我去送你。” ...... 虽然名为七中，但它却是整个离荷市仅次于一中的高中。 七中的校园大得多，刚踏进校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夹道欢迎的柳树，柳枝飘逸洒脱，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在春华秋实中见证着一批又一批人磕磕绊绊地来和磕磕绊绊地走。 交完资料，在志愿者的帮助下，成曦就背着单肩包走向了分配的宿舍，刚一开门，就看到两个人已经在收拾床铺了。 七中的住宿条件不错，四人一间，上床下桌，比某些大学的条件都要好。 一看到推门而入的成曦，一号床的男生就下了床，一脸热情地打了招呼，“你好呀，我叫刘然，八班的，”又指了指4号床那个还在整理床铺的寸头男孩，“他叫崔玮，七班的。” 一看这就是一个妥妥的E人，“额，你好，我叫成曦，一班的。”说完成曦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那人点了点头，“你，你好，我是崔玮。” “嗯，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成曦笑着点了点头，这一看就是妥妥的I人。 “你们俩很熟吗？”看着崔玮慢慢下了床，成曦问道。 刘然一胳膊就搂过来了崔玮，“那当然了，初中一个学校的，还是同桌，关系......铁着呢。” “兄弟，你可是一班的耶，学习成绩杠杠的，以后多帮衬一点哈。”刘然说着就搭上了成曦的肩膀，一脸想套近乎的样子。 成曦顿了顿，“额，学习成绩算不上好，拜神诀窍倒是精通。” 刘然两眼放光，“行行行，快告诉我这拜神诀窍，让我看看这几年是不是用错方法了，怎么一直不灵。是拜孔子还是拜文曲星？” 成曦挑了挑眉，“拜我。” “去你妈的。”刘然撇了撇嘴，一脸大失所望，能看出来他真的很想给成曦一拳头。 把所有东西都搬上了床，成曦才发现对面3号床的床铺已经整整齐齐的了。 阳光从窗口投到3号床，淡蓝色的床单，上面还点缀着几颗小星星。 “唉，3号床是谁呀？人还没来么吗？”成曦边整理边问。 “不知道呀，我跟崔玮来的时候那床铺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么积极，赶着去投胎吗？成曦没再想，继续整理自己的床铺。 九月初的阳光依然很炽热，照久了，好像都会有点微醺一样的感觉。 整理好床铺，走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看着手机上的导航，成曦啧了啧嘴，在学校还需要导航找路，这说出去，他这妥妥路痴的人设可真就是铁板钉钉了，虽然这是个事实。 刚踏进班门，成曦就感觉不少目光投在了他的脸上，有几个小女孩跟他对视之后红着脸低下了头。 班里已经来了一半多人了，成曦来回看了看，然后随便找了个没同桌的座位就把书包扔进了桌兜，掏出字帖练了起来。 虽然马上就要入秋了，但是夏末的阳光还是裹挟着热浪透过窗户打在了成曦的手上。 教室里依然嘈嘈杂杂的，高中时期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只要老师没来，话题就总是不断，从游戏到化妆品，从同学到老师。 写着写着，就有些困了，成曦渐渐地有些晕晕乎乎的。 直到旁边突如其来地传来“啪”的一声，成曦才从晕晕沉沉中醒来。 第2章 顾祁 成曦揉了揉眼，只见前面一堆人看向他这边，窃窃私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把目光收了收，看到旁边的桌子上已经躺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一只手握着一条黑色的肩带，然后旁边的凳子就突然有了个主人。 很明显，教室的空气稍微静了静，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言地说着。 “哎，哎，我知道他，他就是市状元，暑假里我妈天天让我看，还说我怎么就没人家这样好。一直在我耳朵旁碎碎念。” “是吗？可是好好的市状元怎么不去离荷一中，那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 “谁知道呢，要是我，我肯定去一中。” “你？别做白日梦了，你想去，人家一中还不要你呢。” “哈哈哈......” “他长得好帅哇！” “是呀是呀，好想要联系方式......” 成曦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只见那男孩正低眸塞书包，睫毛好长，虽然只有侧脸，但是能看出他的五官很立体，长得确实不错。但是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仿佛脸上赫然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出于礼貌，成曦还是先抛出了一句话，“额，你好，我是成曦，认识一下。”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他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对儿小虎牙，别人总会给他扣上可爱的帽子，觉得他长得乖。 本来他对自己每次主动出击都是极有信心的，毕竟十几年的例子就是证据，可是这一次他真正尝到了什么叫做“颜值倒闭”。 身旁那位穿着疑似校服的“大佬”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哦”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人家根本就不屑于搭理他！ 成曦笑着僵在一旁，悬在半空中的手带着十万分的尴尬又收了回来。 我......这人，有毒吧。 长得的确是一表人才，但是这唯一的缺陷就是长了一副苦瓜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自讨没趣的事情他可不想再干第二遍，于是又自顾自地描起了字帖。 大概写了20分钟，叮叮当当的上课铃才响了，只见一个寸头的男老师走了进来，大概30出头，长得不算高，有点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眼看上去着实有点呆呆的感觉。 成曦扔掉了手中的笔，翘着一只凳腿漫不经心地听着。依据多年上学的经验来看，班会课多半是废话文学。 即使老师多次强调这一条纪律不能违反，那一条纪律不能违反，但是总会有人明明知道却还是冒险一试，也许中学时代本来就是一个叛逆多发期。 余光中，他瞥见一旁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桌子上摊开的，是卷子吧。 只听台上的男老师说：“首先欢迎各位新同学的到来。” 话音刚落，教室里几个捧场的男孩便带头鼓起了掌，喜的那位老师兴致更高了。 几秒后，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他继续说：“首先呢，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姓李，单名一个耳字，从今天开始就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谁知又是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开始哄然大笑，嘈杂着说起来。 李耳，这不是奔着“老子”去的么？恐怕是他家里人怕他受欺负才想出来这样一个，嗯，彰显“霸气”的名字吧。 成曦抿着嘴，也低低笑了几声。 就在这一片嘈杂中，李耳咳了几声，，说：“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但是，”说到这，教室里的嘈杂仿佛一瞬间停了下来，他接着说，“各位同学小声说说也就行了，太大声了要是让我听见了，尤其是第一排中间这两个男同学，这样明目张胆，可就不太好了吧？” 他这样一说，片刻的寂静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比刚才更大、更欢。而那两个被单独点名的男孩红着耳朵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成曦也没忍住，笑声大了些。 这老师，好有意思。 再看一眼旁边的“苦瓜脸”，好像跟耳聋了的。 十六岁，青涩与大胆针锋相对，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正因如此，十六岁的我们无所顾忌，十六岁的我们肆无忌惮。 等大家都笑够了，李耳同志才真正办起了正事。他按学号点了点名，简单谈了谈开学各事项后，就结束了班会。 刚抬步就要走，好像又想起来什么。继续说，“对了，咱们班从附属初中直接上来的应该都有校服了，其他没有校服的同学今天到新生报到处自领，喏，就后面倒数第二排的那个男孩穿的那样。” 说着，大家顺着李耳同志的目光找过来，最后都直直盯在了“苦瓜脸”身上。 成曦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苦瓜脸”还是埋头做卷子。 书呆子，妥妥一个大书呆子。成曦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 “除了周日，都是要穿校服，佩戴校徽的。不穿校服，或者穿了不佩戴校徽的，都要在个人量化积分表里扣分，裤子该穿的也得穿，听到没？”李耳继续说完，这才抱着一堆文件走出教室的门。 刚才光顾着看脸了，成曦现在才发现“苦瓜脸”穿的是校服，不过也不完全怪他，七中的高中部的夏季校服就是一个简单的纯白polo衬衫，搭配着一条黑色的宽松裤子，跟平时的休闲穿搭没什么大的区别。 相比于其他学校那些饱和度极高的红白，蓝白校服，七中的校服已经很不错了。 看了几秒，由于不好意思，成曦微微偏了头，假装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叽叽喳喳的鸟鸣混杂着青春的窃窃私语开启了少年们的新篇章。 不知过了多久，成曦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拿校服的。 新生报到处？虽然到学校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那，但是对于成曦一个路痴来说，压根儿不记得在哪。算了，成曦掏出来了手机准备借助导航的力量。 谁知，这才刚拿出手机，还没捂热呢，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只见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家伙，那人扯着他的衣服说，“哎，手机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同学，你很勇。” 说完，还给成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成曦：“......” 行，又一个社牛的E人。 见成曦不说话，那男孩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叫齐桑，附属初中来的，你呢？” 这家伙，说是附属初中的，可是连校服也没穿。 出于礼貌，成曦笑着答了一声，“你好，我是成曦。” “诚心啊，这名字一听就感觉你很虔诚，好名字。” 成曦表示很无语，“成，曦，xi,成曦，才不是诚心。” 这人一听，用手抓了抓头，“额，不好意思啊，没听清，成曦。” “我听说，这的病得早点治，要不然容易招别人骂。”说着，成曦指了指耳朵，也可能是指了指头。 齐桑一听，“算了，你还是叫诚心吧，诚心说话难听。” 成曦一听，还不乐意了，“怎么难听了，一没脏字，二没发火，这可是文明用语。”说完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齐桑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着，“成怼怼也不错。” “嘟囔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成曦说。 “额，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团结同学的好榜样。我刚才是说，这手机可千万要藏好，万一被‘老子’发现了，直接没收到你高考结束。对吧，祁哥？”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成曦扭头一看就见到“老子”抱着那堆文件站在班门口，说；“对了，还有手机什么的都别带，要是被我抓住了，可有你们好受的。” 虽然他是笑着说的，可是估计没几个人会觉得这是慈祥和蔼的笑。 说完，他就一个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的是潇洒，可是对比一下，某类人就显得有点狼狈，一边藏还一边到处询问着藏哪最安全。 成曦也是藏手机大军里光荣的一员，但他没到处问，只是急忙把手机静了音，一把扔回了书包最里面。 等等，祁哥？ 正想着，只见他那“苦瓜脸”同桌轻轻应了一句，“显而易见。” 额，老佛爷这是，开金口了？怎么，开金口还得看人？区别对待？成曦狠狠吐槽了他几句。 顿了片刻，成曦道，“你们不是初中部的吗？怎么了解李耳这么多？” 齐桑笑了笑，说：“他呀，在整个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奇招怪招层出？不穷，而且还都是专门克学生的。” “比如？”成曦有些好奇。 齐桑想了想，说：“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学长没写完作业，就撒谎说作业丢在路上了，结果他连夜把这个学长来来回回路上的监控都调了一遍，还当面揭穿给人家难堪，那学长受不了刺激，此后没有一次作业不好好写的。还有一个学长......” 听着听着，成曦只想问一句，李耳同志平时都是这么”闲的么？大把时间居然都放在跟学生斗智斗勇上，也是个奇人。 第3章 初识七中 第一天开学，食堂总是人山人海，初中是这样，高中当然也不例外。 作为离荷市排名第二的高中，七中的食堂也是比较人性化的。 总共分了三个，高一高二高三各一个，而且都是挨着教学楼的，吃饭并不用走多远。再加上1 班 2 班这两个有着尖子班头衔的班级更有着特殊待遇，被放在了一楼，一下课就能第一个冲出教学楼到餐厅，当然这是排除了部分爱岗敬业的教师员工拖堂的情况的。 凭借着初中抢饭的经验，成曦一打铃就跟着大部队冲了出来。到了餐厅没顾得上上楼，就在一楼随便挑了点。 这刚端着盘子坐下，凳子都还没坐热，餐厅就从几个人到了整整一厅的人，乌泱泱的，从楼上看就像是一个大的蚂蚁王国。 高中的第一顿饭，成曦来了一碗面条，虽然匆忙选择，但是吃了一口还是觉得匆忙得有点鲁莽。 虽说这个菜是西红柿炒蛋，但是这一碗面条却是鸡蛋少的可怜，零星地分布在面条里。而且汤黏糊糊的，似乎就只有咸咸的西红柿菜汤。 他硬着头皮吃了第一口…… 呕…… 靠，这菜里居然放了姜，还都是极小极小的粒儿，这可真是硬着头皮也吃不下去了。 但是，这肚子却在不停地抗议。 于是，这本来想抬起的屁股到最后也没抬起来。成曦难得耐心地一边挑着姜一边把面条吃了个干净，只剩下小半碗黏糊糊的西红柿汤。 之前总说宋女士的饭做得一般，现在想想，至少比这个好吃好几倍了。 好不容易才从熙熙攘攘的餐厅挤了出来。 成曦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带，自顾自的往宿舍走。 从餐厅到宿舍需要经过两排遍布杨树的小道。热意不减的阳光透过一层又一层的树叶，在小道上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成曦喜欢一个人走，从小学开始就喜欢，一个人走可以不用顾虑那么多，而且还能时不时听听身旁别人的谈话，有时的确让人忍俊不禁，也别有一番趣味。 眼看着宿舍楼就在前面，成曦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领校服，虽然说整个下午都可以领校服，但是他本来就计划着赶紧吃完饭然后去新生报到处领，如果没拿成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倒不是说他有强迫症，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新生报到处在综合楼，综合楼紧挨着高一楼。 于是他提了提书包带，逆着人流往回跑。 大中午的，新生报到处的人也是乌泱泱的，他刚到，后面就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还好校服是排队领取，要不然这早就堵了，肯定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 排了不知多久，他拿完都已经过了午睡打铃时间了。 还好宿管叔叔通情达理，成曦解释了一下这才进去。 刚打开寝室门，却发现刘然和崔玮还在小声说着话。 忽然而来的开门声把两人吓得不轻，看清是成曦，刘然才又爬起来说：“我说成曦大宝贝啊，你可真的是把我们吓死了，我现在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呢。” “不做亏心事怎么还能怕半夜鬼敲门呢，况且这可是大中午，你说，是吧。”成曦一边说着一边踩着梯子爬上了床，“小心宿管大叔逮住你们，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崔玮倒是乖巧得很，一听立马躺了下去。 刘然一听，啧了啧嘴，可能还想跟成曦斗斗嘴，一看崔玮躺了，也没说什么，然后自个儿巴巴地躺在了床上。 谁知成曦刚到床上闭上眼，宿舍门就又“吱呀”响了一声，成曦挪了挪身子，稍稍侧了侧身刚好看到一个人影。 看清后，成曦愣了愣。 怎么是他...... “顾祁!!!顾大神!!!你居然跟我们一个宿舍？！”成曦还没说话，刘然这小子居然又爬了起来。 顾祁一听倒是没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将书包放在桌上上了床。 而刘然这个二嘚儿还盯着顾祁已经躺下的背影，用口型跟崔玮和成曦说着，“我们居然跟顾大神一个宿舍，以后考试能沾沾福气了，狂欢吧，兄弟们！” 成曦给了他一个白眼，用口型回了一句，“赶紧睡吧，刘大爷。” 刘然自知没趣，这才悻悻地躺了下去。 午睡时间的七中格外安静，蝉鸣仍然响着，却没有夏季的那般热闹，微微泛黄的树叶在微风中一片又一片地落下，静静躺在小道上。 成曦本就没有什么午睡的习惯，再加上这是开学第一天，他只是闭着眼，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到底睡着了没。 一到时间，宿管大叔就拿着小喇叭在宿舍楼道里放着经典老歌来回走着。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歌了，虽然没听过，但是明显能感觉到老得不行。”刘然一边抱怨又赖在床上。 顾祁起得倒是利索，成曦刚坐起来就见顾祁已经背着书包出了门。 “果然是学习界的皇帝，好积极。”崔玮弱弱地说了一句。 成曦看了看还瘫在床上的刘然和呆呆坐在床上的崔玮，“额，我们还是赶紧起床吧，要不然就迟到了。” 一听迟到，刚才还瘫着的刘然立马起了身。 三人又磨叽了几分钟这才冲出宿舍跑到了教学楼。 刚到教室，屁股还坐热，成曦就听到齐桑在后面叫他，“成曦成曦，紧不紧张，害不害怕？” 成曦一听只觉头顶上缓缓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就是一节语文课么，有什么好紧张的，语文老师又不是能吃了你。” “果然是新来的，你知道我们语文老师是谁么，人称抽查大魔头的程楠！”见成曦没反应，齐桑继续道：“抽查背诵，情景默写，抽查她可是厉害的很，如果回答不上来，轻则出去罚站，重则把所有文言文和注释抄5遍，变态吧。” 成曦啧了啧嘴，“不就是背文言文么，这有多难。” 齐桑一听，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扳着他的肩膀让他在人工帮助下转了过去。 成曦倒是真没说假话，小说初中背书，他虽然说不上倒背如流，一遍成诵，但是他经常是班级里背书最快且比较精准的。 因此他总是认为自己就是学文的料。 没几分钟，上课铃就响了，随后而来的是楼道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 本来还聒噪的教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久，一个身穿白色衬衣和牛仔裤的女人出现在门口，体型微胖，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横在鼻梁上再加上凌厉的目光着实显得气势大增。 再加上左手的金手表和右手的翡翠镯子，又显得雍容华贵些，极其像一个贵妇。 正看着，程楠已经走到了讲台上，用纸来回擦了擦，这才将手里的课本和教案甩到了讲台桌上。 “先来介绍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同时是2班的班主任，我们级部的主任。” 话音刚落，成曦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嚯，这职务好多啊，有那么缺钱？” 七中实行级部制，每个年级均有4个级部---一级部，二级部，三级部，直升级部。 一级部是六个文科班级，二级部和三级部分别为六个理科班级，但是三级部的水平更高一些。 而这直升级部则是整个年级中顶级尖子生组成的两个班级，享受着整个年级最好的教育资源，目标为培养尽可能多的清北学生，享有较多的自由支配时间。 同样，直升级部的两个班级1班和2班有着刷人的权利，每个学期末均会根据月考成绩综合分析，将最后3名刷到其他级部。 “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级部，只有强的才能留到最后，修行在个人，所以都收收初中的贪玩的心，别让自己在高考中后悔......”程楠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说着。 踏入高中，所有人都会说要努力否则就会后悔的心灵鸡汤，起初几乎每个人都能受到触动，可是长久以来，同样的话换汤不换药，又还有几个人能真正记得呢? 第4章 程总的“宠儿” “相信我的名字你们都很清楚吧，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程楠扫视了一圈，倒颇有“领导”审查的风范。 只见“领导”一手拿起了甩在桌上的语文书，一手抓了一只粉笔，刚转身就“啧”了一声，就黑着脸转了过来。 没错，黑板还没擦，上面都是“老子”那恣意飘扬的“书法作品”，可能是他又自成一派，所以成曦一个字也不认识。 “今天谁值日？这黑板这么脏是想让老师来给你们擦吗？” 成曦不理解，就这么点小事，她居然还能这么生气，是不是领导都会不耐烦、脾气暴躁？这才开学第一天，班干部都没有呢，怎么可能立刻安排好值日的事情。 台下不时有人窃窃私语，但是都低下了头，始终没有人主动上去。毕竟，她这么凶，无论上不上去肯定都会挨批。 “领导”看起来已经十分不满，拿着书走到了讲台桌一侧，厉声说：“你们班一号呢？上来！” 话音刚落，成曦就瞥见顾祁放下了手中的笔，走上了讲台。 “领导”往旁边让了让，又开始了演讲，“你们都不小了吧，但这一个个的情商也忒低了吧，我喊了半天，没一个人上来，自觉性呢，啊？我真的是没......” 话还没说完，顾祁就打断了她，“老师，好了。” 被突然打断的“领导”轻轻咳了一声，又看了看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手势就招呼他下去了。毕竟这是好学生，不能随便伤了和气。 见顾祁坐下了，程楠才又抄起粉笔，“不跟你们计较了，开始上课。”说着，就开始在黑板上写字——《琵琶行》。 程楠的粉笔字算不上好看，只觉得瘦瘦的，每一笔看着挺有力度，字如其人，有点威严。 “今天我们来学习《琵琶行》，先说明，这篇文章要求全篇背诵......” 底下一听真的是怨声载道，可是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中学阶段，也许最可怕的就是“全篇背诵”这四个字吧。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语文书上，下午的第一节课好像总是特别容易困，再加上暖洋洋的阳光，这催眠力度果然指数增加。 最后一排总是某些人争先恐后争夺的地方，那是一个又一个小秘密慢慢发酵的地方，他们究竟在那干什么，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 顾祁早就拿出来一张数学卷子开始刷了起来。 而成曦桌子上只摊着语文课本，转了半节课的笔，困意是越来越浓了，上下眼皮早不知道干了几回架了，他实在有点顶不住。 挨天杀的，这程总的课怎么就不能带点激情，啊！ 困意袭来，挡都挡不住，于是小鸡啄米的他一个不小心，手里的笔就飞出去了。 就在成曦下意识地往地上看的时候，面前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里的笔熟悉又陌生，但是由于太突然了，再加上这时候的脑子有点迟钝，成曦一个机灵喊了一声，“啊！” 刚喊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要开始准备后事了。 什么课喊不好，偏偏是在程总的课上，这难道还不是要死的节奏么？现在丢了这破嘴，还，来得及吗？ 结果，下一秒，他就开始接受审判了。 程楠包括全班，但是除了顾祁，都看向了他。 程楠那双大眼睛瞪着成曦，厉声道，“怎么了？” 成曦只得尴尬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红着脖颈儿，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程总，说：“程......不对，老师，我，就是听着听着课，腿突然就抽筋了，怪疼的，呵呵。” 说完，成曦就低下了头，余光里瞥见顾祁已经不紧不慢地收了卷子，程楠刚走到他身边，他刚好把摊开的语文书压在了手下。 这动作倒是挺连贯，原来学神都是不听语文课的。 今晚回去就跟葛朗好好吐槽吐槽。 没想到，这心里才偷偷笑了几声，脑袋就被敲了几下。 程楠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差点呛得成曦呼吸不过来，只听见她说：“哪条腿？” 成曦只得磕磕巴巴地随便编了一条，“右，右腿。”右腿在里侧，离程楠比较远。 “抖什么，伸出来，我看看。”说着，她就看了看成曦那两条略显颤抖的腿，然后又瞪着成曦，像是猫捉老鼠似的凝视着，仿佛下一秒就能精准狩猎。 “呃，呃，不不不，”成曦连忙摆手，“等会就好了，呵呵。” “你不是抽筋了么，我就简单看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教的学生总是上课抽筋，你们说怪不怪。” 底下仍然保持沉默看戏，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老师。”成曦拧着眉头保持着强颜欢笑，往顾祁那边凑了凑，直到碰到对方那硬邦邦的胳膊肘，双方都条件反射似的往两边挪了挪。 少年人总是会害怕几个人，也许对方本身毫无攻击性，但是好像总是会有那么几分威慑力混合着杀气充斥在青春的某个角落。 程总，您行行好吧。 这要是给她碰了，那说不定就得弄个截肢。不行不行，想想就很可怕。 程楠又瞪了瞪他，继续站在他身旁，看着那些脑袋说：“别以为老师都是智障，你们在底下干点什么，我清楚你们更清楚，安分守己点，对我尤其是对你们都好。”说罢，她就大踏步走上了讲台，接着讲课。 成曦依然是站着，虽然说他有点厚脸皮，但是这也没必要刚开始就要往炉火纯青的方面修炼吧。 齐桑在身后轻轻喊了一声，成曦往后凑了凑，只听他说，“成同学，恭喜你成为老程坐下的第一个宠儿。” 成曦啧了一声，一脸不情愿，“呵呵，我可受不起。” 那齐桑又悄悄笑了几声就没再说话了，毕竟是在程总课上，千万不能随便造次。 过了一会儿，成曦捶了捶酸麻的腿，他才想起来那支笔，于是他撕了一张便利贴，匆匆写下几个字就装作若无其事地扔了过去。 没错，他又在程楠课上踩雷区了。 也许，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到处都是雷区，但还是愿意伸脚一个个试探，即使可能被炸的面目全非，也毫不退却。 顾祁本来正认真钻研着最后一道题，没想到突然滚过来一个奶黄色的小纸团，“大神，还笔，谢谢。”最后还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 幼稚。 刚才那支笔“啪”的一声蹦到了他的桌子上，他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送过去，没成想，对方一声尖叫把老师喊过来了，还让他的解题思路也突然中断了。 可正当他重新整理思路的时候，对方又扔过来一个纸团。不过，还好，解题思路这次没有被打断。 顾祁顺手提起那支笔，扔到了成曦的书上，那个纸团也原模原样地原路返回。 只是，成曦没接到，那纸团滚到了后面。 成曦趁着程楠写字的间隙偷偷瞅了瞅，原来那个纸团滚到了齐桑的凳子下面，只见那家伙低着头，一动不动的。 难不成，这就睡着了？ 没法，成曦只得继续站着心不在焉地听课。 不知怎的，这节课仿佛开了0.5倍速，格外的漫长，迷迷糊糊地终于挨到了下课。 一下课，成曦就把那个纸团扔到了垃圾桶。少年人总是很喜欢小心翼翼，想霸占那些青涩稚嫩的小空间，自己不想出去，也不想容忍外人进入。 第5章 自习教室 这个下午除了第一节课，其他的都还好。 数学老师梁静，英语老师吴倩……都，还好。 太阳慢慢地偏到西面，地上被蒸腾了一天的暑气正慢慢消退，蝉声早已无影无踪，整个校园渐渐被一片暗色的寂静所笼罩。 在七中，高一高二楼是紧挨着的，但是高三楼却离它们远远的，中间还专门隔了政教楼。可能就是为了要是哪个领导心血来潮想去巡查一圈，随想随去吧。 而且高三是要求强制住宿的，住宿楼就在旁边。前年，校领导趁着暑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找人雷厉风行地在两栋楼每层楼之间都修建了连廊，为的就是让高考生们节省时间。 毕竟，高考前的高三生谁还不是一个宝呢？ 相比于高三，高一高二是允许有走读生的，住宿随意。但是除了每个年级的一班和二班的走读生需要上一节晚自习到八点半以外，其他班级走读生下午下课就可以出去疯玩。 而对住宿生，学校也安排了固定的自习教室供他们晚上学习。而且除了周末，学校还安排老师每天轮流值班。自习教室一直开到晚上 11 点，但往往 11 点后有些自习教室还亮着灯，但到 11 点半就没什么人了。 因为七中奉行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卷要从高一开始，但也不能卷的透不过气吧。 成曦从自习教室回到宿舍已经是十一点半左右了。进门就看到两个人都拿着手机争分夺秒地浪。 “啊呜，”刘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回来了，你们作业很多吗，怎么拖到这么久？顾大神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们都准备打完这局就去睡觉了。”刘然先开了口。 “哦。”成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毕竟，顾祈在哪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可能还在自习教室吧。 “不是我说唉，你们学霸都这么喜欢一个字打发人？真无情，也难得我和玮子够坚强，要是搁了俩玻璃心，不哭才怪。”刘然一边看着屏幕，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还真挺自来熟，社交牛逼症重度患者。 “唉，别扯我，我不与你为伍。”崔玮弱弱应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成曦在，声音不算大。 “唉，这就不好玩了，玮子，我们怎么能相爱相杀呢？” 成曦：“……” 成曦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 七中的宿舍条件还算不错，每个宿舍都配有独立卫生间，每天还可以洗澡，只不过供水时间有限制。 成曦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看着洗漱台上摆放的东西，他有一瞬间恍惚。 浴头的水哗哗地洒在他的身上，暖暖的。头顶上的日光灯裹挟着白茫茫的水汽逐渐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家里备着两个卫生间，他一个，宋悦一个，毕竟这样方便。哪怕是后来搬到了白桦弄堂，也保持着这样的配置。 以前成晨还在的时候，他们爷俩就占据着一个，那时候洗漱台上也是满满的，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宋悦告诉他这里属于他一个人了。 看着空空荡荡的洗漱台，他渐渐意识到从那之后只有他占山为王了，以前跟成晨抢来抢去，现在不用了，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成晨，一个他好久都避之不谈的名字。 小时候，他喜欢整天跟着别人瞎跑，每次回家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有时候衣服都能磨破好几处。 每次开门，成晨总是笑着说：“谁家的流浪猫啊？脏兮兮的，我家可不要。” 成曦一听，就嘟着嘴，“哼，成晨，我才不是流浪猫呢！” 撩逗的差不多了，成晨就抱着他扔到了浴盆里。 以前总是没大没小地成晨成晨的叫着，没想到长大了，连个认真叫一次爸爸的机会也没了。 不知道洗了多久，直到眼睛疼的厉害了，成曦才推门出来。 宿舍里那两人应该是迷迷糊糊地都睡了，宿舍里只能听到很小的嚓嚓声，安静地出奇。 顾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刻正在打灯写着什么， 今天晚上本来计划着把下午刷的三张卷子的错题改一下，可这值班老师硬是催着把他赶出了教室。 所以，他又悄悄打开了台灯，趴在桌子上，准备改这最后一道。 刚下笔，只听到很轻的一声“啪”，一阵水汽逐渐弥漫，湿答答的，又暖烘烘的。 刚才出门没注意，成曦正拿着手机回消息，没想到这一出门被这莫名其妙的灯光吓了一跳。 “你，你坐那干什么，吓死我了。”他低声抱怨了一句，又瞅了一眼才又继续回着消息。 “……” 【米葛朗琪罗：曦哥，怎么样，高中生活顺利不？】 【曦洋参：顺利疯了，第一节课就站着上了半节。】 【曦洋参：主任不学好，非拉着要看我半条腿，差点弄个残废。】 【米葛朗琪罗：呃呃，用你的成绩吊打她。】 【曦洋参：高手云集，我可不敢。】 【米葛朗琪罗：又开始了，是吧？】 【曦洋参：不早了，睡了睡了。】 【米葛朗琪罗：哼，还拿这个老掉牙的理由，你说说以前多少次骗我说睡觉，结果被我发现通宵打游戏？】 【曦洋参：那你还不闭嘴，果然没眼力见。】 又甩了几轮表情包，成曦才放下手机，擦起来头。 对面的灯光依旧亮着，成曦放下了毛巾，好奇心驱使他走过去探了探。 “还在做题？”他悄声问了问。 “……” 对方仿佛就是诚心气他，仍旧毫无回应，只听到笔尖碰撞书本的“哒哒”声。 “学霸，哦不，学神，您交朋友就是这个态度吗？”顿了顿，他又添油加醋道，“那我可真是替您的朋友圈担忧。” 说罢，单手扶额装了一会儿，借着灯光，对方修长的手指在他的面前一览无余，完美的侧颜杀倒还真让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 其实吧，学霸也没啥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无过于带着一张逆天神颜的学神了吧。 喏，他就遇见了。 不见学神回话，成曦正准备回去爬上床，不料刚转身这胳膊就被猛地拽住了。 “嘶——”成曦叫了一声，由于条件反射，这一声他故意放小了音量。 这学神的手太他妈一针见血了吧，简直是切中肯綮！ 他故意的吧？！ 这一声叫完，他仿佛感觉到手臂上那只手一僵，成曦二话没说就把手臂直接抽了出来。 他正查看着伤口，只听顾祈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咳，你想干什么啊？”成曦没好气道。 其实他只是想提醒他站远点，因为有两滴滑到了他的错题本本上。 “……”半晌，他才开口道：“抱歉。” 他没觉得怎么，可成曦倒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一惊。 所以，来自于学神的福利？ 可这压根儿跟人家没什么太大关系，伤口不是人家弄的，刚才还是自己屁颠屁颠地硬要蹭过来的，这算不算无缘无故害了一个平民百姓？ 成曦一怔，把撸起来的袖子迅速放了下来，“没事，这伤口是前几天我自己弄的，跟你无关。” “我……”顾祈刚想开口，便又停了下来。 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就听见刘然的床沙沙地响了几声，“你们还不睡吗？这么晚……”最后的“了”字淹没在浓浓的困意里，两人没有听到。 等到刘然没了声，成曦冲顾祈笑了笑，就转身回去，看着他身上的光越来越暗，看着他轻轻地爬上床，最后一动不动，顾祈这才继续整理这道题的最后几个步骤。 第6章 失眠 没想到，这住宿的第一天晚上就翻了车。 他，失眠了。 以前不知道，昨天晚上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认床。 今天早上刘然他们两个叫了好几次，每次他总是轻轻“嗯”几声，后来两人彻底放弃了，他就这样又拖了一会儿，才睁开慵懒的眼睛，而宿舍里早就没一个人了。 我可真行，居然睡到这个点。 他又迷迷糊糊地挠了挠乱乱的头发，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这才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 由于急着上课，他慌慌张张地随意洗漱了一番，没顾得上吃饭，赶紧拎起包跑到了教室。 还好，没迟到，还有十分钟左右开始上课。 一班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死气沉沉，此刻正热闹地互相结伴说着话。 正当他背着包慢悠悠走过来的时候，齐桑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了？这黑眼圈这么重，是来扮演熊猫巡视教室的吗？” 这比喻，绝绝子。 成曦皱了皱眉，把书包放到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我认床，失眠了，今天早上四点才睡着。” 说罢，他抖了抖肩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把头狠狠埋进了胳膊里。 “那你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分钟吧。”齐桑悻悻地回了声。 只听成曦从胳膊下低低地回了声：“嗯，记得叫我。” “嗯。”说罢，齐桑转回到座位上和同桌唠起了嗑。 困意一来珠穆拉玛峰都挡不住，仅仅趴了几分钟，成曦就感觉晕晕乎乎地好像睡了过去。 直到后背被突然地拍了两下，他才眯着眼，痛苦地坐了起来。 只听齐桑低声说：“第一节程总的课，好像要抽查《琵琶行》，等会儿我往你背上贴个条，你别动。” “嗯。”睡眠不足，成曦反应有点慢，直到程楠拿着书“啪”的一声扔到讲台上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抽查？ 这《琵琶行》不是还没讲完吗？ 我他妈…… 还没背呢！ 趁着程楠训话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地掏了半天书，却怎么也翻不着，真是祸不单行…… 几秒之后他才猛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语文书被他习惯性地塞到了自习教室的桌子里，忘拿了。本来他想着做完题就去背书，但是数学题真的熬死个人，做完题他早就没有多少时间背书了。 他一下瘫坐在凳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要不，借一借？ 前后借太明显，左面又没人，那只剩下…… 几秒后，顾祈的桌子上就又多了一张奶黄色的便利贴，上面还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顾学神，行行好，让我看看课本，我没带。”后面还跟了两个跪谢的小人。 这字吧，平平无奇，倒是这两个跪谢的小人画得挺形象，仔细看，每个小人眼泪汪汪的眼睛里仿佛还能映出顾祈的影子。 画技不错。 程楠训了半天，戛然而止，又展现了快速转题的超能力。 她清了清嗓子，又用手扶了扶眼镜，一脸严肃道：“好了，今天抽查《琵琶行》，那就从……” 她左右看着，正在思考这一条龙的开端。 顾祈的书就是在她沉思的这几秒里传过来的，明明知道这几秒无力力挽狂澜，可成曦还是翻来一脸颓丧地盯了上去。 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几秒仿佛格外漫长，但仿佛又格外短暂，总之，折磨人不假。 几秒后，她移开了头，瞄向了门口，“那就从门口的那个男孩开始吧，背前两段。” 看着那个寸头的男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成曦仿佛感觉他吃了半颗含笑半步癫。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成曦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松下来。 那个男孩和他简直差不多就是教室的对角线的位置，这一条龙下来也得好一会儿了。 和他同样如释重负的还有齐桑，程楠刚落音，他就拍了一下成曦，对方往后靠了靠，他小声道：“这一轮下来少说也得半个小时，加上她刚才啰嗦的这节课也该完了，庆幸吧。” “闭嘴吧，她，惹，不，起。”成曦一句冷不丁地就把齐桑噎住了，一节课也没再给他说话。 成曦轻轻挪了挪凳子，扭头一见，顾祈仍然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卷，长长的眼睫毛盖在那双透亮的眸子上，不知怎的，竟有点伤情的感觉。 成曦又瞅了一眼卷子，是一张物理卷。 他，应该是要选理科吧。 他们两个果然不是一条路上的。 愣了片刻，成曦才扭过头又盯着《琵琶行》看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瞅了几眼语文课本，大体看了几遍文言文，再加上他记忆力还不错，过了20分钟，这篇文章就已经能背的差不多了。 而由于抽查中有不少磕磕绊绊的，轮到成曦背之前还有三列人等待审判。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顾祈，对方仍然一动不动，但试卷已经翻了面。 顾祈既然没要书，那就先押着，顺便，欣赏一下学神大大的学习秘籍。 他偷偷地往前翻了翻，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抓了现行，只见一行行整齐漂亮的字飞进成曦的眼眶。 这字真好看，干净利落，柔美又不失大气，端正又不失灵气。 成曦感觉自己这次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自闭。 人帅，字美，成绩好，这样的理想大神的存在简直是一个奇迹。 成曦撇了撇嘴，又一把翻回了《琵琶行》，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仿佛那么一瞬间，身上的压迫感突然重了那么几吨。 也许这就是学生时代吧，总喜欢拿成绩评判来评判去，自信和自卑也就在这来回中此消彼长。 “下一个，背最后两段。”正自卑着呢，程楠这一句才把成曦的魂唤了回来。 他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不小心跟程楠来了一个“死亡对视”，关键这威慑力还挺大，让他空白了两秒。 他移了移眼睛，“额，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 阳光打在他充满稚气的脸上，骄阳正好，微风不燥。 少年人自有少年气，阳光一照，就开了花。 轮到齐桑的时候，只听他低声说了句：“成曦，别动，谢了。” 接着只感觉后背被人快速地一动。 齐桑背得虽然有些磕绊，但最后还是背完了，避免了罚站的命运。 这货坐下后激动地拍了成曦好几下，迫于压力，成曦没理他。 轮到了顾祈，他放下了笔，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背了起来。 成曦又扭头看了他几秒，顾祈的皮肤很白，阳光照耀下仿佛透着光，仿佛能看到血液的缓缓流动。 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动着，发出低沉浑厚又略带沙哑的声音，但莫名其妙地仿佛隐藏着一种安全感。 成曦轻咳了几声，快速转过了头。程总还是讲点情面的，这下课铃一响便直接下了课。 最后那几个幸运的人等到她前脚刚迈出教室，就激动得到处乱跳，不一会儿就招惹来不少“教训”，所以没一会儿就是一阵的鬼哭狼嚎。 成曦正准备继续趴着，没想到刚趴下这齐桑就屁颠屁颠地蹭了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成曦同学，感谢救命之恩，说吧，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带。” 救命之恩？成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刚进门那家伙说的纸条的事。 “你走读？”成曦仍然把头闷在臂弯里，声音传出来也闷闷的，“大可不必，你要是真想报恩现在立马远远地走开，别打扰我睡觉。” “圆圆地走开？”齐桑一听也没反应过来，然后一个机灵松了手，“你竟然骂我！哼，看在你失眠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这家伙还算识相。 虽然课间只有十分钟，但是由于太困的缘故，成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梦，那个他好久都没有梦到过的人。 宋悦还是没有回来，他还是那个七岁的孩子，他还是像平常一样嘟着嘴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可是手刚抬起来，那扇门就自己开了。 还是那个人，那个声音。 成晨：“我们家的小脏猫又回来了？” 他仍然一身反骨，撅着小嘴说：“才不是。” 那个人牵着他进了门，可是，门后是空荡荡的、黑漆漆的。 “成晨，怎么不开灯，好黑呀。”可是就在他转身之后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成晨！成晨！成晨！”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上课铃正响着。 怔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才发现刚才趴在了顾祁的语文书上。可是扭头一看，旁边的座位上早已空空荡荡。他清了清嗓子，把书合上，这才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第7章 创可贴 随后，他又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摸出了手机，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低头打开了微信。 【宋悦：昨天晚上睡得怎样？】 【宋悦：早饭记得好好吃。】 【宋悦：什么时候有空，给妈回个电话吧。】 【曦洋参：嗯，睡得还不错。】 【宋悦：那就好。】 【曦洋参：嗯，每天按时吃饭，不用担心。】 【曦洋参：今天晚上吧，下了自习我给你打。】 【宋悦：行，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曦洋参：嗯，该上课了。】 说罢，他就把手机扔到了书包最里面。 这刚扔进去，“老子”就进了门，成曦长舒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默默感叹着有惊无险。 这一天仍然常规而又无聊，上课，下课，睡觉，仍然躲不过那固有的三点一线。 深夜，回宿舍的那条路两旁已经点起了一排灯，灯光绰约，仿佛连成两条银链，慢慢地延伸，渐渐没入寂静暗沉的夜。 两排白杨树在灯光下更显沧桑，夜间的凉风一吹，仿佛那叶子就这样又黄了几分。 有些叶子撑不住，稀稀落落地飘了下来，静静地趴在这片水泥路上，没了声。 回了宿舍，成曦就给宋悦回了个电话，不过是寒暄几句，没花了多久。 仿佛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母子俩的心照不宣。 你不用过多盘问，而我也不需要过多汇报，只要知道你我都安好，那便足够了。 顾祈回来时，刘然和崔玮早就玩了会儿手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阳台，打在两人的身上，而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还是这么晚回来啊？”成曦随口问道。 “嗯。”顾祈把书包放到了书桌上，好像在掏着什么。 “还打算打灯？”成曦继续道。 不过这次顾祈倒是没回他话，他撇了撇嘴，正准备一骨碌爬到床上，没想到就又被抓住了。 仍然是那个白皙修长的手，在月光下骨节分明，只是抓得位置不对，成曦刚才把袖口的扣子解开了，而那双手此时就精准不差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仔细一看仿佛还能看到骨节上微微泛起的红色。 青春期的男孩总是容易敏感，尤其是在肢体接触的时候。 成曦急忙抽出了手，若无其事道：“学神大大，这次又怎么了。” 下一秒，就见顾祈把一个东西举到了他面前。 借着月色，盯了几秒，成曦这才辨认出来。 原来，是个创可贴，只是那是很普通的那种。 成曦移开了目光，看向顾祈疑惑道：“给我的？” 对方点了点头，低声闷道：“嗯，昨天晚上不小心碰了你的伤口，这个，算作补偿。” 成曦一愣，仿佛心里猛然间涌上来一阵暖意。 所以，学神这是在跟他做谈判？ 成曦笑了笑，一把接过创可贴，撕下了那层透明纸，道：“其实那真不关你的事，不过既然学神大大送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顾祈又转身去准备掏出手机。 顾祈的背很好看，背一弯，月光下的背脊线历历可见。 成曦看看手中的创可贴，感觉心里涌动着不一样的滋味。 他往前挪动了几步，道：“其实，以前我妈也经常给我备着创可贴，只不过那些都是卡通动物的，有点幼稚。” 顾祈的手一僵，但很快又继续掏了几下，这才摸出手机。 他瞥了一眼正在往胳膊上贴的男孩，不知怎么，有一种想要问下去的冲动，不自觉地来了句：“为什么？” 只见那个男孩轻轻笑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因为我特别皮，总是磕磕碰碰的，弄了伤还害怕被知道，就这样藏着藏着。” 为什么害怕被家人知道？ 男孩顿了片刻，接着道：“幸运的过几天就好了，不幸运的有时候发了炎化了脓，就被她看到了，严重的就得去医院了。” “嗯。”顾祈轻轻应了一声。 周围一片寂静，月光依旧皎洁，打在男孩脸上，轮廓分明，仿佛映出了那隐隐约约的一丝伤感。 男孩仿佛有点激动，接着道：“可我又有点害怕去医院，所以……” 所以，宋悦每次都得哄上半天，即使最后去了医院，双方弄得也都不开心。 后来的时候，宋悦其实真的对他很好，可是她越这样，成曦越觉得这是一种愧疚，自责，一种默默的补偿。 成曦又吸了吸鼻子，笑了一声，仿佛是感叹，又仿佛是自嘲，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么多，也许是藏得太久了的缘故吧。 成曦又勉强笑了一声，道：“该睡觉了，学神大大，晚安。” 说完，他便一骨碌爬上了床。 顾祈怔了许久，这才拿着手机也爬上了床。 听着对面的床没了响声，成曦才慢慢地把头探了出来。 刚才真是话多，人家可是学神大大，怎么会有兴趣听他感慨童年呢。 他刚才应该是耐着性子听完的吧，毕竟，什么言论，也没发。 算了，还是睡觉吧，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就像含羞草一样，明明伸展着叶子四处找寻着听众，可是刚找到，轻轻一碰，便又急急忙忙地慌了神，忙不迭地收缩起来，希望把自己紧紧包起来，不想透露半点风声。 淡淡的药香味儿从胳膊上四散开来，晕晕乎乎间仿佛渐渐有了温度，一点一点地渗入到皮肤里，又慢慢地侵入骨髓，很舒服，很安逸。 昨天晚上睡得格外安好，第二天成曦没有过多拖沓便起了床。 还没走进教室，第一个迎面奔来的那个活跃分子就把他堵在了门口，只听他又鬼哭狼嚎道：“成曦弟弟，江湖救急啊，英语卷子写完了没，借我看看。” 成曦下意识地移了移目光，顾祁仍然已经安坐在了凳子上。 “喏，顾学神不是在那吗？怎么不找他？”说罢，成曦这才准备移步到座位上。 齐桑不肯罢休，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行啊，顾......”仿佛感觉到不对劲，还没等成曦反应过来，齐桑就指着胳膊上的创可贴说，“受伤了？” “嗯，擦破了点皮，不是什么大事。”成曦道。 齐桑点了点头，“不过，这刚开学，校医务室人可多着呢。所以，有啥伤还是避雷校医室吧。不过，咱们学校离市中心挺远的，出去看也麻烦。所以，还是自己准备医疗箱吧。”刚说完，他才想起来正事：“顾学神没写，其他人我信不过，我只有你了。” 成曦抬眼望了望前面那个一动不动的男孩，愣了愣神。 所以，他是去校医务室排队买的吗？ “成曦，成曦，你怎么了？” 成曦这才恍然回过神，“额，没事。” “卷子，卷子，卷子。”齐桑一只手已经摊开伸到了成曦面前。 成曦无奈地耸了耸肩，掏出卷子递给了他，“我怎么这么爱你呢？” 齐桑这货还挺给力，挑了挑眉，“没办法，来自男人的魅力。”说罢，给了成曦一个飞吻，就像一只傻鸟一样乱嚷着飞走了。 成曦笑着摇了摇头，提着包坐到了座位上。 顾祁仍然一动不动，但手里的笔却转的飞快。 成曦蹙眉瞅了一眼，应该还是物理化的卷子吧。 然而，答案却出乎意料的错了。 那，是一张英语卷，而且，好像就是昨天留的那张。 刚才还以为齐桑骗他，原来顾祈真的没写。 “你——”话刚到嘴边就给堵住了，算了，他开口能说什么呢，人家写不写好像跟自己也没关系。 成曦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嘈嘈杂杂的声音终于在铃响的那一刻都归为了沉寂。 年少的心事总喜欢藏着，就像酿一坛酒，就这样尘封着过十几年，长大后回想起来总禁不住问一声：我怎么那么幼稚。 第一节课比以往任何一节都漫长，成曦总忍不住看一眼旁边那个始终专心致志的男孩。 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成曦觉得顾祈好像并不像他以前想的那样高冷了。 盯一个人时间久了，是不是都会有一个幻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以前没注意，顾祁的眉眼好像以前看过一般，带着一种虚幻而又飘忽不定的美感，仿佛再高冷的外表下似有似无地传达着一种想要让人亲近的感觉。 可以，交个朋友吗？ 念头刚出来，成曦就一把压了下去，人家学习那么好，哪有时间跟他交朋友。 但是人家昨天晚上主动给创可贴的这份恩情，总是要还的吧。 顾祁是男孩，就算要什么肯定又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送笔吧，可是这里的笔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都是黑不溜秋的，没个新意，送笔记本？不行不行，好像有点矫情。要不，也送点药？这也不行，人家好端端的，平白无故送药这不是咒人家吗？那...... 仿佛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成曦又抓起一张奶黄色的便利贴写了起来：学神大大，下课把水杯给我。 写完，便趁着老师不注意轻轻拍到了顾祁的桌角。 学神大大看到后表示懵逼，微微皱了皱眉，破天荒地拿起笔写了些什么，也同样偷偷传了回来。 成曦做贼似的急忙扫了一眼，只见那行歪歪扭扭的丑字下面多了一行整齐干净的字：我没有水杯。 靠，没有水杯用手接吗？他这是不准备喝水要喝空气吗?没办法，学神的脑回路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毕竟圣意终究难以揣测啊！ 既然不用水杯，那要不下课买瓶水去？嗯，就这么办。 于是下课铃声一响，成曦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几分钟后，顾祁的桌子上多了一瓶水。瓶身上还能看到几片白晶晶的冰片，透过瓶身的雾气，顾祁皱了皱眉，看向面前那个叉腰气喘吁吁的男孩道：“这是？” 只见男孩拧开自己手中的瓶盖，猛灌了一口水，接道：“哦，不小心多买了一瓶，恰巧你不是没有水杯嘛，送给大大喝了，就当是孝敬您老的吧。” 顾祁动了动眸光，低声应道：“哦，谢谢。” 说罢，又继续做起了题。 成曦拿起一本书在面前来回扇了扇，刚才跑得急，脸颊两旁早就出了不少汗。 这时，后面又传出来几声，“成曦，为什么没我的份？兄弟情义就这样结束了吗？” 成曦笑道：“哦？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艹，成曦，你真多情又无情。”齐桑讪讪地回了一句。 “你第一天知道？嗯？”成曦又道。 而一旁的顾祁仿佛也偷偷笑了一声，很小，很低，由于是坐得近的缘故，成曦还是听到了。 果然，一个人的外表是会欺骗人的。 第8章 下课一起？ 今天上午李耳谈了一嘴说下午要开一个开学典礼，于是这几个课间班上谈论的八九不离十都是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典礼的。 有的人自认为是逮着空闲偷懒一下，也有的人觉得这是浪费时间白瞎了学习的好时光。 齐桑当然不例外是第一种，但是，顾祁学神应该算是哪一种呢？ “顾学神，这开学典礼是每一年都办吧？”成曦偏头随口问道，但是问完就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顾祁停了手中的笔，转头对上了成曦的视线，道：“不是。” “啊？” 顾祁顿了顿，接着道：“取决于校长。” 取决于校长？那岂不是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了，什么奇葩学校，参加开学典礼还要看运气。 成曦愈来愈觉得这学校简直是个鬼才学校，绿化树品种多得简直可以开个森林公园，食堂抢饭看速度，开学典礼也要看运气，还动不动就来日测周测，这非鬼才不可吧。 窗外闷雷滚滚，风也大了起来，看这架势应该是要下雨。 由于这个鬼天气，大课间的跑操也就停了下来，虽然昨晚睡眠不错，但成曦还是习惯性地又趴在了桌子上。 说实话，他讨厌下雨天，每次遇到下雨，再好的心情也会立马就低落下来。 教室里还是嘈杂一片，毕竟这多出来的十分钟并不常见。 身后不时传出来齐桑咯咯咯地笑声，他正在和其他几个活跃分子谈论着昨晚打的游戏，就一个招式都能谈的面红耳赤，喋喋不休的。 就在这放空的时间，身旁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顾祁，李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 成曦扭头看了一眼，那姑娘长得倒是清秀，一副天真纯洁的模样，顾祁低声应了声便又从后门消失不见了。 出于礼貌，成曦朝着那姑娘笑了一笑，没想到那姑娘倒有些不还意思，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道：“你好，我是唐小黎。” 成曦一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 “哦，你是学习委员？”成曦恍然大悟道，前几天李耳抽了一节公共自习才费劲选出了这个班委团体，当时没认识几个人，所以成曦干脆在每个纸条上都写成了顾祁的名字，本以为随着大流，没想到顾祁压根儿就没捞上什么职位，害得他白写了一场。 后来公布班委名单的时候，听到过她，当时只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后来也没多留意，所以成曦刚才愣了神。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两个小酒窝，道：“难得你还记得，很高兴认识你，成曦。” “啊？”她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可是他却差点忘了人家的，又一个大型撞车现场，失策，失策。 “哦，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唐小黎同学。”说着，成曦又歪头笑了笑，以此来掩饰尴尬。 说罢，唐小黎低声说了句：“其实你笑起来......”还没说完，她便转身走开了。 等到顾祁回来时，预备铃已经响了，教室里的声音顿时低了不少，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耳语声。 顾祁仍然是一脸平静，只是回来时手上拿了几张白纸，朝向身体的那一面在顾祁坐下时就被反扣到了桌子上，成曦望了一眼，没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有字。 他又悄悄拿了一张奶黄色的便利贴，写道：今天中午一起吃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写完依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贴到了顾祁的桌角。 顾祁目光扫了一眼，这次画的是两个托腮小人，看完他仿佛微微皱了皱眉，拿笔轻轻写了个“好”。 成曦看完他的回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听起了课。 下课时，外面依旧还是闷雷滚滚，只是这雨却还是迟迟没下下来，空气湿湿的，有点闷，莫名叫人有点喘不过气。 刚下课还没多久，班里的人就跑掉了一大半。成曦本来也想一下课就冲出去，但看到顾祁仍然一脸淡然地做着题，成曦也耐着性子等了等，直到顾祁收拾完了书包，两人才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人没有太多，想着以前自己一下课就和人群一起挤到餐厅，再看着现在这样优哉游哉地走着，没有拥挤，没有汗腥味，突然间仿佛有些不适应。 成曦道：“顾学神，你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答应了?” 本来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毕竟平常的高冷人物都是喜欢一个人走的，没想到他什么也没多问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这倒让成曦有点意料之外，措手不及。 顾祁仍然目视着前方，问道：“为什么？” “嗯？” 这个回答真他妈无语，这一招反客为主倒是省了他不少事，果然专攻理科的男孩就喜欢简洁明了。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样？”成曦接着道。 顾祁一怔，停步看了一眼成曦这张天然无公害的脸。 交朋友？跟他么？ 看着顾祁略显吃惊的表情，成曦笑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顾祁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成曦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强行把他拖到了餐厅。 当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而牺牲点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地想让人偷偷地接近。 餐厅排队的人早就不多了，虽然剩下的菜不多，但填饱肚子也足够了。 两人找了两个空位置面对面坐下了。 成曦看了一眼顾祁的盘子，两素一荤，搭配的还算可以，怪不得学神大大身材这么好，原来吃饭也这么讲究。 第一次注意到顾祁的身材是在体育课上，当时老师要求学习三步投篮，而顾祁就是示范。 篮球在地上“砰砰砰”有节奏地响着，只见那个男孩拍着它，然后，一步，两步直到最后一步伴随着男孩纵身一跃，衣服下那勾勒着完美线条的肌肤若隐若现，直到篮球成功进了框，成曦才缓过神。随后场上便响起了一阵掌声和惊呼声。 那一刻，成曦再次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绝对碾压。 是金子在哪都发光，怕就怕在那光过于亮堂。 “对了，顾祁大大，你有微信没，加个好友？”成曦一边鼓着腮帮，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顾祁见他翻着手机，嚼完嘴里的那一口也顺手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的。 成曦笑着拿手机扫了二维码，坐回来时发现消息框的顶部已经出现了一个红点，显示：您和“祁”已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成曦这才有机会仔细看顾祁的微信，他的头像很简单，是一张黄昏落日的图画，而名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祁”。相册显示为0，朋友圈总共也就四条，都是几年前的，而且大都关于物理知识的。 学神果然就是学神，时时刻刻把学习排在第一位，那也怨不得人家成绩逆天了。 成曦被这么一番轰击早就吃不下去饭了，顾及面子又草草吃了几口，两人这才往放了盘子往宿舍走去。 第9章 够朋友吗 这乌云攒了一上午的雨，趁着午睡的时间伴着雷鸣阵阵倾泻而出。 不知道是因为宿舍里很暗的缘故，还是因为外面雨太大的缘故，成曦今天破天荒地起床时看到了顾祈。 崔玮先爬下了床，由于太困，晕晕乎乎地想去阳台洗把脸。 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阵冷气打了个照面，不爽道：“门没关紧吗？这一吹还有点冷。” 刘然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回道：“我说刚才睡觉的时候怎么有点冷呢，这开着空调又加上时不时的冷风，我都没感冒发烧，我是不是太强壮了？” 看着刘然洋洋得意的模样，成曦感觉没救似地摇了摇头。 他离阳台这么近，不也是照样没感冒发烧。 正默默吐槽着，这崔玮出了阳台劈头盖脸地怼道：“成曦和顾祈比你离阳台还近不也照样好好的，你用得着……啊，干嘛啊，你！” 这话还没说完，刘然就已经气势汹汹地一胳膊把他的脖子搂到了腋下，开玩笑似道：“就你爱怼我，怎么，一天不怼，嘴痒的慌？啊？” 崔玮被他这么一招，整个上身弯着，说话的声音也着实有点含糊不清，只听他道：“你先放开我，成曦和顾祈还在呢！” 没想到这刘然仍旧不肯松手反而变本加厉，“怎么，怕丢脸啊？都是自家的，怕什么，哈哈。” 崔玮被他捂着，脸早就有些通红了，双眉拧成了疙瘩，脖颈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趁着刘然不注意，他猛地抽出了头，气冲冲地径直走出了门。 刘然不停地喊着“唉，我错了还不行吗？”跟着追了出去。 宿舍里有两个活宝会怎么样？ 答案是，就这样，怼来怼去，没半天消停。 系好鞋带的时候顾祈已经去拎包了，为了赶上学神，成曦也立马一把背过了书包跟在了顾祈身后。 由于没带伞，成曦只能厚着脸皮跟顾祈挤了挤，这才一路上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教室。 刚走到班门口，就迎面走来一个女孩。 成曦定睛一看，原来是唐小黎。 同样是出于，成曦冲她笑了笑。 唐小黎同样回了一个微笑，笑得一瞬间仿佛注意到了什么，道：“你的左肩膀湿了？” 她这么一说，成曦才想起来刚才一路上挤一把伞的别扭，虽然同在一把伞下，但距离还是要有的。 他莞尔一笑，道：“啊，不小心弄的，怎么了，是有事吗？” 唐小黎明显一惊，道：“额，没，没事。”说罢，便侧过头朝办公室走去了。 成曦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就见顾祈已经放好伞径直走进了教室，而他也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把书包扔到了桌兜，他才有空注意到顾祈。 只见顾祈正拿着上午的那张白纸，静静地凝视着。 成曦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但渐渐地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学神大大的脸怎么有点红扑扑的？这雨天总不算太热吧，难不成是盯着他看害羞了？但也不像啊。 “你，怎么了？”成曦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罢，顾祈把手中的白纸放在了桌子上，成曦仔细一瞥注意到那是一份演讲稿。 这估计是为下午的开学典礼准备的吧。 只见顾祈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随后道：“没事。” 这鼻音，这沙哑度，是感冒没跑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成曦又道。 这次顾祈只是简单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也许是出于习惯，成曦伸出手就探了过去，轻轻覆在了学神的额头上。 “好像，还有点发烧。”成曦又道。 难怪看着这小脸红扑扑的。 顾祈倒是有点不耐烦，一把打下了成曦的手，操着严重的鼻音道：“没有，不准。” “啊，是我，不准什么？”成曦反问道。 不禁默默吐槽了几句：难不成还要专门买个温度计吗？这都由内而外表现出来了，还不够明显？ “嗯。”顾祈回道。 其实今天午休起来他就觉得鼻子有点堵，本以为是因为中午吹了凉风，有点轻微感冒，没想到这一路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这个时候鼻子闷的更加严重，导致脑子也有点不清楚的。 等会儿拿点药应该会好点，反正从小就是这样长过来的，只不过又是一次小感冒而已…… 想着想着，仿佛周围的一切突然像拉了灯一样暗了下来，没有声音，没有颜色，只有一片黑色的沉寂。 “小宝。” “小宝。” 猛然间，他又听到了让他思念的声音。 而此时，低头一看，他竟然是一个几岁孩童的模样。 面前浮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慈爱的面容，无数次地梦见，无数次地思念。 “妈妈，你别走，我好想你。”说罢，他把头深深埋进了女人的胳膊里，伸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乖宝贝，小宝在这里，妈妈哪儿都不去，妈妈会一直陪着小宝的。”女人轻轻地抚摸着小顾祈的头发，声音温柔的像潺潺的流水缓缓就进顾祈的耳朵里。 他笑了，他好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然而，下一秒，他依赖的人便猛然消失不见了，耳边只传来鸣笛声，碰撞声，呼喊声，哭泣声……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妈妈，妈妈，别走，别走。” “别走，别走，……” “顾祈，顾祈……” 周围的世界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是，成曦的。 他猛地睁开了眼，周围的一切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医务室？ 成曦扶着他坐了起来，问道：“刚才怎么了？” 刚才学神大大突然抓着他胳膊含含糊糊地说着些听不太清的话，但却能很清楚地感觉出，他好像很难过。 “嗯？”顾祈道。 算了，还是别说了，毕竟都是注重保脸的？ 成曦笑了笑，接着道：“刚才你发烧了，还没上课就休克了，你可没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是，是吗？”顾祈只觉得这脑袋还是有点疼，晕倒？什么时候？怎么来的医务室？只有成曦一个人？ 成曦走到门口的饮水机，随机拿起纸杯缓缓接了一杯水，边接水边道：“齐桑他们都帮忙了，对了，还有＇老子＇都来帮忙了，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拖到这儿来得。不过，因为开学典礼，他们走不开，只留下我一个了。”说着，他拿着纸杯走了过来，“给，喝水。” “谢谢。”顾祈一把接过成曦手中的杯子，接着道：“现在，回去。” “既然醒了，那就回去吧，还有这些药。” 一个白色塑料袋悬在顾祈面前，依旧是医务室的那样，只是，上面多了点什么。 好像是，一个卡通版的猫。 注意到顾祈不一样的眼神，成曦笑道：“额，这个是我随手画的，别看了。” 说罢，成曦又把袋子向前凑了凑，企图挡住那个卡通猫咪。 顾祈接过了袋子，随意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给我……” 成曦一把抢过他的话道：“嗯，是，怎么，我够不够朋友？” “嗯。”顾祈偷偷应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这才发现，其实，他仔细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的。 第10章 你真忘恩负义 雨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路上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出奇。 “开学典礼……”顾祈边走边道。 “啊，早就开始了，唐小黎去替你发言了，不用担心。”成曦回道。 顾祈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突然弯腰捡起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 “那，你，为什么不去。”顾祈注视着前方，虽然生病，但俨然还是平时那副冷冷的模样。 成曦一手抓着那片银杏叶转着，一边偏头道：“额，我本来不喜欢那种场合，没意思。还有，你不是发烧晕倒了嘛，总得有个人照顾吧，所以，我就自告奋勇了，‘老子’也同意了。” 顾祈一怔，低声道：“其实……” 其实，他一个人就可以的，他，早就习惯了。 “啊？你说什么？”成曦问道。 顾祈顿了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半晌，道：“没什么。” “哦。” 又安静了下来，风过林梢，树叶唰唰地落下一大片，伴随着稀稀落落的小雨点断断续续地滑落。 回到教室时，教室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看来，开学典礼还没结束。 正想着，成曦一手打开了灯，刚才还黑漆漆的教室一下子亮了起来。 顾祈刚坐下，就抽出了一张卷刷了起来。 成曦走过来坐在一旁看着他这波操作，现在学神都这么能卷的吗？ 采取点行动措施。 “这是温度计，你再测一下？”说罢，顾祈缓缓抬头，一个水银温度计就出现在了面前。 “这……”他愣了愣神，道。 看着他这一副表情，成曦不知怎的竟有点得意，“你不是说我摸的不准吗？喏，这个总可以了吧。嗯，送给你了，现在量一下吧。” 说着，成曦把温度计往前又凑了凑。 顾祈皱了皱眉，随后还是接过来一把插到了腋下。 看着顾祈，成曦又道：“在医务室的时候你就退烧了，而且‘老子’说了，如果实在还是难受，可以请假回家的。” 说完这句话，顾祈一怔，虽然很微小，但成曦还是明显地感觉到顾祈的表情明显冷了几分，仿佛还夹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失落。 “我没事。”顾祈冷冷道。 “哦。”成曦自觉没趣地应了一声，接着道：“你以前病得这么重，都是自己忍着不说吗？” 闻言，顾祈又是一怔，他从小对病重就没有概念，以前还有妈妈，但后来妈妈走了，生病了忍一忍总是会过去的，他不需要别人，他一个人，就够了。 见顾祈不答话，成曦又道：“唉，学神大大，怎么了？” 其实刚才话刚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这应该算是窥探别人的秘密吧，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分享自己儿童时的事，而他自己，不就是一个例子嘛。 成曦默默自嘲了一番，也拿出了一张数学卷刷了起来。 屋檐上的雨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周围的世界除了嚓嚓的写字声仿佛都停止了呼吸，静得仿佛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 晚上回到宿舍，一股脑躺上床，成曦才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了手机，除了宋悦的信息，他的微信里又多了两条。 祈：今天的事谢谢。 祈：转账××元。 曦洋参：朋友间的友谊，不客气。 发完消息，他又朝对面望了望，对方毫无动静，手机也没再振动，刚发完就睡了？ 想什么呢，他又扭过头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高中刚开始，军训也总是不可避免。 开学两个星期后，为期六天的军训也拉开了帷幕。 所有的教官清一色都是黝黑黝黑的，而1班的唯一有点不同的是他们的教官官大，好像是个班长。 这一打听，这1班的这些小兔崽子们可就更加扬眉吐气了起来。 不过，这七中的安排也是够变态的，军训不是全天候的，抠门的张校长凭借着天气热的理由直接加了上午最后一节和下午第一节课。 这使得这群高一的小娃娃不得不在体力和脑力双重折磨的高压下艰难地谋求夹缝中生存。 因此整天操场上总是响起一阵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军训第一天成曦就累得不行了，这白教官不仅名字和肤色存在着反差萌，更重要的是他的外表和心灵更是反差得有点过。 说好的一分钟，结果这军姿站下来就十几分钟，成曦憋了一天想要吐槽的话，就差破口说出来了。 直到中午吃饭时，因为顾祈在，成曦才悄悄发泄了出来。 “顾祈，这教官简直是‘可爱’。”成曦一边拿勺子恶狠狠地上下插着米饭，一边皱着眉抱怨道。 顾祈微微抬了抬眸，“怎么了？” “哼！”成曦仿佛更来气了，接着道：“他让我，深——深——地体会到原来一分钟可以这么长。我看，连霍金大大的《时间简史》都不敢这么这么写吧。简直累死人了。” 说罢，成曦往嘴里狠狠塞了几口大米饭。 顾祈顿了顿道：“‘常识告诉我们，如果不进行外加干涉，事物总是倾向于增加它的无序度’。” 听完，成曦一脸懵地望向顾祈，“啊？什么鬼。” 只听顾祈接着道：“从无序中创造有序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毕，成曦仿佛明白了一点，道：“你这算是，心灵鸡汤？” 只不过这心灵鸡汤倒是真够涩的，干巴巴的没一点味道，啊，理科男的成果。 顾祈又没说话，成曦看了一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就又把脑袋“埋”进了盘子上。 下午的天气转阴了，还算凉快，不至于像上午那般煎熬。 总之这一天的军训下来，不累那还真说不过去。 吃完晚饭，成曦心不甘情不愿地背着书包瘫在了自习教室。 而刚瘫了没多久，就瞥见走廊的窗户里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这个人影……是顾祈！ 果然不出所料，几秒后成曦旁边的座位上就多了一个人。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惊呼声和窃窃私语声，还有一双双炽热惊讶的眼神射过来。 没办法，学神光环太强大，尤其是这种腿长腰瘦的美男子学神。 成曦倒是有点迷惑，以前上晚自习从没跟顾祈凑一个房间，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顺利，而且还好巧不巧地又做成了同桌。 成曦看着顾祈低声笑：“没想到你也到这了，哈。” 顾祈微微蹙了蹙眉，头也不抬地冷冷道：“闭嘴。做题。” 被这么一下子喷了一头冷水，病好了差不多就忘恩负义了？成曦“啧”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继续磕起了那道数学题。 第11章 说话不过脑子的理工男 这道数学题磕了半天，还是还是磕不动。 这要是搁以前成曦早就跳过去了，但是这时候旁边坐着一个学神，要是不用，那岂不是浪费资源？ 成曦偷偷笑了几声，随后便又掏出了一张奶黄色的便利贴。 刚把那便利贴流利地贴到旁边的那张桌子的桌角上，成曦一愣。 他今天晚上怎么了？以前遇到不会怎么不跳了？还…… 轻咳了几声，成曦又把头象征性地埋到了书上。 顾祈停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揭下了那张便利贴。 ［便利贴：顾学神，我有道题不会，能不能发发慈悲？］ 紧跟在后面的是两个露着兔牙憨笑的小人。 顾祈轻轻笑了笑，没想到他画表情包还画上瘾了。 随后成曦的面前就伸出了一只手。 成曦一怔，随后笑着把桌子上的书递了过去。 顾祈接过，低头一看，额，被眼前凌乱的书面弄得有些无语。 这人打草稿都是在书上，和解题过程混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真分辨不出来。但这还不是最让顾祈惊讶的，反而是某些小空隙里偶尔闪现的简笔画吸引了他的眼球。 这些简笔画并不单一，树叶，花，卡通小猫…… 每个看起来都像是随手画出来的，笔画虽然简单，但是不得不说是挺好看的。 顾祈愣了愣，接着回过神，在书本右下角看到了一个被红色五角星圈住的“7”。 应该就是这道题。 看着被橡皮反复擦过的图，顾祈拿出一张白纸，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成曦的书并着一张写字的纸递了过来。 “谢谢。”成曦轻轻道。 顾祈点了点头，就又去刷题了。 看着手中的纸，成曦怔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自己标错条件了。 晚上的校园没有一点儿声响，窗外偶尔闪过一道人影，嚓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又愈来愈远。 随着铃声的响起，晚自习结束了，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地都走了。 耳边的声音由吵吵闹闹逐渐沉寂下来，窗外的人影说话声也越来越远。 又磨蹭了二十分钟，成曦才把笔放下，伸了个懒腰，一边揉着干巴巴的眼睛一边瞥向身旁。 顾祈也没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和另外两个女孩，由于都坐在后排，前排的灯早就灭了，只剩下后排三个灯发出暗淡的光静静地洒在身上。 成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然以前总有人说他长得已经算是人群中出挑的了，但是此刻眼里的这张脸在他看来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绝品。 长长的睫毛打下两片阴影，阴影里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若隐若现，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两片薄唇，红红的，微微张开。成曦的眼神又往下看了看，直到落在那块微微凸起的骨骼上，滞了一会儿。 恰巧顾祈扭过了头，“你干嘛？” 成曦一愣，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额，我……我想说一起回去？” 说着，成曦扭过头快速地把书和笔一股脑地装进了书包里，随后又转过头看向顾祈。 顾祈点了点头，也把刚才刷的卷子整理了一番，随后塞到了书包里。 虽然很快，但是成曦还是注意到那沓被放进去的卷子有五六张。 学神这刷题速度，绝了。 正感慨着，顾祈伸手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成曦笑了一声，“嗯，走吧。” 月光皎洁，白杨树旁，两个少年的背影愈渐愈远，渐渐隐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中。 …… 第二天醒来时，顾祈已经在刷牙洗脸了。 这几天每次睡觉醒来，总是能看到顾祈，想着有人等着，成曦也没好意思继续赖在床上，只得狼狈着滚下床。 还没吃完早饭就已经快到了要集合的时间，两人只得把餐盘放到回收处，而成曦嘴里叼着半根油条，拉着顾祈小跑了起来。 以前上学，由于宋悦总是一大早就起来忙着餐馆的事，再加上他起床难的毛病，等他终于起来时宋悦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桌子上已经备好了的，有些凉了些了早餐。 而每次吃早饭，他总是吃到一半时就得拿着书包跑出去赶校车，嘴里也总是叼着吃到一半的油条或者鸡蛋，牛奶等等。 早上的风比前几天凉了许多，但热意未减多少。 成曦没有看身后被他拽着的人是怎样的一副无奈的表情。 等到赶到操场上时，集合场地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成曦把剩下的油条拿开，喘了几口气，刚抬头就看到不远处齐桑在向他招手。 成曦又抓着顾祈跑了几步。 刚撒开手，嘴里的油条就被齐桑一把扯走了。 随后，两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把那油条塞到了嘴巴里。 刚嚼了几口，就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目光呆滞的样子，他咽下那口，拍了拍成曦的肩，道：“怎么了，这个眼神？” 成曦一愣，顿了顿道：“那个，我刚才吃过的。” 齐桑皱了皱眉，笑道：“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今天怎么了？吃一口油条都不让。” “啊？”成曦尬笑道：“没，怎么可能，这不是刚起床没多久，脑子还懵圈呢嘛，没反应过来。呵呵。你说是吧，顾祈。” 说着便伸手向后探去，却什么也没抓到。 扭头一看，成曦这才发现刚才身后的人早没了踪影，经过齐桑提醒，他才看到顾祈已经去放书包了。 又愣了愣神，只听齐桑道：“成曦，我今天打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啊？什么？” 齐桑又凑近了一点儿，“好像军训完要月考。” 月考？！ 成曦有点惊讶，“这么快？你怎么知道的？” 齐桑道：“小七子今天去办公室问数学题，不小心听到了。” 这小七子，真名罗七，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是齐桑的同桌，但是成曦跟他也不太熟，倒是齐桑和他有点合得来。 “哦。”成曦应了一声。 齐桑看到他这反应，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刚来那会儿你不还嚷嚷着想赶紧考完换桌嘛？怎么，这几天祁哥威慑力小了？” 齐桑看到过几次他们俩一起走，以为只是偶尔碰到走几次，毕竟是一个班的。 成曦一愣，刚开始他确实挺想换桌的，毕竟旁边天天坐着一个逼人自闭的学神总是会有压迫感，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好像，顾祈也没他想像的那样不近人情，反而帮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怎么可能，学神这名号可不是白封的，威慑力怎么能说减就减呢？”成曦笑道。 齐桑：“那你刚才发什么愣呢？” 成曦：“我，就是担心这高中的第一次月考考得不行。” 齐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你还担心？我的学号比你差了二十几名呢，你让我怎么活。凡尔赛，太他妈凡尔赛了。不跟你说了。” 看着齐桑撅着嘴走了过去，成曦无奈地笑了笑。 在这个班级里，凡尔赛能力强的大有人在，可偏偏最有资格凡尔赛的人却对此不屑一顾。 把书包放好，恰好集合铃声响了起来。 站了20分钟的军姿后，各班才分开训练。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一轮大太阳悬在高空，休息时想找个凉快点的地方都没有。 成曦坐在操场的一角，喝了口水，只觉头有点晕，来回晃了晃还是晕得厉害。 靠，不会低血糖了吧。 正想着，他模糊中看到一个身影朝他走来。 正感慨那人腿怎么那么长，这后背就被人一把托住了。 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顾祈。 刚想问一句“你怎么来了”，就看到顾祈蹲了下来，接着从校服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红色的东西。 是糖。 接下来就看到顾祈把糖衣剥了下来，由于天气热，那块糖已经有点化了，剥下来的糖衣上还粘着点红色。 随着一阵淡淡的香味，顾祈把那块红彤彤的，晶莹剔透的糖伸到了成曦面前，道：“吃了。” 由于头晕，成曦还没反应过来，就习惯性地伸手接了过来，放到了嘴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荔枝味的。 很甜。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由于天气热，他的脸颊红扑扑的，有点烫。 刚想起身，顾祈就径直坐了下来。 又愣了几秒，成曦才道：“你，怎么知道我……” 含在嘴里的那颗糖随着说话声，在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荔枝香味。 顾祈喝了口水，道：“没什么，偶尔看到的。” 刚才站军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身旁的这位脸色有点不对，尤其是那苍白的泛着点干皮的嘴唇就很明显了。 后来休息时就看到他更有点不对劲。 “哦。”成曦应了一声，接着道：“没想到你竟然还随身装着糖。” 顾祈表情一僵，脑海里不时又冒出那张熟悉的脸。 “小宝，妈妈给你买了好多糖，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小宝最爱妈妈了。” “可是糖可不能多吃哦，妈妈给小宝往兜里装几颗，上学时吃，好不好？” “好，好，好，小宝听妈妈的话。” “乖宝贝。” ……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薄荷味儿的。”成曦又随口说了一声。 顾祈这才回过神，“不吃，你就吐出来。” 成曦点了点头，一脸假笑，“哦，谢谢你呀。” 说话不过脑子的机械理工男。 看着眼前这张笑眼弯弯的脸，顾祈道：“举手之劳而已。” 说罢他就起身向另一边走了过去。 嘴巴里甜甜的，看着那背影，成曦笑了笑。 少年人总爱口是心非，偏偏想藏起自己的好，明明这样做，却总是那样说。 第12章 月考 六天时间转瞬即逝，最后一天还要举行一个短暂的军训汇演这才算彻底结束。 早晨起来，天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不增不减，雨声沙沙，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四飞。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在班长尹九贯的带领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写了一封信放到了一个活页笔记本里，作为送别礼物送给教官。 偏偏不巧的是，直到军训汇演结束他们的教官也没有再出现。 回到教室，已经有几个女孩偷偷抹起了眼泪。 最后还是在“老子”的帮助下，那本活页本被邻班教官带了回去。 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是不忍分别，可随着成长的不断进行才慢慢发现，分别本来就是人生常态，它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 恹恹的这样过了两三天，整个1班的状态才慢慢恢复过来。 已经有不少人的书桌上又堆起了一摞摞书。 “成曦，我听说最近他们出了一个走班制度。”齐桑拍了拍成曦的后背，一本正经道。 成曦皱了皱眉，道：“新的走班制？什么鬼？” 开学十几天，他就意识到这七中作为省重点，变态的事是一样不少。 齐桑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道，但是应该是挺变态的。” 成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转过身，程楠就拿着语文书扔到了讲桌上。 只见她扶了扶眼镜，环视了一周道：“本级部准备在下星期三四准备举行一次月考。” 刚说完这一句，班级里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阵叹息声。 她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啊，今年开始我们要举行新的走班制。我们一级部的三个班，依据每个学期所有大型考试汇总，排名在后五名的往后退。一班最后五名退到二班，二班最后五名退到三班，也就是退到二级部了。” 底下一时间响起一阵阵的哀怨声。 这哪是走班制，明明是滚蛋制。之前最后刷下去的还有能力选择想去的班，现在就是强制。 程楠看着这一个个眉头都拧成疙瘩的脸，仿佛略有得意地又来回环视了一圈。 这时班级里往常的活跃分子王言一股脑地站了起来，道：“老师，那下去的还可以回来嘛？” 程楠扶了扶眼镜，道：“不能。一经流放，不得反悔。” 整个一班的抱怨声更加大了，而王言在这一片怨声载道中讪讪地坐下了。 成曦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感觉后背又被轻轻地拍了拍，他习惯性地往后挪了挪凳子。 齐桑道：“我就说变态吧，她这是硬逼着我们往死里学啊！简直是惨无人道。” 成曦微微侧头，回道：“良苦用心，良苦用心。” 齐桑愈加不满道：“我呸，就喜欢压榨我们学生阶级。” 成曦用手捂着嘴笑了笑，道：“那要不，你反抗？没准到后一辈就会看到2021年，A省a市第七中学爆发的惊天动地，齐某……” 还没说完，只听到一连串的“滚滚滚”，齐桑就拍着他后背一脸嫌弃地把他赶了回去。 成曦又偷偷笑了几声，转头一瞥恰好撞见顾祈好像也笑了一下，成曦轻咳了几声又笑着看向了讲台。 这时候台下窃窃私语的人不少，所以刚才自己和齐桑开小差也不必要过于掩饰。 程楠仍然是一副领导的态度站在讲台上，“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不过，我们这是让你们早点认清现实，现在这竞争就是这么激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都收收心吧。” 又顿了几秒，程领导这才进入了正题。 …… 第一次考试的座位是随机排的，但是此后的考试就需要按照名次安排了，目的就是为了给这群小兔崽子增加压力。 两人吃完早饭，两个人的考场上下楼，走到一半，顾祈就提着考试袋走向了八考场，而成曦则继续继续上楼走向了十考场。 整个上午只考了两门，对成曦而言，语文不成什么大问题，但是这物理倒是让他有点头疼，蒙了两三道选择题，最后的大题还剩下一问没有写。 他理科不行，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只是初中学的比较简单，考个九十多不成问题，但是到了高中，他的短板才更加突出了。 他习惯了等着人群走了差不多才把书桌上的东西收拾进了考试袋。 他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拿着考试袋顺着楼梯慢慢地往下走。 走到一半，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成曦。” 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唐小黎正站在楼梯上冲着他打招呼。 她背着一个白色的斜挎包，上面挂着一个蓝灰色的小仓鼠。 看到成曦停下了脚步，唐小黎笑着走到了他身边。 成曦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只听唐小黎笑着说：“好巧啊，没想到碰到了你。” 看着女孩两个可爱的小梨窝，成曦礼貌性地笑了笑，道：“嗯，我也没想到能碰到你。” 唐小黎道：“一起吃饭？” 成曦一愣，刚想说“不”，余光便瞥到下面的楼梯口闪出来一个人影。 只见顾祈背着单肩包，一手插着裤兜，正抬眼朝他看着。 他，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愣了愣神，成曦笑道：“不好意思啊，可能不行了。” 唐小黎明显也看到了顾祈，她又看了一眼成曦，露出一副略显惊讶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道：“哦，额，没关系，那，我先走了。拜拜。” 成曦点了点头，看着唐小黎挎着包向楼下走去。 直到看不到人影了，他才继续踏着最后几节台阶走到了顾祈面前。 他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勉强笑道：“等很久了？” 顾祈摇了摇头，虽然下课铃响了的时候他就提着包在楼梯平台上的栏杆旁站着了。 成曦本来没想着和顾祈一起吃饭，毕竟上下楼，联系麻烦，没想到顾祈竟然一直等着他。 刚才物理卷带来的失落感仿佛从心头被轻轻地扫了扫。 “走吧，吃饭。”成曦道。 …… 考试整整进行了两天，最后一门考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由于还要收拾考场，搬书，吃饭时间延长了20分钟。 成曦弄完时顾祈也刚好弄完，两人的鬓角都挂着晶莹的汗珠。 其他大多数人还在忙活，两个人也就没着急，慢慢悠悠地朝食堂走着。 一路上大多是反方向回班的人群，一阵阵的嬉笑逗弄声充斥着四周。 成曦没有说话，顾祈本来话就少，两个人这样走着莫名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成曦不确定这次考试是否理想，他本来就已经做了许多次思想工作，在这里高手如云，排名下降本来就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是，一想到真正要面临的结果，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 就这样默默走了许久，顾祈动了动嘴唇，道：“你，不开心？” 成曦一愣，扯了扯嘴角，笑道“哪有，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顾祈扭头看了他一眼，道：“说谎。” 成曦：“……” 成曦微微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第13章 重新排桌 直到进到自习教室，两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一节晚自习，成曦就盯着一道数学题，愣是一动不动地盯了一节课。 顾祈几次扭头，想说些什么，但是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扭过来头看着眼前的卷子破天荒地发了几次呆。 下课铃刚响，自习教室就陷入了一片喧闹。 成曦待了两分钟，随后拿着水杯走出了教室。 看着对方走出门的背影，顾祈愣了愣神。 直到上课铃响了，成曦才回到座位上，又开始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数学题。 第二节晚自习上了一半，一张棕色的便利贴跑到了成曦的桌角。 【便利贴：如果还不开心，写下来。】 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微笑的小人，很明显这画工略显笨拙，小人的头都还没画圆。 成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大腿上放了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笔记本。 那笔记本走的是简约风，封面上是一个简笔画的风筝还有一个略带卡通感的小男孩。 笔记本的左下角写着一行小字：要披荆斩棘，要乘风破浪，迎着光的方向，永不停歇…… 他忽然想起来，在幼儿班的时候，老师每周都会举行一次小红花评选活动，总数排第一的总是会得到一个神秘小礼盒。 可是他直到升入小学，也没有一次机会看看礼盒里到底是什么。 看着别人兴高采烈地奔上讲台，他总是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谁也不知道他的失落感。 直到幼儿班最后的半个学期，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很爱笑，人缘也好，总是有一群朋友围着转。 对方总是会在他趴在桌子上装睡的时候，偷偷放上一颗糖，然后踮着脚尖轻轻走开，往下一个人的桌子上放。 但是往往还没送几颗就会被老师叫住，象征性提醒一句上课时间不能乱动。 一到下课，对方仍然会把没分完的糖分给还没有的人。 有一次，小成曦问对方，“你家是个大大的糖罐子吗？” 对方一边吃着糖一边说，“我希望这样，这样每天都会有吃不完的糖了。”然后又皱了皱眉，嘟着小嘴说：“可是妈妈说，糖吃多了就会被糖果怪兽带走。所以我还是不要在大大的糖罐子里生活了。” 小成曦：“才没有糖果怪兽呢。” 小孩：“就是有。” 小成曦：“就是没有。” 小孩：“就是有。” …… 愣了好久，成曦缓缓拿起它放到了桌子上。 他拿起笔在那棕色的便利贴上又添了一句：谢谢。 顾祈看着他略显朦胧的双眸，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笔继续在卷子上唰唰写着。 成曦转过头，揉了揉眼睛，翻开第一页写了起来。 月光皎洁，洒在宁静的校园里，与校园里那一盏盏清冷的灯光交相辉映，传递出丝丝暖意。 ……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后，成曦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一路上跟顾祈打趣了几句。 灯光绰约，树叶的阴影打在顾祈的脸上，隐住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第二天吃完早饭，两人一起往教室走着，迎面而来的风又凉了几分。 “祁哥。”成曦道。 以前成曦总是喊他“学神”“学神”的，突然间来得这一声倒让顾祈有点不知所措，呆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成曦顿了顿，接着说：“齐桑说等考试成绩出来了，就可以换桌了吧？” 顾祈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按成绩挑位置。” 憋了半天，成曦用脚踢了一颗石子，看似漫不经心，说：“那，你想跟谁做同桌？” 顾祈扭头开口道：“我……” 成曦笑着堵上了他的话，说：“等等，我没那个什么意思，你想跟谁做同桌你做主。” 顾祈：“……” 成曦“快上课了，走吧。” 说罢，他便拽着顾祈的胳膊跑了起来。 少年跑着，头发一上一下地肆意飘舞着，仿佛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俩尽情跑在十六岁的夏末。 考试成绩是在星期五出来的，那是个大课间，“老子”拿着成绩单让尹九贯贴到了班级前面的公示栏。 还没贴上去，公示栏前就已经簇拥了一团人。 成曦呼了几口气，等到前面人不多了才走上去挤了挤。 成绩单是两张，他倒着从第二张开始看，最后看到自己的排名时呆住了。 班级第八，年级二十五，语文122，数学123，英语141.5，物理78，历史83.5，化学84，政治82，生物96.5，地理88。 心里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虽然并不是特别突出，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成曦呼出一口气，笑了笑，又抬眼看向了上面。 顾祈，班名1，级名1，语文121，数学148，英语143，物理98，历史87，化学95，政治93，生物96，地理92。 他这同桌果然不是人，平时也不见得他在文科上下功夫，没想到还一点儿也不偏科。 成曦皱了皱眉，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座位上。 “靠，成曦同学，我考砸了。”刚坐下，后面的齐桑就扯住了他的衣领一脸愁眉苦脸道。 “你第几？”成曦问道。 没想到这一问，那齐桑脸色更难看了，他瞪大了眼睛说：“你没看我的吗？” 成曦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齐桑撅了撅嘴，嘟囔道：“哼，身为我的刚哥们儿，你却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成曦皱了皱眉，装出一脸无辜道：“什么时候的‘刚哥们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齐桑的脸更难看了，他朝成曦翻了一个白眼，“啊啊，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在伤口上撒盐，医者仁心呢？你简直就是蛇蝎毒妇，啊啊啊。” 成曦笑了几声，直到肚子隐隐作痛了，才说：“对了。你考第几？” 齐桑撅了撅嘴，说：“37。” 成曦说：“班名？” 齐桑回道：“嗯，就我这样，也不可能是级名吧。” 看着这家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成曦又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没事，以后的路还长，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齐桑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你这安慰这么怪呢。” 成曦说：“有吗？” 齐桑说：“有点，好了好了，我要一个人伤感会儿了。” “嗯。” 成曦转过头，发现身旁的座位上已经空了。 难道又被叫到了办公室？ 思忖间，“老子”已经抱着书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成绩呢大家应该都看了，这节历史课呢，我也不讲课了，重新排下桌。” 话音未落，教室里就已经是一家欢喜一家愁了。 除了考试成绩带来的高兴与伤感，剩下的就是换桌的问题了。 有些女孩悄悄说着话，估计是舍不得分开。 还有些男孩拉着同桌的胳膊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说着不想分开，可底下的手却已经开始把桌兜里的书往外搬。 过了几分钟，班级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成曦瞅了一眼门口，仍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他，怎么还不回来？ 随后“老子”开始按成绩让学生自己挑位置。 顾祈还没来，“老子”没多想也就先从第二名开始了。 等到成曦挑选的时候，图省事他仍然在原座位坐了下去。 顾祈最后进来的时候刚好排完第十一名。 他打完一声“报告”，“老子”眯着眼看着他说道：“顾祈，来，挑个位置。” 霎时，整个教室里几个女孩已经红了脸，低下了头。 几乎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高冷学神到底要挑选哪块神仙宝地。 听罢，顾祈转身朝整个班级快速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成曦身上。 成曦一愣，把头偏过去了一点，避开了顾祈的视线。 结果没过几秒，成曦的身边又坐上了那个熟悉的学神。 过了好久，成曦才悄悄地瞥眼看了一眼顾祈。 他曾经极其想要远离的人，现在竟然还是坐在他的身旁。 少年的眉骨依然那么清秀，深邃的眼眸仿佛藏进了许多不可知的秘密。 他们这块位置刚开始不怎么样，到后来倒是特别抢手。 齐桑这次没抢到，去了中间三排，跟成曦隔了五六个人。 而原来齐桑的位置上，唐小黎抢了去。 两个人就这样僵了半个上午，直到下课铃响了许久之后，班级里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成曦心不在焉地随便收拾了些东西塞到了书包里。 又愣了几秒，他舔了舔嘴唇，扭头开口道：“为什么不走。” 顾祈坐下来的那一刻，他似乎感觉是自己之前的话硬把人家拉来的。 顾祈把笔丢进了书包，又把桌子上的两张卷子整理好塞了进去。 过了一分钟，才开口说：“朋友。” 听罢，成曦只感觉脸颊一热，似乎心跳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他差点忘了当初还是自己硬把人家拽来当朋友的。 “嗯，走吧，吃饭去”成曦起了身，笑道。 而顾祈却一动不动。 刚开始融化的冰再次狠狠地重新冰封起来。 成曦杵在那儿，一时间也没了话。 直到最后班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过了很久，顾祈动了动嘴唇，目光却仍旧盯着桌子上的那支笔，“一起啊。” 成曦一愣，看着眼前的这张侧颜出了神，“你说，什么？” “一起努力，好不好？”顾祈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不自觉拨弄着那根笔，骨节分明，微微泛红。 成曦有点不知所措，顾祈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顾祈憋了好久，还是没能说出来那句话。 都说孤独是青春的通病，可是当一个突如其来的陪伴闯入了那尘封已久的大门后，便再也舍不得再关上那扇囚禁孤独的大门了。 在此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顾祈本来以为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将自己裹起来，习惯了藏着。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得贪婪。 也许是羡慕对方拥有自己所渴望的东西，也许是对方不经意的袒露心声跟他产生了共鸣，也许是对方写在便利贴上的那两个字…… 成曦意外地闯入了他的世界，在他最孤独的时候。 又这样僵着不知多久，成曦才又开了口。 毕竟，打破尴尬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消灭尴尬。 “行了，祁哥，走吧，我可不想去食堂啃盘子。”说罢，便一把拉过顾祈跑了出去。 今天吃饭来得比平时晚了好多，食堂的灯也熄了，两个人都没顾得上细嚼慢咽就匆匆放了盘子赶回了宿舍。 滚到了床上，成曦才有空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妈：下周就要十一了，放假回家吗？】 其中七中在平时的周末小长假可以申请留校，成曦这几次周末就都申请的留校。 【曦洋参：嗯，回去。】 这次确实该回去，毕竟要赶着宋悦的生日。 等了几分钟，聊天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这个点，应该还是在餐厅忙吧。 成曦退出来，一眼看到了紧跟第二的那轮落日。 愣了几秒，手指还是点了进去。 “你今天想说什么？”会不会太直白？打好又删掉。 “没想到你还坐在我旁边。”怎么感觉有点矫情，打好又删掉。 “你这次考试很不错。”好敷衍呀，打好又删掉。 又过了几秒，正准备熄屏，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祈：怎么了？】 成曦一惊，偷偷扭身往对面瞥了一眼。 正午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空隙静静地洒在白色的校服上，衬着少年的背影，修长又干净。 【曦洋参：没有，就是有点睡不着。】 看着手机屏，顾祈莫名地想笑，刚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半天了，可最后还是没蹦出一个字。 现在又用这老掉牙的理由。 【祈：我也是。】 【曦洋参：那要不说会儿话？】 【祈：嗯。】 【曦洋参：你，今天说“我……”，什么？】 顾祈一愣。 【祈：做朋友，同桌。】 【曦洋参：好，祁哥的要求我答应。】 【祈：嗯。】 【曦洋参：对了，十一假期回去吗？】 顾祈跟他一样，三次周末没回过一次家。 【祈：不了。】 【曦洋参：哦。】 又是一愣。 呆了半天，顾祈才又打字。 【祈：你，想选什么科？】 一级部的讲课节奏比其他级部都要快，再加上平时的周末小假补课，程领导已经准备在这个学期结束进行分科。 成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犹豫，从初中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文科生。他对物理化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更偏向于阅读。 【祈：？】 【曦洋参：嗯，选文吧，理不行。】 顾祈的手一顿。 【祈：嗯。】 等了几秒，对方再没发过来一个字。 【曦洋参：你呢？】 几秒后，【祈：选理。】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在得到肯定回答的那一刻，成曦的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失落。 根据以往的经验，就算是再好的朋友，见的次数少了最后也会变成陌生人。 更何况，他们好像还不能定义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曦洋参：哦。困了，睡了。】 【祈：嗯。】 顾祈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对方一动不动。 午后的阳光炽热得让人喘不过来气，莫名地添了几分烦躁。 第14章 小曦，妈对不起你 一级部的假期满打满算只有三天，其中还包括来回的车程。 成曦早上九点五十出校门，十点半左右就到了家。 白桦弄堂依然热闹嘈杂，只是路旁的两排白桦树披上了一片金黄，小道上的一片片白桦叶静静躺着，很随意。 在玄关处喊了几声，果然和想象的一样，宋悦不在家。 成曦换好了鞋，上了楼。 玩了几把游戏仍然是无聊，刚洗完澡就瘫在床上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一个又一个购物软件。 宋女士的生日恰巧在开学那天，所以只能提前过了。 可是手机上的礼物翻了半天，成曦一个中意的也没挑出来。 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别人，那双手已经不自觉地翻开了微信。 【曦洋参：祁哥，如果妈妈生日，准备什么礼物？】 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回了一个“不知道”。 成曦刚想发“那你平时都送什么”，后来又想了想，对方刚才回得这么慢，可能正在做题，于是他又回了一句“哦，好吧。你先忙。” 【祈：嗯。】 把手机丢在一旁，盯着天花板放空了许久，成曦才起身出了门。 宋悦回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左右了。 白天她急急忙忙地开车去学校，可是校门口早就关上了，没有一个人。 直到成曦给她发了信息，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来迟了。 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的灯这会儿正亮着。 她盯着那微弱的光愣了许久，克制着想要冲上去看一看的冲动。 以前因为她，成曦已经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承受的东西。 现在，她明白应该给他足够的个人空间，她不能随意涉足。 坐在沙发上出了神，直到面前伸开一只手臂，宋悦才反应过来。 成曦给了她一杯水，坐在了她身旁。 宋悦轻轻抿了一口，双手握着杯子，道：“对不起啊，妈今天没顾得上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也能回来，你不是很忙嘛。” 尽管成曦说话很温柔，但是宋悦还是感觉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心口砍了几下。 她亏欠儿子的，确实很多，多到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像累山一样堆了起来。 宋悦顿了顿，开口说：“这次回家待几天？” “三天。” “哦。”宋悦又轻轻喝了口水。 客厅里的灯没有开，母子俩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几分钟，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后天给你庆祝生日吧。”成曦开口道。 宋悦一愣，最近十一，餐厅忙得厉害，她都差点忘了她的生日。 成曦接着道：“提前庆祝，要不然我就赶不上了。” 宋悦笑着看了一眼成曦，点了点头，“行。” 成曦看着宋悦把杯中的水喝完了，起身道：“早点休息，我上楼了。” “嗯。” 回到楼上，翻开手机一看，才发现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米葛朗琪罗：放假没？几天？】 【米葛朗琪罗：曦哥，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冷落我？】 【米葛朗琪罗：这段时间我弱小的心灵遭受着一万点暴击。】 【米葛朗琪罗：果然距离使感情变淡，想当年我们俩……】 看着这一大段的瞎话，成曦感觉特别无语。 这傻叉简直是够了，这演技，不去演宫斗剧真是可惜了。 【曦洋参：又犯病了，吃药了没？】 对方回得很快。 【米葛朗琪罗：我这不是想你了嘛。（坏笑/坏笑）】 【曦洋参：别绕弯子，说正事。】 【米葛朗琪罗：果然还是曦哥懂我，你都不知道现在我身边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 【曦洋参：说正事……】 【米葛朗琪罗：好好好，正事儿正事儿。就是……我想问你一道题，磕了半天总是磕不动。】 【曦洋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万年小霸王都要学好了？之前是谁，开学前一天晚上非拉着我打游戏，结果起的比我还晚？】 【米葛朗琪罗：你就别埋汰我了，都是我妈闲着没事给我报了几个班。那数学老师总是打小报告，我这不是不得已委屈求全嘛。（跪谢/跪谢）】 这葛朗什么也不怕，就怕他妈。成曦好几次去他家总是看着他妈妈拿着个鸡毛掸子追着打。 他妈对外人是真的好，对自己儿子却是真的狠。 直到初三前的暑假他们一家搬了家，两人这才见得少了，不过偶尔也会出来聚几次。 虽然见面少了，可这老铁情丝毫未减。这是这么些年来，为数不多的例外。 【曦洋参：拿来吧，我看看。】 【米葛朗琪罗：多谢曦哥隆恩。（跪谢/跪谢）】 给葛朗算完题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趁着睡意不浓，成曦又拿起一张数学卷做了起来。 …… 蛋糕早上就已经送来了，成曦收拾完书包，准备亲自下厨做几个菜。 等到宋悦晚上回来时，一切都准备好了。 趁着今天生日，她特地带回来几瓶酒。 成曦一看，皱了皱眉，“不怕胃疼么，还带酒。” 但他也只是口头说说，毕竟今天宋悦生日，不想扫她的兴。 以前成晨刚刚不在，宋悦整天出去应酬，几乎天天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后来这胃也被慢慢糟蹋坏了，家里备的最多的反而是胃药。 宋悦拿出两个杯子，给成曦倒了半杯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随意地说了不少。 也许是太久没喝酒的缘故，没喝了几杯，宋悦已经微微醉了。 她红着脸看着面前的成曦憋了半天，才道：“小曦啊，对不起。” 成曦拿着酒杯的手一滞，这些年他从宋悦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对不起”，愣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宋悦的情绪激动了一些，但是说话声还是那么温柔，“不，如果当年我没有只顾着当什么经理总监，也就不会疏于对你的照顾，你也就不会……” 她看着成曦，哭腔越来越明显。 成曦吸了吸鼻子，脑海里被长久压制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 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再次悄悄拼接起来，想起那个人，想起身上的伤，想起关在地下仓库的黑暗，想起那时害怕而又无助的痛苦。 愣了好久，直到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成曦才起身去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 喂她的时候，她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送宋悦回到房间后成曦才上了楼。 房间里没开灯，暗得出奇，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第15章 运动会（1） 十月份的风更凉了，校园里的树大都黄了叶，金灿灿的就像打着灯一样。 七中的秋季运动会安排到了十月中旬，不偏不倚恰好赶在月考前。 运动会前一个星期，丁达就开始了到处游说。 一班多得是学习狂，但体育天赋者却是少得可怜。 而成曦也没能幸免，第一个下午体育委员丁达就锚上了他。 丁达站在他的课桌前也开始了游说：“小成曦，你看看报一个吧。” 成曦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没兴趣。” “怎么可能，我看你这样身强体壮的，况且又这么好看，不参加多可惜啊，你说是吧？” 成曦表示无语，平时也没见得他这样夸，“不是还有其他人么，干嘛都在我这儿杵着。” 丁达被他这么一怼，撇了撇嘴，即便是努力了这么久，连这辈子好话都快说尽了，可是最终压根儿也没几个报上的。 成曦以为他这是放弃了，没想到下个课间他就又拉着一个说客堵在了桌前。 齐桑拍着他的肩说：“要不然报一个跑步吧，我也报了，咱俩一起跑？对了，如果是运动员，咱们还能坐在一起聊天，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齐桑作为班里的活跃分子之一，他报项目没什么出乎意料，但就是没想到他会来当个说客。 成曦莫名有点被“背叛”的感觉，“我……” 还没考虑好，成曦只觉一旁的顾祈好像动了动，接下来，余光中就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目光，有点不自在，但好像还好。 成曦没有转头，但仿佛能感受到那投射来的目光仿佛是一声低声的询问。 你要不要报名？ “还有什么项目？” 还没开口，坐在一边的顾祈竟突然开了口。 三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齐发了一声“啊？” 成曦转过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你，说什么？” 顾祈把手中的笔放到了桌子上，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又冷淡淡地说道：“还有什么项目？” 齐桑拍了自己一巴掌，一把揽过丁达的脖子，“靠，我，是不是幻听了？” 丁达目光呆滞，弱弱道：“我好像也幻听了。” 顾祈在他们看来，是个高颜值的学神，再加上他自己本来就喜欢独来独往，高冷到天花板，也没多少人敢与他亲近。 但是，这不是孤立，更像是一种敬畏。 若不是尹九贯恰好路过，这四个人就会这样一直僵着了。 “你们傻愣着干什么，”尹九贯一把夺过丁达手里的报名表，送到了顾祈桌上，“祁哥，给，你参谋参谋？” 话音刚落，整个一班仿佛炸了锅，没有人想到顾祈竟然会主动参加运动会。不少女孩红着脸频频往后看。 “是我男神要参加吗？” “没想到顾祈大神有一天也会降临凡间啊。” “这要是传出去，这可真便宜那些臭美的小女孩了。” “我的天啊，视觉盛宴，视觉盛宴啊！” …… 一片喧闹中，丁达尬笑着从后面绕到了顾祈的桌子前，“祁哥，你想，报什么？” “3000吧。”顾祈说得轻飘飘的，差点没让丁达惊掉下巴。 真正的大神果然都是隐藏的“杀手”啊，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呃——”丁达愣了愣神，“好，好，写名儿吧，祁哥。” 看着顾祈唰唰地写着名字，齐桑凑到成曦身旁说：“祁哥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成曦冷冷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啊。” 听罢，齐桑嘟囔着：“成曦你……干脆改名叫成小刀吧，哼。” 收了报名表，丁达隔着顾祈看向了成曦，“成曦，你同桌都报了，你确定不报？” “额，我……”成曦没想到，这丁达最后还杀出个回马枪。 不过，他好像也有点想报名，不知道是因为齐桑的话，还是顾祈突如其来的行为引起的兴趣。 可能，是后者更多一些吧。 “我可告诉你哦，刚才我拉着你你不报，等会儿就算我想拉着你你也可能就没份咯！” 靠，风水轮流转，他认栽了。 成曦站起来了身，伸手朝他手里的报名表探去。 也许是刚才上厕所，手上的水还没干，一手滑，下一秒他整个上半身就挂在了顾祈身上。 顾祈手里的笔一滞。 成曦向一旁倒过去，随后祁哥整个上身被他双手紧紧地环住，而成曦的头在跌过去的那一瞬间撞在了顾祈的肩胛里。 嘴唇处传来一阵过点般的酥麻感。 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顾祈的身子一僵。 “怎么了？”齐桑在背后把成曦一把拉了起来。 脑子在那一瞬间就好像突然按下了空白键，他盯着顾祈一动不动。 “唉，没事吧，成曦？报名，你还？”丁达看着成曦说。 说实话，不就是摔了一跤，没想到还能把成曦摔“傻”了？怎么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了？ 齐桑猛拍了拍愣着不动的成曦，“成曦，老丁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 “啊？什么？哦，报，报名，你看着随便吧，我都行。”一边说着，成曦急忙扯起褂子向厕所奔去。 齐桑喊道：“去哪？” 成曦有点没好气地回了声：“厕所。” 看着成曦的背影，丁达：“他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摔了一跤吗，祁哥这个受害者都还没说话呢，他怎么还莫名地生上气了？” 齐桑摇摇头，撇了撇嘴，“不知道。” 丁达挠了挠头：“他刚才，是不是，刚从厕所回来？” …… 尽管洗了好几遍，但脸上的那种灼烫感依然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刚才的一切总是像挥之不去的迷雾一样飘来飘去。 “靠，都TM的什么鬼。”一边说着，他走到了外面的廊道。 不过是不小心而已，他竟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羞愧感。 不远处，唐小黎正搬着一沓英语卷子迎面走来。 “成曦，怎么了？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走近了，唐小黎才开口说。 这些人就不能换个问题吗，总是问“怎么了”“怎么了”，成曦简直无语死了。 没办法，成曦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没事，就是去厕所的时候跑急了。唉，你是要去送卷子吗？” “嗯。”唐小黎笑着点了点头。 “额，我好像还没交吧。”成曦挠了挠头，刚才都怪丁达，非要拉着他报名，把英语卷子这事儿忘了。 “交了。” 成曦皱了皱眉，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啊？” 他人都没回去，难不成还是鬼交的？ “刚才，顾祈帮你交了。” 顾祈？ 成曦一愣，他怎么会……他明明从来不管别人事的…… 他忽然又想起那天中午，顾祈说的三个字。 他当初在便利贴上随便写的两个字，居然真的有人当了真。 “确定不去看医生吗？”唐小黎又道。 “啊？哦，没事，真没事。” 唐小黎点了点头，道：“嗯，好吧，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 成曦呆了半天，直到预备铃响了，他才急急忙忙地跑回教室，教室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多了起来，时不时地从后门经过是向里面偷看几眼。 同样班里也有点乱，而丁达正在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其中更多的是一提体育课就头疼的女孩。 “唉，已经报满了，真的，我说好几遍了。” “我还没报呢！” “别挤啊，谁踩着我脚了！” “我也要报！” …… 目光穿过喧嚷的人群，落在熟悉的角落，顾祈仍然安静地坐着。 第16章 运动会（2）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仿佛只要看一眼顾祈，周遭的一切都能在一瞬间慢下来，耳边的喧闹渐渐退散，直到仿佛成曦只看到了他。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什么还是无意抬头，顾祈的目光恰在这一刻对上了成曦。 四目相对，成曦一愣，像是做了坏事被抓现行一样，不自然的把目光瞥到了讲桌上的黑板擦上。 也许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成曦一把抓起黑板擦。 刚才上课还让他头疼的数学题被他一下一下地清除着，连带着刚才那份尴尬，在渐渐飞散的粉笔灰中消了大半。 也许，只是他有点小题大做了而已吧。 擦完黑板，上课铃刚好敲响。 方才黑板前喧喧嚷嚷的人一哄而散。 成曦回到座位上，看到顾祈已经拿出来了一张物理卷，开始了奋笔疾书。 两个人好像心照不宣地都没说什么，毕竟刚才不过是个不小心的小事而已。 …… 程楠很少拖堂，下课铃一响完，布置了作业就走出了教室。 成曦还是觉得应该道个歉，哪有像他这样撞了人不道歉反而跑了的人呢？ 这几天降温有点厉害，空气有点干燥。 成曦舔了舔嘴唇，正欲抬手碰一下顾祈，没想到就被打断了。 “成曦，刚才语文老师说的这句翻译是什么意思？” 一下课，唐小黎就拿着语文书摊放到了成曦还未来得及合上的书上。 成曦看着她手指指的地方，道：“哦，这是个固定句式，就是‘要怎么做呢’的意思。” 唐小黎的字很整齐也很漂亮，带着些独属于女孩的端庄，含蓄。 但是，成曦觉得还是顾祈的字更好看些。 “谢谢成曦，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吧？”唐小黎直起了腰，抱着语文书笑道。 成曦一愣，他们好像还不是太熟吧，上次说一起吃饭就已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怎么还说？ “啊？不用不用，只是帮了一件小事而已，都是同学的，本来就是应该的。”成曦尴尬地笑道。 “你今天还帮我擦了黑板呢，要不然语文老师今天上课的第一件事就是批斗我了。”唐小黎认真道。 成曦一愣，擦黑板不过是他掩饰尴尬的手段，其实归根结底更多的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可是别人好像把他的私心当作了应急的温暖。 成曦有点愧疚。 “都是同学，就算是其他人，我也会帮忙的，所以你不必那么过意不去。” 唐小黎嘴角的笑好像收了一点点，但还是笑着又道谢了一声，这才回到座位上。 愣了一会儿，成曦想起自己还没做完的事，恰巧响起了预备铃。 于是他急忙扯下一张奶黄色的便利贴。 【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撞了你。 （一个可怜巴巴的卖萌小人） 今天中午吃什么？ （一个双手托腮的小人）】 顾祈看着突然贴到桌角的便利贴，停了几秒。 虽然没有扭头，但成曦好像又听到顾祈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 等到那张便利贴再到成曦手里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几个字。 【随便你。】 一如既往的冷漠。 成曦偷偷扭了头，发现顾祈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在听政治课。 是数理化的卷子都写完了吗？ …… 深秋的风裹挟着阵阵凉意，彻底吹散了一整个夏天的躁动。 七中的秋季运动会这天天气不错，没有夏季的燥热难耐，也没有冬季的寒冷刺骨。 早饭点刚过，主席台两侧就陆陆续续地开始坐了人。 运动员被集中安排在最靠边的五列，中间隔了一列与整个年级分开。 成曦那天后就把运动会的事抛到了脑后，等到前几天再想起来时丁达已经把报名表交了上去，这才得知丁达给自己报了1500米。 成曦觉得无所谓，就是觉得可能会有点累，但一想到顾祈的3000米，就觉得这1500又不算什么了。 除此之外，丁达还给他们俩报了4*100接力。 上午安排的是1500，排在接力之前。 李耳特地过来问了成曦好几次，担心他刚跑完1500就跑接力可能缓不过来，可是成曦倒觉得没什么大碍。 于是在成曦的再三坚持下，他站在了接力跑道上。 枪声一响，成曦的心就紧张了起来，虽然他不是第一棒，但是看到奋力奔跑的齐桑，仿佛就在看着自己一样。 他想让班级得第一，其他三个人也是，也许十六七的年纪总会有点争胜心，想着干一番大事业。 而当一个个争胜心不断地聚集又不断地发酵，终有一天会从个人荣誉感上升到集体自豪感。 接到棒的那一刻，成曦卯足了劲往前冲，而身后是齐桑一声又一声断续但坚定的“加油！” 迎面而来的风吹动着成曦的头发，他知道，他此刻正在破风而行。 少年人总是充满朝气与活力，当汗水裹挟着兴奋和激动从脸颊滑落，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一声声“加油”，这是青春的激情在涌动。 第三棒交接时，一班位于第二，与第一名咬地很紧。 当成曦拖着差点垮了的腿走到终点时，看到顾祈正被一班的许多人围着。 齐桑一看到成曦，就一把拽过他，“成曦，我们第一名，我们第一名，一班第一名！” 成曦立马就笑了，仿佛腿上的酸疼一瞬间就不存在了一样。 是啊，一切美好的结果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有着任何全力以赴的努力。 …… 下午刚从宿舍赶到操场，喇叭里就开始播报着：参加3000米的同学，请到检录处。 于是顾祈刚放下书包就走了。 成曦帮他把书包和衣服又重新在座位上摆放整齐这才准备歇会儿。 而唐小黎竟凑到了他身边，低声道：“成曦，需要水吗？” 成曦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矿泉水，一愣。 运动会期间每个班都会出两到三名志愿者专门为本班运动员服务，而唐小黎则是第一个申请报名的人。 成曦边笑着边接过了她手中的水，“谢谢。” “成曦，你还记得……”唐小黎欲言又止，脸颊却微微泛起了红色。 从开学第一天听到成曦的名字，她就格外地想关注他。 她本来以为成曦也能记起她，记起他们之前的事，可是过了这么久，成曦对她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她才慢慢意识到他根本就没认出来她。 “你说什么？”成曦偏头问道。 “就是，你小时候有没有好朋友。”唐小黎有意地避开他的视线，瞥向远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 成曦一愣，他没想到唐小黎突然这么问。 其实，从小到大，他好像真的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 他遇见过很多人，其中很大部分不过是陌生路客，而其他很小一部分则被他定义为“浅交的朋友”。他很好相处，可是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他可以很很多人聊得来，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真正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把一个人定义为自己的“好朋友”。 其实，从始至终，他好像都是踽踽独行。他不愿意暴露太多，把很多事藏着掖着，总是习惯性地用自由洒脱的外表掩盖着内心深处的持久的孤独感。 见成曦不说话，唐小黎也没再问，借口帮助其他同学转身离开了。 顾祈被排到了男子3000的第一组。 听到枪声，成曦便注视着跑道上的身影。 顾祈的身影很好认，他长的高，容貌也好看，跑步的姿势也很帅，就像是一块小金子一样，所到之处总是引起不小的沸腾。 顾祈经过成曦面前时，成曦在一片喧闹的“加油声”中，用尽全力喊了声：“顾祈，加油冲！” 声音一出就立刻被肆意地掩盖，他本就没抱着顾祈能听到的希望。 但是，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顾祈却扭头，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目光并不灼热，但成曦还是觉得突然间浑身有点热，他拿起水瓶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前三圈，顾祈都保持在领先的位置，可是到第四圈时却发生了意外。 从一开始就往前冲的男孩，他保持在第一名的位置，而顾祈离他仅几步之遥。 可就在顾祈快追上他的时候，男孩突然低血糖倒了下去，顾祈还没来得及刹车，便被绊倒在一旁。 一瞬间，全场骚动。 成曦急忙冲到跑道上，没顾得上上午因拉伸过度而疼痛的双腿。 跑到顾祈身边时，顾祈正面无表情地挣扎着起身。 “祁哥，我，我拉你。”成曦又靠近了他，把他的右手绕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把他扶了起来。 李耳同样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好多一班的人，虽然不是全部，但却把他和顾祈紧紧围了起来。 “顾祈，怎么样，摔到哪里了？”李耳着急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好像扭伤了脚。”顾祈淡淡道。 都狠狠摔到地上了，顾祈却还是一脸平静。 “老师，我带着顾祈去医务室，你们先回去吧。”成曦看了一眼顾祈的脚踝，那分明已经红的很厉害了。 不知怎么，成曦竟觉鼻尖有些酸涩，以前受伤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喜欢装作无所谓吗？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 还没说完，成曦便打断了他的话：“老师，我一个人可以，运动会还没完，只是我们可能赶不回来参加接力决赛了。” 话音刚落，丁达便接道：“没事，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比赛，怎么都比不过祁哥的伤重要，你们快去吧。” 李耳又心疼地看了看顾祈，“处理完，可以直接回宿舍，也可以联系我请假回家。” 顾祈点了点头。 第17章 朋友？ 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远，成曦扶着顾祈一点一点地朝医务室走去。 走到半道，成曦终于说出了从看到顾祈摔倒就憋了很久的话：“祁哥，要不，我背你吧。” 顾祈一愣，半晌，才说：“不用。” 以前从来没有人说过背他，他也不需要别人背。 顾祈：“先去个厕所。” 成曦又望了望四周，轻声道：“嗯，好，去高一B楼吧，离得近。” 顾祈点了点头。 “祁哥，就这样摔到地上很疼吧。”成曦边走边道。 顾祈：“……”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开学那天就因为见义勇为摔到了地上，还给一个人当了肉垫，那时是真的很疼。” 可是，面对着宋悦，他也选择了撒谎，选择了若无其事。 顾祈一愣，随后道：“是吗？” 成曦努着嘴看向了顾祈，点了点头，“当然，不过看在那哥们可怜的份上，我也没计较什么。” “可怜？” 那天的事情真的挺值得吐槽的，成曦来了兴趣，“嗯，他长得挺高的，好像跟你差不多。虽然带着口罩，但单从眼睛看，应该长得还不错。可是，好像是个聋哑人，问话也没反应，就觉得他挺可怜的。” 顾祈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到了厕所门口，成曦才想起来刚才走得急，忘记拿书包了。 “祁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拿个书包，很快的。”说罢，成曦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祈看着他的背影，竟没发觉自己偷偷笑出了声，“识人的本领是够差的。” 拖着脚挪进了厕所，顾祈正查看着肿得不成样子的右脚，却听见了一声关门声。 顾祈猛地抬头，本以为是成曦，“你……” “你就是顾祈？” “是，有事么？” …… 成曦一路跑着，两条腿还是酸疼得厉害，可他顾不上太多。 刚跑到座位旁边，唐小黎就走了过来。 “成曦，你的腿……” 成曦的腿此刻抖得正厉害，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在地上一样。 正欲奔出去，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成曦转头道：“我的腿……没啥大事，不用麻烦。” 还没等唐小黎反应过来，成曦就拖着酸疼得几乎到极致的双腿奔向了高一B楼。 唐小黎滞在原地，望着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 别人受伤，都巴不得其他人知道后嘘寒问暖，可成曦受伤，却把它当作了对别人的麻烦。 成曦赶到厕所门口的时候，厕所门是关着的，第六感告诉他好像没有好事。 “祁哥，顾祈，顾祈你在吗？”他敲着门，一声又一声，声音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大。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里面传出来打斗的声音还有说话声，但这说话人不是顾祈。 里面：“那个傻 x，你爷爷们正忙着呢，滚去别的地方撒尿。” 成曦：“MD。” 他撞了好几下，门还是打不开，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一激动推着垃圾桶直直地朝厕所门撞了上去。 抵在门后的两个人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撞，双双倒在了地上。 成曦把垃圾桶朝后使劲踢了一脚，垃圾桶滑出去一段距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秒。 “你们干什么！”成曦这一声几乎是喊出来的，连顾祈一听都停下了拳头。 两个人被撞倒在地上，其他三个人则把顾祈紧紧围了起来，而顾祈因为脚痛早已瘫坐在地上。 成曦黑着脸从穿过三个人，冲着顾祈冲了过去。 那三个人一愣，都停下了动作，被成曦撞到了一边。 顾祈身子一僵，他没想到成曦竟然就这样冲了进来。 成曦愣了愣，两人仿佛对视了好久。 半晌，成曦才走到顾祈旁边蹲下，对方的一个眼角和嘴角都被打的发紫，嘴角的血干的和新鲜的混在了一起。 成曦看着顾祈略显狼狈的模样，生出了一阵深深的愧疚感。 为什么刚才丢下他一个人？ 为什么要回去拿书包？ 为什么要忘了拿书包？ 如果早点回去拿，如果跑得再快一点儿，也许他就能和顾祈待在一起，顾祈也不至于处于被群殴的地位。 “唉，你谁啊！别他妈管闲事！赶紧滚！”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不知死活，成曦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顾祈怎么得罪你们了，啊？”成曦充满怒意地看着这五个人，大声地吼着，“你们她妈的是不是疯子！靠！” 成曦一边喊着一边把袖子撸了上去，把手里顾祈的外套和书包放到了顾祈的手上，自己正准备上前去干一架。 对方见他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毫不示弱，现在前面的人踢了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嘲讽道：“唉，不是你要干的么，刚才干的不好，这个交给你，你可得好好干。” 那个男孩看了成曦一眼，手里的拳头攥的很紧。 成曦正准备上前，可是顾祈拉住了他，成曦听着顾祈沙哑的嗓子对他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插手，没好处。” 冷静，理性，果然是处事不惊的顾祈。 可他越是这样，成曦越觉得生气。 “顾祈，被揍的是你，你脑子是学傻了吗？你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什么了，啊？崴了脚是这样，被揍了还是这样，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今天成曦出乎意料地第一次对顾祈吼道，顾祈也有点不知所措，错愕地望着成曦，一时哑了言。 “别插手？不是你说的一起吗？不是你说的朋友吗？现在让我别插手，你把我当朋友了吗？” “你们在厕所干什么呢？”也许是刚才撞门的声音和成曦的声音太大了，来了一个男老师，正冲着他们喊道。 …… 李耳看着顾祈走了之后便一直担心着他。 这个孩子学习成绩好，也稳重，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受伤了还是让人心疼。 一班的接力决赛成绩还不错，排在了第四，但李耳觉得如果那两个孩子在，前三名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正准备上台领奖，突然接到了石远志的电话后，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教务处。 刚进门，就看到七个站成一排的背影，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顾祈和成曦的。 “石主任，我看这一切都是个误会，顾祈和成曦这俩孩子平时乖得很，不可能主动去打架的。” 一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位女老师，正看着那五个人抽泣着，“你们怎么就是死不悔改呢？我对你们不好吗？怎么我刚上岗位就碰到了你们？” 石远志刚才已经安慰了这位女班主任半天了，知道她新上任就接了一根硬骨头，没对她多说什么。 “说说吧，你们谁先动的手？”石远志冲着他们厉声道。 最中间的那个男孩先开了口，“石主任，是顾祈先动得手。” 说罢，石远志就把目光投向了一脸平静的顾祈。 成曦一听，有点急，“顾祈跟你们无冤无仇的，怎么就动了手，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就是他先动的手，我们都看些呢，你说是不是，王奕？”另一个男孩开了口，又用手拱了拱旁边的眼镜男孩。 那个男孩低着头，半晌才抬起来。 如果不是看到他参与斗殴，成曦都很难相信这么文静的人会愿意跟这样一群败类混到一起。 王奕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一方仿佛在试探，看了一眼顾祈后又飞快地转回了头。 过了半晌，顾祈才开口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先动得手，但成曦并没有参与，希望主任能让他回去上课。” “你……”成曦一惊。 顾祈从来没有主动惹事，这次怎么会…… 成曦有点恍惚，很想问一下原因，可是顾祈冷着脸硬是没看他一眼。 顾祈就这么想把他撇开吗？ 朋友，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词。 这个回答不仅让成曦难以置信，就连李耳和石远志都怔了半晌。 顾祈，他可是个极好的孩子啊，怎么会…… “是吗？”石远志说着看向了其他五个人，只见那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于是，他接着道：“那行，成曦你就先回去吧。” “可……”成曦一时语塞，看着顾祈淤青的眼角和嘴角，想起刚才自己的话，他没有一份拿的出口的措辞。 “那成曦你就先回去吧。”李耳也催道。 无奈之下，成曦只得往教室走，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祈。 他的背影很高，很瘦，只是……成曦莫名觉得好像很孤单。 回到教室，恰是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同学们正埋头做题。偶尔几个人朝成曦看一眼。 不久，窗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有两滴从窗口穿过，跳在了身旁那张还没做完的物理卷子上。 成曦看着这两滴水呆了好久，最后只得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 成曦没有心思做题，但细如丝缕的雨线，敲击着刚关住的窗户，发出“啪啪”的声响，成曦愈加烦躁起来。 第18章 回家反省 听着下课铃，成曦看了一眼窗外，雨还下着，但小了些。 不知道顾祈处理得怎么样了。 “哎，成曦，祁哥怎么没一起回来？”正往桌兜里塞着胡乱画了几笔的化学试卷，齐桑就拍了他。 成曦有些不爽，看到是齐桑更加有点不爽。 “还不回家？”成曦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说：“隔壁班的小天使姐姐说不定需要伞哦？” 齐桑一个机灵，差点忘了这事，“好兄弟，懂得挺多嘛，是不是……” 成曦皱了皱眉，这种人果然不能给他点颜色…… 其实那个女孩成曦要压根儿没见过，只是齐桑这个二货运动会前几天就开始在他面前叨叨来叨叨去，生生地把一个人吹成了一个大仙。 他怎么不去参加吹牛皮大赛。成曦总是一边无奈一边想。 “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个男孩……” 齐桑瞪大了眼睛，眼睛扫着窗外，“md，那可是我女神，不说了，我先走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 教室里的人都稀稀落落地走了，成曦还在磨磨蹭蹭地整理桌面。 他想去看看顾祈，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处分。 他就这样离开了，总觉得不仗义。 要不然先去办公室假装问个题，看看“老子”回来了没有？ 虽然有点拙劣，但好像还很实用。 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成曦随便抽了张卷子，一看是数学，觉得不够，又拿了张化学卷，物理卷。 谁知前脚刚踏出后门，一个黑影就把他撞了个趔趄。 他皱着眉，心里暗暗骂了句。 “你……啊，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很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当成曦反应过来时，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幸好这次手上没伤。 成曦后退了几步，把手里卷子整理了一番，抬头道：“没事。” 这个人…… “请问，这是高一一班吗？” 说话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头发很黑，一簇一簇的，左侧的发梢还微微沾了点水。 男孩的眼睛很大很圆，看起来很温柔，就像一只可爱的猫。 成曦愣了愣，“是，你找人吗？” 男孩笑了笑，眉眼弯弯，那对猫眼更加可爱起来。 温柔的大哥哥，成曦想。 不对，他好像也没比自己大多少。 “嗯，我找顾祈，他在吗？” 顾祈？成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被老师叫来的家长，而且，还是顾祈的。 “嗯，他在教务处，我带你去吧。” “谢谢小朋友。”男孩又弯眼笑了笑。 小朋友？他难道看起来很小吗？成曦想。 他把手里的卷子随意放到了最后的桌子上，走了出去。 他走在前面，男孩跟在后面，等到他准备走出教学楼时，男孩叫了他一声，“唉，小朋友，刚才就想问了，没带伞吗？” 成曦的脚步一滞，他确实没带。 可是，他以前也不喜欢打伞，他觉得在伞下很闷，很不舒服。 正愣着神，男孩就走到了他旁边，把手里那把天蓝色的伞撑开在他的头顶。 成曦抬头看了一眼，伞顶投下一片淡蓝色，伴随着哒哒的雨声。 “走吧，我给你打伞。”男孩道。 虽然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没办法拒绝，成曦还是点了点头，“嗯。” 校园里的人也不多了，有几个人笑着从他们的身边跑了过去，水花四溅。 “还是高中时候好啊。”男孩感慨道。 “为什么？”成曦恨不得快点高考，赶紧回去把卷子卖了废品。 “你看，在高中还能这样快乐地跑来跑去的，可以疯来疯去的，可是长大了无时无刻都得有着束缚，小心这，小心那的。”男孩一脸平静，看着那几个跑远的人微微出神。 “还有啊，高中的朋友……”说到这，男孩似乎想到了什么，愣了愣神。 “怎么了？”成曦又问。 男孩尴尬地笑了笑，“高中的朋友啊，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忸怩作态，友情啊，都是真的。” 成曦又想到了顾祈，顾祈是他高中第一个主动交往的朋友，可是以后呢，他也会像以前的人一样慢慢不联系了吗？ 那天便利贴上的三个字，本就是他随便写下来的，顾祈他，真的会当真吗？ 那打架那个事又怎么说？他真的把他当朋友吗？ “有些事啊，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男孩道。 成曦点了点头。 “对啦，顾祈在你们班怎样？”男孩突然转换了话题。 “他很厉害，总是年级第一。” 男孩点了点头，“那他在人际交往方面呢？” 成曦有一瞬间的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顾祈整天顶着一张冰山脸，压根儿就没人想亲近他，而他好像也从来没把别人看在眼里。 “他呀，就是不爱说话，人际关系嘛……”成曦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男孩这次笑出了声音，“我看不怎么好，他这孩子啊，性子冷得很，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平时跟我也说不上几句话。所以，总是我时不时地冒个泡，他才开口说几句，搞得我总觉得我就是他的舔狗。” 舔狗？应该是舔猫吧，成曦想。 一边想着，他仿佛能想到顾祈回复信息时那一脸的不耐烦。 “那你呢，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被猝不及防这么一问，成曦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还好吧，我们是同桌，还一起吃饭，一起上晚自习，一起回宿舍。” 可是刚说完成曦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列举的这么详细？为什么还要强调“一起”？他是在炫耀自己的优越感吗？ “啊，想不到啊，要是小时候，我肯定信，可是现在一听，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男孩说。 成曦抬了抬眼，“啊？” “小时候他就是个粘人精，可是……”男孩顿了顿，好像有点难过，随即转了话题，“唉，算了。教务处到了吗？” 粘人精？后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从这上去二楼就是。”成曦回道。 男孩笑了笑，把伞柄送到了成曦面前，“谢谢你啊，小朋友，你打着这把伞回去吧。” 成曦一愣，回去？ 怎么可能，他还没打探敌情呢。 “啊，不用不用，二楼的办公室还挺多的，一个一个找挺麻烦的，不然我你带过去吧。”成曦尴尬地笑了笑。 男孩点了点头，“好。” 走到教务处的时候，男孩打了声招呼就进了门，进门前把那把天蓝色的伞塞到了成曦的手里。 门打开了，成曦看到了顾祈，两人仿佛在一瞬间对视了一眼。 男孩缓缓走了进去，看了看石远志和李耳，笑道：“你们好，我是顾祈的小舅舅，景清。” 他这一开口，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你确定是他小舅舅，不是他哥？ 成曦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这行政楼的一楼也有个医务室，二话没说就跑了下来。 还好来的及时，要不然差点就关门了。 七中安排了两个医务室，一个大点在教学楼旁边，是专门为学生服务的。而这个就在行政楼上，说是为老师服务，可每天不见几个老师，学生倒是多得不行。 今天下雨，医务室人比以往少了好多。 成曦急急忙忙地从药架上拿了碘酒，纱布和一个扭伤涂膏，可刚要结账时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腿部传来的疼痛感更强烈了，但成曦没顾上太多，结完账匆匆忙忙地跑上了楼。 刚到教务处门口，门就被拉开了，是顾祈和那个猫咪男孩。 顾祈静静地盯着他没有说话，成曦有点尴尬。 “啊，是你啊，小朋友，你怎么没走？”景清也有点惊讶，这小朋友还真是长得可爱，还又挺热心肠。 “我……”成曦顿了顿，“我刚才去买了点药……” 顾祈的眼睛向下看了看，果然看到成曦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他的衣服看起来湿漉漉的，沾了水的头发有点凌乱，不知道淋了多少雨。 成曦觉得不自在，他竟然对顾祈那么喊，现在对方又这么冷漠，他能说什么，“我……” “谢谢。” 刚要开口，顾祈就把那个小袋子拿了过去。 顾祈嘴角的淤青还在，仿佛更加深了些。 本来想当面给顾祈道个歉，可成曦“我”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我要回家几天，晚上自习不用给我占座位了。”顾祈说。 成曦一愣，“哦，好。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他跟顾祈和景清摆了摆手，又把伞送回给了景清，随后一溜烟的跑了，转角下楼梯是又一个趔趄，腿部传来一阵剧痛。 景清看着跌跌撞撞的成曦，笑着对顾祈说：“这小朋友挺可爱的。” 顾祈有点出神，轻轻应了声：“嗯。” 确实总是莽莽撞撞的。 想罢，顾祈打开塑料袋，看到了碘酒，药膏，纱布，还有…… 三个猫咪创可贴，白色的。 成曦上完晚自习就一瘸一拐地回了宿舍。穿了一晚上的湿衣服，夜风一吹，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刚到宿舍，他就冲进了浴室。 刘然和崔玮回来时，成曦刚好洗完，擦着头从浴室出来。 两个人刚打开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刘然直接骂出了声：“靠，干嘛呢，成曦，吓死我了，怎么不开灯。” 成曦一边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一边瞥了他们一眼，他们靠的很近，脸上全是错愕。 “反正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反应那么大干什么，没见过比你们胆小的男孩了。” 刘然看了崔玮一眼，清了清嗓子，“这不是太突然了嘛。我们以为你这个三好学生还要在自习教室待上一会呢，没想到……” 成曦把毛巾搭在了床上的铁栏杆上，看着他们皱了皱眉，“怎么觉得你们有点不高兴，不欢迎我？” 刘然一听，立马看了崔玮一眼，崔玮愣了几秒，转过头把背包放到了桌子上。 “啊，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成曦大可爱，爸爸永远爱你。”说着就走到成曦面前准备来个大大的拥抱。 崔玮转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估计也觉得很无奈吧。 “滚——蛋。” 话还没说完，成曦就直接跑路到了阳台。 深秋的夜风很凉，刮在脸上隐隐作痛。 校园里的路灯很多也很美，有贯穿一整条笔直小路的，也有围绕一方小小花园的。 偶尔还能看到几个人影，有成双成对结伴的，也有形单影只独赏夜灯的。 成曦又打了个喷嚏，但他不知死活，不想进去找刘然那个脸皮厚得两栋楼高的人。 他从裤兜里摸索出了手机，微信上那轮落日后还是两天前的时间。 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毕竟他不能那么吼顾祈的，顾祈当时本来就受了伤，还被他莫名其妙地骂，要不是顾祈阻止，他的拳头早就上去了，那他现在估计也在家“颐养天年”的吧。 顾祈好像确实很“伟大”，可是成曦不想要这种“伟大”。他不想总是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被保护者，既然答应了做朋友，怎么不能一起担责了？ 以前初中的时候，他也打过好几次架，不能说没经验，拳头也没少打哭过对方。 又吹了会儿风，成曦点开了那个置顶的会话框。 【曦洋参：祁哥，好点了吗？】 对方回应的很快。 【祈：嗯，药膏抹了，碘酒涂了，纱布也包了。】 说到这，成曦才想起来除了顾祈脸上的伤，他不知道顾祈到底伤了多重。 早该问的，他想。 可是怎么他又能怎么办呢。 【曦洋参：伤的很重吗？】 【祈：没事，就是擦破了皮。】 【曦洋参：哦。对了，回家几天？】 【祈：15天。】 这么久，半个多月都过去了，一班讲课又这么快，顾祈他能行吗？ 刚一想，他就反应过来，顾祈他可是学神，上课不听课都能稳坐第一的皇帝。 怎么可能跟不上课。 【曦洋参：哦。】 一般到“哦”“嗯”“呃呃”单独成消息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次的聊天结束了。 成曦正准备回去，突然想到好像自己还没道歉。 他急急忙忙地亮了屏，却看到昵称下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顾祈今天怎么话多了？ 然后，只听到“哒哒”的一声，消息发了过来。 【祈：腿怎么样了？】 成曦一愣，他根本就没告诉过顾祈，他怎么会知道？ 【曦洋参：额，没事，就是有点拉伸过度，过几天就好了。】 【祈：嗯。】 看罢，成曦深吸了一口气。 【曦洋参：祁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吼你。】 对方仿佛也愣了神，双方都沉默了半分钟。 随后顾祈才回了信息。 【祈：没事，我不在意。】 【曦洋参：嗯。】 说完，好像心情都舒畅了一般，成曦径直走进了宿舍，全然忘了宿舍里那个脸皮厚到两栋大楼高的刘然。 刚进门，两人好像在悄悄低估着什么，成曦一进来两人就停了话。 “唉，成曦，你腿怎么了？刚才进阳台的时候就一瘸一拐的。”刘然脱了校服褂子，直接扔到了床上。 “没事，就是拉伸过度了。”随即，成曦忍着痛爬上了床。 此时，崔玮终于开了口，说：“顾学神呢？怎么还不回来？” “对呀，我说咱们宿舍今天怎么这么怪。”刘然附和了一声。 “他有点事回家了。”成曦又确认了手机没有消息收到后才回了一句。 “哦，也是，今天运动会顾学神受伤了，确实应该回家养养。不过话说回来，我和崔玮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可还是连第一圈落后面的小胖子都过来了，祁哥还没来。后来才知道祁哥受了伤。” 成曦想了想，确实他们的班离终点很近，但顾祈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刚开始不知道也正常。 等到宿舍都熄了灯，成曦本来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了，枕头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祈：我桌兜里有笔记本，需要可以随时拿。】 成曦表示无语，竟然大半夜还能被学霸@去学习。 【曦洋参：好，谢谢你。】 【祁：嗯。】 成曦：“……” 第19章 那是一只小猫 打架的事最终以所有人的回家反省而告一段落。 一切又恢复到跟往常一样，上课，吃饭，睡觉…… 高中生活其实真的很枯燥，每天三点一线地循环，可是就是这样枯燥的生活，在多年后的许多天里经常被想起。 【曦洋参：祁哥，用帮你录课吗？】 旁边的座位空了好多天，成曦也再次回归到了一个人的秩序里。 【祁：不用。】 放下了手机，成曦盯着窗外出了神。 这两天总是稀稀拉拉地下着雨，教室窗外的白杨树落了大片的叶，在愈发严重的凉意中瑟瑟发抖。 无聊，这是成曦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切中肯綮的词。 “成曦，你干嘛呢？”齐桑直接挡住了外面的白杨树。 成曦皱了皱眉，“怎么了，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才分开几天，你就对我这么冷漠。”齐桑撇了撇嘴，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成曦都快被他气笑了，“大哥，你内心戏这么多，不做演员真的挺可惜的。” “我就当你夸我了，”说着他突然搂着成曦的脖子凑到他耳朵旁，“我可观察好久了，唐小黎一天看你不下千次，快说，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 齐桑说着，眼睛直往后门瞟。 唐小黎正站在那里跟几个女生说话，看到两人的目光后，似乎停滞了一下，然后立刻又扭过头笑了起来。 成曦只想给这个八卦的家伙一巴掌，“齐桑同学，你是不是有病？” 齐桑一脸坏笑，“别不好意思嘛，以我多年的经验，做你的军师可是绰绰有余的。”说着，那家伙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下节程总的课，你《赤壁赋》背了？” “我 c，忘了这事儿了，溜了溜了。” 这家伙估计又要去打小抄了。 成曦摇了摇头，真是不懂齐桑这家伙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居然还能进 1班。 他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上课，于是顺手摸出了手机。 【曦洋参：在干嘛，在干嘛，在干嘛。】 对方回的很快。 【祁：？】 【祁：涂药。】 【曦洋参：过了好多天了，应该快好了吧？】 【祁：嗯。】 他其实挺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能让情绪一向冷静的学神主动出了手。 但是，前两天，鉴于自己之前的言行，成曦也没好意思问。 毕竟也都过去了，说不定是人家不想说的私事。 毕竟，人和人之间还是需要保持一点距离感的。 【曦洋参：刚才上课，老子说又要月考了，感觉我会考得稀巴烂。】 【祁：桌子里的笔记你看了？】 【曦洋参：额……嗯……还没有，马上看，马上看。】 说着，成曦把手探向了旁边的桌兜。 【祁：。。。】 桌子里面的书摆放得很整齐，笔记本单独一小摞，只有三本，数理化。 【曦洋参：找到了。（图片）】 【祁：里面有我挑出来的经典例题，对考试有帮助。】 成曦：“……” 为什么不能立马分科！ 正准备翻开看看，上课铃恰恰响了起来。 成曦把那三本笔记本和手机随手扔进了乱糟糟的桌兜。 …… 这几天晚上成曦很少去公共教室上自习，这主要归功于某位天选学霸的笔记像天书，不请教不行。 成曦坐在宿舍里的桌子前，翘着一只凳腿，飞快打字。 【曦洋参：又看不懂了，你画的这个受力图什么意思？（图片）】 【祁：根据题目得出物块做匀减速运动，设外力 F与水平面的夹角为Θ……】 【曦洋参：（冒汗/冒汗）好像有点听不懂。】 【祁：。。。】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与数理化共情一点。 成曦正准备打“要不然你还是别管我了”，谁知打到一半对方突然来了句，吓得他赶紧删掉了输入框里打了一半的字。 【祁：打视频电话吧。】 【曦洋参：嗯？！（震惊/震惊）】 【祁：不方便？】 就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打电话…… 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个星星在沉寂无声的天空一闪一闪的，晚风从阳台直直撞了进来，凉凉的。 刘然和崔玮这几天回来的晚，现在不在宿舍。 不就是打视频么，这有什么怕的，不就是之前很少跟别人打么？ 一边想着，成曦点开了通话。 几乎是刚响铃，对方就接了。 视频里，顾祈似乎是刚洗完澡，一条白色的毛巾随意搭在了脖子上，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湿湿的，身上的白色 T恤上有几滴水印。 微信视频通话大概有美颜功能，因为里面的人似乎比现实还耐看。 隐隐能看到对方身后的床上趴着一只橘色的小猫。 好几天没有见面，这么突然见了，两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成曦，尴尬地冲着手机招了招手：“你好呀，祁哥，好久不见。” 顾祈，表情还是一惯的冷，“那这几天跟我说话的是鬼？” ……成曦一时语塞，是真人，说话还是那么呛人。 冷漠无情的超级无敌学习机。 成曦：“额，你在干嘛呢？” 对方举起一张卷子在镜头前晃了晃，“在做今天留的物理卷。” 成曦点了点头，“果然比我优秀的人还在努力，祁哥，你这样会让我很焦虑。” 对方似乎有点无奈，然后手机的摄像头翻转了，照着一张白纸。 顾祈：“我再讲一遍刚才的分析，就是要计算一下物块的……” 对方还没讲完，成曦就看到手机上多了一只白色的小猫爪，是刚才趴在床上的小猫。 成曦：“祁哥，没想到你还养猫，把镜头翻转一下，让我看看呗？” 顾祈倒是很快就把手机摆好，又翻转回来了镜头。 那是一只橘色小猫咪，混合着几小块分布不均的白毛，大概才一两个月。眼睛水汪汪的，尾巴灵活又蓬松，像一把正在微微抖动的扇子，很是俏皮可爱。 没想到一向高冷的学霸居然还养猫，成曦觉得两者的的反差感有些搞笑。 成曦：“它在床上趴着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太远了看着小，没想到真的是一只小猫。” 顾祈摸着小猫咪的头，小猫咪舒服地闭上了眼，“没养多久。” 成曦：“不过，祁哥你又不经常回去，这猫是不是就交给你家长养了？” 顾祈愣了愣，随后说：“景清会替我照顾它。” 一听名字，成曦立马就有了印象。 景清，那个长得像猫咪的男孩，顾祈的，小舅舅。 成曦：“哦，这样啊。好可爱的猫，撸猫的感觉一定很爽。” 顾祈起身，将怀中的小猫放回了床旁边的猫架上。小家伙似乎困了，躺在垫子上一动不动。 “你也可以养一只。”顾祈一边说着一边走回来坐下。 养一只？怎么可能，他整天得在学校上课，一个月也回去不了几次。宋悦整天忙着餐厅的事，自然也没时间替他养猫。 成曦尴尬地笑了笑，“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顾祈：“继续讲题吧。” 成曦：“……” …… 十五天的时光转瞬即逝，本以为很漫长，没想到结束的飞快。 微信，成为了他和顾祈学习数理化的阵地。 视频电话也再没有什么新奇和特别的。 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成曦把头放在桌子上，在底下偷偷打字。 【曦洋参：还没到吗？快上课了。】 这次对方没有立刻回。 【曦洋参：？】 然而，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我现在到了。” 成曦一惊，把手机甩进了桌兜，看向旁边的人。 那个手机里见过许多次，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 古人都说，士人悲秋，哪怕小小的一片落叶都能让他们感慨万千，他们中的许多人会选择在这个季节思念逝去的时光，功名，爱人，亲人…… 可是，他们不知道，秋天最适合的其实不是思念，而是见面。 第20章 状态不佳 顾祁回来的时间很赶巧，月考刚刚结束。不过，对顾祁这种学霸来讲，考不考试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两个班总共没有100人，所以老师判卷子出成绩也没什么拖拉的，考完试的第三天各科成绩基本上就都出来了。 这次考试，成曦考了第14名，没有上次发挥的好，但是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倒是顾祁实在想不明白，他看过了这次考试的各科试卷，尤其是数理化卷子上，明明好几道大题都是之前他带成曦做过的，可是对方还是错了。 可是当事人似乎并不急着看试卷，现在正一手握着一支笔，一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外发呆。 外面的白杨树又落了一大片树叶，叠在之前的叶子上，经常被风带的到处都是。 顾祁盯着成曦的侧脸沉默了半天，“有心事？” 对方显然愣了愣，而后才把脸扭了过来，蹙着眉，“是有点。” 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起了对方的一缕头发。 顾祁：“是因为这次考试？” 成曦摇了摇头，“不是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上次月考心情不好确实是因为考试，不想跟顾祁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们俩也不完全熟悉。 现在，他们俩虽然仍旧说不上特别好，但是关系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很多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所以他说不是因为考试也是真的。 顾祁转过了头，没再说话，又开始低头刷起了卷子。 看到对方没说什么，成曦又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他这几天状态不好，考试的前几天，他就开始想这件事了。 成曦走神间，桌兜里的手机屏亮了。 【妈：小曦，你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回家。妈知道你忙，可是，这个周末……】 成曦盯着手机屏愣了几秒，才开始打字。 【曦洋参：我知道这周末是什么日子，你放心吧，我会回去的。】 【妈：好，东西我会准备好的。】 【曦洋参：不用了，我来准备就行。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 对方似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才回了一句。 【妈：好。】 天空阴了下来，大概是又要下雨了。 离荷市每到秋天就经常下雨，每次下都要持续好几天，跟江南梅雨很像，只不过是在秋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赶着中午下课的铃声下了起来，外面的空气里混杂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许多蚯蚓也从土里爬了出来，有的在路上蠕动着，有的早已没了声息。 着实有点恶心。 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在写着什么作业。 顾祁收拾好了书包准备走，可是旁边的人没怎么动。 顾祁无奈道：“不走？” 对方盯着桌子上的卷子，没有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成曦才挤出几个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毛病，只要兴致不佳，不开心，就会跟谁也不说话，问就是只想一个人待着。 顾祁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对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然后冷着脸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班里除了成曦以外的最后一个男孩临走前叫了他一声，“成曦，你在看什么，还不走吗？” 成曦没有扭头，只是轻轻回了一句，“我在看雨。” 看雨，什么时候停……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刚过了午睡铃。 崔玮早早上了床，只有刘然还在下面开麦玩着游戏。 一看到进门的成曦，刘然随口来了一句，“宿管刚问你怎么不在，我说你上厕所了。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不回？” 成曦把伞放在了门口，关上了门，“哦，没看到。” 刘然：“成曦，你这几天不对劲，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成曦：“额，没有吧。” 刘然刚想说什么，外面宿管又敲了敲门，“赶紧睡觉了，都上床睡觉！” 两人这才纷纷上了床。 对面床上的那个人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大概睡熟了。 顾祁，会不会生气了？ 他好像不应该把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 十六七的我们从来不屑于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是，当我们真正步入了社会，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成年人后，就会发现，强颜欢笑已然成了常态。 这天中午，他刚开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可是没想到后面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不知道到底睡了没有。 但是他似乎又做了一个梦，那是成晨已经住院一段时间了。 那天下午，他照例放学了去医院。可是到了，他却愣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成晨见小小的他背着书包愣在门口，笑着招呼着他过来，“怎么了，小脏猫，不认识我了？” 成晨坐在床上，橘红色的夕阳光照着白色的病床，蓝白相间的病服，还有他略显苍白的脸。 成曦忽然觉得，成晨好像瘦了很多。 “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让我抱抱。” 成曦慢慢地走过去，两只手紧紧抓着胸前书包的肩带。 他刚走到床边，成晨就探着手去抱他，可是刚伸到一半，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把手又收了回去，扯了扯被子，拍了拍床，“来，小懒猫坐这里。” 成曦点了点头，乖乖坐了上去。 “怎么不说话，真不认识我了？”成晨笑着捏他的脸。 “你的头发呢？”成曦盯着他光秃秃的脑袋，伸手摸了摸。 曾经可以把他两只小手都淹没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成晨一听，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给你个惊喜，爸爸帅不帅？” “成晨，你真不害躁，才不帅。”小成曦嘟着小嘴，又轻轻拍了拍成晨的脑袋。 “居然还没大没小的喊我名，我可得好好惩罚你。”说着，他伸手去挠小成曦的胳肢窝。 成曦从小就一身痒痒肉，成晨总是喜欢来回挠他逗他。 “哈哈哈，成晨，你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哈哈哈……”小成曦一边笑，一边躲着，可总是躲不开成晨的手。 成晨跟他闹着，笑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泪…… 大概睡了十几分钟，宿管叔叔的小喇叭就响了，又是那些老的不能再老的情歌。 成曦被吵醒后，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好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等他反应过来，宿舍早已没了人。 他慌慌张张地赶到教室的路上，好几次都踩到了水坑，裤腿和鞋湿了一大片。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看到顾祁仍旧在刷卷子，没跟他说话。 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祁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应。 正想再开口，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是唐小黎。 他扭头看到时候，唐小黎给他递过来一包纸巾，“成曦，我看你鞋和裤子湿了好多，擦擦吧。” “额，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有纸巾。”说完，他就扭过了头。 没注意到唐小黎僵在半空几秒钟的手。 看着成曦的后背，她尴尬地笑了笑，“好吧。” 他好像真的不记得她了…… 上课后，成曦趁着空隙，偷偷写了一张便利贴，贴到了顾祁的桌角。 看着那张熟悉的奶黄色便利贴纸，顾祁停下了手中的笔，抓起来看了看。 【便利贴：祁哥，不好意思，上午是我态度不好，我心情不太好，可能就没注意到你的心情，你别生气。（一个眼泪汪汪地跪地求饶的小人）】 他能感觉到对方心情不佳，他不擅长去安慰别人，不会说什么暖心的话。 对方让他别去烦他，他照做，但是说不上生气。 只是觉得不爽的是，这个人总是什么也不说。 顾祁回了一句，把便利贴还了回去。 【便利贴：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喜欢你什么也不说。】 成曦一愣，他家里的事情，他对谁也没有说过。 那些过往，哪怕是他自己，都有点避而不谈的意思，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却也强迫自己很少去想。 那些记忆，慢慢成为了他自己所定义的一个禁区，他无形中也给自己设置了禁足令。 第21章 留宿 把便利贴递过去的那一刻，顾祁就开始后悔了。 于是，就在对方看着便利贴发愣的时候，顾祁一把抓过来，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这才又传了过去。 【便利贴：当我没说，你随便。】 成曦突然有点想笑，某人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除了经常呛人外，好像还有点傻的可爱。 把这张写满的便利贴夹在书里后，他又重新撕下了一张，开始写。 这才发觉，便利贴已经快用完了。 【便利贴：祁哥，明天就周五了，这周末打算回家吗？如果打算回去的话，周五下午，我请你吃顿饭，就当为上午的事儿道歉好不好？（求求）】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动笔。 【便利贴：回去。吃什么饭？】 成曦偷偷笑了笑，然后把身子往顾祁身边凑了凑，但是眼睛还盯着黑板没动，只听到他轻轻说了句：“没想好，到时候再说，放心吧，饿不到你。” 顾祁有点无语，没理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扔到了对方的桌子上，然后又开始低头写卷子。 那是一颗裹着天蓝色包装袋的薄荷糖。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但是吹进来的风仍然潮潮的，有点冷。 …… 周五下午一下课，成曦就拉着顾祁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七中的课程表时间还没改，按照夏季的作息时间，下午最后一节课到六点才下课，天空已经渐渐阴沉下来，暗影开始不断蔓延。 每次被成曦拽着，顾祁总是一脸无奈，“这么着急干嘛？” 成曦正低头刷着手机看附近吃的东西，头也没抬，“吃火锅可以吗？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齐桑前几天跟我说挺不错的。试试？” 火锅？顾祁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 毕竟，一个人吃火锅，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那就换一个吧。”成曦看了一眼走神的顾祁，然后又开始划手机。 顾祁这才回过神，盯着成曦，回了句，“没有，可以去试试。” 校门口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懒洋洋地给那个男孩的头发打上了光雾，似乎把它染成了亚麻色。 而那个男孩仍然在刷手机，不曾抬眼，没注意到自己一直抓着一个人的胳膊，也没注意到被他抓着的人盯着他看了很久。 过了会儿，成曦才抓着手机在顾祁的面前晃了晃，一脸得意，“走吧，我打的车已经到了。” 顾祁点了点头，“在哪？” 成曦看着手机上的位置和车牌号，带着顾祁朝着马路走。刚走到马路边，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成曦核对了一下车牌号，“没错，就是这辆，走吧。” 开车的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头发有点少，头顶几乎已经变成了地中海。 车里的音乐跟宿管叔叔放的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歌。 成曦偷偷凑在顾祁的耳边说了句，“这好像宿舍的起床铃，我都不敢犯困了。” 顾祁轻轻笑了声，然后别开头看向了窗外，正值下班的高峰期，窗外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 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瞥了一眼两人，“七中的娃娃吧，听说七中严得很呢，在学校是不是挺不好受的？” 成曦笑着回了一句，“叔叔，七中确实挺严的，但是感觉待着也不错。” 大叔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是个心态挺好的娃娃，这样挺好。我儿子也是七中的，今年刚高考完，之前回家总跟我抱怨学校太压抑，一点也待不下去。” 成曦：“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刚高一，没有高三那么紧张吧。说不定高三的时候再跟叔叔你遇到，我们也就会像您儿子一样了，哈哈哈。” 顾祁一听扭过头，低声说了句，“是你，不是我们。” 成曦趁着大叔看后视镜的空隙，给了顾祁一个大白眼。 “哈哈哈，赶紧高考吧，高考完就解放了。”大叔边开车边说。 “我们也这样想的，不过才高一，着急也没用。”成曦特意把“我们”两个字咬得重了点，还专门看着顾祁说完了整句话。 真服了这家伙了，顾祁心想。 大叔一路上跟成曦东扯西扯，扯了一大堆，刚开始还试着拉着顾祁一起说，但是顾祁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总是“嗯”“哦”的回应，所以大叔最后只是跟成曦说了一大堆。 路上比平时堵的多，从七中到市中心硬是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下车的时候，天基本上已经全黑了。 虽然是新开的一家火锅店，但是人却多的要命。幸好成曦来之前就已经排上了号，所以没等多久，两人就有了座。 吃完饭，成曦又非要拉着顾祁去逛附近的小吃街，顾祁由于受不住某人的死缠烂打，最后只好板着脸，一脸生无可恋地被拉到了人挤人的地方。 这个他长久以来只是经过，很少涉足的地方。 成曦东看看，西看看，就跟没来过似的。 在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里，顾祁难得地大了声：“以前没来过？” “来过呀，这不是高中了，好长时间没来了嘛。”成曦说着又快步走到一个烤串摊前。 炭火微微跳动，发出暗红色的光，竹签上的肉块在火焰中翻滚，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想不想吃？”成曦扭过头，一脸期待地盯着顾祁。 “想吃就买。”顾祁对着面前犯“吃货瘾”的人表示无语。 谁知对方撇了撇嘴，一脸不满，“我是问你吃不吃，你倒是给个答案呀。” “行，我吃。” …… 一个小时后，成曦的手中，除了一袋烤串，又多了拇指煎包、臭豆腐，章鱼小丸子，烤冷面，烤苕皮…… 总之，一大堆。 这些都不是成曦吃的，而是他买给身边那个“爱吃”的同学的。 看着手里满满的一大堆，成曦觉得自己对朋友的好简直无可挑剔，他稍稍有些得意。 可是，他又面临了一个大的问题，这么多东西，去哪吃？ “要不，我们坐在路边吃？”成曦试探性地问了问顾祁。 顾祁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一大堆东西，“你觉得呢？现场吃播？” “那也没地方了呀，总不能买这么多一个不吃扔了吧。”成曦恹恹地嘟囔了一句。 谁料顾祁突然来了句，“去我家。” 你说什么？去你家？！ 成曦被吓了一跳。“别开玩笑了，去你家？我才不想大晚上被你父母认为是个吃货。再说了，这么晚了，肯定会打扰到你家人的。” “是我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我一个人住。” 在市中心租房子，顾祁到底是多有钱？ 从小吃街走到顾祁家差不多十几分钟，确实离得近。 之前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成曦只见到过顾祁的卧室，今天真正来了，才见到了这个房子的全貌。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间，还有一个卫生间。房子整体的风格是灰白简约风的，看起来干净利落。每一样东西都被整齐地摆放着，安置有序。 进门后，顾祁从玄关里拿出一双灰色的凉拖，“这是新的拖鞋，穿这个就行。” 而顾祁的脚上是同样款式的凉拖，只是颜色不同，是黑色的。 “你不是有一只小猫吗？怎么没看见？”成曦一边低头换鞋，一边随口问了句。 “还在景清那里，没送过来。”顾祁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 “他不知道你回来吗？”成曦走过去接过了顾祁递过来的一瓶。 顾祁没说话，径直走到玄关把成曦买的一大堆东西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这才开了口，“还吃不吃东西了？” 景清确实不知道他这星期回来，毕竟，是临时起意。 “吃吃吃。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快吃吧。”成曦笑着推着顾祁的肩膀，把他按到了沙发上坐着。 顾祁：“……” “打开电视吧，一边吃，一边看，多爽。”成曦一手抓着烤串，一手捏着一个章鱼小丸子。 顾祁虽然没说话，但还是把电视打开了。 两人吃完东西的时候，已经快到11点了，虽然说是两个人吃，但是顾祁实际上没吃多少，这一多半都进了那个说给顾祁买东西吃的人的肚子里。 吃完了，顾祁就立马收拾乱糟糟的桌子。 这么乱，这么脏，这能忍？ 成曦看着顾祁忙前忙后，擦完手，拿起了手机，这才发现宋悦早跟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妈：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妈：还没到家吗？我还在餐厅忙，可能回去晚点，饿了的话，冰箱里有吃的东西。】 【妈：我回来了，还是没回来吗？】 【妈：是有事了吗？】 顾祁正拿着抹布擦桌子，成曦看着他，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顾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瞅了瞅墙上的表，“都十一点多了，怎么回去？” “打车？不知道现在还多不多。”说着，成曦又打开了打车软件。 “家离得远吗？”顾祁把抹布放到了厨房，走了出来，坐到了成曦旁边。 “有一点吧，打车大概20分钟吧。” 顾祁问了一句：“害怕吗？” 成曦一听，立马抬头看向了顾祁，“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小女生，有什么害怕的？” 说完他又转念一想，“不对，祁哥，你不会是想让我留下来吧？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顾祁沉默了几秒，“嗯。” 学霸居然主动让他留宿？！他刚才其实就是随口说了一句。 不过，说实话，他回去也不过是一个人，挺无聊的。 跟顾祁一起，说不定会好点？ 虽然对方不太爱说话。 “你确定？”成曦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只见顾祁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嗯。” 也行吧，反正来回走挺麻烦的。 一边想着，他拿起手机回了消息。 【曦洋参：我今天在同学家睡了，就不回去了，不过明天早上，我会按时到的。你也早点睡吧。】 对方还没睡。 【宋悦：好吧，注意安全。】 “好呀，不过，我睡哪？你这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这个沙发太短了。”成曦说着，皱着眉拍了拍沙发。 顾祁：“睡地板。” 成曦：“……” 跟别人挤在一张床的感觉虽然有点别扭，但是并不会让成曦排斥。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成晨生病住院没有精力照顾他，他就在学校暂时住了一年。由于年龄小，所以他就被安排跟另外一个小男孩共同挤在一张床上睡。 他们俩经常因为说话被值班的宿管抓住批评，宿管最后都懒得管了。 屋里关了灯，窗帘的遮光性跟宿舍差不多，一拉上，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一样，视野里只剩下了漆黑的一片。 外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 成曦盯着天花板，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成曦突然冒出来了一句，“祁哥，你说，人会有灵魂吗？” 顾祁背对着他，一时语塞，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问出来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祁哥，你有什么特别想的人吗？就是……永远也见不到的那种……” 顾祁愣了愣神，当然有，永远也见不到，但是却很想的人。 顾祁：“怎么突然这么问？” 成曦：“你不是说不喜欢我什么都不说么？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就是在我还在上二年级的时候……” 第22章 成晨 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妈妈”这个词对成曦来说，好像一直都是个陌生的存在。 宋悦是个职场女强人，结婚前忙着工作，忙着出差，结婚后也是这样，甚至更严重。 工作好像就已经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 所以，她从一个大公司的底层到后来的有头有脸的经理总监，也是无可厚非的。 当时，刚生下成曦没多久，产假都还没结束，她就又拎着包走了，让成晨做起了家庭主夫。 对成晨，说实话，她真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跟自己的高薪相比，一个只会开饭店的男人怎么比得上？ 当时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面对着家庭的催婚压力，她根本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相亲上，哪怕一点也不行。 一次上班经过一家饭店买早饭的时候，她看到了成晨。 结婚，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柴米油盐也不一定必须女方来做。 所以，当时她不过是本着让成晨当个家庭主夫的目的，跟他结了婚。 宋悦不知道成晨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她，但是也没什么兴趣去问。 成晨父母早就去世了，家里也没什么人，但是这个人特会来事儿，见宋悦父母的时候，就朝着老两口心坎上说，所以两人几乎是一路绿灯地闪了婚。 婚后的两个人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合租在一个房子里的陌生人。 别的夫妻如胶似漆，他们相敬如宾。 成晨的饭店当然还是开着，为了照顾成曦，他不仅把开门时间往后拖了两个小时，还在饭店里装修了一间小屋，专门给成曦玩。 来吃饭的人多半都是熟客，看着抱着成曦炒菜端盘的成晨，总是会忍不住调侃几句。 说他没本事，说他不像个男人…… 可是每次，成晨只是看着怀里的小成曦，笑呵呵地来一句，“我乐意。” 没人知道成晨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长大以后的成曦也不明白。 成晨总是喜欢逗小成曦玩，一点老父亲的样子都没有。 成曦能走路说话后，他还经常在喝啤酒的时候给成曦也来上一杯，成曦也不嫌难喝，但是却总也喝不完。 虽然成曦从小就被灌啤酒，可是他的酒量依旧很差。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成晨像往常一样喝成曦剩下的啤酒，可是刚喝了一口，成曦就看到他吐出来一口鲜红的血。 去了医院才发现，原来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 成曦当时刚上一年级，宋悦因为工作的原因，没办法照顾成曦，所以他每天的轨迹变成了从医院到学校，从学校到医院。 小孩儿哪里懂得生老病死，他们只会单纯地说上一句，“快点好呦，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他们不懂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大人总是会背着他们偷偷抹眼泪。 如果现实都按照小孩儿的世界去改写，那该会多么美好。 可是，不能。 成曦一直等着跟成晨一起回家。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急匆匆地赶进教室，火急火燎地开着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那天，他看到宋悦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他记得那一瞬间的陌生感，在他的印象里，宋悦很少来医院。 她依旧穿着那身干练的黑色西装，一只手抓着一个文件袋，另一只手扶着额头发着呆，直到看到成曦。 “小曦，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她站起来试着去拉成曦的手，成曦把手背到了后面。 那一瞬间，她愣住了。 成曦看到病房里那张已经没有人的床，皱着小眉头，“成晨呢？我还要等着跟他一起回家呢。” “别等了，等不到了……”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成曦都有一种恍惚感，好像成晨并没有离开，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回来，依然喊着“小脏猫”，然后挠得他咯咯地笑。 可是，再长大了一点儿，他才终于明白，有一种离开叫作死亡。 他的成晨，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真正叫一声“爸爸”。 宋悦依然忙着工作，给家里请了一个保姆照顾成曦。再后来，她带回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给成曦带来噩梦的男人…… 当然，成曦没跟顾祁说后面的事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跟顾祁说这件事，也许是因为打架那天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个孤单的背影，让他产生了共鸣。 “祁哥，我说这些事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成曦略带沙哑地说了句，依然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几分钟后，传来了一阵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明显。 顾祁翻过身来，朝着他说了一句，“所以，这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想爸爸了吗？” “嗯。后天是他的忌日。” 顾祁盯着身旁，试图在黑暗里看清对方的样子，原来真的会有人跟他一样，而且这个人现在就在他身边。 顾祁：“睡吧。” “嗯。” …… 第二天，成曦醒来的时候，顾祁早已经没了影儿。等到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客厅才发现，顾祁已经做好了早餐。 桌子上摆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两根蒸好的红薯，两个水煮蛋，两个煎饼，还有一盘拍黄瓜。 “这都是你做的？”成曦的困意已经消了八分，正准备伸手去拿水煮蛋。 可手还没碰到，就被筷子敲了一下，他立马收了回去，“你干嘛，不让我吃？” “洗漱了？卫生间洗漱台抽屉里有备用牙刷，旁边挂着洗脸巾。”顾祁盯着头发乱糟糟的某人，皱了皱眉。 成曦又拖着拖鞋一脸不情愿地走向了卫生间，“好好好，我去，我去。” 回来的时候，他发现顾祁已经剥好了鸡蛋，把一个放在了他的粥里。 “祁哥的待客之道就是好，”说着拿起煎饼就往嘴里面塞，“真不错，这也是你做的？” 顾祁看着狼吞虎咽像是好几年没吃饭的某人，“外面买的。我可不想你在我家噎死。” 成曦：“我倒觉得，祁哥你的话更噎人。” 顾祁的拍黄瓜做的真的不错，又好吃又下饭，成曦连最后的黄瓜碎都挑完了这才放下了筷子。 他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的看着顾祁，“怎么会有人把拍黄瓜做得这么好吃，祁哥，你是我的神！” 学习又好，颜值也高，做饭还这么好吃。顾祁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刚收拾好，景清刚好带着小猫敲了门。 市中心的小区一般都会又老又旧，毕竟建的时间长了。顾祁在的这个小区也不例外，甚至电梯都没有。 “累死我了，快开……”景清一开门就被成曦吓了一跳，“嗯？你是那天领我去教务处的小同学吧，怎么在这？” 成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抓了抓头发，“我跟祁……顾祁昨天一起吃饭，吃完的时候很晚了，所以顾祁就提议说在他这要是住一晚。” 景清皱了皱眉，然后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顾祁，然后又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他提议？你确定？” 成曦木讷地点了点头，不会以为是他非要厚颜无耻地来顾祁家蹭吃蹭喝蹭床的吧。 只见景清径直走到沙发边，拍着顾祁的肩膀，把手里的猫笼递给了他，“行呀，小祁，现在挺热情，哈哈哈。” 顾祁把笼子的门打开，里面的橘色小猫走了出来，比之前在视频里见到大了点。 小猫走到了顾祁的身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奶呼呼地蹭着他的T恤，还发出一阵一阵的呼噜声。 景清坐下招呼着成曦，：“傻站在那干嘛呢，过来坐下，让我好好认识一下这位小同学。” 成曦走过来，坐在了顾祁的旁边，“这小猫真可爱，有名字吗？” 顾祁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景清一听，把小猫拎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挠着小猫的脑袋，“别听他放屁，它叫橘子，怎么样，好听不？” 成曦：“嗯嗯，我觉得不错，跟它挺搭的。” “顾祁之前还说这星期不回来，让我好好照顾橘子，结果今天早上1点多突然发消息让我今天把猫送过来。不知道抽什么风。”景清一边撸着猫，一边装作旁边没人似的吐槽着，没发现成曦愣着的表情。 所以，是因为他，顾祁才回来的吗？ 第23章 末路之花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抱歉啊，上次光顾着处理顾祁额烂摊子了。”景清把目光投向了愣着的成曦，成曦这才回过神。 “我叫成曦，我记得你，你是顾祁的小舅舅，景清对吧？那我以后叫你景哥，成吗？” 景清笑了笑，“哈哈哈，当然成了，”然后瞥向了顾祁，挖苦道，“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我就没听过你叫我舅舅。” 顾祁：“……” 额，好像有点尴尬，成曦拿起手机假装看着。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 恰巧，景清的手机响了起来，大概是有人打来了电话，他把怀中的猫放在了顾祁手上，走到窗户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挂了。 “不好意思呀，小朋友，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走了，改天请你吃饭哈。”说着，他朝着门口走去。 成曦：“没事儿，景哥你先忙。” 关门前，景清还特意嘱托了顾祁一句把成曦的微信推给他，然后“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橘子似乎被吓到了，把脑袋缩到了顾祁的臂弯里，发出了几声奶奶的叫声。 “我可以摸摸它吗？”成曦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嗯。”顾祁二话没说就把猫递到了他手里。 小猫的毛软软的，蹭着成曦的胳膊有点痒，“真可爱，橘子，名字跟它真配。” “景清瞎取的。”顾祁回了句，然后看起了手机。 “景哥居然这么年轻就有了公司，刚才我都震惊到了。” 顾祁没抬眼，“他今年大学毕业了，跟几个同学一起建的软件公司，大学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成曦还想说什么，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妈：今天晚上回来吗？】 他这才意识到该走了，因为花还没有订。 成晨喜欢的花，在一般的花店很少见，所以得提前一天订。 成曦把猫放在了沙发上，起了身，“祁哥，我得走了。” “嗯。”对方没有过多挽留。 “就是，能不能不要把我昨天说的，告诉别人呀？”成曦不自觉地捏着肩上书包垂下的带子，看着静静窝在沙发上的橘子，不自然地开了口。 “嗯。” …… 第二天早上，成曦难得地起了个大早，下楼的时候，刚好碰上还穿着睡衣的宋悦从洗手间出来。 昨天订完花回来，成曦就窝在卧室里跟葛朗开黑。 他不知道宋悦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概是他睡着了之后。 “小曦，昨天我回来晚了，所以就没打扰你。”宋悦解释道。 “昨天餐厅很忙吗？”成曦下了楼，把书包放在了沙发上，检查着里面的东西。 这个餐厅是以前成晨开的那家，宋悦跟后来的男人离婚后，居然毅然决然地辞了职，把成晨之前的餐厅又花钱买了回来，自己经营了起来。 但是，生意明显没有之前好。 宋悦怔怔地站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嗯，昨天晚上有两个人喝醉了，摔了点东西，处理的晚了点。” 成曦拉上了书包的拉链，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宋悦，对方的脸上尽是疲态，“没人受伤吧？” “嗯嗯，”宋悦顿了顿，“小曦，今年你还是一个人去吗？” 这几年的忌日，成曦从没说过他们一起。有好几次，她去的时候，墓碑前已经摆好了一束花。 成晨，是横亘在他们两个中间的一条无法释怀的坎。 如果她当初多把心放到家庭，或许一切就不会这么糟糕。或许，她可以早点发现成晨的病，她跟成曦也就不会有现在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你先去忙吧，我今天一个人去吧，你可以等不忙了去。”成曦已经走到玄关处，开始低头换着鞋。 宋悦增加了点乞求的语气，“早饭不吃了吗？” 成曦已经换好了鞋，回头朝着宋悦笑了笑，“我在路上买点就行。对了，我就不回来了，直接回学校了，今天下午有返校测试。” 七中一般都是周日下午组织返校，除了老师检查作业外，还会有测验，一般是数学，物理，化学，文科也有，但是排的很少。 宋悦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发白的嘴唇上起了些干皮。 今天似乎是个阴天，成曦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干冷的空气。 白桦弄堂外的两排杨树几乎都脱了叶，光秃秃地摆在路旁，没了生气。 杨树似乎是离荷市最常见的树，但是见的多并不会让人们爱上它，反而成为了人们眼中最容易忽略的存在。 但是，它们却见证了两个少年一段刻骨铭心的青春悸动。 所以，多年后，身处于大都市的成曦依然会想起离荷市的杨树。尽管大都市也会有很多的杨树，但是在成曦看来，似乎都没有十六岁那年的好看和让人心动。 走进花店，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疼的脸才稍稍得到了缓解。 “您好，先生，是昨天订花的吗？”女店长笑眯眯地盯着成曦。 “对，订了一束荼蘼花。” 成晨很喜欢荼蘼花，总是会隔段时间买上一束，摆在家里。 小时候的成曦不懂荼蘼花的含义，直到后来偶然在杂志上看到。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成晨是个只会搞怪，好像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可是那个杂志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看透成晨。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会从他喜欢的东西里看出来，当然，包括花。 成曦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才让一个看上去阳光开朗的人喜欢上代表着悲伤和分离的荼蘼花。 可是他似乎发现自己也逐渐地学着成晨，他开始将很多事藏在心里，他开始整天装着没心没肺地去交际。 笑，往往是他们用来伪装的面具，他们害怕别人窥探到面具背后的无奈和辛酸。 从墓地回学校的路上，天已经洋洋洒洒得下起了小雨。 成曦依然没有打伞，任凭雨水爬过他的脸，湿了他的发…… 思念在雨落下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冬天快来了，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雨了吧…… 第24章 你完了 离荷市的秋天多雨，但是冬天却干的要命，寒风总会顺着衣服的缝隙偷偷钻进去，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入了冬，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也让人莫名地提不起兴趣。 “成曦，你在干嘛呢？这是千纸鹤？”齐桑一屁股坐在成曦的桌子上，抓起了桌上的一只。 “哎，别乱动，给我。”成曦停下了手中折了一半的东西，一把夺过齐桑手中的奶黄色千纸鹤，安安稳稳地又放在了桌子上。 临近元旦“老子”突然宣布说直升级部要办一个元旦联欢晚会，还说是程总主动提出来的。 提到前者，班上是激动；提到后者，班上这才是彻底炸了锅。 毕竟没人会想到，一向不苟言笑地只会抓学习的程楠居然会跟娱乐扯上边。 各科老师大概是不想在这个开心的日子被学生气得高血压狂飙，所以留得作业比平时少了些。 所以，大家这几天难得的有些闲，成曦也不例外。 他把夹在书里的便利贴全翻了出来，看着这一学期跟顾祁的对话，看一张就跟旁边的人吐槽一下。 “哎，你看你当时多懒，字都不愿意多写。” “还有这个，你居然让我滚？！我当时真是脾气好，所以才没骂回去。” “你看看，又一张我给你带水的证明，上哪去找像我这样天天替你跑腿买水的同桌？” …… 最后，旁边的学霸实在忍不了这个话唠了，冷着脸直接甩来一句，“再说一句，我就都撕碎了堵住你的嘴。” 嘴毒的苦瓜脸。 “行行行，大学霸，您忙，您忙。”成曦这才悻悻地从对方身旁移开，无聊地开始把这些便利贴叠成千纸鹤。 “成曦，你现在怎么这么小气，连个千纸鹤都不让我看。”被夺了东西的齐桑一脸“怨恨”地看着若无其事地又开始叠的某人。 成曦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又拿起了自己桌上的一本书翻着，“你确定你只是看看？那你说说之前我借给你的四只黑笔，三块橡皮，一只红笔去哪了？” 齐桑一听，放下了手中胡乱翻着的书，挠着头，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 那几只笔，“死状”均是惨烈但又各不相同，有的笔帽丢了，有的一整个丢了，有的后面生生被啃烂了，有的被一脚跺烂了…… 那三块橡皮，一块被切碎了，一块丢了，一块被戳了一堆洞。 总之，什么东西到了齐桑手里，下场都不会怎么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齐桑不在理，也没什么可以狡辩的，“对了，元旦晚会报节目不？” 成曦把手中叠好的千纸鹤连同桌子上的一堆都收拾好放进了笔袋里，“怎么，这次又是谁撺掇你来当说客的？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运动会报名你的开场词也是这样。” 齐桑无奈地耸了耸肩，“什么鬼，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位同学，你的内心戏有点多吧。” “好吧，”成曦装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反正我不报名，怎么，你准备报名？” 齐桑：“老丁和老尹准备表演一个小品，问我参不参加，我还没决定好。” 成曦一脸坏笑，“当然参加了，就从语文课抽背来看，我觉得你挺有表演天赋的。” 如何在程总眼皮子底下偷看小抄，又如何在有小抄的情况下用磕磕绊绊的背诵伪装，这真的很难说不是个演技的考验。 齐桑一听就不乐意了，“滚滚滚，成曦，你现在说话真的挺噎人的。” 噎人？这还是他用来形容顾祁的词，没想到居然还会被人用来形容自己。 难道两个人呆久了，就真的会越来越像？这样想着，成曦不自觉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对方恰巧给卷子翻了个页，目光短暂地重合了一刹那。 那他怎么就不能像顾祁一样成为学霸呢？ 成曦心虚地撤回了目光，看向了齐桑，“咳咳，我说真的，你就跟丁达和尹九贯一起演呗，你们三个活宝，肯定笑翻全场。” 齐桑皱着眉点了点头，“我怀疑你在骂我们，但是找不到证据。” “怎么会，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夸赞，相信我，加入他们。”成曦一脸坚定，自我感动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一遍。 “那我现在跟他们说一声去。”说着，齐桑立马就溜走了。 成曦环着胳膊放在了桌上，枕着看着奋笔疾书的顾祁，“祁哥，你报不报元旦节目？” “不报。”对方回的干脆利落。 成曦：“那你上次运动会怎么会主动报名，还一下就报三千米？你可别跟我说是心血来潮，一时脑热。” 这两个词用在其他人身上完全不会有违和感，但是用在顾祁身上就是大错特错。 顾祁永远都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什么时候洗衣服，今天做什么卷子，做几套卷子……一切的一切，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对方的笔尖似乎停了几秒，随后又开始在纸上“嚓嚓嚓”的响着。 过了好一会儿，成曦以为对方忙于刷题没有听到，都准备放弃了，没想到顾祁突然来了句，“喜欢。” 成曦一脸震惊：“？？！！！喜欢跑步？还是长跑的那种？” 顾祁依然盯着卷子，“小时候，经常跟……我妈一起跑步，慢慢就喜欢上了。” 他没想到，那天晚上成曦会主动把藏在心里的事情告诉他。 特别想，但是却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是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而意外去世的妈妈。 “好好好，你们学霸的世界，我不懂。”成曦从桌子上起来，摇了摇头。 可是这悠闲日子还没过多久，英语老师吴倩作为本次晚会的主要负责人，提议让两个班没有报名的人学个舞蹈，作为开场，来个热场。 然而，结果就是，这群小兔崽子痛失了一周两节的体育课，像一群猴子一样在操场上四肢僵硬地跳着舞。 不过好在吴倩也没刁难他们，选了一个简单的舞蹈—《大梦想家》。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一次一次想穿梭旧时光……”小音响在前面响着，吴倩正背着他们领舞。 “噗……”成曦看着全程黑脸皱眉，无奈的顾祁，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跳舞是大学霸的短板。 虽然他自己跳的说不上多好，但是顾祁…… 怎么说呢，动作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连贯起来就显得机械和笨拙，第一次看到了凌乱的顾祁，哈哈哈。 “祁哥，你刷卷子的流畅度哪去了？”成曦凑近顾祁，低声说了一句，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闻言，顾祁扭过头看着他，眉头拧得更深，随后冲着吴倩说：“老师，成曦说他想领舞。” 顾祁？！！成曦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想过顾祁阴阳怪气地不带脏字回他，但他绝对没想过这家伙向老师告状。 成曦咬着牙，“感激”地笑着看向顾祁，“祁哥，我真的谢谢你。” 吴倩已经转过了身，“是吗，成曦？” “啊，不用不用，老师您别听顾祁瞎说的。”成曦恨不得用脚趾抠穿操场的草皮。 “来试试吧，正好我累了。”吴倩笑着朝他走来，成曦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曦无奈地笑着摇头，百般推辞，但是最后还是被吴倩拉着站到了前面。 临走前，他听到顾祁又偷偷笑了几声。 笑屁…… 幸好只剩下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成曦在前面别扭着跳着，不知道给顾祁翻了多少白眼。 “成曦，这个动作需要屁股扭的幅度大点。”吴倩在一旁托着腮笑着看着成曦。 一瞬间后面传来一阵哄笑，成曦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芒刺在背的感觉。 顾祁，你完了…… “笑什么，你们也是，把屁股都扭起来，快点的，没什么好别扭的。”吴倩终于走来向着队伍说。 成曦偷偷地朝后面看，冲顾祁竖了个中指，对方似乎也在笑，把脸瞥向了一边。 这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第25章 初雪 这几分钟终于到了头，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教室。 成曦气冲冲地追上顾祁，挡在他面前，任凭对方怎么绕也走不开，“祁哥，捉弄我好玩儿吗？” 顾祁看了一眼手表，随后对上成曦的眼睛，又回到一贯的面无表情，好像刚才偷笑的不是他，“你确定要堵在这？下节语文课。” “行，回去慢慢算账。”成曦这才让开，拽着顾祁一路跑回了教室。 教室门口，丁达正在跟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商量着下课后打篮球的事儿，看着从眼前跑过去的两人，说了一句什么，成曦没听清。 刚坐下，气喘吁吁地成曦就抓起水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了一多半的水。 拧盖子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桌子，只剩下了一个矿泉水空瓶。 他贱兮兮地抓着水杯在顾祁面前晃了晃，“现在知道有水杯的好处了吧。” 成曦实在不知道顾祁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瓶装水，每次跟他说买个水杯，他都拒绝。 刚开始，成曦想着他送创可贴的恩情，给他买一个月水得了，没想到这一买就到了现在。现在每次去便利店，除了应付自己闲不住的嘴，就会习惯性地买上一瓶水。 “怎么样，要不要用我的水杯喝？”成曦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了顾祁的桌子上。 对方真不愧是长跑的爱好者，从操场跑回教室，成曦早就气喘吁吁了，可顾祁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不用。”顾祁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又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卷子，若无其事地刷了起来。 “呵呵，不喝白不喝。”成曦小声嘟囔着，把水杯拖回到了自己桌子上。 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人可以跟水杯成仇人。 不对，重点应该是顾祁拒绝用他的水杯喝水，男生一般都没有什么讲究，随便喝对方的水都是常事，但是顾祁拒绝他的好意，是不是嫌弃他了？ 肯定是这样，穷讲究的书呆子。 …… 一到冬天，各种病就会凑一块冒出芽。轻轻一碰可能就是骨折，轻轻一吹可能就会发烧感冒。 对成曦来说，冬天生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之前每到冬天，反反复复的感冒发烧咳嗽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最近，他意料之中地又感冒了。 早上一醒来，鼻子就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堵的难受，嗓子也干的要命。 “行了，妈，我知道，等会就去买药，不就是小感冒么，没啥大事。”成曦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打着电话。 刚起床回了宋悦两句语音，她就立马打了电话过来。 成曦余光扫到旁边早已经背好包的顾祁，对方正在低头看着手机。 “嗯嗯，放心吧，我知道吃什么药。就这样吧，我得去上课了。” 挂完电话，他背上一条书包带，转身拍了一下低头的某人，声音带着些鼻音，有些沙哑，“走吧。” 闻言，顾祁微怔，打量了几秒对方略带疲态的脸，然后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刚走出宿舍楼，便迎面撞上一股冷风，吹得人有点头晕，成曦下意识的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鼻尖。 下一秒，隔着羽绒服的手臂被一只手轻轻握住，发出轻微的嚓嚓声，顾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不要请假？” 成曦没精打采地转过身，目光有些呆滞，“不用，教室里有药，吃点就行。” “好。” 顾祁依然没有松开手，就这样一路拉着晕晕沉沉的成曦，在上课铃响前赶回了教室。 第一节是“老子”的历史课，本来就容易犯困，而现在再加上感冒，眼皮酸涩得更加厉害，沉重得快睁不开。 课上讲了什么，成曦没顾上听，一只手扶着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就这样强撑了一节课，甚至都没意识到下课铃响了。 窗大概是没有关紧，教室里空气都是凉的，但是还没到供暖的时候。 又透进来些凉风，成曦打了个喷嚏，鼻子又开始难受了，嗓子发紧，喉咙有些干痛，疼得他不想多说一句话，皱着眉把脑袋埋进了胳膊里，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顾祁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几分钟后，只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抓着，硬把他的脑袋从桌上提了起来。 那只手温温热热的，但是成曦还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把脸深深地埋进了领口。 “给你打了热水，现在吃药。” 他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看到面前摆了一杯正冒着热气的水，顾祁站在他的桌子旁，正盯着他。 “在桌兜。”他艰难地回了句，嗓子比早上哑得更厉害了。 话音刚落，顾祁伸向了他的桌兜，因为他不太爱整理，所以废了一会儿时间，顾祁才终于摸到药。 看到对方又要往桌子上趴，顾祁直接把他的头靠到了自己的身上，手心的头发软软的。 顾祁很快就冲好了药，又用手拍了拍靠在身上的脑袋，把水杯递到了成曦的嘴边，“张口，吃药。” 见对方还是没有回应，顾祁用水杯的边碰了碰成曦苍白的嘴唇，上面干得起了些皮。 成曦这才张开了嘴巴，但依然闭着眼，任凭顾祁慢慢地把一整杯药都给他灌了进去，药似乎有点苦，对方皱了皱眉。 喝完后，顾祁把他的脑袋又放回到了桌子上，平时活泼的人现在却乖的很。 顾祁又把窗户关得紧了些，又拿着水杯出了教室。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顾祁把手中重新接满热水的杯子放到了成曦垂在腿上的手中。 看了几眼枕着一条胳膊的成曦，顾祁轻轻地把胳膊跟对方的并到了一起。 几秒后，对方似乎是下意识地把脑袋竟然往他的胳膊上蹭了蹭，紧着的眉头稍微缓了缓，枕着两个胳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的天依然是灰蒙蒙的，窗外是的白杨树干巴巴的，没了生气，偶尔吹过一阵冷风，敲的玻璃发出了点声。 不知什么时候，冷风中夹杂了些许雪花，像是洒下的一片片小小的白色羽毛，不知道在空中旋转了多久，才终于恋恋不舍地落下来，却又在落下的一刹那变成了水滴，静静躺在地面上。 起初只是这样的微微飘絮，后来慢慢地变成了鹅毛大雪，雪意朦胧，逐渐勾勒出一片纯白的世界。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是让人念念不忘的初雪…… 不知道这样睡了多久，直到手中的杯子被突然抽走的一刹那，成曦才猛的惊醒过来。 他的头已经没有特别晕，但是嗓子依旧疼得难受，看到顾祁的手中正拿着他的水杯，“怎么了？” “没事儿，水杯差点掉了。”顾祁把另一个发酸的胳膊收了收，又把水杯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其实他刚才发觉水杯里的水有些凉了，想去重新接一杯热水，没想到对方突然醒来了。 “哦。”对方依旧是无精打采的。 顾祁：“好点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我睡了多久？” “两节课。” ？！睡了两节课？！ “你怎么不叫我，老师不会以为我故意在课上睡觉的吧？”成曦突然有点后怕。 顾祁想了想他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叫醒，够呛。 老师确实看到成曦睡觉了，但是都没说什么。 因为顾祁已经打过招呼了，而且他不打算告诉对方。 顾祁：“你这副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生病。” “我都生病了，祁哥，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成曦又趴在了桌子上，用胳膊托着下巴，正盯着桌子上的水杯，睫毛一抖一抖的。 顾祁微微一愣，忽然觉得成曦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特别，就像，一只小猫咪。 第26章 一汪潭水 “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矫情了？”过了好一会儿，成曦又突然来了一句，但是仍旧盯着水杯，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顾祁收回了落在对方脸上的目光，看向了桌上摆的卷子，微微出神，“没有。” 他忽然想起来母亲还在的时候，那时他刚上小学，顾舟刚刚创业建立起现在的公司，经常出差拉拢投资，家里的事全靠他母亲张禾打理。 有天晚上，他身上突然起了些猩红的疹子，还带着些发烧，吓的张禾连夜送去了附近的诊所。 当时顾舟白手起家，家里没什么钱，一家三口就挤在市郊的一个出租屋里，比现在顾祁住的差的多，却是连都躺在一张床上都不能。 家里平常看病一般只会去诊所，一来医院大多在市中心，远；二来医院看病麻烦，贵。 诊所多是中医开的，大概是半夜被敲门吵醒不太痛快，所以那中医只看了一眼，连号脉的都没有，便随手抓了几副药给张禾。 好不容易背着他走了一路，还没一分钟，就又要背回去。 背上的顾祁烧得迷糊，只记得路旁的一个灯泡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再没一点光亮，整条道路彻底陷入了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中药苦得要命，即便是闻着味，顾祁都想干呕，更别说喝下去。 一天三顿，喝了快一周，顾祁每次喝都哭的稀里哗啦，揪得张禾的心也跟着疼，可是能有什么法儿？ 每次喝完，他都得蜷在张禾的怀里可怜唧唧地哭上一会儿，等到张禾喂给他的糖渐渐甜了起来，这才能停了哭。而后又得在怀里，撒娇一会儿，这才能忘却一会儿那苦药。 “妈妈，我不想喝药。”小顾祁的眼睛泪汪汪的，一副委屈的语气。 “宝贝乖乖，等病好了，就可以不喝了。”张禾总是轻轻地摸摸他的脑袋，温柔的声音让他心安。 “那我病好了，能吃很多糖吗？” “怎么天天就想着吃糖，小心小虫子把你的牙齿全部吃掉。” 小顾祁有些不服气，“哼，我才不信，”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想到什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他说好了要给我带糖回来的。” “很快了，宝贝再等等……” 顾舟也没想到最后他能创业成功，当时只拿张禾的话当玩笑，直到张禾主动拿出了自己存的结婚的存款给他，他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竟让他出乎意料。 而如今，顾舟的公司已然成为离荷市霸榜前几的龙头企业。 可是，谁又能知道，他背后这个推波助澜的糟糠之妻呢？ 钱能使人变得自信和富有，却也能使人变得高傲和冷漠。 “祁哥？”成曦又叫了一声，旁边的人才回过神。 “嗯？”大概是生病了更容易矫情吧，现在看看，成曦的矫情大概是比不上他小时候的，顾祁想。 “外面什么时候下雪了？”成曦有些惊奇地望向窗外，脸上的病态消了些。 雪仍旧飘飘洒洒的下，但是却小了很多，大概是快要停了。 顾祁刚想开口，倏忽想起成曦方才说过的话，顿了顿才开口，语气比平时缓了几分，“第二节课才开始下，你刚吃完药睡着。” 闻言，成曦转过了头，“是你喂我药的吗？” 其实他知道从桌兜摸药，给他递水的是顾祁，只是没想到一向高冷惯了的学霸居然也会照顾人，现在问，不过是想稍稍揶揄他一下。 顾祁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这才发现眼尾微微下垂，有些无辜可爱之态。 “现在好些了？”顾祁没有回他的话。 “嗯嗯，就是鼻子和嗓子还是堵的有点难受。”说着，成曦抽出一张纸，擤了擤鼻涕。 把纸碰到脚边的垃圾盒，成曦看到尹九贯走了过来。 这个垃圾盒是之前顾祁放的，主要是因为某人为了偷懒，总是要在桌兜里囤一堆用完的卫生纸，然后再一起去扔了。 有一天，顾祁实在忍不了了，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盒子，脸拉得老长地看着成曦，“以后垃圾扔这里，别在桌兜养。” 成曦讪讪地笑了几声，立马把桌兜的垃圾扔到了里面，以后再也没在桌兜囤过。 “怎么了，班长？”成曦看到尹九贯在他桌前停下，操着鼻音问了一句。 尹九贯倒是有点不乐意，“叫什么班长，怪生分的，感冒了？” 额，除了顾祁和齐桑，他跟班里其他人好像还是挺生分的吧，成曦想。 他用手轻轻揉了揉鼻子，点了点头，“是有点感冒，不过，没事儿，小问题。” 尹九贯一听赶紧切入了正题，“就是，我跟老齐和老丁不是要在元旦晚会表演一个小品么，想找几个人这周末帮忙看看，你行不行？” 齐桑前几天说过这事儿，没想到真被他劝动去参加了，没想到还他们仨还挺看重这个表演。 成曦想都没想，“当然可以了，他们人呢？” “丁达又去找隔壁班李旭约球去了，齐桑又被老师叫办公室了，好像是周测数学没考好。” 成曦点了点头，“那行周末记得叫我。” 尹九贯倒是还没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看着顾祁开了口，“祁哥呢？去吗？” 在1班男生群里，谁学习好谁就是哥，顾祁是他们最大的哥，虽然不怎么好相处，但是还是要照顾一下大哥的感受的。 “不去，这周末我有安排了。”顾祁抬头回了一句，就又低头做起卷子。 “好吧，那你记得去呀，成曦。”抛下这句，尹九贯就走了。 周末有安排？成曦有点好奇。 成曦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顾祁的，“周末什么安排？说说呗？” “周末回家。”顾祁头也没抬。 这一个学期都快要过去了，成曦确实没怎么见过顾祁回家，也没听过他提起关于家的事儿，再加上顾祁有自己的出租屋，大概是跟家里关系也不怎样，成曦想。 但又觉得，总不能因为自己跟宋悦关系不怎样就觉得别人不谈也是因为关系不好，也可能不想谈，他忽然后悔起来那晚跟顾祁的交心交底。 但是顾祁额眼睛总是给他一种深沉的感觉，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像是藏了些什么，他不得而知。 第27章 烟火人间 周六下午，一收到消息，成曦就马不停地跟着定位到了齐桑家。 说实话，成曦其实不太愿意到别人家串门，因为总觉得有些拘束，不自在。但是之前又答应了尹九贯帮他们看看小品，所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好在齐桑的爸妈外出没在家，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在。老年人多少更好相处些，再加上不止他一个人，实际上并没有之前想的不自在。 他们四个都待在齐桑的房间，那位奶奶除了偶尔进来送个水果，饮料，也没多打扰什么。 不过，他们说着是让成曦来帮他们参谋参谋，实际上只演了一次也就没了兴致再演下去，开始打游戏。 成曦不玩那个游戏，所以只能坐在一边刷着手机。 置顶的聊天框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了声响，顾祁一条消息也没给他发。 按熄了手机，成曦从旁边的果盘里随手抓了一只橘子，刚刚掰下的一瓣橘子还没来得及放进口，手机屏忽地亮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景清发来的。 【JQ：word文档。】 【 JQ:这是向我一个学法律的同学要的资料，应该会有帮助。】 见过景清的那天晚上，顾祁就把对方的号推给了他。刚开始，他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倒是景清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虽然对方刚入社会不久，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像极了大哥。 渐渐地，成曦也放开了。 他点开那个文档一看，一行醒目的黑体标题赫然呈现在最顶端—《离婚诉讼法律依据和详细流程》。 …… 阴沉沉的天气终究好了些，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了摊开的书上，外面不时传来几声小孩儿的笑声。 身旁床上的人大抵是梦到了什么，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正在看书的人抬了抬眼。 顾祁这周末请假，为的便是来看看奶奶。 看着白发苍苍的奶奶睡着了，顾祁把书装进了书包，出了卧室门。 刚关上门，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 “小祁，要不，今晚别走了，你爸爸等会就回来，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顾祁微微一怔，随后转过了身。 站在面前的人，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宽松素裙，松松挽着一个低马尾，尽管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但是却丝毫不显衰老，浑身散发着雍容，娴静的气质。 只见她正眉眼含笑地看着顾祁，“行吗？” 这是顾祁的继母薛玟，他的亲生母亲张禾去世还没一年，顾舟就又娶了她，三年前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为顾瑶。 虽然是继母，但是薛玟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针对顾祁。尽管顾祁的性子不怎么好相处，但是她仍然学着去当一个母亲，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然而，顾瑶的出生还是使她免不了从顾祁身上分了些心。 这几年，顾祁和顾舟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严重，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吵起架来，幸好有薛玟在中间当和事佬，每次才能消停下来。 说实话，尽管顾祁对顾舟不满，但是他对薛玟却没什么反感，虽然仍然不是很主动愿意亲近。 “不用了，我等会得回去刷题。”顾祁淡淡地回了一句。 薛玟皱了皱眉，把顾祁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犹豫了半晌才开了口：“小祁，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你爸爸说话，但是他毕竟是你最亲的人，总不能一辈子不见吧。” 上次暑假，父子俩又因为张禾大吵了一架，顾祁直接搬到了出租屋，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话。 这次回家，他也是算好了顾舟没在家，这才来。 顾祁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薛玟突然来了句，“我知道主要是因为我，对不对？” 顾祁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和迟疑，他不得不承认，刚开始确实是因为薛玟。 毕竟，不论是谁，母亲去世没多久，父亲就立马续娶，都会忍不了。 但是，渐渐地，他发现，薛玟只不过是他和顾舟矛盾的一根导火索罢了。 顾祁摇了摇头，起身就要走，“不会的，薛姨，我跟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薛玟一听，收了收情绪，扯出一抹笑，“小祁，你爸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其实也挺想跟你一起吃顿饭的。你知道他那个性子，和你一样，不愿意低头。” “谢谢你，薛姨。以后有空再说吧，我得回去做题了。” 女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注意安全。” “嗯。” 出了楼，顾祁看到小区的公园里，一群孩子正在嬉戏打闹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笨拙地抓着一个小孩的胳膊，教孩子走路，旁边的女人笑着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拍照还是录视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顾祁盯着他们慢慢停下了脚步，突然发现他好像都快要忘记顾舟之前是什么样的了。 至少没有现在这样一惹就毛。 正出神，握着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曦洋参：祁哥，我跟齐桑他们三个打算今晚吃烧烤，你来不来？】 【曦洋参：别告诉我你要刷题，所以不来了。】 【曦洋参：（死亡凝视）表情】 顾祁一看，把输入框里已经打了一半的字删了。 【祁：在哪？】 【曦洋参：烟云间。】 【曦洋参：（定位）】 【祁：好。】 …… 夜色渐渐地浓了起来，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路灯明亮如昼，人潮涌动，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雪亮的路灯将路面照的清晰可见。 炭火在烤架上噼里啪啦地作响，一串串沾着料的肉串也跟着应和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散出一阵阵勾人味蕾的香气。 “成曦，学神怎么还没来？”丁达瞅了一眼旁边的烧烤架，眼看着就快要等不及了，想立马炫上一口。 齐桑见状，把他头强行扭正了回来，“急什么，老丁，看把你馋的，今天下午在我家没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啥也别说，老丁，你等会肯定吃得最多，记得买单。”尹九贯也拍了拍丁达的肩膀，打趣着。 丁达撇了撇嘴，“你们俩都滚一边，成天就知道逮着机会欺负我。看没了我，你们那个小品怎么办。” 尹九贯：“咋的，哥们人缘好得很，随便抓一个就能来顶替你来演，比如，成曦。” 听到被@到，成曦立马从手机上抬起了头，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这位选手表示拒绝。” 尹九贯：“成曦，你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 “哈哈哈……” 成曦正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笑，直到手机上的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祁：到了。】 他立马来回扫着四周，直到目光最后落在迎面而来的一个高挑的身影上，再也叫人挪不开眼。 那人穿着一件带着白色毛绒帽的黑色面包服，搭配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和灰色直筒休闲裤，神情隐匿在头顶灯光打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从明明灭灭的灯火中走来，身后是喧嚣热闹的熙攘人间，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第28章 就是不可以摸 成曦不错眼地盯着顾祁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早已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 直到对方的声音倏得在耳畔响了一声，“在发什么呆？” 闻言，成曦慌忙收回了目光，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略显尴尬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 其他三个人见顾祁来了，收了收刚才打闹的混劲儿，虽然对方好像天生自带着一种疏离感，但是除了对方是他们心中的学霸一哥外，对方还是他们朋友的朋友，四舍五入一下应该算他们的朋友，所以即使不熟，也得在表面上看得过去，因此，他们主动让成曦叫了顾祁，没想到对方竟然很给面子地答应了。 说不定以后混熟了，对方还愿意多多帮衬着他们点。 齐桑笑嘻嘻地把菜单递给了顾祁，“祁哥，你看看点什么，我们四个刚才都已经点过了。” 一旁地尹九贯和丁达也齐声附和，“对对对，不够了我们再点。” 顾祁拉开凳子，坐在成曦了旁边，微微耷下眼皮瞅了一眼菜单，“先这些吧。” “啤酒呢，来点儿？”齐桑拿回去菜单，眼睛扫了一圈。 尹九贯和丁达不带犹豫地立马回着。 尹九贯：“整点整点，烧烤配啤酒，绝配呀。” 丁达：“来来来。” 由于从小就被成晨喂过啤酒，虽然后来没怎么喝过，但是成曦觉得现在还不至于立马就喝不了，于是就笑着也回了一句：“我也来点。” 刚说完就听到顾祁低低回了句，“你们喝，我不用。” 齐桑抱着菜单去前台点餐，另外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加个语气词能死么？成曦在心里默默吐槽了旁边的人一句，然后拿着筷子去夹桌上之前就摆上的花生米，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夹住的那颗花生米就半路掉了。 那颗花生米在桌上蹦了几下，然后直直朝着顾祁的方向滚了过来，在距离桌子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成曦拿着筷子的手尴尬地在半空停滞了几秒，旁边的人将他的糗事尽收眼底，看了一眼停在面前的花生米，然后转头看向了成曦。 “不好意思，祁哥，没夹住。”反应过来后，成曦立马收回了筷子，放在了盘子上，尴尬的地笑了笑。 就在他准备把那个花生米从顾祁面前拿走的时候，对方却伸手拿起了他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花生米放在了他的盘子中，“感冒了，还喝酒？” 由于靠得很近，成曦似乎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耳朵有点痒。 “都喝了一个星期的药了，感冒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成曦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故意往另一侧偏了偏身体，直到对方转过身了，才坐正。 顾祁没有说话，只把那颗花生米用筷子后端往旁边拨了拨。 那天的初雪化的很快，没到一天就已经没了踪影，离荷市又回归了干冷的冬季前奏。 烟云间距离市中心不太远，再加上店主手艺不错，烤出来香，所以即使现在处于处于晚秋深冬的时候，依然会有很多人。 旁边那桌坐着几个大汉，大概是喝高了，说话的声音格外吵；另一边似乎还有人在猜拳，行酒令，摇骰子…… 成曦涨红着脸，恹恹地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着还剩下一小半啤酒的杯子。 不知怎么的，忽然了来一阵风，携带着些木炭的烟，呛得成曦的鼻子又开始难受起来，他用手揉了揉鼻子，却还是难受。 不知道他们吃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喝了多少，齐桑那三个人大概也是喝得多了些，开始说起了胡话。 齐桑居然拿着杯子，走到顾祁身边，一手搭着顾祁的肩膀，醉醺醺的，“祁哥，嗝……以后你是我们大哥，那可得多罩着我们这些小弟，别跟我们这些小弟客气啊。” 顾祁有点无语，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嗝……嘿嘿，小弟敬大哥一杯。”齐桑说着就拿着杯子往嘴里倒，倒了半天什么也没喝到，这才反应过来他拿着一个空杯子，“没酒了，嘿嘿。” 那家伙朝着顾祁傻笑了一下，这才走了回去，又加入了尹九贯和丁达，三个人面红耳赤地说着。 顾祁朝那三个人看了一眼，随后扭头看向身边这个还在发呆的人，对方的脸上泛着红晕，目光呆滞迷离，不知视觉定点在哪。 看了半天，对方仍旧是一动不动，顾祁才出了声，“喝醉了？” 见他没有反应，顾祁又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又问了一句，成曦这才慢慢转过头笑吟吟地盯着顾祁，摇了摇头，“才没有，我还能喝。” 说着，成曦抓起把玩了半天的杯子，把剩下的一小半酒喝了个精光，略带涩味的酒碰过舌尖，直直流进了灼烧着的喉咙，成曦难受得皱了皱眉。 “行了，别喝了。”顾祁一把夺过成曦手中了空杯子，放到了一旁。 应该是喝多了的缘故，顾祁看到成曦一直盯着他放杯子的手，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呆呆的眼眶中，泛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看了半晌，成曦呢喃着问了一句。 “什么？”顾祁不明所以。 “我不给你发消息，你就不会给我发消息，我等了一天，你都没给我发一句。”成曦盯着顾祁，说得很慢，声音有些沙哑，双眼微眯。 顾祁一愣，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像极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猫咪，他下意识地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毛茸茸的，很可爱。 “嗯？”成曦的目光又对上顾祁的视线，一只手抓起了头上的手，撅了撅嘴，“不许这么摸我。” 看到成曦这样一副样子，顾祁一时失了笑，唇角弯了弯，饶有趣味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可以？” 成曦把顾祁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又撅了撅嘴，嘟囔着，“哼，就是不可以。” 顾祁看着面前这个略显傲娇的人，任由手被这样抓着，有点忍俊不禁。 旁边的各种嘈杂声音混在一起，似乎都失了真…… 第29章 形象没了 两分钟似乎像一个世纪那样长，旁边的人再也没了声，又开始发起呆来。 对面的三个人也逐渐兴致缺缺，有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 作为一群人中唯一没有喝酒的人，顾祁起了身，准备去结账，抽了抽手，没想到对方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于是他弯了弯腰，轻声问了一句，“撒开一下，我去结个账。” “不要。”成曦含糊的来了一句，摇了摇头。 见状，顾祁笑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跟我一起去？” “嗯。”成曦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顾祁就这样拉着成曦去前台结了账。 回来的时候，那三个人不是歪在凳子上睡，就是趴在桌子上。 顾祁刚要走过去，齐桑的手机响了，大概是有人来接，于是顾祁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回学校还是回家？你家在哪呢？我给你打个车。” 对方又不回话，顾祁轻轻拍了拍成曦的脑袋，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去哪？说话。” 成曦歪了歪脑袋，对上顾祁的目光，“我要去看橘子。” “我还是送你去学校吧。”顾祁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打一辆出租车。 没想到刚拿出来，成曦就一把夺了过去，“我不管，我就要看橘子。” 顾祁无奈着皱了皱眉，“那还去我家？” 成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顾祁就要走。 看着对方这副傻的没边的样子，顾祁拽了拽他的手，柔声说道：“走反了，是这边。” 成曦转身反应了好几秒，这才憨憨地笑了笑，“哦。” 时间还不算晚，沿途的街上还有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街道一旁的白杨树干，与昏黄色的路灯交相辉映，撒下一片片斑斑驳驳的阴影，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影子被拉得很长。 顾祁时不时看一眼身后的人，对方没了平时咋咋呼呼的劲儿，现在乖得有点过分。 走到快转弯的时候，成曦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红白交通锥，伸手就要去抓，顾祁见状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干什么？” 成曦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脏兮兮的交通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它说：“你看那个，像不像躲猫猫游戏里的？” 顾祁：“……” 见对方没有回答，成曦收了手指，凑到顾祁面前，皱着眉死死盯着对方幽邃不见底的眼睛，“嗯？怎么不回答我？”过了几秒，居然撒开了抓了好久的手，自己走到了一边，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你总是这样，不理我，我生气了。” 顾祁看了一眼有些酸麻的手，又抬眼看向离自己几步远的生闷气的人，哭笑不得，争辩道：“我没有。” 很多时候，他只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不善于表达自己，有好多次他打开聊天框，却总是打不出一个字。 “哼，你就有。”成曦气鼓鼓地把头别到了一边。 顾祁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无奈地来了一句，“那我以后不这样了，可以吗？” 话音刚落，成曦立马把头转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真的？” 顾祁点了点头，“真的。” “那你不能骗我。” “嗯。” 看着成曦的背影，顾祁笑了一声，眼里是化不尽的温柔。 …… 打开门的时候，橘子乖乖地在门前等着了，成曦笑弯了眼，还没来得及换鞋就上前抱住了那只软软的小猫，满脸掩饰不住的开心。 换完鞋，成曦就抱着橘子坐在了沙发上，笑着逗猫。 顾祁瞅了一眼沙发上玩的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猫，走到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然后到客厅打断了成曦，“把这个喝了。” 成曦这才把猫放在沙发上，扫了一眼顾祁手里的杯子，“这是什么？” “蜂蜜水，解酒的。” “哦。” 等成曦喝完了，顾祁拿着水杯去洗了，又去洗了个澡。 回来的时候，成曦已经蜷在沙发上，没了声响，橘子也早就跑回了猫窝，大概是都玩累了。 顾祁拿着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然后走到沙发面前蹲了下来，准备将对方叫醒。 只见成曦枕着一只胳膊，白皙的脸上泛着消不掉的红晕，平稳的呼吸间传来一阵阵酒气。 对方的头发有些乱，就这样枕在沙发上，额前发丝细碎，有几根覆在了眼皮上。大概是还没有睡安稳，睫毛偶尔动了动，还不时皱皱眉。 顾祁怔了半晌，收回了想叫醒成曦的念头。他从卧室抱出一条被子，轻轻地盖在了熟睡的人的身上，又压了压被角。 最后看了一眼成曦，“晚安。” 关了灯。 夜，笼罩在一片悄无声息的寂静中，外面的光不放过窗帘的缝隙，洋洋洒洒地落在屋内，留下一道明亮的影。 晚安…… 早上七点多，天已经亮了。 成曦从恍惚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脑袋昏昏沉沉的，从舌尖到喉咙是火辣辣的疼。 他坐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脑袋，然后又来回晃了晃，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倏忽传来一声，“醒了？” 他猛得睁开了眼，看到了身上的被子，又来回看了看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顾祁家。 “愣着干什么？” 成曦这才扭过头，顾祁站在沙发旁，手里端着一杯水，递给了他，“喝口水吧。” “嗯？哦。”成曦快速接过那杯水，转过头轻轻抿了一口。 昨晚的记忆化成了碎片，混在他的脑海里，虽然不完整，但还是能让他尴尬到脚趾抠地。 他居然主动到顾祁家过夜？！ 不会还吐到他家里了吧？ 顾祁会不会觉得他很SB？ 成曦闭了闭眼，抚了抚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高估他自己的酒量了。 “起来吃饭。”顾祁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成曦一哆嗦。 “额，嗯嗯。” 成曦把水杯里的水咕咚咕咚喝完了，从沙发上起来，看到顾祁已经坐在餐桌前剥起了鸡蛋。 看到成曦愣在沙发旁，顾祁抬眼看了一眼，“又忘记洗漱了？” “啊，没，没有。”成曦尴尬地抛下一句话，就急急忙忙跑向了卫生间。 水龙头的哗哗地流着，他捧了好几捧，泼在了脸上，然后瞪着镜子中满脸挂水的自己，尴尬地一动不动。 完了，形象在顾祁面前全毁了…… 第30章 我惹到你了吗 关了水龙头，成曦的目光瞥到洗漱台上，才发现上面摆了两个牙杯，一个里面有牙刷，应该是顾祁的，另一个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是顾祁给他准备的？想法刚冒出尖，成曦就觉得自己有点自恋，怎么可能？他不过是来过一次，顾祁说不定都不想让他再来，怎么可能还给他准备牙杯？ 毕竟，他可记得昨天晚上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要来顾祁家的，人家刚开始还不愿意来着。 所以，他这是给谁准备的呢？ 正发着呆，忽地响起几声敲门声，随后顾祁的声音隔着卫生间的玻璃门传了进来，“还没好，掉进去了？” 成曦立马抓起洗脸巾擦了擦脸，“啊，好了好了，我这就出去。” 像上次一样，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备用牙刷，草率地刷了一下，就出了门，压根儿没有碰那个新的牙杯。 刚出来，橘子就从客厅的猫架上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 成曦见状正要弯腰去抱一抱，却被顾祁冷冷的声音硬生生地打断，“如果你不想吃一嘴毛就抱着它吃饭。” 说完，他似乎又感到不对，加了一句，“我是说，先吃饭。” 成曦一时失笑，不知道顾祁为什么又加上后面那句话，他是在学着说话温柔吗？ 似乎不太可能。 成曦慢悠悠地走到桌子旁坐下，看了一眼顾祁，对方正在低头吃饭，他也没说啥，用勺子舀起粥里已经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软绵绵的蛋黄配着q弹的蛋白混在口中，这才让他真正感觉到饿。 温热的白米粥滑过舌尖直进喉咙，缓解了早上醒来时的口干舌燥，胃部暖暖的，很舒服。 成曦又看了一眼顾祁，觉得现在的气氛着实有点尴尬，挣扎了半天终于开了口，“祁哥，昨天晚上，谢谢你呀。” 顾祁没有抬眼，喝了一口粥，“嗯。” 成曦：“……” 他的话是金子做的吗？这么惜字如金。 没想到，顾祁突然又接了一句，“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 既然昨天晚上他说了“以后不这样了”，就会尽量说到做到。 成曦一时尴尬地往嘴里灌了好几口粥，他本来以为他的酒量还行的，确实也没料到居然能喝醉呀。 “额，昨天是意外，呵呵，意外。”成曦低着头，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 说实话，他其实挺想问问顾祁，昨天面对那样无理取闹的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但是，他觉得有点自取其辱，不太敢问出来。 万一顾祁觉得他很烦怎么办？所以，对昨天晚上的事还是只字不提的好。 顾祁已经吃完了，但仍坐在椅子上，拿起了手机，好像在回着什么消息。 成曦小心翼翼地来了一句，“祁哥，等会儿我吃完饭就走，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哈。”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闻言，顾祁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要来看橘子么，就看这么一会儿？” 昨，天，晚，上……听到这几个字，成曦倏地觉得如坐针毡，他本来想就此揭过的。 “额，是，是吗？昨天晚上喝断片了，不太记得了，呵呵。”成曦挠了挠头，一脸尬笑。 “都不记得了？”顾祁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就这样直直盯着他。 成曦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额，对，对呀，都不记得了。” 顾祁意味深长地又盯了他几秒，随后挪开了眼，抛下一句“随你的便”就走开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成曦一时语塞，不明白顾祁这句话什么意思。 那天，成曦终究是又留下逗了会儿猫，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狼狈地奔回了学校。 元旦一天天地逼近，直升级部的元旦晚会筹备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程楠告诉他们说这是他们高中的第一个元旦晚会，但也会是最后一个，所以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准备着。 这两天，赶着元旦前没什么大的考试，程楠组织了第一次选科意向分流调查。直升班进度比其他级部都要快，再加上本来就是为了培养清北的尖子生，所以越早分流越好。 往年的直升班大概也是第一学期结束，分流的事情就能落定，比其他级部早了半年，他们这一届自然也不会例外。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选理科的同学占了三分之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选了文科，其中就包括成曦。 填完分流调查表之后，除了同学主动找老师沟通外，老师也会根据结果找人谈话。 而作为鼎鼎大名的学霸，顾祁这几天几乎是一下课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然后各种谈话，大概是文理科老师都想拉拢一下，毕竟顾祁不仅不偏科，而且文理都霸据榜首。 成曦正盯着窗外发呆，觉得心里有些烦。 自从上个星期天回学校后，顾祁对他似乎比刚认识的时候还冷漠，经常以写作业为由让他一个人吃饭，晚上去自习教室也不像之前一样总会问他一句在哪，然后坐在他旁边，“嗯”“哦”的频率不知道比之前高了多少…… 成曦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自己哪里惹到了顾祁，有时候顾祁跟齐桑说的一句话比一个上午跟他说的“嗯”“哦”都多。 正想着，身后被人拍了拍，成曦拧着眉头转了身，只见唐小黎正笑着看着他，却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刻，收了笑，“怎么了，成曦？” 成曦尽量自然一些，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没事儿，就是闲着发呆。怎么了，叫我有事吗？” 唐小黎这才又带了笑，没有刚才深，“我，就是想问问你选了什么科。” 成曦：“我选了文科，你呢？” “我也是。”唐小黎笑出了两个小酒窝，不露声色地压着心里的惊喜，“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当同学。” 成曦点了点头，恰巧顾祁回来，看了一眼他和唐小黎，没说什么，径直坐下，抽出了卷子。 “祁哥，老师是跟你说的选科的事吗？”成曦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顾祁盯着卷子，拿起了笔，没看他。 成曦顿觉心里一阵失落，他不想跟顾祁的关系忽然变得这么冷漠，明明之前相处的还算可以的。 如果说失而复得是惊喜，那么得而复失就是煎熬。 犹豫了好久，成曦从新买的奶黄色便利贴上撕下一张，写了一行字，像之前一样直接贴到了顾祁的桌子上。 【便利贴：顾祁，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第31章 元旦晚会 看到那张熟悉的便利贴的时候，顾祁怔了好久，忽然发觉这似乎是自那次打架后，成曦第一次方面叫他全名。 好陌生…… 成曦见顾祁不动，又用胳膊肘碰了碰顾祁，顾祁这才抬了眼，两人的目光重新交汇在一起。 成曦望着那双深邃的不见底的眸子，透过窗户的阳光落在其中，却似乎怎么也驱不散那层若有若无的薄雾。 “祁哥，可以说说吗？” “如果是我的错，你告诉我，行吗？” 成曦耷着眼尾，极力克制着语气中的委屈和难堪。 顾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一时哑口无言。 “那天晚上，你明明说过不会不理我的。” 顾祁一愣，面前的人果然是骗他的，说忘了那天晚上说的话，实际上根本就没有。 “你终于承认你没忘记那天晚上的事。”顾祁压着嗓子，强装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他不是故意不理成曦，尽管是对方那天晚上喝醉后说的话，但是他答应了，就不会只是说着玩玩。 第二天早上，他本来已经决定学着用更加正常的语气去说话，学着主动去找话题，他把那个人的话当了真，可是那个人却突然告诉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大早起来就准备的东西，好像突然变得像个笑话。 那人之前主动跟他交朋友，他慢慢地当了真，可是到头来对方却连他准备的牙杯都不用。 难道连成曦也讨厌自己吗？为什么也是这么疏离？ 成曦被顾祁的话堵的没了声，所以，是因为他装作不记得说过的话，这才惹恼了顾祁；所以，顾祁本来是把他那天晚上说的话当了真吗？ “祁哥，对不起。”成曦低下了头，“那天晚上的事我没有忘记，我就是怕尴尬，所以装作忘记的。” 顾祁忽然觉得心头有些苦涩，他从没觉得那些话有什么尴尬不尴尬，他之前没怎么交过朋友，他只知道如果对方愿意主动跟他说话，主动麻烦他，不像顾舟那样疏远着他，这就是真正的朋友。 “为什么会觉得尴尬？”顾祁望着成曦垂下的眼睛，忽然开始后悔起来自己这几天的冷暴力。 他只是不想让朋友疏远自己而已，他只是想真正地有个关心自己的人而已。 “因为，我怕你烦我。”成曦的声音很小，混在此时班里的喧闹声中，几不可察，只有顾祁清清楚楚地听清了他的顾虑。 “不会，不会烦你，永远都不会。” 穿过一片嘈杂，顾祁沉沉的声音仿佛在他的心上轻轻地挠了挠。 成曦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顾祁，他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柔情，“真的？” 顾祁点了点头，虽然未说一句话，却似乎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 一个人交朋友希望的是对方能粘着自己，怕被疏远；而另一个人交朋友却希望尽量不麻烦对方，怕被人烦。 他们两个就像磁铁的两个极端，明明是正负极，却奇迹般地遵循着异极相吸的原理。 不知沉默了多久，顾祁忽地将握着拳头的手伸到成曦面前，慢慢张开，只见掌心乖乖躺着一颗青蓝色包装纸的糖，“薄荷糖。” 成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捏起来那颗糖，“祁哥，一颗薄荷糖就想和好？” “嗯，不行？”顾祁皱了皱眉，又掏出几颗薄荷糖，放在了成曦的桌子上。 成曦抿着嘴笑着，把手里的糖跟桌子上的放在了一起。 学霸在学习上智商超群，无人能及，怎么在平常这些小事上怎么总是显得有点幼稚可笑呢？成曦不太理解。 但是，成曦总是隐隐感觉顾祁好像藏着让他捉摸不透的事情。 不过，好在两人终究是重归于好了。 直升级部的元旦晚会是在一个小报告厅开的，有两层观众席，唯一的缺点是舞台有些小，但也够看。 不仅同学们重视这次元旦晚会，老师们也不例外，还专门定了好多演出服，现场装饰上也花了不少心思，不可否认，着实有这喜庆的氛围。 下午六点的时候，元旦晚会正式开始，节目虽然看着五花八门的，但实际上也没什么新意。 成曦和顾祁正坐在二楼的观众席，看着下面的节目，老师几乎都坐在一楼，不能拿手机拍照，所以二楼的位置更安全一些。 说实话，刚开始看确实挺亢奋的，但是到后来却愈加没了兴趣。 成曦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背后突然传出来一声，“居然敢往学校带手机？没收了。”然后手机突然就被抽走了。 成曦吓了一激灵，以为是被老师抓住了，结果扭头一看，是齐桑这个家伙。 看成曦的反应，齐桑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成曦：“……你好无聊。”说着，他实在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手机夺了过来。 “成曦，你又翻白眼。”齐桑撇了撇嘴，“刚才我们那个节目，你们拍照了没？”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顾祁。 那天晚上喝醉酒跟顾祁胡言乱语的事，齐桑记得一点，本来以为学神以后对他们会更加百搭不理的，没想到后面的态度居然比之前好了一些。 他们三个也逐渐愿意跟学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应该算是熟了吧。 “拍了拍了，你之前消息轰炸式的提醒我，我不拍都不行吧？”成曦揶揄了齐桑一句，然后把照片视频啥的全都发给了他。 “你这拍的是个什么鬼玩意！”齐桑指着一张闭眼歪嘴，画质不清的照片，拧着眉头强烈控诉成曦。 成曦倒是一脸不在乎，耸了耸肩，不咸不淡地说：“就这个水平，没办法。祁哥，你笑什么？” 说完那一句，顾祁忽地笑出了声，不想揭穿某人是怎样刷了半天手机，然后突然想起来才着急忙慌地拍了照的事。 “没事儿。”顾祁收起了刚才的嗤笑，又回到了一副面瘫脸的样子，然后拨弄了几下手机，给齐桑发了过去照片视频。 齐桑一看聊天框弹出来顾祁的消息，还没点开就拉踩了成曦一句，“成曦，现在立马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摄影大师。” 谁料，刚打开，他的脸当场就僵住了，顾祁拍的甚至连脸都没有，有几张带脸的还恰巧是在灯光变暗的时候拍的，真的很难说不像阴间爬出来的鬼。 看着这些跟成曦不相上下的照片，齐桑嘟囔了一句，“这俩人真应该是拍照界的‘双杰’。” “嗯？在嘟囔什么？真正的摄影大师在哪呢？”成曦说着就凑到齐桑手机面前，齐桑见状，立马熄了屏，用搔了搔脑袋，即刻转移了话题，“对对对，差点忘记了正事，玩不玩狼人杀，加上你们俩正好8个。” 说着，齐桑朝另一边指了指，两人看到那坐了一堆人，尹九贯和丁达正朝他们三个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反正现在也无聊，节目也才进行到一半，成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没问题，顾祁也没问题。” 说完，他朝着顾祁挑了一下眉，又用眼神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学神的意见。 顾祁有点无奈，随口回了一句，“可以。” 第32章 狼人杀（上） 三个人走过去，成曦这才终于看清了参加游戏的所有人。 除了齐桑，尹九贯，丁达之外，还有齐桑之前的同桌，带着厚厚眼镜的罗七。 成曦有点震惊，不知道齐桑是怎么把罗七这样一个学习狂给拉来的，虽然之前他跟齐桑一起坐在后面，但是成曦却没怎么跟人家说过话。 除此之外，还有唐小黎和她的好朋友许晴，以及一个2班的男生。 成曦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男生坐在中间，手里抱着一个发光的小夜灯，应该是法官。 其他八个人围绕着中间坐的那个男生成了圈，齐桑直接提议从他开始发言，顺时针方向依次进行。 因此，发言顺序为齐桑，尹九贯，丁达，罗七，唐小黎，许晴，成曦，顾祁。 舞台上灯光闪烁，喧闹的歌声在整个报告厅回荡着。 法官：“宣布一下游戏规则，我们总共八个人，设定为三狼三神两民，其中三神顾名思义就是预言家，女巫和猎人，大家应该都知道怎么玩，不用多说。然后，我们也就不弄警徽什么了，挺费脑子的，就简单点，娱乐到就行。然后，如果狼人自曝，则立马天黑，进行下一轮。现在，我把身份牌随机发放到你们手中。” 说着，那个男生在小夜灯上来回晃了晃手里的牌，又洗了洗，然后依次分发下来。 趁着牌还没发到这里，成曦偷偷凑到顾祁耳边，“祁哥，如果你是狼，别杀我。” 顾祁扭头瞥了他一眼，浇了一盆冷水，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侥幸心理，“按规则办，别耍花招。” “学神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吃了个闭门羹的成曦，讪讪地又重新坐好。 不过，转头一想，公事公办确实符合顾祁一贯的做事风格。 拿到牌，成曦瞥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明显的笑意，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的。 法官：“好的，大家都确认好身份了吗？” 众人点了点头，狼人杀正式拉开序幕。 法官：“天黑请闭眼。” 成曦闭着眼，听着法官的指令，有点激动。 法官：“天亮请睁眼，昨天晚上是平安夜，从齐桑开始依次发言。” 只见那家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说实话，第一个发言其实挺吃亏的，毕竟什么信息也没有，所以我只能说，我是民及民以上，过。” 尹九贯：“我跟齐桑想的一样，然后他刚才说的，我现在没办法评价，其他信息也没有，但是我全程闭眼，我是个烂好人，所以我会跟人，选择一个相信的人。” 丁达摸了摸下巴，看着尹九贯，“你为什么要说跟人,在都没什么线索的情况下，我觉得你应该首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可能直接决定跟别人，除非是狼人，是那个投出一个是一个的态度。所以，我有点怀疑老尹。当然也可能是他没注意，随便说的。而我呢，我也是民及民以上，过。” 罗七推了推眼镜，“怎么说呢，我觉得丁达的发言其实有问题，感觉就是踩一个前面的人，毕竟尹九贯已经没有办法回击他了。所以，我自认为这个行为不是个很好的选择，而且也没有表现出很多信息。然后我复盘一下的话，昨天是平安夜，但是我认为狼人不杀人的可能性是没有的，应该是女巫用药了，所以我觉得女巫跳出来说一下。然后我是个有身份的人，但我不是女巫，至于我的身份是什么，我不想让狼人有太多的动作，所以暂时不说，如果下一轮我有更有效的信息，并且我能活到下一轮，我会重新复盘一下。” 成曦没想到平时只会埋头学的罗七，这时候居然能说出这么多话，而且目前觉得确实有一定的信服力。 再转头看了一眼顾祁，对方似乎是很敏锐地就觉察到了，然后也转了头，动了动嘴唇，口型说：“干嘛？” 成曦勾了勾唇角，同样用口型回了一句，“看你怎么这么帅。” 顾祁：“……” 轮到了唐小黎，“第一天，我觉得说不出太多话，所以我想先听听会玩的，我也是民及民以上。” 许晴：“我是平民。听之前的发言，我觉得齐桑，尹九贯和小黎的发言其实都有点划水的感觉，然后我觉得罗七其实给信息挺多的，目前觉得有一定说服力，但是具体还是得先听听接下来的发言，再做决定。” 成曦托着腮，来回扫了一眼，简单回忆了一下前几个人的发言，“平民，全程闭眼，会轻踩齐桑和尹九贯，毕竟信息太少，不太好确定身份。我认为丁达和罗七应该是好人，但也不确定。我觉得，预言家一定要跳出来，如果验到好人的话，发个金水，确定一个铁好人；如果查杀到狼，就更要报了，但是前六个一个也没，我觉得可能是没有跳，但是也不排除我后面的顾祁是预言家，但是，感觉概率有点小，”说着，他眼中噙笑，扫了了顾祁一眼，“所以，如果下一轮预言家还活着的话，那就跳出来，嗯，就这样。” 顾祁：“我是预言家。” 成曦皱着眉望着旁边的人，虽然他刚说了顾祁是预言家的概率有点小，立马就被打了脸。 他本来想着第一局信息不多，可能没什么可疑性大的人，大多数人可能选择弃权。预言家要跳第二局应该会更保险一点，如果现在跳了，可能第二晚会被刀，所以他不太理解顾祁的想法。 到底是故意顺着他刚才说的，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这么凑巧顾祁真的就是预言家？ 顾祁继续说着：“然后，我查杀的是罗七，是狼。” 闻言，罗七皱着眉看了顾祁一眼。 法官：“发言完毕，请大家投票，从齐桑到顾祁分别是1-8号。” 成曦有点搞不明白，本来他觉得罗七应该是好人的，怀疑尹九贯和丁达中应该有一个狼。 但是，现在的焦点明显已经集中到罗七和顾祁谁是预言家上，然后顾祁明确指出罗七是狼。 前后思想的矛盾着实让成曦有点抓不到头脑，但又想着第一局，信息不多，对谁都没什么把握，随便投出一个人影响不太大。 法官：“投票结果……” 第33章 狼人杀（下） 成曦看了一眼场上人的投票结果，大家大概都是抱着没什么头绪，想着随便投一个出去的心态。 法官：“罗七七票，顾祁一票，罗七出局，请发表遗言。” 罗七一脸无奈，“我觉得顾祁挺会玩的，实话实说，我是预言家。但是顾祁的位置好，是归票位，他说完的时候，我已经不能说话了。发言的时候，我也说过我是个有身份的人，但是之所以我没跳，主要是因为我怕第二夜会被刀。然后第一夜查的是成曦，他是好人。虽然没查出来真狼，但我确定顾祁肯定是狼，因为我才是预言家。如果女巫和猎人听我的话，那之后就把顾祁带走或者毒走。当然，你们也可以听听顾祁接下来怎么说，看看给谁发好人卡，你们可以自己衡量一下做决定。” 场上沉默了一下，法官也没拖泥带水，“好，天黑请闭眼。” 过了一分钟，法官：“天亮请睁眼，昨天晚上死亡的是，尹九贯，没有遗言。” 成曦对这个结果不太意外，毕竟齐桑，尹九贯和丁达他们连续的三个人都是狼的概率有点小，但是应该至少有一狼，罗七和顾祁之间毫无疑问是一狼一预言家，但是罗七给他发了个“金水”。 唐小黎上一轮发言虽然很水，却没有泼水拉踩什么人，应该是好人。但是许晴，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尽管上一轮她说她是平民，可能是狼在隐藏身份，也可能是猎人，但是不太确定。 法官：“好，现在从丁达开始发言。” 丁达：“上一轮，祁哥跳预言家，但是这局却没有死，有点可疑，我建议这局把他‘刀’了。”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他，丁达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还不等他解释，齐桑揶揄着笑他说：“怎么，这还白天呢，就想着晚上的事儿了？一匹平民？” 法官：“下一个人发言。” 唐小黎：“上一次和这一次，丁达的发言确实挺不好的，感觉他是从一开始就在拉踩，过。” 许晴：“上一轮罗七和顾祁两个人跳预言家，那么这两个人里面很大可能只能是一个狼和一个真预言家。然后我其实更加怀疑罗七的，我们不能因为顾祁处于归票位的这个巧合，就下意识地对他怀疑。因为我怀疑罗七，所以包括他给成曦发的那个‘金水’我也持怀疑的态度，如果罗七是狼，那么成曦很可能就是他的狼队友。” 话音刚落，成曦这才恍然醒悟，明白了罗七为什么给他发“金水”，原来是给他挖了一个坑等着别人把他推下去。 成曦：“罗七和顾祁之间肯定有一个是狼，这毫无疑问。本来我怀疑的是顾祁，我觉得他更可能是狼。” 顾祁一听，皱着眉，目光撞向他眼睛的那一刻，成曦有点心虚的挪开了眼，继续说道：“毕竟，罗七给我发了‘金水’。但是，刚才听完许晴的发言，我开始动摇了刚才的想法。罗七表面上是给了我好人的身份，实际上是想把我玩在场上，一旦有人怀疑他，那么我就是众矢之的。狼人悍跳预言家，很多时候保的不是他的狼队友，反而是好人，而这个被他选中的好人，往往会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说着，成曦装着不经意瞅了一眼罗七，对方自出局后就在那用手机刷题，这时候正用手在上面写着什么。 大概是听到成曦说的，扶了扶眼镜，眼睛却没离开屏幕，手上写的速度好像快了点。 人在紧张尴尬的时候，似乎总是很忙。 成曦对自己的想法又多了几分肯定，“然后呢，我的身份也不瞒着了，我是女巫。” 其实他还挺想当狼的，毕竟他自认为演技挺高的。 “拿到牌，我就想着第一晚不论是我死了还是谁死了，都是要救的。要不然，如果我第一轮就被投了或者第二晚死了，就会剩下一瓶药不能用，那真的有点亏。” “然后开门见山，第一轮死的是罗七，他是我的‘银水’，但是我没想到是狼自刀，他被票出去之后才跳了预言家，还脏了我一手。所以，现在我相信顾祁是真预言家，过。” 顾祁收回了目光，接着说下去，语气似乎不带温度，“查杀许晴，是狼。” 众人：“……” 两晚查杀两狼，确定不是开挂？ 没想到，还没等齐桑开口，许晴斩钉截铁地开了口，“我自曝。” 没有办法，大家只能强制黑夜。 法官：“狼人请睁眼，选择你要刀的人，好的。” 法官：“女巫请睁眼，你有一瓶毒药，要不要用？” 成曦点了点头，指向了一个人。 法官：“好的，猎人请睁眼，猎人请闭眼。” “天亮了。” “游戏结束。” 其实成曦毒人时候的挺没底的，场上只剩下了他，顾祁，唐小黎，丁达和齐桑，狼应该在丁达和齐桑中。之前，丁达的发言确实令人怀疑程度很高一些。但是，齐桑第一轮刚开始发言很水，第二轮还没发言直接强制天黑，对他的信息掌握很少。 “好人胜利。” 齐桑的声音忽地响起，一脸不可思议地质问成曦，“你怎么知道我是狼的？居然还把我毒了，我都没说啥呀。” 成曦倒是一脸不屑，斜睨了他一眼，“我随便投的，就是平常看你不顺眼。” “哼，你不是狼真得可惜了，说一句话都能刀一个人。”齐桑撇了撇嘴，歪了歪身子，看到了顾祁，立马一脸恭维，“祁哥你好厉害啊，三局两个查杀，Bking呀。” “他运气好罢了。”成曦自顾自地找存在感，左右两人无差别地全得罪了。 结果，众人散会后，他被左右两个人同时丢在了后面。 两个人谁也没理他，倒是结成了伴儿，一起走了。 “没人性。”成曦在后面嘟囔了一句。 元旦晚会差不多到晚上10点的时候才结束，老师随机抓了人留下来打扫现场，齐桑那几个跑得快，早就跑没影了。 而他刚下楼，就被程楠给逮住了，他心里直喊着点儿背。 没想到，在他悻悻地拿着扫帚扫彩带的时候，才发现一并被逮住的还有顾祁。 第34章 腊月十六 北方的冬季格外的冷，虽然不像南方那样的阴冷难耐，却也让人不好受。 本以为初雪过后，大雪就会接踵而至，没想到大半个冬季都快过去了，却还是干冷的厉害，冷空气越发恃宠而骄起来。 元旦晚会结束后，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而期末成绩在分科上占了一半的比重，所以这段时间各科老师又抓起了紧，怕大家掉链子。 由于各科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进度，所以随着考试越来越近，老师留的卷子也多了起来。 每天基本上就是，发卷子，做卷子，讲卷子。 着实有些无聊，大家叫苦不迭，怨声载天。 倒是某人这几天格外有点活跃，这让顾祁有些头疼。 成曦正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死死盯着顾祁，一脸期待，“祁哥，你知道腊月既望日是什么日子吗？” 顾祁斜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知道。” “哼。”成曦没好气地别过了头，但又觉得气不过，掏出便利贴撕下张，恶狠狠地写了几个字，“啪”的一声贴到了顾祁的桌子上，又看向了窗外。 顾祁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勾了勾唇角，暗笑一声。 其实刚才就是故意逗他的，某人这几天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腊月十六，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该知道是什么日子了。 顾祁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腊月十三，星期三。 然后，他又翻了翻正在生闷气的某人的朋友圈，上一年的腊月十六没有东西，于是他又滑了好几下才找到了前年的腊月十六日。 那条朋友圈很简单，配了一张图片，那是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夜晚，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单肩背包的少年。 少年倚着路灯，一条腿微微弯着，正低头看着手机，表情隐没在灯光洒下的阴影中，手机微弱的灯光微微映出带着笑的嘴角。 配文：“葛爷的拍照技术今天勉强可以，嘻嘻……” 顾祁盯着那张照片出了神，没注意指尖放在上面，过了几秒直接弹出了几个选项。 而成曦恰好碰了他一下，顾祁有点慌不择路地误点了“本地保存”。 ……算了，等会趁他不注意再删了吧，顾祁心想，按熄了屏幕。 “你看什么呢？”成曦瞥了一眼顾祁手中的手机，已经黑了屏。 顾祁把手机扔回了桌兜里，面无表情地回了句，“看猫。” 某人变脸真是快。 “橘子呀，你要是想它，这周末回去不就行了？要是我，我肯定每周都回去看它，多可爱呀。” 顾祁愣了愣，脑袋中不自觉闪现了刚才的照片，然后几不可察地附和了一声，“确实是很可爱。” 成曦一脸茫然，“什么？” 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顾祁又勉强冷下脸，“没什么。” “哦。” …… 在准备生日礼物这方面，顾祁毫无疑问地没什么经验，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求助于景清。 景清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收到顾祁的求助，本来正在开会，但是也是个不要紧的小会，主要就是谈一些拉投资的事。 他一收到消息，就偷偷溜出了会议室，直接一个电话打了回去，毕竟顾祁求他真可以算得上百年一遇的稀罕事儿，之前这小子连消息都懒得发。 刚才是趁着下晚自习成曦去厕所的时候，顾祁在等人的时候偷偷发的。 景清：“行啊，我的大外甥，没想到我居然还能等到你主动给我发消息。” 顾祁：“别说这些，谈正事。” 景清轻哂一声，“好好好，正事儿，猴急什么呢，真是。生日礼物吧，我一般送……” 成曦刚出来，正甩着手上的水珠，看到顾祁正在打电话，声音有些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凑近了些，顾祁扫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模糊地回了一句，“就按照刚才说的时间去拿，挂了。” “怎么了？是谁？”成曦用手拨了拨头发，随口问了一句。 “景清。” “哦，你们刚才是说橘子的吧，它怎么了吗？” “嗯，”顾祁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周六我要带它去医院打针。” 闻言，成曦有点兴致缺缺，刷了一晚上卷子带来的疲惫感似乎更重了些，“周六呀。” “嗯。”顾祁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对方轻抿着唇，没了言语，眼底闪动的情绪辨不分明。 一阵寒风忽地刮了起来，沿着脖子钻进去，冷得人凉飕飕的。 “什么鬼天气。”成曦拉了拉羽绒服的拉链，把双手也缩进了袖子里。 怎么还不下雪，干冷的寒冬真的没有意思…… 其实成曦不是个张扬的人，以前的生日有成晨给他过；成晨去世后，除了那几年没过生日外，他都只跟玩的不错的一个或两个人提一嘴，像葛朗一样有心的，会给他准备小礼物，跟他一起过。而其他人往往转头就忘，很少记得他的生日。 周五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宋悦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妈：小曦，明天是你生日。之前总是碰到上学那几天，你也不提前过或者补过。】 【妈：这次好不容易碰上周末，可以回来吗？】 【妈：明天回来过生日吗？】 成曦愣了几秒，没回消息，把手机扔进了桌兜，熄了屏。 宋悦给他过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尽管后面她辞了工作，开起了餐馆，也很少。 主要是因为生日经常凑到上学的时间，但是成曦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他跟宋悦之间的的相处方式本来就有问题，很多事情，尤其是生日什么的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顾祁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成曦正在发呆。 这半个月，文理老师都给他做思想工作，想拉拢他。但是他自己实际上无所谓，选理科绰绰有余，选文科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还是多少有点犹豫，直升级部目前有2个班，但是分科后会变成3个。因为老师们已经明确决定过，理科会有两种组合，重新分为1班和2班，而文科只会有一种组合，分到楼上的一个公共教室里。 这相当于是又分了3个小班。 回到座位前，裤兜里的手机倏地震动了一下。 【景清：东西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我找人给你送过去。】 第35章 生日礼物 腊月十六，星期六，早上。 急促尖锐的的电话一声接着一声，即使成曦挂了几次，仍旧没个消停，实在没办法，成曦一把扔掉了压在脑袋上的枕头，伸手胡乱地在床头摸索着，终于抓起来那依旧在不断发出刺耳声响的手机。 屏幕上跳跃着未接来电的提示，而铃声依旧执着地响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成曦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到上面赫然显示着的名字，脸上的不耐烦更加明显。 “葛朗，你大早上催命呢？”成曦哑着嗓子，眼睛困得实在睁不开。 葛朗本来一直惦记着成曦的生日，毕竟之前很多时候都是他跟成曦一起过，虽然没有卡点送上祝福，但是他可是一醒来就立马打电话来了。 先不说成曦挂了多少次他的电话，这刚接通就劈头盖脸地没个好语气，不过好在他善解人意，今天不跟寿星计较。 “曦哥，生日快乐呀！太可惜了，今年不能给你过了。” 成曦揉了揉眼睛，嘟囔着：“你上一年不是也没过么？” “上一年不是转学了么，而且又是初三，你知道我妈，她怎么可能让我跑出去玩？”葛朗有些无奈，看了一眼墙上贴的满满的计划便利贴。 他妈就是那种特别传统的人，每天就抓着学习，把他的未来计划地满满的。 但是，听不听关键还是在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早就是常态。 他接着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宋阿姨那么温柔，对你那么好，关键是她不像我妈这样把我当一个学习的机器。” 成曦挣扎着起了身，眼睛半睁不睁的，也没穿拖鞋就朝着洗手间走去，由于刚睡醒的缘故，他反应有点迟钝，一个不注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不懂。” “啊？我不懂什么？” “额，没什么。”成曦打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了洗漱台上，一边挤牙膏一边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挂了吧。” 葛朗这才想起来礼物的事情，急忙说：“我前两天给你买了一个礼物，邮寄过去了。上了高中，我妈把我的周末都安排的满满的，我实在过不去了，所以邮寄给你了，今天就能到了。” 成曦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葛朗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到正事儿上，基本没掉什么链子，很仗义。 所以搬到离荷市这几年来，葛朗是极少数能一直保持联系的朋友。 “你送了什么？”成曦问。 葛朗倒是很神秘，“你去看看不就行了，哎，我妈在外面敲门呢，我要去补习班了，有空再说啊。” “好，拜拜。” 挂断了电话，成曦才开始刷牙，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置顶的那个聊天框，从昨天晚上他发的一句“晚安”后，再也没有什么。 顾祁这个傻子，他明里暗里说了这么多次，都没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生日，连一句祝福都没有。 既然看不到人，那就对手机翻个白眼，可成曦还是不解气。 傻子，呆子，行走的没有感情的计算器，卷子收纳垃圾桶…… 想来想去，成曦又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无聊了，人家又没义务必须给他过生日。 昨天下午，临近放学，他才决定了回家，毕竟刘然和崔玮这周末都回了家，他一个人待在宿舍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闷得慌。 虽然回家后，白天也只有他一个人，宋悦回来的时候都比较晚。 洗完漱，已经九点多了，宋悦已经走了，餐桌上留着早饭和一张纸条。 【纸条：生日快乐，小曦！今天我会提前回去的，早饭放桌子上了，记得提前热下再吃。】 成曦倒觉得没什么，抓起桌上的油条就啃了起来，还没咽下去的时候，手机忽然来了消息。 【祁：在哪？】 成曦弯了弯唇角，现在知道想起来他了？ 【曦洋参：在家，干嘛？】 【祁：我抓不住猫，要不然不能带它打针。】 这家伙，就不能说让他帮帮忙吗？ 【曦洋参：你跟我说，是几个意思？】 【祁：找你帮忙。】 【曦洋参：把“找”变成“求”。】 成曦本想逗逗对方，没想到顾祁不假思索地直接顺着他说。 【祁：求你帮忙。】 【曦洋参：我为什么要去？】 【祁：有报酬。】 成曦一看，忽然来了兴趣，顾祁什么时候学会贿赂人了？ 【曦洋参：什么报酬？】 【祁：先帮我抓猫。】 反正闲的没事儿，不过，成曦也挺想看看学霸送的报酬能有什么，不会是一套五三吧？ 【曦洋参：好。】 顾祁其实有点紧张，他选好了礼物，但是又找不出合适的时间送出去，结果景清就给他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 电话里穿出来景清的声音，“怎么样，大外甥？” 顾祁语调不咸不淡，“他答应了。” 景清：“那就行，接下来按照计划进行，他一进门你就放彩带，然后掏出礼物。” 顾祁看了一眼玄关上和礼物一并送到的彩带筒，觉得眉头突突的有点疼。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滔滔不绝，“他肯定会感动得哭了，然后你再抱上去，然后……” 不等他说完，顾祁直接掐断了电话。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出门前，成曦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有大雪，但是这一天都快过去一半了，不知道究竟能不能下。 下了公交车，刚才车里空调带来的热意直接被迎面撞上来的寒风打散了，口里呼出的气也显了形。 还好出门前，他带了一条白色的珊瑚绒围巾，冷风这才没办法从领口钻进去。 终于上了楼，成曦用冻得发紫的手敲了敲门，这才发觉手几乎快没了知觉。 真冷啊。 不知道对方在干嘛，他愣是敲了好几下，门才打开。 只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的场景对他产生的冲击有点大。 只见顾祁手里拿着一个彩带筒，笨拙地拧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所以他选择了放弃，又略显慌张地从旁边拿出一个黑色的精致礼盒，递给了成曦，生硬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成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了礼盒，眼中噙着笑，“怎么，不让我进去？” 闻言，顾祁立马侧身，让他进了门。 成曦一边换鞋，一边低头偷着乐。 学霸送礼物，都这么硬核的吗？ 第36章 第四片创可贴 成曦抱着礼物径直走了进去，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抹不掉。 “所以，还用我帮你抓猫吗？”他整个身子深深地陷在了沙发里，笑着揶揄着顾祁。 顾祁站在沙发一侧，瞥了他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落到了手机上，一时哑口无言。 “嗯？怎么不说话呀，祁哥？”成曦把礼物放到了沙发上，半蹲着身子仰头盯着顾祁，那双满含挑逗趣味的狗狗眼在此刻极其不安分。 顾祁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只觉浑身地不自在，低声说了一句“我去给你倒杯水”，然后就走向了厨房。 可是成曦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紧紧跟在他后面，一同进了厨房。 顾祁倒水，他一只手撑着大理石台面，仍旧喋喋不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你到底喝不喝？”顾祁面无表情地把水递到了成曦面前，已经准备放弃挣扎。 “喝，当然喝。”成曦一把夺过水杯，一饮而尽，收了收满脸的挑逗之意，“好了，不逗你了。” 他稍稍凑近了顾祁，对方俊朗的面庞逐渐在他眼中放大，那双浅色的眸子一览无余，“不过，你到底送了我什么呀，祁哥？” 顾祁一时僵住了身，眼神不自觉地来回扫了扫，直到看到那张沾着水，挂着笑的唇，他愣了愣，慌忙垂下了眼，尽力藏匿着方才心底没来由的躁动。 大概是离得太近了，近到呼吸似乎都在不自觉地交融到一起。 “你自己不会看？”顾祁转了身，使劲闭了闭眼，又恢复了一贯的苦瓜脸，走向了沙发。 成曦偷笑了一声，立马追上他，并先他一步走到了沙发旁，弯腰拿起了礼物盒，小心翼翼地朝着顾祁问了一句，“我现在可以拆吗？” “随你。” “那就是可以。” 成曦慢慢地掀开了盖子，只见一枚白色表带的手环静静地躺在一堆拉菲草里面。 还好不是五三，成曦想，这家伙还能想到用拉菲草？ 他轻轻地将那个手环拿出来，环在了手腕上，然后在顾祁面前炫耀着来回晃了晃，“怎么样，好看吗？” 顾祁：“……嗯。” 成曦一听，拖着长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气中带了一点不满，“你要说，好看。” 顾祁只觉有些无语，却一反常态地应了他的要求，“好看，很适合，你。” “嘿嘿，我也觉得。”成曦眼中噙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腕上的东西。 开机后，小小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颜色鲜艳的心跳频率标识，还有着跟着心跳的节拍律动的轻微震动。 “那就好。”顾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后拿起礼物盒，又走向玄关，提起来彩带筒，开了门，准备丢出去。 成曦眼疾手快，急忙走过去，在他扔之前把东西夺了过来，“别扔呀。” 他将盒子放下，又看了一眼，对顾祁说，“这个我要留作纪念。”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手中的彩带筒，成曦瞅了顾祁一眼，只见对方正蹙着眉，他表情中不免带了些得意，“这个嘛，让你看看彩带筒怎么用。” 说着，只听“嘭”的一声，顾祁一惊，微微抿着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直到看到五颜六色的小彩片自半空如雪般散下。 有一片落在了顾祁的手背上，他慢慢地捏了起来，放在眼前用两根手指捻了捻盯着，有那么一秒钟，他失了神。 成曦没注意到顾祁神色的异样，只当是他一时好奇，笑着问道：“没玩过吗？” 顾祁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一句话，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些飘忽和迟疑。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还挤在那个破烂的市郊公寓的时候。 那时张禾还在，他……也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大概谁也没想到曾经的父慈子孝会变成现在这样水火不容吧。 他忽然不记得，他和顾舟的关系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 “怎么了？” 顾祁呆在原地，理智逐渐回笼，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没事儿。” “我知道啦，祁哥。” “知道什么？”顾祁有些不明所以，眸光加深，有些怔愣地直直撞进了一双清透的眼中。 “你是不是喜欢这些小彩带？” 顾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没有。” “那你抓它看，干嘛？”成曦还不死心。 “觉得幼稚。”顾祁漫不经心地耷了耷眼皮，将手一翻，指尖上的那片黄色小亮片便来回摆着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祁哥，承认喜欢有这么难吗？你说喜欢，等到六月十七你生日那天，我给你弄一堆。” 顾祁眉峰微动，“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当然是校园风……”成曦不假思索地开了口，还没说完，忽然噤了声。 “校园风？”顾祁一脸狐疑。 “额，就是……校园风向标，对，你是七中的校园风向标，生日什么的，一传十，十传百，我知道也不稀奇吧？”成曦有点心虚地瞥了顾祁一眼，然后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进去坐到了沙发上。 校园风云人物榜，听说是之前的一个学长创建的网站，供全校同学聊闲天儿。 吐槽，捞人，广告……每天层出不穷。 当初刚开学没多久，齐桑就把他拉了进来，他也没经常看，偶尔滑几次。 顾祁可是稳坐“捞榜”第一的人，身高、体重、生日，宿舍号等等都被人摸的清清楚楚，可是现在看来，当事人好像并不知情。 “下雪了。”顾祁望着窗外，忽然出了声。 闻言，成曦正欲急忙小跑过去，没想到刚一抬脚，小腿就撞上了沙发的一角，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顾祁见状，顺势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成曦回头眯着眼朝着他憨憨的笑了笑，顾不上腿，跑到了窗边。 雪花纷纷扬扬，自空中飘转而下，微凉的寒意萦绕在空中，大地逐渐被浓雾泼成薄薄的一层素白，雾意茫茫。 那场雪落在十七岁，有人陪着他共同见证。 它不似初雪那般令人喜出望外，却带着十七岁伊始的动人心魄。 吃完午饭，趁着顾祁洗碗的功夫，成曦闲的没事坐在卧室的书桌上，来回翻着书。 不是物理，就是高数，有什么好看的，根本看不懂。 顾祁怎么能看进去的？成曦暗想，手里正翻着一本《相对论》。 没想到，翻页的时候胳膊肘撞了一下书，“啪”，那本精装书应声倒地。 成曦立马抬眼看了看门口，有点做贼心虚，见没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子上跳下，准备立马捡起来。 却在蹲下的时候，看到了书页侧面多出来的一道小白边。 夹了什么？书签吗？ 他偷偷地翻开了那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四个白色猫咪创可贴。 跟小时候宋悦给他准备的一模一样。 愣了两秒，他才倏地想起，打架那天，他冒雨给顾祁买的那袋包扎用品里，他顺手塞了白色猫咪的创可贴。 可是，他只送了三个，那这第四个又是从哪来的呢？ 第37章 你不想活了，是吗 成曦将那四片白色猫咪的创可贴从书中的夹页里拿了出来，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他凝视了几秒，忽地发现其中一个沾着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像是标本一样锁在里面，应该是用过之后又撕下来贴回去的，然后同其他三个一起放在了一起。 顾祁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成曦仍旧是这样一副蹲着的情状，发着呆，“要喝点水吗？” 闻言，成曦转过头，缓缓地站了起来，有些茫然地盯着顾祁，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 顾祁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的视线渐渐滑到成曦的指尖，看到对方手里的创可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慌乱。 看来，有些事情，他瞒不住了。 两人就这样僵了几秒，直到顾祁抬步走进去，把水杯递到对方面前，隔着热腾腾的水汽，对方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成曦耷下眼，盯着水杯里的水，艰涩地开了口，“所以，那天路上那个不想活的人，是你吗？” 他知道顾祁性子冷，总是沉默寡言，开口噎人，但是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人，会有一天明明知道危险，还站在马路中间。 他此刻多么希望顾祁摇摇头，告诉他，那个人不是他，他不会不想活。 然而，顾祁看了他一眼，挪开了目光，望向房间内别处，却不知落点在哪里。 良久，缄默不语。 因为，他也不太确定，当时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不想活了。 高中开学前快一个月的时候，那天景清非拉着顾祁一起出去吃饭，说是提前为顾祁办一个升学宴，虽然只有他们两个。 景清知道，顾祁跟他爹的矛盾一时半会儿调解不清，再加上他自己因为姐姐的事儿，也对顾舟挺有意见的。所以，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谈，除了顾祁，他也不会主动跟顾家联系。 他跟张禾是亲兄妹，只是身为姐姐的张禾跟了爸爸姓，而他则跟了妈妈姓。 他们的父母亲都是地质测绘领域的佼佼者，是国家地质勘测队的骨干人员。两人共同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在一次又一次的并肩作战中互相有了好感，结成了夫妻，后来先后有了张禾和景清两兄妹，两人相差六岁。 但是，命运多舛，在张禾高考的前几个月，夫妻俩在一次测量中遇到了山体坍塌，不幸离世。 兄妹俩一时双双成了孤儿，本来美满幸福的家庭一夕之间便支离破碎。 看着年幼的弟弟，身为姐姐的张禾毅然决然地放弃了高考，选择了出门打工，硬是一个人将弟弟养大成人。 景清一直对姐姐的牺牲怀有愧疚，但是张禾从来没有埋怨过他，更没说过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本想着长大后好好报答姐姐，然而还没来得及，张禾就已经意外身亡。 所以，他所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顾姐姐的孩子，即便他知道顾祁对姐姐的死也有着一定的责任，但是当时顾祁毕竟还是个孩子。 由于一两天后，景清要去国外出差，大概要一个月，所以他索性提前就给顾祁办一个升学宴。 他知道顾祁性子闷，不喜欢人多，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祁耐不住他的死缠烂打，也就应了他的要求。 饭后，景清送他回了家。 然而回到家的时候，刚进门，他就看到顾舟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薛玟颤巍巍地站在一旁，见他进了门，皱着眉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看到桌子上已经拆开口的录取通知书，顾祁已经心知肚明。 “说说吧，这个怎么回事。”顾舟阴沉沉地开了口，面容威严，脸上愠色毫不掩饰。 “没怎么回事。”顾祁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从门口走进来朝着房间走去。 顾舟看到他这样一副无所谓地态度更加气恼，面色更冷，顺手抄起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一阵生疼，但是顾祁已经习惯了。 “没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怎么是七中的通知书，我不是让你报一中吗？”顾舟的声调提的很高，目光阴鸷。 顾舟就是这样，强势霸道，不容许有人质疑，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 可明明，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顾祁使劲闭了闭眼，顿了几秒，转过了身，面无表情，“我不喜欢一中。” “不喜欢？”顾舟一阵冷笑，“不喜欢也得给我上，是谁让你擅自改的？啊？”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眉头拧成疙瘩。 薛玟见状，急忙上前抓住顾舟的手，“你别跟小祁生气了，小祁说的都是气话，他……” 还没说完，顾舟一个甩手，薛玟直接歪倒在了地上，额头磕到了桌角。 顾祁上前拉起薛玟，看了一眼她的额头，已经出了点血，但是不严重，“薛姨，你先进屋，我跟他说。” “小祁……”薛玟一脸为难。 “你先进屋，别添乱。”顾舟冲着她吼了一声，薛玟吓了一激灵，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顾祁。 顾祁语气缓和了点说：“薛姨，你先去擦点药。” 看到薛玟回了房，顾祁转头盯上顾舟，目光更加冰冷。 “你脑子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中不上，你是不是就想跟我唱反调？” 面前的顾舟面色狰狞，阴沉的脸上布满了刻薄的皱纹，眼神凶狠得像一只疯狗，和曾经判若两人。 “我说了，我不喜欢一中。”顾祁冷冰冰地又重复了一句，死死盯着顾舟的眼，不卑不亢。 “不喜欢？！顾祁，你是不是糊涂了，啊？你说不喜欢就不上，你考虑过明天别人向我问你的时候，我这张脸往哪放了吗？” “他们的孩子上一中，我去跟他们说你不喜欢，所以上了七中，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你真有个性，啊？！” “哼。”顾祁苦笑一声，心里有些酸涩。 在顾舟的眼里，他不过只是一个商场上的一个用来炫耀的谈资而已，就是天生该给他长脸的一个工具。 顾舟只会关心别人怎么看自己，怎么在别人面前有脸面。 第38章 第一次见面 “我在问你话！”见顾祁不说话，顾舟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站起来向顾祁逼近。 看着那张面目狰狞的脸逐渐放大，顾祁仍站着不动，丝毫没有露出一丝胆怯，“这是我的事，你别管。” 闻言，顾舟的表情愈加裹满了病态的扭曲，心底的怒火一览无余，“顾祁，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 顾祁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他一眼，看着他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只觉有些厌恶。 这么多年，他们俩之间矛盾频发，但是说是吵架，实际上只不过是顾舟一个人不顾形象地在一旁嘶吼的闹剧。 相比于他，大多数时候，顾祁反而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看起来事不关己。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往往更加能触及顾舟的逆鳞，让他更加暴跳如雷。 顾祁没有回他，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见状，顾舟更加狂怒起来，脖颈青筋毕露，他一个箭步直接挡在顾祁面前，扬起手，一个巴掌便甩了下来。 他不允许有人不把他当回事，尤其是他自己的儿子。 这一巴掌，力度大的让顾祁的脸颊疼得近乎麻木，嘴角缓缓地渗出一抹血迹，耳朵一阵轰鸣。 把顾祁送到家以后，景清开车出去还没走多远，这才想起来忘记把升学礼物给顾祁。于是，他又折返了回来，没想到直接撞上这样一幕。 景清直接上前一把拉过顾祁，把顾祁护在身后，瞪上顾舟的眼睛，语气坚定阴冷，“之前看在姐姐的面上，我称你一声姐夫。现在，姐姐不在了，顾祁就是我罩着的，你别想伤害他一分一毫，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顾舟一时哑口无言，看着顾祁脸上的红痕，他的手攥住又展开，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难堪。 顾祁站在景清身后，低着头，垂下的两只手攥得死紧，指骨关节微微泛白。 说着，景清捡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顾祁，我们走。”便拉着顾祁出了门。 “嘭”的一声，门关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顾舟盯着面前的一处虚空，有些茫然。 他真的做错了吗？ …… “祁哥，能不能告诉我？”成曦站在一旁，盯着他，眼神中露出一些试探和乞求。 顾祁的思绪逐渐被拉回来，他望了一眼旁边的人，开了口，“开学前的时候，我跟我……爸，吵了架，然后就搬出来了，就是现在这个房子。” 那天晚上景清把他拉出来后，把这间房子给了他。 当年，父母去世，为了生存，张禾不得不把之前的房子卖掉，带着景清换了间房子，就是现在这间。虽然市中心的房子也还是不便宜，但是为了弟弟能方便上学，她也没再看别的。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卧室，所以平日里都是景清睡床，她睡沙发。 后来张禾去世了，这套房子也就归入景清名下。 “那天，你为什么……”成曦小心翼翼地询问。 两人见面的那天，顾祁已经在出租屋里住了两周。 顾祁平静地说，“医生建议我养一只愈疗宠物，那天本来是要去办理领养手续的。” “愈疗宠物？是橘子吗？”成曦抵着桌子，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收紧。 顾祁点了点头，还不等他问为什么，便开口，“因为我之前有轻度抑郁症。” 景清带他出来便去了医院，顾舟打的那巴掌没什么伤害，倒是意外地检查出了他患有轻度抑郁症。 那天，他在马路上，眼前忽然闪现出当年那场车祸的场景，满眼所见尽是雨和血，耳边是嘈杂刺耳的鸣笛声和尖叫，他只觉有些喘不上气。 闻言，成曦只觉心底忽地一沉，心口微微收紧，害怕顾祁下一句直接说他当时真的是不想活。 成晨的离开已经够让他筋疲力尽了，尽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办法释怀。 他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顾祁也像成晨一样倏忽没了影儿，他害怕死亡，害怕明明关系那么好的人，突然有一天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再也见不到。 顾祁接着说：“那天过马路的时候，我走了神，所以……” 还没说完，顾祁只感觉突然间被一双手臂紧紧地环了起来，对方的鬓发滑过他的耳朵，他的下巴顺势抵在了对方的肩头。 顾祁一瞬间怔愣住了，一时忘记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那天，阳光炽热，连空气都都带着些躁动的温度，两旁的白杨树正枝繁叶茂，面前的这个少年当时也像这样忽然抱住了他，躲开了差一点就撞上来的车。 那个少年因此胳膊擦破了一大块，却在把他拉起来后，第一反应询问他有没有事。 窗外的雪下的大了些，空中流动着密密麻麻的雪花，天地间一片素白。 此时的房间内，鸦雀无声，空气似乎被从缝隙中挤进来的寒意冻结住了，但却没有一丝冷感。 两个人的温度触碰在一起，慢慢交融逐渐达到了平衡。 良久，他听到贴着他的人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带着些鼻音，“祁哥，以后别那样了，可以吗？” 成曦抱得有些紧，炽热的体温穿过布料熨贴着皮肤，细软的发丝滑过顾祁的颈侧，像一只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了挠。 “嗯。”顾祁垂在身旁的胳膊，有些不知所措，挣扎在抱与不抱之间，最后小心翼翼试探着环住了成曦的后背。 成曦仍然没有放开，柔声问：“祁哥，现在这个病怎么样了？” “会定期做检查，医生说已经好很多了。”顾祁回应道。 成曦轻轻点了点头，趴在顾祁的肩头，低声说：“祁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一时之间，顾祁的眼睛失了焦，自从张禾去世后，这是他第一次再听到这句话。 上天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他的妈妈，却在多年后重新弥补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顾祁：“嗯。” “你保证。” “我保证。” …… 傍晚的时候，成曦告别顾祁回了家。 顾祁偷偷地透过窗子，望向对方的背影。 昏暗的灯光在洁白如银的雪上洒下一堆细小的碎钻，闪闪发光，交相辉映。 那人踏着松松软软的雪，逐渐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可顾祁知道，消失在风雪中的人，一定会带着暖暖的笑，再回来。 生日快乐…… 第39章 寒假 腊月二十那天开始，在别的级部都已经结束了期末考试，并且几乎都出了分的时候，直升级部才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期末考。 考完试的时候，直升级部的两个班硬是又跟着高三在学校补了几天课，直到腊月28才正式放了寒假。 说是寒假，可实际上根本没几天，正月初七就得返校。 最让这群小兔崽子苦不堪言的是，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的那两天，其他每科每天都会有一张卷子，每晚八点在微信群拍照打卡。 其实，这寒假不放也罢。 补课的这几天，程楠让两个班的同学正式填了一份分流意愿表，并通知说在返校前一两天会分流结果，返校后直接按结果分班。 看着填完的表被收走，成曦一方面觉得如释重负，因为以后再也没必要绞尽脑汁地去做物理化学题了；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担心以后就要跟顾祁上下楼了，不知道关系会不会淡了。 即便他知道只不过是隔了一层楼，可是还是好远呀…… 放假那天上午，两个人约好了收拾完一起出门。 谁料，刚出宿舍大门，成曦忽地想起方才收拾东西的时候，随手将手环放到了桌子上，又忘记了拿。 没办法，他叮嘱顾祁先去校门口等着，自己只得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 看着对方毛毛躁躁的背影，顾祁勾了勾唇角，便朝着门口走去。 七中的宿舍离北门比较近，所以每次放假的时候都会有一堆家长围在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顾祁皱着眉，一点一点地从勉强开出来的一条狭窄拥挤通道中挤出来，期间不知道被胳膊、行李箱撞了多少次。 出来后，他站在一块人相对少的路牙上，不时朝着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望几眼。 好在那人出来的快，没等多久就笑着朝着他奔了来。 这次的出租车司机没有上次那位大叔一样善谈，或许是开着空调的缘故，成曦只觉车里的味道有些恶心，胃部隐隐传来一阵难受的感觉。 顾祁瞄见他这样一副脸色，凑近身，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成曦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司机，然后用一只手挡着，趴在顾祁的耳边，“味道好难闻，刚上来我就想吐。”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耳边肆意碰撞，有些痒，顾祁却忍着没有让开，他掏了掏羽绒服的口袋，不出所料地从里面摸出一颗薄荷糖，递到了成曦面前。 “帮我弄开。”成曦顺势把脑袋靠在了顾祁的肩头，闭上了眼，眉头拧的更加厉害，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想多说一句话。 他从小就有晕车的毛病，但是不严重，除非是在这种皮革味和烟味严重混杂的车里，他一般没什么反应。 但是没想到放假这天这么触霉头，他只期盼着车能快点到，他不想当着顾祁的面忍不住吐出来，毕竟挺难堪丢人的。 阒寂无声的车里逐渐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顾祁小心翼翼地将糖剥出来，递到了成曦的嘴边，过了几秒见他还没反应，便犹豫着拿着糖碰了碰他的嘴唇。 成曦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小缝，看清了面前捏着糖的那只手，一口把那颗糖含到了嘴巴里，一股辛辣清凉的气味在口中横冲直撞地蔓延开。 “这次的没有上次的好吃。”成曦又闭上了眼，小声嘟囔着。 顾祁怔了几秒，看了一眼靠在肩头的脑袋，随后将糖纸放回了兜里。 薄荷糖也分好几种，不同品牌，味道也不同，有的偏辣，而有的则偏甜。 之前买的时候顾祁每样都抓了点，本以为差别都不太大，没想到这个家伙嘴巴这么挑。 “祁哥，跟我说说话，帮我分散一点注意力。”成曦含糊不清地开了口。 顾祁苦笑一声，“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成曦感觉更加难受了点，语气有些飘忽，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一样。 顾祁想了想，来了句，“你寒假作业什么时候写完？” 成曦：“……”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很想笑。 “不知道。”成曦被他这么一句搞得清醒了一点，怕顾祁又直接回个“哦”就没了声，他又补了一句，“你春节怎么过？” 对方似乎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开了口，“一个人没什么好过的。” 成曦有些不解：“一个人吗？不跟你家人一起吗？” “不一起。”顾祁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这个时候，顾舟肯定会在家，他要是再回去，恐怕连一个好好的春节都会变得鸡飞狗跳。 实在不行，他本打算着开学前一两天再回去看一眼奶奶，不久待。 毕竟，顾舟一般只是大年初一前后两三天在家，就算碰到顾舟，他也准备打个招呼就直接回来，这样对谁都好。 由于之前跟司机说好的，所以车先到了顾祁家的小区门口。 下车的时候，顾祁只觉左侧的肩膀被枕得有些发麻，但也没说什么。 而成曦没了人可以靠着，他索性一只胳膊肘抵在车窗旁，手掌托着脑袋，准备这样坚持到家。 刚开出没多远，成曦微眯着眼，侧了侧脸想回头瞅一眼。 车窗上已经结了一层模模糊糊的水雾，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丝丝凉意迅速渗入。 他忍着凉，从擦出的一小片视野中向外张望着，却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顾祁已经被一群穿着统一样式西装的男人围了起来。 顾祁单肩背着包，手紧紧抓着书包带，站在其中，一动不动，脸色阴沉得可怕。 成曦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瞳孔骤缩，那天顾祁被围堵在厕所的场景又涌在眼前，他记得顾祁被打的发紫的眼角和嘴角，记得干的血和新的血以怎样的一副样子爬在顾祁的脸上。 他来不及想别的，急忙催着司机掉头回去，害怕真又出点什么事。 成曦倒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自己胃里此刻翻江倒海的不适感，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拉住顾祁，把他重新拽上了车，又催着司机快速朝着自己家奔去。 当时，那几个人似乎在跟顾祁说着什么，成曦没听清，只是在下车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人似乎说了一句“您这样我们没法跟董事长交代”。 直到被拽上了车，顾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见眼前的人当下的呼吸急促而没有规律，胸膛以巨大的幅度一起一伏，脸色比刚才又白了好多。 “刚才，怎，怎么回事？”成曦皱着眉，眼神中透露出些惶恐。 还好，这次他赶上了，没有再让顾祁一人身处险境…… 第40章 一起过春节吧 “你倒是说话呀！”见顾祁怔愣地不说话，成曦神情有些激动，胃里的那股难受感此刻翻江倒海一般似乎马上就要将他吞没。 他本能地捂着嘴，脸色苍白，感觉下一秒就会立马吐出来。 顾祁见状，急忙付了钱，招呼师傅即刻停车。车子刚停，他就立马搀着成曦的一条胳膊走到了马路边。 新鲜的空气在下车的一瞬间填满了肺部，成曦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着，像是从差点窒息后的突然间重获新生。 可是胃仍然在一阵又一阵地翻涌着，成曦托着沉重的身体，一只手撑着旁边的一棵树，缓缓滑了下去，却在关键时刻被一双从腋下穿过的手紧紧地抱住，他这才没瘫在地上。 顾祁紧紧地抱着他，有些慌乱地不知所措，“还好吗？” 成曦顺势托着顾祁一同蹲在树旁，他的嘴唇发白发干，觉得口水异常发苦，胃部一次又一次地抽离感让他有些苦不堪言。 他拼尽全力，朝旁边的人动着嘴唇，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水，水。” 闻言，顾祁慢慢地抽出了两只手，一只手搂住了成曦了肩头，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立马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已经喝了一小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了成曦的嘴边。 成曦虽然得到了些缓解，可是仍然感觉晕头转向，四肢无力，他本想着勉强抬手抓住水一饮而尽，可是还没等他抬起来，顾祁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喂他。 即便是再难为情，他此刻都没有什么精力去关注。 流进口的水冰凉又黏腻，尽管顾祁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但还是从嘴巴里流出来一点，顺着下巴往下淌，不一会儿就经过脖子钻入了衣服里。 他本想去擦一下，可是似乎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他生怕稍微动一下就会立马忍不住吐出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闭着眼，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这样煎熬的时间能快点结束。 好狼狈，成曦心想。 然而，倏忽之间，他的下巴被一根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对方以很快的速度替他擦去了溢出嘴角的水，隐隐约约间那指尖似乎滑过了他的唇。 那一刻，成曦的心脏忽然漏了一拍，有些难堪地抑制住了刚才想要睁眼的冲动。 “还喝水吗？”顾祁的声音稳稳地从头顶传来，成曦只觉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摇了摇头。 年末的风更是格外的冷，方才只顾着难受地要命，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脸被冻得生疼。 不知道这样被抱了多久，等到胃里终于消停了一点，成曦才哑着嗓子开了口：“祁哥，走吧。” “嗯。” 他趁着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间从顾祁的臂弯里逃了出来，可是手腕却在下一秒又被轻轻地攥住了。 平时都是他拽着顾祁的手腕跑来跑去，没想到这次居然调换了角色。 这里距离白桦弄堂不算特别远，走回去也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事儿。他本能地朝着家的方向走了几步，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突然想起方才顾祁又被围堵的事情。 “祁哥，刚才怎么又有人堵你？” 顾祁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刚才本就没打算瞒着他，于是直言不讳地说：“那是我爸的人，他想让我回去。” “回去？用得着这么多人吗？”成曦有点疑惑不解。 究竟什么样爹让儿子回去居然还要派一堆人来接？难不成不回去还要强行绑回去吗？ 顾祁眸色幽深，语气平静，没有起伏：“我跟我爸关系不好，春节不打算回去，他估计也猜到了，所以派了人想直接把我带回去。” “所以，你打算一个人过吗？”成曦问。 他忽然想起上周生日前，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家跟宋悦一起过的事儿。 顾祁点了点头，望着路前方，后又想到什么似的，补了一句，“还有，橘子。” 本来他对猫的名字没什么感觉，觉得不起名字也无所谓，后来景清和成曦也都“橘子”“橘子”的叫，他也逐渐地习惯了。 “要不，你跟我一起？”成曦扭头看了一眼顾祁，“我家只有我和我妈，人不多，你不会感到不自在。” “而且我妈也好相处。” “况且有我在呢，你跟我说话总没负担吧？” “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他的姥姥姥爷这几年一直热衷于在外旅游，说是要趁着身体硬朗，趁着有时间，多看看世界。两个老人家大概是玩得疯了，一年到头总是没几通电话。 而宋悦为了让两个人不用操心太多，这几年大多是只报平安不报忧。 自从搬到离荷市，这几年的春节就一直是他和宋悦两个人一起过。 他不知道顾祁和他的爸爸究竟是有多大的矛盾，以致于顾祁宁愿一个人过也不愿意回去。但就看刚才那一群人围着顾祁，他觉得顾祁他爹估计对顾祁也不怎么样。 既然都处于孤独之中，那抱在一起应该就不会再感到冷了吧。 顾祁回头，与成曦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他看到成曦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脑海中逐渐浮现起那晚喝醉酒的他，红着脸颊，抓着自己喋喋不休的样子。 “祁哥，考虑的怎么样了？”成曦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之所以邀请顾祁跟他一起过，一来可以有个说话的人，比起以往也会热闹一些；二来，他担心这次顾祁的爹没达到目的，还会叫人到顾祁家闹事，顾祁在他这，至少能安全点。 “你很想让我去？”顾祁回过头，对上成曦如炬的目光，他不是不想去，只是想得到一个不是客套话的确定的答案。 成曦快速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了句，“当然，很想。” 闻言，顾祁的唇角弯了弯，眼底荡漾开一些不易察觉的星星点点的光芒。 “好。” …… 临近春节，即使现在冷得紧，白桦弄堂里此时却人来人往地格外热闹。 成曦带着顾祁，慢慢地穿梭在中间留出来的小巷中。面对着从未涉足过的地方，顾祁有些新奇。 虽然挤，但却很有安全感。 两边的楼房有些破旧，带着些抹不掉的岁月的痕迹，有不少临街的窗前摆放着好几个花盆，到了春天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多花开在半空吧，顾祁想。 第41章 白桦弄堂 顾祁转头暼向旁边的人，此刻的成曦已经跟刚才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面上挂着笑，他的人缘似乎是很好，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总有几个能说得上话。 “张婶，刚买菜回来呀。” “李叔，嗯嗯，刚刚放寒假。” “对，待不了几天。” …… 说话间隙，成曦回头对上了顾祁，促狭着笑着的眼，眸子弯成了月牙，“这些都是我们这个弄堂里的人。” 顾祁看着他，目光很淡，“你跟他们关系都很好吗？” “嗯，”成曦点了点头，又转念一想，补充道，“其实也说不上特别好，就是大家都认识，偶尔说说话。” 所以，说白了，都不过是打个过场，浅交的朋友变成了浅交的左邻右舍一样。 顾祁略有迟钝地点了点头，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迎面走上来的一个阿姨直接凑到了成曦面前，笑眯眯地问：“小曦呀，今天才回来呀？” “是的，王姨，”成曦笑着回了一句，看到对方手里提的一条鱼，在袋子里还活蹦乱跳着，然后感觉到手里牵着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还怕鱼？成曦暗道。 “这是刚买了鱼？”成曦补充道。 王姨瞅了一眼手中的鱼，然后伸手捏了捏成曦的脸，一脸宠溺道：“是呀，过年来姨家吃，保证做的好吃。”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成曦旁边的人，笑着说：“小曦，这是朋友呀？” “嗯嗯，”成曦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随后抽出手，一胳膊直接环上了顾祁的脖子，“他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厉害着呢。” 顾祁被他忽然而来的动作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又弯了弯腰，任由成曦这样搂着，没说什么话。 “这么厉害呀，真是不得了。”王姨冲着顾祁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弯了起来。 顾祁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尴尬地弯了弯唇角，点了点头。 又跟王姨唠了一会儿，成曦这才搂着顾祁继续走，还没走几步，就把手放了下来，像往常一样抓住了顾祁的手腕，“祁哥，你长那么高干嘛，搂着都不舒服。” 那我再长矮点？顾祁有些无语。 “等会儿到我家了，可千万别拘束呦。”成曦挑着眉，眼里噙着笑意。 顾祁迟疑了几秒，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嗯。” 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第一次去别人家，说没什么感觉，那肯定是假的。 到了家门口，成曦敲了敲门，顾祁站在一边，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即便他之前已经见过了成曦的妈妈。 如果是往常，他会直接拿着钥匙进门，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宋悦大概率会在家。 一年到头，也只有春节这几天，餐馆能连着歇上几天，宋悦也有机会待在家里，不用再早起晚归。 但是，说实话，做惯了职场精英的宋悦，突然间接手一家餐馆，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所以只能经常到餐馆去，在许多事上亲力亲为。 成曦知道，宋悦在用这种方式在弥补着多年来她所缺失的母爱，想着通过经营好成晨留下的东西来让成曦开心一点。 可是，她毕竟不不擅长这个工作，即便她不说，成曦也知道，这个餐馆的营业额状况其实并不算太好。 没过几秒，门就开了。 宋悦看着成曦，脸上立马荡出一抹亲切的笑，还没有等她说话，成曦抢着开了口。 成曦：“妈，这是我的好朋友顾祁，我邀请他一起来跟我们过春节。”说完，他又眼神示意顾祁。 顾祁自然懂得他的暗示，“阿姨好。” 宋悦愣了一下，即便这显得有些突然，她依旧笑着，“小曦很久没有带朋友来做客了，那阿姨叫你小祁，可以吗？” 顾祁的呼吸微微一颤，有些失神地盯着宋悦，“嗯，可以。”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亲昵地叫过了。 “先进屋吧。”宋悦柔声细语地说着，忽然察觉到顾祁的目光，她伸手摸了摸脸，又犹豫问道：“怎么了，小祁，是阿姨的脸上有东西吗？” 顾祁回过神，摇了摇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见状，成曦直接拉着他进了门，脱完羽绒服，换完鞋后把他带到了沙发上。 “我去给你们切些水果。”说完，宋悦就朝着厨房走去。 顾祁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悦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转过头，目光再次没了落点。 成曦看着他紧绷的身体，只当是他有些紧张，于是开玩笑道：“怎么了，祁哥，这又不是见家长，这么紧张？” 顾祁：“……” “你就把这当自己家就行，有我在呢。”说着，成曦拍了拍胸脯，一副老大哥的模样。 宋悦端着水果盘出来，刚好看见成曦这个样子，笑着附和道：“是呀，小祁，你别见外，在这用不着拘束。” “嗯嗯，谢谢阿姨。”顾祁仍然有些不自然地接过盛着各式各样水果的盘子，放到了前面的桌子上。 成曦勾了勾唇角，俯身直接用叉子插起一个草莓块，递到了他嘴边，歪着头问道：“来块草莓？” 顾祁皱了皱眉，接过叉子，将那块鲜红欲滴的草莓块送进来嘴里。 宋悦见状，轻轻笑了笑，不想再打扰两人，便又进了厨房，摆弄着买回来的菜，准备做午饭。 两人吃完水果，成曦就拉着顾祁上了楼，进到了他的房间。 成曦的房间跟顾祁的房间在布置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最大的不同处在于主色调的不同，他的偏青，顾祁的偏灰。 “祁哥，今天晚上可能得屈尊你又得跟我挤一张床喽。”成曦一边退着一边笑，刚说完就一下倒在了床上，一脸满足。 顾祁：“……”他来回扫视了一圈，然后走进去坐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垂眸盯着躺在床上的成曦。 “哎，不对，我突然想起来，”成曦坐了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语气中着实有些审问的意味，“祁哥，你上次为什么让我睡沙发？” 闻言，顾祁轻嗤一声，实话实说，“你自己睡的。” 难不成还要这样把他抱到床上吗？ “那你就不能把我叫起来？”成曦撅了撅嘴，满脸不服气。 “……叫不醒。”顾祁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哦。”成曦没好气地回了句，然后又瘫在了床上。 见状，顾祁低低地笑了声。 “你居然敢笑我！”虽然顾祁的声音不大，但是成曦还是不偏不倚地听到了。 他立马从床上滚下来，又用胳膊环住顾祁的脖子，把他也拽到了床上。 第42章 尴尬 顾祁猝不及防地就这样被成曦直直摔到了床上，脑袋一懵。 成曦跪坐他旁边，不怀好意地笑着，一只手猛地去捏他的胳肢窝，“让我看看祁哥你有没有痒痒肉。” 闻言，顾祁皱了皱眉，想翻身躲过去，他从小就怕痒，但是这么多年也没人跟他这样闹过，要不是成曦，他差点就要忘了。 见顾祁要跑，成曦立马用另一只手挡住他的身体，语气里满是挑逗戏谑，“嘿嘿，看来，我猜对了。” 话音未落，成曦坏笑着，更加肆意地进攻着，一会儿挠挠顾祁的胳肢窝，一会儿又捏捏顾祁的腰。 顾祁抿着嘴，不时低低地笑两声，被对方这样又挠又捏，就像是蚂蚁爬遍了全身，又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堆的包，他来回翻动着，想挣脱出去，却总是被成曦用手或者胳膊肘挡着，着实有些苦不堪言。 “你，你闹够了没有。”顾祁不断地用手去挡着成曦，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闻言，成曦更是一脸得逞，咬字极重，一字一句道：“没，有。” 没想到制服学霸的秘密居然是挠痒痒，成曦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哼，谁让你笑我。” “怎么样，现在笑够了吗？” “嗯？” 顾祁没想到成曦居然这么小题大做，但却还在抵赖，“我，没有笑。” “那我刚才是幻听了？” “嗯。” “行。”成曦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游走在他身上的手愈加没有章法，“看你还承不承认。” 成曦不信他就这样一直死要面子活受罪。 没想到，他的一只手腕突然被顾祁的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力气有些大，他能看到顾祁小臂上的青筋。 他尝试了几次，抽不出来，但是这不影响，他还有一只手。 剩下的那只手的范围不再局限于一侧的上挠下捏，不时地又游到另一侧捏上几次。 却不曾想，没过多久，顾祁又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这只不安分的手。 “你放开我。”成曦有些气急败坏，明明刚才还是他占主动权的。 顾祁挑了挑眉，表情中有些不屑，模仿着成曦刚才的语气，也一字一句道“不，行。” “靠，顾祁你耍赖！” “有么？” “就是耍赖！你犯规了！” 他的两只手被顾祁强有力的手紧紧地钳制着，任凭他怎么抽都没有用。 顾祁被他这样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笑了，戏谑道：“又犯的什么规？” 成曦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处，仍然坚持不懈地来回挣脱着。 顾祁担心打到脸，就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头顶上移，想着用一只手禁锢住他的两只手。 没成想，就在刚松开一只手的时候，成曦一个没注意，没稳住，整个人直接摔在了顾祁的胸膛上。 见状，顾祁立马也松开了他的另一只手。 成曦有些懵，他下意识地用着刚刚恢复自由的两只手撑在顾祁脑袋的两侧，没好气地想回一句。 却忽然发现身下的人忽然没了声，成曦抬了抬眼睑，直直撞入一道深邃而又晦暗不明的目光中，刚要出口的话生生被噎了回去。 成曦呆呆地望着对方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对方平日里一贯寡淡平静的神色上意外的多了些惊慌和不知所措。 两个人的脑袋在此刻双双宕机。 方才还热闹的房间，此刻变得鸦雀无声，手环上忽然闪现出心率的标志，随着节奏一下一下地震动着。 两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气氛突然间微妙起来，尴尬在彼此之间逐渐蔓延。 直到突然响起的几声敲门声，宋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曦，小祁，下来吃饭吧。” 两人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理智渐渐回笼。 成曦红着耳根，躲闪着视线，从顾祁身上翻过去，坐了起来，顾祁也跟着起了身。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说一句话。 “小曦，小祁？”见里面没声，宋悦又喊了一句。 成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卫衣，冲着门外回道：“好的，妈，我们这就来。” 说完，他咬了咬嘴唇，飞速地回头看了一眼，“先吃饭吧。” “厕所在哪？”顾祁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过来，带着些迟疑。 成曦目前尴尬得要命，忽然特别想捶死几分钟前非要闹的自己。 “出门以后右转，楼下也有，但是那个一般只有我妈用。”成曦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很忙。 “嗯。”顾祁低低地回了一声，就朝门外走去。 等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成曦瞧着虚掩着的门叹了口气，然后又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要命…… 午饭吃的是米饭，由于顾祁的到来，宋悦比平常额外又炒了几个菜。 “小祁，喜欢什么就夹着吃。”宋悦望着顾祁，柔柔地笑着。 顾祁点了点头，又扒了几口饭。 宋悦又转了转目光，看向成曦，“小曦，你也是，多吃点。” 成曦“哦”了一声，也点了点头。 宋悦：“？” 她不了解顾祁平时吃饭什么样，但是成曦平时吃饭，总是很随便，尤其是脚，各种摆放姿势。 像今天这样安分规矩吃饭的样子确实是很少见，宋悦着实有些捉摸不透。 饭桌上虽然有三个人，但却异常地安静，偶尔有几声筷子和碗的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宋悦来回看了看两个人，试探着问：“你们，这是，闹矛盾了？” “没有。” “没有。”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口。 确实是没有闹矛盾，就是有些尴尬，成曦心想。 宋悦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就行。” 吃完饭的时候，顾祁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宋悦收拾完桌子，成曦帮她把碗端到了厨房。 “你跟小祁怎么回事？”宋悦悄悄看了一眼客厅，然后转过身，压低了声音看着成曦。 成曦用手抓了抓头发，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儿。” “真的？” “嗯嗯。” “好吧，”宋悦走到洗碗池边，拿起了一只碗刷着，又追问道，“人家怎么同意跟我们一起过年的？他家人没意见吗？” 成曦想了想，他自然不会把真正的缘由告诉她，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家人忙，没时间跟他一起春节。我想着，与其他一个人倒不如跟我们一起。” “大过年的还忙？”宋悦狐疑道。 “对，出差呢，回不来。” “那行，记得今晚往你床上多抱一床被子。” “嗯嗯，知道了。”说完，他又想到什么，“今天下午我想带他出去转转，玩一圈。” “当然可以。”宋悦毫不迟疑地回道，即便她知道成曦并不是在跟她商量，也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第43章 教我骑车 宋悦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换鞋。 她一边擦着手，欣慰地看了一眼，搬到离荷市的这么多年以来，除了葛朗，这是成曦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人。 除了性子有些闷外，这孩子哪也不错。 就在两人正准备抬脚出门的时候，身后的宋悦忽然叫住了他们，然后从房间里拿出来两条厚厚的围巾，一条白色的，一条米色的。 顾祁垂眼看了一眼，认出来了腊月十六那天成曦去他家围的就是那条白色的。 而那条米色的，除了颜色与白色不同外，款式一模一样。 宋悦笑着先走到顾祁面前，一圈一圈地把手里拎着的那条米色围巾绕在了顾祁的脖子上，温声道：“这是阿姨亲手织的，有两条，一条白色的，小曦先戴着了。正好这条，小祁你戴着吧。” 她又稍稍整理了一下，然后盯着顾祁上下打量了一下，笑意更深，“怎么样，小祁，带着舒服吗？” 顾祁凝视着那双跟成曦极其相似的眼睛，愣了几秒，清淡的目光透出一抹柔和的光泽，声线淡淡，掩饰着内心的小小波澜，“嗯，很舒服，谢谢阿姨。” 珊瑚绒紧紧地贴着脖子，很暖和。 他想起那天被成曦救下后，她也是这样笑着，然后轻轻地在他的伤口上贴了一枚白色猫咪的创可贴。 或许就是因为那天看到她对自己的孩子紧张的样子，让他产生了一丝羡慕。他知道那枚创可贴只不过是陌生人的一个无心之举，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对方遗忘。 可是他还是愿意在回家后，偷偷地从伤口上揭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书里。 “那就行。”说完，宋悦又摸了摸顾祁的脑袋，然后转头看向成曦，又一圈一圈地给成曦围，“这是小曦的。” 成曦没想到宋悦会亲手学着去织围巾，上次回家的那天晚上，宋悦拿出来的时候，他确实有些震惊。 其实，宋悦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成曦一直很清楚，职场才是那个更适合她的地方。 “谢谢妈，”等宋悦围好了，成曦迫不及待地拉着顾祁奔出了门，“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早点回来！”宋悦看着两个急急忙忙的背影，抬高了些音量。 “知道了！” …… 刚过了中午没多久，比起上午回家的时候，这个时间的外面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寒气逼人。 两人再次走在这个有些喧闹的小巷子里，每个人都在为着过年而忙碌奔波着。 成曦看着两边那些忙着贴对联，挂灯笼的人，冲旁边的人说道：“祁哥，其实我这些年一直觉得过年挺没意思的。” “为什么？”顾祁随即回道，其实他觉得无所谓，热闹冷清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因为总觉得没有年味，”成曦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随后接道，“之前是放鞭炮，买新的衣服什么的，大家是为了开心；现在感觉大家就是在完成任务一样，很少有之前那样的开怀大笑了。” 闻言，顾祁眉心微皱，还不等他答话，对方的话就又涌了上来。 “但是，”成曦继续扬唇懒懒道，“现在看着大家贴对联，置办年货，心里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能是感动？我也不知道。” “嗯。” 成曦有些无语地转头盯上顾祁，“……” 他刚才在这有感而发，叭叭说了这么一大堆，结果对方只回了一个“嗯”。 用一个字就想打发他，恐怕有些难吧。 “怎么了？”顾祁有些不明所以。 当事人居然还装傻，不对，不像是装的，成曦有些无奈，他忽然想看看顾祁能说会道是什么样子。 “没事。”成曦冲他努了努嘴，莫名地又想起中午在房间里的那一幕，那股尴尬感再次涌上心头，目光不自然地又瞥向别处。 顾祁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淡淡地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里？” “额，”其实成曦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在家太过无聊，所以想着出来转转，但是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见他不发话，顾祁蹙着眉又追问了一句，“不知道？” “要不去商场？”成曦转头看向顾祁，眨巴着眼，企图用笑掩饰他的尴尬。 去商场蹭暖气，应该也不错。 闻言，顾祁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可以，在哪？” “就走二十多……哎！” 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两个骑着自行车的小男孩，其中一个的车把直直擦着成曦的腰撞了一下。 顾祁见状，伸手把他往自己身上一拉，但为时已晚。 成曦吃痛地皱着眉，刚想破口大骂，只见那两个小孩立马就停了下来，一脸慌张和害怕，连自行车也不敢下了。 “哥哥，对不起。”那个撞人的小男孩耷着眉毛，仰起了头，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成曦。 糯糯的小奶音直接让成曦偃息旗鼓，方才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 真是服了，这么可爱的小孩实在是不忍心凶。 “哥哥，你没事儿吧？”小男孩继续说着，感觉马上就要委屈地哭出来似的，“都怪我们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哥哥，我们不是故意的。” 另一个小男孩也附和道：“哥哥，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成曦抿着嘴，侧过脸偷偷地笑了笑，他真感觉他要在这一声声“哥哥”中迷失自我了。 “……”顾祁看着他这样一副傻笑的样子，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两个可要慢点骑，别再撞了人。”成曦弯着唇角说着，伸手上前去把那个小男孩的头盔往正戴了戴。 闻言，两个小男孩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奶声奶气地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哥哥。” 成曦眼里噙着笑，口吻难得轻柔地回道：“走吧，注意安全呦。” 两个小奶娃像啄木鸟似的点了点头，就骑着车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成曦嗤笑一声，小孩儿，真是有意思。 顾祁无奈地看着他，“怎么了？” “真是可爱的小孩儿，”成曦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挠了挠头，“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会骑自行车，可是我还不会。” “不会？”顾祁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成曦但是觉得无所谓，懒洋洋道：“对呀，不会，前几年我妈还给我买过一辆，但是我不会，所以就放在车库落灰了。” 宋悦是买回来之后才知道他不会骑自行车的。 成曦这样说着，忽然灵光一现，歪了歪头盯着顾祁，“要不，你教我骑自行车吧？” 第44章 原谅我吧，顾老师 顾祁垂了垂眼，对上面前那双清澈的眸子，正色道：“现在，你确定？” “嗯嗯，当然了，快说愿不愿意？”成曦死死盯着顾祁，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期待。 顾祁拿他没法，便随口应下，“好。” 闻言，成曦只觉那一刻的喜悦就像是沸腾滚水里不断冒头的泡泡，逐渐迸满他的整个心脏。 终于有人能陪着他去学习自行车了。 以前，成晨还没来得及教他就走了；后来，宋悦仍然忙于工作，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件事，以至于直到她买了车才傻了眼。 等到别的孩子都已经能骑着车上路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走在路边，时不时地抬两眼看看，装作不在意。 他怕别的小朋友说他笨。 成曦带着顾祁返回去了车库，从昏暗的角落里搬出了那辆明明一次也没骑过却显得格外旧的车。 “看吧，果然一堆灰，咳咳。”成曦皱着眉，用手拨了拨面前飞的灰。 “先搬出去吧，然后擦擦。”顾祁说着，抓着车把就往外推。 成曦紧跟在他的身后，用手掩着自己的鼻子，“嗯嗯，去这后面的那条街学，人不多。” 毕竟，这么大的人学自行车，他确实还是有些尴尬的。 白桦弄堂后面的这条街，本来是人来人往很热闹的一条道，但是缺点是坑坑洼洼的，有些难走。 但是前两年市政府在弄堂周边重新修了一条柏油路，由于和其他道路的连通性比旧的那条好，所以大家也就不约而同地多从新路上走。 老街的两旁也种了两排高大的白桦树，寒风从不留情，吹裂了奶白的树皮，增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疤痕，为冬天增加了愈加浓重的肃杀气氛。 “就在这吧，祁哥，我们从哪开始？”成曦来回扫视了一遍，然后弯着唇角凑到了顾祁的面前。 顾祁耷下眼皮，眸中清浅无波，“先擦干净再说。” 闻言，成曦努了努嘴，笑着看了一眼顾祁插在兜中的手，已经拿了出来，去擦车座。 “谢谢你，祁哥。” 顾祁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擦完车座、车把，又开始擦横梁。 成曦促狭着笑着的眼，懒在一边，丝毫没有上前去帮忙的意思，自顾自地在那说风凉话，“祁哥，你真是个细心的男孩。” “别阴阳我。”顾祁不咸不淡地回着，仍然专注着擦。 “怎么会，明明就是事实。”说着，成曦凑上前去，又用胳膊环住了顾祁的脖子，带着一些痞笑，“小祁，真棒。” 话音刚落，咱们的“苦力工”立马尥蹶子不干了，眼底明显滑过一丝不悦，只见苦工目光冷冷地抛下一句，“你来干。” 说着他已经又拿出来一张新的纸，塞到了成曦的手中，而他自己则走到了一旁，双手交叉在胸前，冷漠地盯着成曦，一动不动。 成曦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又看了一眼从“苦力工”变成“监工”的顾祁，苦笑了一声，“呵呵。” 得，都怪他自己太作，把皇帝气走了。 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纸攥成了一个小团，然后走到顾祁面前，直接欺身上前，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道：“我错了，我错了，祁哥，原谅我好不好？” “你当你跟刚才的那两个小孩一样？”顾祁对他这副耍赖的表情熟视无睹，轻描淡写地说。 “难道不一样吗？”成曦觉得这时候耍赖没什么问题，只要能得到学神原谅就行。 顾祁：“……不一样。”他这时候可不再愿意惯着成曦。 “我不管，原谅我吧，祁哥。”说完，成曦又转念一想，附加道，“不对，顾老师，即将要教我学骑车的顾老师，就原谅我吧？” 闻言，顾祁愣了愣，随后又皱着眉，对身上挂的的这个“摆件”更加无奈，“松开。” “我不，除非顾老师原谅我。”某人仍旧贯行着泼皮耍赖的战术，圆溜溜地眼睛直直瞪着顾祁。 顾祁被他这样死缠烂打搞得没有办法，最终选择了妥协，但不忘给他一个白眼，“还学不学了？” “学！”成曦却还不松手，仍挑逗着说，“所以，顾老师这是原谅我了？” “嗯。”顾祁铁青着脸，干净利落地回了一个字。 “好！” 成曦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逗他，松了手，很自觉地上了车。 由于有些年头了，这车骑着着实有些小了，腿蹬不太开，但也能勉强用。 成曦的双脚刚放在踏板上准备蹬，他就一个重心不稳，急忙把脚放在地上撑着。 虽然腿蹬不开，但是及时保护却值得夸赞。 “走不了，怎么办，顾老师？”成曦看向身侧的人，一脸无可奈何。 顾祁不咸不淡地指挥着，“先一步一步蹬着，试试。” “好吧。” 于是成曦就这样蹬一下，停一下，顾祁跟在他旁边，一点一点地跟着龟速挪动。 “好难。”这样走了不到两百米，成曦就不想学了，开始垂头丧气地抱怨着。 一旁的顾老师见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亲自上前帮“学生”扶着车，一脸威严道：“继续骑。”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成曦只得丧着脸继续骑。 两人在这硬是练了一个多小时，成曦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被驴踢了，才会想出在冬天学骑车的点子。 他的手都快冻僵了，由刚开始的发红渐渐地发紫，知觉慢慢地消失。脸也是，即便是用围巾挡住了半张脸，也冻得生疼。 而顾祁从一开始地抓着车把和车座到后面只抓车座，渐渐地放开了手，某人已经能够颤颤巍巍地骑着走了。 骑到一个斜坡前，成曦停下来，搓了搓手，呼出的气变成白色的水雾飘在眼前，然后逐渐地消失不见，嘴里嘟囔着，“真冷。”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祁，对方双手插兜，一双耳朵被冻得通红。 “顾老师，我骑得怎么样？”他弯着眼，望向顾祁，鼻尖红红的，像涂了腮红。 闻言，顾祁点了点头，语气仍然没什么波澜，“还行，至少能骑一段路。” “哦，”成曦没有得到想要的夸赞，又转过头盯着前面，假装生闷气。 眼前虽然是一个斜坡，但是坡度不是很大，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样冲下去，会不会很刺激？ 第45章 会有人在下面托住他 想法刚刚冒出尖，成曦就犹豫着飞快地瞥了顾祁一眼，小心翼翼地询问：“顾老师，我现在可以冲下这个斜坡吗？” 闻言，顾祁立马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那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你觉得呢？” “哦，那就是不可以喽，”成曦鼓了鼓腮帮，装作一脸失望的样子，接着用顾老师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着，“哎，好失望。” 说实话，他确实挺想尝试一下这样刺激的感觉的。 “……”一旁的顾老师再次被这个不听话的学生搞的无语，“你确定想玩？” 不听话的学生立马又换了一副面孔，快速地点了点头，“想试试，肯定很好玩。” 还真跟刚才那两个孩子学起来了，顾祁心里暗叹了一声。 “不怕摔了？” “这个坡又不是特别陡，”成曦不以为意地洋洋回着，“再说了，不是还有顾老师你吗？嘿嘿。” 好一招道德绑架，但是他觉得一向善解人意的顾老师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个狗啃泥的。 “好吧，我在旁边跟着。”顾祁不打算跟他再计较。 “嘿嘿，收到！” 成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握了握车把，慢慢地骑着车向前挪动。 忽然的一瞬间，他的身体跟着车头猛的向前向下倾了一个角度，车的速度陡然加了上来，然后越来越快。 耳边飞驰而过的风不住地嘶吼着，他却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手和脚似乎失重了一般，没了知觉。 他死死地抓着车把，速度和激情在此刻以风的形式具象化，他的大脑逐渐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顾祁已经先他一步跑到了坡底，待他滑到底下的时候，一把托住了车。 速度骤减到零，可成曦还沉浸在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下，他的胸膛随着猛烈的心跳鼓点大幅度地起伏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冷汗。 “还玩吗？”顾祁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他忽然发现他好像还有点耳鸣。 他张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脏还在胸腔震动。 在望向顾祁的一瞬间，他忽然很想上前去抱抱他。 从斜坡上冲下去绝不是他的一腔孤勇，他有过担心害怕，但是他还是想试试。 因为他知道，有个人肯定会在下面托住他，护他周全。 “吓到了？”见他不说话，顾祁又补道。 成曦把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发红的鼻尖，声音透过围巾传出来，有些模糊不清，“才没有被吓到，就是太刺激，太好玩了。” 看着成曦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顾祁从鼻腔哼出一声闷笑。 “回去吧，太冷了。”成曦倒没注意到，只觉得手冻得更难受了，喉咙冷得发干，“喝点水。” “嗯。” ……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被一阵又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 成曦像个炸了毛的小刺猬一样，脑袋埋在枕头里，用手狠狠地捶了捶，嘴里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又没了声，就着不断的鞭炮声又睡死了过去。 顾祁倒是不像他，被吵醒了也就没了什么睡意，他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轻轻地起了身，准备去洗漱。 昨天骑完车回来的时候，成曦专门给他买了一套洗漱用品，留给他这几天用。 成曦说让他一直待到寒假收假的时候，然后一起回学校。 他当时没有回话，因为本来就计算着还要回去看奶奶，所以准备过完初一就走。 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站在楼梯旁的宋悦，对方眉头紧锁，却在看到顾祁的那一刻立刻带上一层笑意。 顾祁：“阿姨，是有什么事吗？” 宋悦只是简单地笑了笑，然后温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起床。” “成曦他还在睡，我刚准备去洗漱。”顾祁像是回答命令似的，如实汇报。 “行，”宋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接着说，“早饭我做好了，你们吃的时候记得热一热。” “好。”顾祁点了点头。 “嗯，”宋悦语速放缓了些，神情似乎有些疲惫，语焉不详道，“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些回来。” 她瞥了瞥虚掩着的门，“我就不跟小曦说了，小祁你帮阿姨转告一下吧。” “嗯。” 顾祁看着宋悦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阵，然后走进了卫生间。 …… 等到成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通亮，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待到视野逐渐清楚后，看到顾祁正坐在书桌上看书。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刚醒来的嗓子也有些沙哑，“你在看什么？” “《狼王梦》。” 说罢，顾祁合上了书，视线立马投向他，语气和他的眸光一样清浅无波，“起来吃饭。” 成曦却又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不要。” “都十点了。”说着，顾祁把书放在桌上，径直走到了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 “你干嘛！”成曦有些没好气，抓着被子想盖上，但顾祁牢牢抓着，他扯不动。 相比于他起床的暴躁，顾祁仍旧保持着平静，“我说了，该起床了。” 无奈，他只得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怨着：“行，我起行了吧。” 不过，说实话，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先去洗漱，我去把饭热热。” “哦。” 说完，顾祁就出了门，落在后面的成曦不满地叹了口气，这才爬起来去洗漱。 真是个活爹…… 吃完饭已经差不多快中午了，可是宋悦依旧没有回来，只是简单打了个电话说让他们出去吃。 成曦正歪在沙发上玩手机，盘算着今天干什么。顾祁坐在旁边刷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无聊。”成曦小声嘟囔着，暼向一旁坐着的人，继续嘀咕着，“手机里究竟有谁在啊？这么专注。” 对方的眼睛就像钉在手机上一样，压根儿没意识到成曦投射过来的目光。 说实话，顾祁长得真的好看，怪不得校园风云人物榜上总有一堆女生表白，就是不知道学神到底是收了多少情书，又怎么处理掉的。 不过，按照他这个性格，大概是板着脸，扔了吧。 又盯了一会儿，对方还是不理他，他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发酵了。 他慢慢地抬起一只脚，戳了戳顾祁的腰，还是没反应。 “我让你装。”成曦挑了挑眉，脚更加不安分起来，又交叠着放在了顾祁的腿上，还来回晃着。 可他还没得意几秒，只觉脚底板忽然的一痒，他立马缩了回来，气鼓鼓地说：“我就知道你在装，居然挠我脚。” “你脚臭。”顾祁哼笑了一声，答非所问。 闻言，成曦立马瞪圆了眼睛，“你放屁！你才脚臭！” 顾祁仍然盯着手机，语气里有了些挑衅，“你闻过？” “靠，”成曦只觉满腔的气焰忽然被堵住，没处撒放。 居然还学会反客为主了？！ 第46章 新年快乐 快到傍晚的时候，成曦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无聊感，硬拉着顾祁出了门，准备去弄堂附近的广场上走走。 每年除夕夜，广场上总是会挂上几圈的红色灯笼，和路灯交相辉映，整个晚上灯火通明。 还会有一些小商贩趁着这几天热闹，在场上摆摊，卖各种小玩意。 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某人，非得骑着车出来，尽管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你也不嫌费劲。”顾祁走在旁边，斜睨着眼看着旁边紧紧抓着车把的人。 成曦倒不以为意，毕竟趁着现在有三分钟热度把车学好了，也不亏吧，“这能费什么劲儿？祁哥，你不会觉得我骑车你走路，你自己更费劲，所以心里不平衡吧？” “还是骑好你的车吧。”顾祁不咸不淡地回着。 成曦却还不饶人，语气仍带着些调侃，着实有些十分欠揍，“不过也没事儿，等我骑得好了，载着你就是了。” “不需要。”顾祁冷峻道。 “你以为我稀罕啊。”成曦心里嘀嘀咕咕的，不再看他。 刚到广场上，成曦随便将车停到了一旁，就立马猴急地拉着顾祁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没想到今年比往年还热闹。”成曦脸上洋溢着笑，东看看，西瞅瞅。 顾祁一向不喜欢凑这种人挤人的活动，只得脸色铁青的被人拉着走，“你每年都来？” “当然不了，”成曦在一个卖挂件的小摊前停下，随手抓起一个龙模样的钥匙扣，却不忘回着他，“之前偶尔来玩儿，但是就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不是不来，就是只待一小会儿。” “怎么样，可爱吗？”说着，成曦将手中的钥匙扣递到顾祁的面前，来回晃了晃，眼中映着不知哪处的星星点点的光影。 顾祁盯着眼前红彤彤的小玩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我也觉得。”成曦又来回扫了几眼，然后笑着把东西放下，继续去看别的摊位。 只留下摊主和顾祁愣得面面相觑，尤其是摊主，人家本来都准备开口介绍了的。 顾祁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急忙追上成曦，蹙着眉，“不买吗？” 他以为成曦拿着看了半天是很喜欢准备要买，没想到对方忽然拔腿就跑了。 “不呀。”成曦漫不经心地走着，明显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你刚才看了半天。”顾祁有些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了，也不一定就要买吧，”人流拥挤，两人的步伐逐渐缓慢着，“我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哦。” 过了一会儿，成曦忽然又来了一句，“不过在吃的上面可就不一定了。” 说着，他挑着眉，往旁边指了指。 顾祁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原来是个冰糖葫芦的小摊。有平常那样的大串的，但更多的是串着一两个的小串。 样式也很多，山楂的，草莓的，提子的……在灯的照耀下泛着诱人的亮光。 摊主是个胖胖的婆婆，白发苍苍的，见他们俩到了摊前，便笑眯眯地瞅着他们，“两位小朋友，看看要点什么？” 成曦弯着眼，看着这一堆颜色鲜艳的糖葫芦，温声问向旁边的人：“来几串？” “嗯。” 婆婆给了他们一个小盒子，专门放小的糖葫芦，成曦来回挑了五六串，最后盒子的盖子被撑得合不上了，只得又向婆婆讨要了一个袋子。 付完钱，还没走几步，成曦就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掏了一串，塞到了嘴里，“是好久没吃过的原因吗？突然感觉好好吃。” 然后，他立马又掏出来一根，递到了顾祁面前，由于嘴巴含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但勉强能听清，“祁哥，快尝尝。” 见顾祁盯着糖葫芦无动于衷，他有些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快点。” 顾祁刚想伸手去拿，没想到对方直接塞到了他嘴里，还不忘揶揄一句，“真是的，吃个东西怎么还磨磨唧唧的。” 闻言，顾祁咬了一口草莓，把糖葫芦拿在了手里，苦笑一声。 真不知道每天在宿舍磨磨唧唧不走的人是谁，但他现在不想争论这个问题，无所谓。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转着，最后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就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吃着剩下的糖葫芦。 “时间真快，居然又一年。”成曦舔了一口裹在外面的糖，忽然开始感慨。 顾祁不知道回什么，干脆决定不回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旁边。 成曦心情好，今天破天荒地不恼他，专注啃着糖葫芦的那层脆脆的糖。 倏忽间，“嘭”的一声，一条美丽的弧线骤然窜上半空，在夜幕里噼噼啪啪地炸出绚丽多彩的花簇，又迅速地化作漫天金雨洒下天际。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烟花竞相绽放，漆黑的夜空被燃的如同白昼，被光芒、星火和烟雾肆意洒落。 夜空已然成了花的海洋。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都停下了脚步，纷纷拿出手机记录着当下的美不胜收，成曦也不例外。 他立马放下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然后拿着手机起身拍着天空。 他的身后洒下一片阴影，顾祁坐在其中。 顾祁也拿出了手机，想着记录一下，却被眼前欢呼雀跃的人夺走了注意力，却在那人侧脸往回看的时候，破天荒地按下了快门。 璀璨的烟火盛宴漫天飞舞，星星点点的火花点缀着广阔天际。 一个拿着手机的少年处于这片流光溢彩中，侧着脸，如昼的光明映出了少年弯弯的眼角。 正当他盯着照片微微出神的时候，面前的少年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是周围太嘈杂，他有些听不清。 “你说什么？”顾祁提高了些音量。 成曦将手机塞进兜里，弯着身，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型，一字一句地重新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顾祁，新，年，快，乐！” 那年除夕夜，周围声音嘈杂，光影闪烁，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年稳稳地落在了他的眼中，满心欢喜地给他带来了年末新初的第一声祝福。 新年快乐，一切都会从新开始，走向幸福美满…… 第47章 意外来客 这场烟花秀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由于又没什么好逛的，两人也就往回走，正好宋悦也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做好了年夜饭。 回到家的时候，宋悦正坐在餐桌前发着呆，直到他们走到跟前了才反应过来，滚了滚喉咙，语调中带着浓浓的倦意，“不好意思啊，刚才走神了。” “今天是餐厅那又有事吗？”成曦一边摘着围巾，一边随口问着。 顾祁也跟着他，将围巾放到了沙发上，一起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过了几秒，宋悦才回着，“嗯，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儿，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 …… 吃完饭回到房间的时候，葛朗恰好打来了视频电话。 葛朗：“曦哥，新年快乐，在干嘛？” 成曦拿着手机直接躺到了床上，余光中瞥见顾祁坐在了凳子上，又拿起那本《狼王梦》开始翻着，很识趣地待在旁边不说话。 “我还能干嘛，还是除了吃就是躺着。”成曦百无聊赖地回着，而后又补道，“我怎么看着你今天这么开心呢？” 葛朗转了转眼珠，一脸得意，“今明两天不用上辅导班，当然开心了。” “期末考试怎么样？”成曦却专挑人家痛处说。 葛朗撇了撇嘴，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这么开心的日子就不能谈点好的吗？这次考的还行吧，题不难，你们呢？” 成曦：“我也觉得还行，反正下学期就分科了，所以物理化学压根儿没好好考，都刚刚及格。” 他说到这句话，顾祁似乎抬眼看了他一眼。 对方一脸不可置信，“及格？你还是我认识的曦哥吗？你之前可是考了第二都会闷闷不乐好几天，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的人，现在追求及格？” “反正以后也不学了，我还好好考干嘛。”成曦倒觉得无所谓。 初中那时候趾高气昂的，总是想当第一名。可是现在看来，当时真是蠢透了，才会仅仅因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 “也是，”葛朗说完，又忽然开始感慨，“哎，不在曦哥身边，曦哥已经变了这么多了。” 闻言，成曦苦笑一声，又看向一旁的顾祁，灵机一动，“没事儿，没事儿，有人替你看了。” “什么！”葛朗的声音忽地大了些，紧接着质问道，“这么快就有新人了，哎，我算是理解那句，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意思了，哎。” 看着他这副做作的样子，成曦着实有些哭笑不得，然后跳下床，将顾祁也圈进了视频里，“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年级第一，不败战神，顾祁，我的，好朋友。” 看着手机里突然多出来的人，葛朗有些愕然失色，呆立不动地盯了好大一会儿，才试探着开了口，“额，你好。” 对葛朗来说这信息量着实有些大。 “你好。”顾祁神色清冷平淡地回着。 两个刚认识的人就这样两句便没了声，这个尴尬的烂摊子只得让成曦来解决。 “你们怎么回事？”成曦看了看顾祁又看向手机中的葛朗，准备破罐子破摔，“好吧。” “额，曦哥，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有空再打啊。” 刚说完，这家伙就挂了，真是跑得比谁都快。 “他就这样，以后见多了就好。”成曦尬笑着。 “嗯，没事儿。”顾祁不以为意地回着，继续翻看着书。 成曦只得无奈地又躺回到了床上，葛朗这个家伙果然又发来一大串消息。 【米葛朗琪罗：！！！！！！！！！！！！！！！！！！！！！！！！！！！！】 【米葛朗琪罗：靠，曦哥，你居然主动跟年级第一交朋友？你之前明明很讨厌跟你抢地位的人的。】 【米葛朗琪罗：学习又好，长得又这么好！！！这也太神了吧！！！】 【米葛朗琪罗：大过年的，你是怎么把人家拐回家的？】 【米葛朗琪罗：你刚才突然来的介绍真的弄得我很尴尬，学神不会觉得我敷衍吧？（窘迫／窘迫）】 【米葛朗琪罗：曦哥，快快如实招来！！！】 成曦就知道他刚才是在找借口挂电话，看着他这一堆信息轰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曦洋参：看着他人好，就交朋友了呗。】 【米葛朗琪罗：这么随便？！！】 【曦洋参：你问题太多了，以后慢慢说。】 【米葛朗琪罗：啊？！】 成曦干脆直接不理他，熄了手机。 没想到顾祁突然来了一句，“你选的文科？” 成曦被他这么没来由的一句问的有些懵，“额，对呀，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我理科很垃圾。” “那以后……” 还不等他说完，成曦直接堵了上来，“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不就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么？没什么影响的。” 虽然填完分科表的那时候，他也曾担心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淡。 顾祁合上了书，将一根手指夹在书缝里，抬眸望向他，“那我以后在楼下等你。” “嗯嗯，如果凑不到一起，就在餐厅碰面，”成曦轻笑着，有些漫不经心，“反正宿舍又不会变。” 所以，总是会见面的，只要彼此都愿意停下脚步等对方。 “嗯。” …… 大年初一，按习俗来说，早上六点全家就得起床，一起吃一顿饺子，吃完愿意接着睡再去睡。 外面的鞭炮声比昨天的还要大，噼里啪啦地从五点多就开始响，到现在依旧没个完。 宋悦一大早就把两小只叫了起来，饺子是昨天晚上就包好的，因为三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所以她一个人就能搞定，没叫两人帮忙。 成曦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刚吃第一口就被烫到了。 宋悦坐在一边，笑着看他，“小曦，慢点吃，吃完再回去睡一觉。” “嗯。”成曦意识不清地回着，一点一点地咬着吃。 “小祁，怎么样？还行吗？”宋悦又笑着看向一旁的顾祁，温声问。 顾祁吃东西不挑，闻言点了点头，“很好吃，阿姨。” “那就多吃点。” “嗯。” 吃完饺子，成曦又滚到床上呼呼睡了起来，顾祁依然是坐在旁边看着书。 弄堂的左邻右舍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也都会来回串门拜年，所以宋悦仍然熬着没有睡，在客厅待着。 直到响起一阵重重的“咚咚咚”的敲门声，她调整了一下状态，便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糖、瓜子什么的去开门。 可是，开门的一瞬间，她大惊失色，手里的盘子骤然脱落，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门外的人：“悦悦，好久不见啊。哦，不对，我忘了，昨天刚刚见过。” 第48章 突变 成曦又是被顾祁生生地拉起来的，他刚想发起床气，却被外面的响声直接惊得清醒了，来不及穿鞋立马就奔了出去。 走到楼梯口，刚才听到的声音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彻底重合，现在就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家里。 他呼吸一窒，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袭过一阵凉意，一些破破碎碎的场景再一次涌进脑海。 顾祁不知道旁边的人怎么回事，他暼向楼下，看到脸色发白的宋悦也同样地一动不动，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可顾祁只觉得他有些油腻。 那男人看到愣着的成曦，立马招呼着，“小曦，真是，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呀。” 成曦使劲儿闭了闭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这才踏着沉重的步伐下了楼。 顾祁紧随其后，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非善类。 “小曦。”宋悦缩在一旁，语气中带着些哭声。 “你来干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成曦低哑着嗓子，勉强压制住内心复杂的情绪。 闻言，那男人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嘴角向上翘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刚准备上前一步，宋悦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可却还是没法阻挡，他已经径直走到了成曦面前。 那男人语调怪异着又问了一句，“小曦，这么久没见了，怎么也不先给叔叔问声好呢？” 成曦盯着他小得跟绿豆一样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窝里，参差不齐的泛着黄的牙齿，在他说话间一下又一下地动着，这样一副窝囊猥琐的模样，和他身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西装简直格格不入，成曦只觉得格外恶心。 见成曦不答话，男人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顾祁，眼中透出一丝精光，“呦，这是你的同学吗，小曦？长得真不错啊。” 成曦立马伸出一只手护着顾祁，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冷漠和不耐烦，呵斥道，“别转移话题，现在赶紧离开。” 以前，他不得不承认对面前的人更多的是恐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会再让这个人威胁到他和宋悦。 他本来想着过完年后，就把离婚诉讼诉讼提上日程。他知道景清人脉广，因此通过景清搭桥得到了一份详细的离婚诉讼流程，想着今年应该可以让宋悦跟他离婚。 可是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个无赖居然在大年初一的这天突然找上了门。 “祁哥，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成曦扭头看着顾祁，毕竟他实在不想让顾祁看到他家这样不堪的一面。 没有人会主动让别人欣赏自己的伤疤。 “好，我先回家。”顾祁很识趣，说着就朝门口走。 成曦想到了什么，又追了上去，凑在他耳边低声说，“要不先去景清那里可以吗？我怕……” 他害怕顾祁的爹又让人来找他麻烦。 “嗯。”顾祁没有多说什么，便出了门，干净利落。 见门关上了，那个男人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小曦，这么着急就让同学走了，是因为我吗？” “说吧，你这次又想要多少钱？”成曦铁青着脸，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地质问他。 闻言，站在一旁的宋悦瞳孔骤缩，脸白的更加厉害，声音微弱，“小曦……” 她这才发觉，原来成曦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暗中用钱打发他，这些年她的妥协退让，成曦也都看在眼里，可是成曦却什么也没说。 “小曦，我们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呀，是吧？”尽管“阴谋”被一下揭穿，可是那个男人却似乎不以为意地仍在维护着表面上的“体面”，嘴角上扬地更加厉害，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成曦不想在这大过年的时候在邻居面前出丑，只想快快打发走这个人，面含怒气，厉声道：“我不管你要不要钱，现在都立马给我滚！” 见状男人立马收回了刚才虚伪的笑，一脸不屑，语气中带了明显的威胁，“我看你是忘了曾经我是对你有‘多好’吧？” 成曦几乎咬牙切齿地朝他吼着，“姜文远！” …… 顾祁最终还是没有听成曦的话，依然选择回到了出租屋。 尽管这是他妈就给景清的房子，但是他也不能白住，所以不管景清愿不愿意，他始终坚持着定期付房租，所以称作出租屋也不是不可以。 一路上，他不时地打开手机，想着或许能收到成曦发来的紧急消息，可直到家了，聊天框依然空空如也。 他再次收到成曦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了。 【曦洋参：祁哥，不好意思啊，大年初一的就让你碰上我们家这个破事。】 顾祁盯着手机，他知道明明最难受的应该是成曦，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心底忽然涌出来一阵无力感。 他自己家的破事他都处理不明白，又能有什么经验去给成曦呢？ 【祁：都处理好了吗？】 【曦洋参：嗯，可能还得几天，开学前应该没问题的。】 【曦洋参：你现在是在景清家吗？替我说一声新年快乐吧。】 【祁：嗯，说了。】 顾祁此刻只能用自己拙劣的演技，企图能让对方安心些，哪怕微乎其微。 【曦洋参：那就行，祁哥早点休息，晚安。】 【祁：晚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顾祁盯着聊天框愣了不知道多久，对方明明之前都是会再发一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包的，可是今天却什么也没了。 剩下的几天，顾祁通过探顾瑶的口风，专门挑了个顾舟不在家的时间，回去看了看奶奶，其他时间多是在出租屋里待着。 没了成曦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对方也不是完全没个音信，每天也会简简单单地问个好，寒暄几句，便没了声。 成曦说他能处理好，可是顾祁觉得事情远不如他说的那样简单。 开学前一晚，顾祁给他发了个消息。 【祁：明天见。】 可是第二天他都到学校了，对方还是没有回。 身边的座位一整天的空空如也，齐桑丁达他们向顾祁探听情况，可是他也只能回一句“不知道”。 他不知道成曦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不知道成曦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不知道聊天框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回应，更不知道在明天分班前他们还能不能做最后几分钟的同桌。 第49章 吃汤圆 开学第一天，程楠除了公布了分科结果外，直升级部也少了五个人。 成曦终究还是没能在分班之前赶回来，顾祁帮他把东西搬到了楼上，还专门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他应该会喜欢，顾祁心想。 由于他的成绩排在第一，所以仍然是1班的1号，他也干脆没有换座位。新来的同桌也是个男孩，但他不太面熟，大概之前是2班的人。 “你好，我是樊家飞。”新同桌刚到座位边上就主动向他打着招呼。 闻言，顾祁只觉思绪一瞬间变成了空白，脑子也空洞洞。 上学期开学那天，成曦也是这样主动问好，可是他却没理人。如今又是同样的场景，可是人却不一样了，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了些物是人非的酸涩。 他的神情茫然了好久，这才木讷地淡淡回了一句，“你好。” 樊家飞却不像那天的成曦见他这样冷冰冰的就不再理人，语气中有了些挑衅，“我知道，你是顾祁，年级第一。你知道我吗？” “不知道。”顾祁瞥了他一眼，心绪愈加有些烦躁。 “不知道也没事，我就是那个位于你之下的千年老二，”樊家飞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傲，“我很期待能超过你。” 顾祁对他能不能超过自己没什么心情关心，他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理旁边的人说什么。 他拿起手机，又刷新了好几次，微信置顶的那个聊天框还是没什么消息。 【祁：分完科了，我已经帮你把东西搬到楼上了。】 过了几分钟，仍然没有回音。 他本想再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终究没能发出去。 于是顾祁便把手机扔进了桌兜，又开始做卷子。 一切都回到了该有的秩序里，教室、食堂、宿舍依旧是日复一日的三点一线，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可是独独少了一个人，于是顾祁又恢复到了独来独往的状态。 【祁：初八这天下雪了。】 【祁：新换了一个政治老师，很爱穿旗袍。】 【祁：刘然和崔玮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 这一个多星期，顾祁每天都会发一条消息，可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这场独角戏还要唱多久…… 正月十五这天中午，顾祁待在教室里解完了最后一道物理题才出了教室门，准备去吃饭。 可当他到门口，忽然跳出的一个人令他呼吸一滞，他几乎错不开眼，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对方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绒服，尽管鼻尖一下都埋在珊瑚绒围巾里，可是顾祁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面前的人。 成曦是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回来的，一下课就跑到了1班门口等着，可是人都快走光了，里面的那个人还在那磕题。 他也就没出声，就这样透过走廊的窗静静地等着。 看到顾祁这样一副愣神的样子，成曦笑着用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调侃着，“怎么了，祁哥？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顾祁心中一个激灵，思绪迅速回了笼，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刚回来？” “嗯，上午最后一节课回来的，”成曦说着挠了挠头，然后便又拽着顾祁的手腕往外走，“想着也快下课了，所以没先给你说。” 顾祁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几天怎么不回信息？” “手机坏了，”成曦清了清嗓子，仍看着前方，语气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昨天刚换了个新的，还是之前的号，就是之前的聊天记录没了。” 聊天记录虽然还可以再有，但是丢了一些总归是有些可惜，因为他其实挺喜欢时不时来回翻翻看看的，甚至他上课跟顾祁说话的便利贴都会被好好地收着。 还不等顾祁答话，他又补充道：“跟‘老子’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家里的事儿。” “嗯。”顾祁犹犹豫豫地，还是没有再深入问。 几天不见，尽管成曦刻意地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也还是能感受到他若有若无的疲惫。 顾祁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成曦这几天都在干嘛，手机是怎么坏掉的，可是他想听的是对方愿意主动告诉他。 如果成曦不愿意说，他也不会主动问。 今天是元宵节，晚饭时间，餐厅里的好几个窗口都开始提供各种口味的汤圆。 而一向对吃饭不屑一顾的顾学神，刚下课两分钟就已经破天荒地排在了一个卖汤圆的队中。 只因为，下午的时候，某人趁着课间，偷偷地给他发了个消息。 【曦洋参：祁哥，祁哥，祁哥！！！】 【祁：干嘛？叫魂呢？】 【曦洋参：（可怜／可怜／可怜）】 【祁：有事说事。】 【曦洋参：怎么这么不耐烦。我就是想问问，顾大学神能不能放学帮我买份汤圆。】 【祁：你要干嘛？】 【曦洋参：我在二楼，你在一楼，你肯定比我先到食堂呀。你就说，行不行吧？】 【祁：好。】 【曦洋参：嘿嘿，芝麻馅的。】 【祁：嗯。】 成曦悠哉悠哉到餐厅的时候，顾祁已经买了好了两碗汤圆，坐在桌前等着。 “感谢顾大学神。”他乐得跟含了蜜似的，直接飞奔到了桌前，立马舀起来一颗扔到了嘴里。 软软糯糯的小汤圆，甜甜地在口中滚了几圈便依依不舍地下了肚。 “真好吃，”成曦又舀起来一个，一边嚼着一边笑着望向顾祁，这才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碗中的汤圆一点没动，“你不吃吗？” 顾祁立马收回了目光，盯着面前的碗，捏着勺子来回搅了搅。 见状，成曦偷偷地嗤笑一声，其实他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喜欢汤圆，才委托顾祁帮他买一份。 这一整个下午，除了唐小黎，他实在没人可以说话，所以只能通过一些小事儿来趁机跟顾祁多说些话，虽然只能在手机上。 冬天白天短，他们吃完汤圆出了餐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祁哥，今天要不别去自习了吧？”成曦一边擦着嘴，一边问，“今天是元宵节，再说了我们这么久没见，多说会话吧。” 中午明明还说是几天不见的，顾祁垂眸盯着他，心想。 顾祁语气清淡无波地回了一个“嗯”。 这几天他一直在处理宋悦和姜文远的离婚诉讼的事情，目前已经搜索了相关的证据，立了案，现在等待开庭就可以。 那天姜文远来闹事的时候，顾祁就在场，所以成曦也没打算瞒着他。 “那天来的人，叫姜文远，算是我的后爸……” 第50章 真相 成晨去世后的第二年的某一天，宋悦突然领回来了一个男人。 见到的第一眼，成曦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宋悦还是他。 “小曦，这是姜叔叔，”宋悦蹲在他面前，双手轻轻按着他的肩，顿了顿，“以后，让他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姜文远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望着他，虽然说不上好看，但是却摆着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尽管那时的成曦还小，可是第一眼就对他不是很喜欢。 “小曦？”宋悦又摸了摸他的脸，嘴角扯出一抹艰涩的笑。 成曦当时只觉喉咙似乎被一个很重的东西堵住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换了几遍，一句话也没说，最后从宋悦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径直跑回了房间。 那时他们还没搬到离荷市，住的房子也不是现在两层楼的弄堂，是普通的一方楼房。 进了房间，小小的一只就偷偷地靠着门蹲着，他有些不开心，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是没能接受成晨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楼下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他耳朵。 宋悦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捏了捏眉心，“他还小，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一旁的姜文远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放在宋悦的肩头轻轻地摩挲着，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晦意，“悦悦，没事儿，来日方长嘛。” 宋悦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房间，“你以后就睡那个房间吧。” 她跟姜文远是在一次饭局上遇到的，出于客套，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姜文远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发消息，她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毕竟在她看来，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传宗接代。而现在她已经有了成曦，即使再结婚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她寻思着让他代替成晨做个家庭主夫就足够。 她对成晨没什么情感，自然也不会对姜文远有什么，可是姜文远还是连哄带骗地跟她领了结婚证，她本来觉得不过是走了一遍法律，可是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小本远不如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姜文远的手在半空僵了几秒，才收了回去，他倒不觉得尴尬，奉承道：“好的。” “我本来以为他只是长得不好看而已，”成曦说着，有些语焉不详，“可是，后来才发现文质彬彬只不过是他的伪装。” 顾祁跟在一旁，略微打量了一下他，可对方的神情隐匿在斑斑驳驳的树影里，看不真切。 “只要我妈不在家，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成曦苦笑一声，又改口，“不对，应该说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姜文远装的样子很足，对他也是和和气气的，尽管成曦性子倔，总是对他爱搭不理的，他也不恼。 可时间一长，姜文远就不再遮遮掩掩，彻底暴露了本性。白天宋悦不在家，他就出去鬼混，然后满身酒气地回家，冲着成曦撒泼。 起初是言语辱骂，到后面就直接上了手，他会先往成曦手上缠一圈毛巾，然后在用绳子绑住他的手，有时候连脚也要捆住。为了防止被邻居听到，他还往用胶带一圈一圈地绕着头，把成曦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 从几天一次到几乎天天几次，说姜文远没有分寸，可是他知道怎么打从外面看不出来，最多只会有一些擦伤；说他有分寸，可是这种虐待日复一日地不减反增，花样也越来越多。 手上裹着毛巾打，朝他脸上吐烟圈，掐脖子，拧……似乎逐渐成了成曦的家常便饭。 每次完事后，姜文远总是会威胁他不可以将这一切说出去，尤其是对宋悦。 当时的成曦太小了，宋悦又经常不在家，他时时刻刻被这种恐惧裹挟着，他害怕到整晚整晚睡不了觉，他只感觉疼，浑身都疼，从里到外的疼。 宋悦一回来，偶尔发现成曦身上的小伤，姜文远只会在旁边说着是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成曦只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硬生生地咽下一肚子的委屈。他怕一旦说了，就会被打的更加厉害。 也是因为这些小擦伤，宋悦才给他准备了一大堆卡通动物的创可贴。 “他总是打我，各种打我，”成曦的声音像是哽在了喉咙，略微沙哑的声音轻颤着，带了些艰涩，“我，真的害怕。直到有一天，他急了眼打了我妈，我妈才带着我到了离荷市。”” 顾祁只觉得心口一震，他使劲闭了闭眼，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一点都不敢想，完全不敢去想，那段时间成曦是怎么过来的，那个现在看起来阳光开朗，大大咧咧，对待任何人都温和心软的男孩，在遇到这种事情之后，是怎么熬过来的。 两人已经到了宿舍的走廊，大概是刺眼的光有些扎眼，成曦觉得眼睛酸得有些疼，他吸了吸鼻子，又用双手揉了揉脸，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望着顾祁，“都过去了。” 顾祁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只觉得内心忽地翻涌起一股心酸。 他本以为自己家已经够糟糕了的，可是没想到成曦所经历的远比他糟糕的多。 由于是寒假提前补课，除了直升班和高三的人，其他年级都到明天才开学，现在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 关了门，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漆黑，他们俩谁也没动，就静静地站在门后。 成曦想忘记一切，可是，泪水偏要和他作对，此前所咽下的所有委屈此刻就像是泄堤的洪水，猛得涌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抑制不住地开始呜咽，他试图用手掩盖他的狼狈，可最终以失败告终。不时的啜泣逐渐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他眼睛紧闭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仍想竭力制止抽泣。 顾祁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学着那天成曦抱他的样子，安抚着怀里颤抖着的小猫。 这些年，成曦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段糟糕的经历，无论是受伤还是难过，都被嬉戏打闹一笔带过。他很久都没有哭了，以为这样就能将一切变成一张风干的标本，就能忘记。可是，只有眼泪知道，他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第51章 研学 不知道这样被抱了多久，到最后成曦只觉得眼睛胀得疼得难受了，才尴尬地推开了顾祁，转过身抹着脸。 “谢谢你，祁哥，”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鼻音很重，几乎是失声地呢喃着，“我，本来，不这样的。” 他不知道顾祁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太脆弱，太矫情，可直到一只手忽然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语气难得地温柔，“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也都会一直陪着你。” 那天下着雪，面前的人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留下这样一句话，而现在他又把这句话用到了那人身上。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但是愿意这样一点一点地学。 成曦有些错愕，微微抬头对上顾祁的目光，忽然想起吃烧烤醉酒的那晚，似乎有一瞬间，对方也曾这样眼含温柔地望着他，叫人挪不开眼。 “祁哥，你真好。”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成曦只憋出来这一句话，然后又把额头抵在了顾祁的肩头，像是撒着娇，他也不管这么多，就这样贴着顾祁又一动不动。 见状，顾祁又把手移到了他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了发丝间，轻轻地来回揉着。 …… 漫长的严冬终于有了了结，天气骤然暖了起来，窗外的白杨树也隐隐抽出了芽，从教室望去就像是裹了一层薄薄的青雾。 三月多的时候，法院成功开庭，。 在此之前，成曦虽然没有直接指控姜文远实施家庭暴力，虐待未成年人的证据，已经搜集了他勒索钱财，聚众赌博的证据。而后，在景清的帮助下，他们联系到了一位知名律师，又补充了姜文远此前擅自挪用公款，骚扰女同事等证据。 一审的结果不出所料，判决双方离婚，哪怕姜文远再上诉，很大可能也是维持原判。 成曦没有想到，压在心头这么久的事儿这么快就得以成功解决。 其实之前，他就跟宋悦说过直接走诉讼，可是宋悦犹犹豫豫地怕把事情闹大了，对他影响不好，所以这几年总是试着用钱来摆平姜文远。 大年初一那天，姜文远又来闹，这也彻底打碎了宋悦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只要这个结婚证在，这个王八蛋就会一直追着他们不放。 而对于景清这次的主动出手相助，尽管顾祁不说，成曦也心知肚明跟他脱不了干系。 所有的一切真正回到了正常的秩序中，这次也包括成曦。 尽管处于上下楼，可是每次到一楼，成曦总是能看到站在楼梯拐角等着他的顾祁；有时候顾祁下课晚，就轮到他等着。 晚上他们依旧一起上自习，顾祁会帮他补习数学，所以他现在的成绩在文科班也算是不错。 渐渐地，他们似乎都已经熟悉了这种相处模式。 四月初，程楠突然宣布说要组织一场红色研学，跟元旦一样，她也说这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 但不论怎么，不用上课终究是好事，于是90多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研学的旅程，进了山。 三个班三个车，上车之前顾祁塞了两颗薄荷糖给他，大概是怕他又像上次那样晕车。好在车上的导游来回说个不停，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些激动，虽然还是躲不过晕的命运，但也不太严重。 由于是走的高速，所以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便到了目的地。 虽然在山里，可实际上也没比城市凉快到哪。下了车，老师们就开始组织拍照。 头顶的太阳肆意挥洒着热情，拍照就拍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大家都被这种所谓的形式主义折磨得有些苦不堪言。 根据计划，这次的研学活动分为三项：一是去参观当地的红色抗战博物馆和先烈故居，二是去采摘园，三是去爬山。 前两项是按班级分批进行的，而且有老师在，手机也没什么机会拿出来，所以他也一直没机会跟顾祁说话，倒是一路上旁边的唐小黎时不时地跟他搭几句话。 虽然已经分班两个多月了，但是说实话，成曦也没几个真正玩的好的，说的最多的还是要数唐小黎。 齐桑他们三个都选了理科，成绩不太好，排在了2班，多是在手机上说话。 但成曦倒觉得无所谓，至少还有顾祁可以说话。 等到最后一项爬山的时候，老师们也不再强制要求分批次，毕竟没有什么必要，也因此他才和顾祁得以“团聚”。 这次研学，老师们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顶带有学校校徽的红色鸭舌帽，以防走丢了能好认。 顾祁戴着帽子径直从人群中朝他走来来，只见其鼻尖以下的脸水灵灵地暴露在阳光之中，高挺的鼻梁下双唇不耐地抿着；而另一半脸覆盖在帽檐投下的一片阴影中，眉眼之间波澜不惊。 “祁哥，你怎么戴什么都好看？”成曦笑吟吟地望着他逼近，满口奉承。 “什么鬼。”顾祁眉心微微动了动。 却不成想，下一秒某人直接捏上了他的脸，还一脸不怀好意地揶揄着他，“我看看，这个脸是不是建模弄出来的。” 顾祁生无可恋地盯着他，直到几秒后，对方挑着眉着拿开了手，“还真是真的，逆天。” “无聊。”顾祁有些无语。 这座山不是特别高，但是有一段路程确实有些陡，有好几个女孩直接吓哭了，蹲在一旁再怎么说也不愿意继续爬了。 有的人压根儿没爬，有的人爬了一半儿就不爬了，剩下还坚持爬的人也各自进度不一。 渐渐地，成曦和顾祁就变成了两人结伴，偶尔碰到几个上山或下山的人。 “其实，我不太，喜欢爬山的。”成曦有些喘，已经有些累了。 作为运动会直接报三千的人，顾祁现在仍然跟没事儿人一样，“为什么？” 成曦：“除了爬还是爬，单调无聊，不过幸好还有个你可以说说话。” “你是不知道，今天一上午，都没个人跟我说话。” “快说说，你班里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平常下课吃饭，回宿舍的路上，成曦总喜欢跟顾祁聊各种八卦，刚开始顾祁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滔滔不绝个没完。但渐渐地，也会主动说一点，虽然很多都不算什么八卦，新鲜事儿。 第52章 你是人间四月天 最终两人还是没有爬到最后，只因为某位同学累得实在不行了，直接一屁股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摆烂不走了。 “我不爬了，又累又没意思。”成曦气喘吁吁地双手按着膝盖，脸胀的通红。 顾祁正对着他，双手叉着腰，微微皱着眉，无奈地看了眼别处，然后又继续盯着他，“不是你说的要登顶吗？” 闻言，成曦抿了抿发干的唇，低着头，手指继续玩弄着一根狗尾巴草，嘴里嘟囔着，“我以为爬个小山没多累呢。” “服了你了，”顾祁破罐子破摔地叹了口气，“走吧，下山。” “真的？”成曦这下立马来了精神，仿佛刚才的疲惫从来没有过。 “假的。” “真的真的，什么假的。”成曦立马起了身，就往山下走，嘴里一直喊着“累”，可身体却格外地诚实，几乎是小跑着下山。 爬山的路修的是石阶，不像平时的楼梯，每节石阶都是面积大点且高度不高的一块石头，这样一块块累积起来形成了上下山的路。 还没走几步，两人就碰上了还在上山的李耳，看见成曦这样，他这个老父亲又操碎了心，“别下这么快呀，要不然明天腿疼得厉害。” 分班以后，李耳由于是历史老师，所以担任了文科班的班主任，而两个理科班则分别是程楠和梁静担任班主任。 成曦却还是不听话，丝毫不减速度，只是笑着敷衍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于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小跑。 见状，李耳只得苦笑一声，看着成曦的背影落下一句，“这孩子。”转头便看到顾祁正慢悠悠地朝他走来。 “老师好。”顾祁冲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如波。 之前分科的时候，其实李耳也找过顾祁谈话，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想着让他学文，但是结果自然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社会，文科不占什么优势。但尽管理科人多，压力也更大，以顾祁这样的能力自然也会混的风生水起。 如果两个选择的结果都是鹤立鸡群，那更有优势的自然就会成为首要选择。 李耳笑着，也冲着顾祁点了点头，顾祁这才继续去追前面的人。 “祁哥，这样下山真有意思，”成曦一边下着，随口感叹了一句，可身后却迟迟没传来回应，他回头一瞥，没看到人，于是又喊了一声，“祁哥？” 正当他喊的时候，顾祁刚好慢悠悠地出现在视野中，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 “真是时时刻刻保持着优雅，”成曦小声嘟囔了一句，站在那儿一直等着顾祁走到跟前了，又立马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调侃着，“小祁，你走得好慢。” 顾祁：“……” 看着顾祁这立马拉下的脸，成曦却更来了兴趣，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怎么了，小祁？表情怎么这么难看？小祁？” “我不能叫这个吗，小祁？” “嗯？” 顾祁不想再搭理他，无奈地送了一个白眼，就自顾自地往下走。成曦却还不打算放过他，笑着追上去，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 可一向“温顺”的学神这次可不愿意顺着他，直接从他的胳膊底下挣脱了出来，冷着脸也不看他继续走。 “祁哥，别这么小心眼儿嘛。”成曦又追上去，拍了拍顾祁的肩，还是不理他，“真不理我了？” “别不理……啊！”话说到一半，成曦突然间失去平衡，身体猛然倾斜，直接滚下两节石阶， 重重地摔在了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刹那间疼痛像闪电一样从腰部传遍全身。 顾祁急忙上前蹲下去拉他，面色凝重，“怎么回事？” “我就是想到你面前堵住你，”成曦吃痛地被拉起来坐着，用手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腰，后知后觉着，“没想到脚滑了。” 说着，成曦又朝上面看去，发现原先站的台阶上躺着一根断了的树枝，“喏，肯定就是那根粗的树枝绊倒的。” “还能起来吗？”顾祁来回扫了一眼面前不省心的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闻言，成曦一只手扶着石头，一只手扶着腰，试着站起来，却在快站起来的时候，脚部传来一阵钻心疼。 还好在他又要跌下去的时候，顾祁揽过他的肩，这才勉强站住。 “好像崴脚了，”成曦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嗫嚅着，“怎么办？” 以后绝对不这样闹了，他发誓。 顾祁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懈，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好久才移开，然后突然来了一句，“我背你。” “你说，什么？”成曦只觉愣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最后从对方神情确定了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结结巴巴地扭捏着，“不，不太好吧。” “那你自己爬下去。”顾祁的语气有点冲，说完就要往下走。 成曦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扯住他的袖子，尴尬地咬了咬嘴唇，无奈地妥协，“好吧，让你背还不行么？” 他不愿意让顾祁背他，一方面因为不太好意思，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感觉被背着没有什么安全感，尤其是下坡路，虽然这个坡不是很陡。 但是真正到了顾祁的背上，他的担忧就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因为对方太稳了，只要不看下坡的路，他竟然还有些安心。 走了一段路，两人也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靠成曦破了冰。 他趴在顾祁的背上，小心翼翼试探着问，“祁哥，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没有。”顾祁回答的斩钉截铁。 “也是。”成曦枕在顾祁的肩头，盯着他帽子下溢出来的黑发，他偷偷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 也是，毕竟受伤的是他，顾祁没必要因为他受伤而生气。 不对，顾祁不会觉得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受伤的吧？要不然干嘛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愿意背他。 “祁哥，你放心不是因为你我才受伤的。” “主要还是怪我自己，所以你不要自责。” “祁哥，你也不要生气。我下次不跟你闹了就是。” “我也不叫你小祁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一堆话，顾祁只觉得是在本来就烦躁的心情上浇油，他直接不爽地甩下一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哦。”背上的人立马噤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顾祁到底有没有在生气？成曦被他搞得着实有些不明所以。 清风穿过林梢，像一样打在脸上，虽然正值人间四月天，却仍带着些凉意，但却很舒服。 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衬托着周围一片静谧和谐。 成曦静静地趴在顾祁的背上，他忽然有些享受当下的祥和，于是偷偷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按下了快门。 林徽因曾写过：“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成曦不知道林徽因说的“你”到底是指美景还是指某个人，但是他知道他的人间四月天就在当下。 是周围的静美，是坚实的臂膀，是他所能享受到的安心和舒畅，他在心灵和肉体上都得到了所能信赖的依靠。 第53章 喜欢 下山的路有些长，顾祁又走得慢，期间成曦说了好几次让他歇一歇，可是顾祁倔起来着实让人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背到了山下，顾祁将他放在休息的石凳上，冷冰冰地撂下一句，“等着他去个厕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哦。”成曦实在不太明白顾祁到底怎么想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他的逆鳞。 山下摆着一堆卖纪念品的小摊，成曦正好坐在一个卖中国结的摊位旁，放眼望去满目一片中国红，但是样式却各不相同。 他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原来中国结有这么多种类，有的编成了手绳，有的带着一色流苏的挂件，主要是两种。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爷爷，见他投过来视线，立马笑意盈盈地，用着蹩脚的普通话问：“幺孩儿，来卡卡麽？” 好在成曦能听懂个大概，他来回扫了一眼，弯着眼，“爷爷，这些都是您自己编的吗？” “讷可不是麽，”爷爷依旧笑着，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笑，语气中有些得意，“暇得麽事儿，下在滴年轻人儿哪个还会编？” 成曦倏忽觉得有些唏嘘，是呀，这些老手艺现在只能靠着这些耄耋老人传承了，哪有那么多年轻人上赶着学呢？ 爷爷：“咋滴，来几个？” “嗯嗯，”成曦毫不犹豫地答应，用这么漂亮的中国结当做纪念也不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挑挑吧。”爷爷脸上笑意更浓。 种类这么多挑起来着实是一件不小的工程，成曦来回看了好久，最后终于选了一个上面是一个小环，下面带着流苏的挂件，“爷爷就这个吧。” 扫码结账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笑着向爷爷又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顾祁要是收到了，应该会很开心吧，成曦心想。 刚付完款拿到手，成曦回头一看，顾祁恰好从厕所出来朝着他的方向来，他立马挥了挥手，可对方依旧跟之前一样，望向他的目光很淡，成曦不禁打了个寒颤。 倒这不影响他送礼，顾祁刚走到他面前，成曦直接拽了拽对方，同他一起坐在石凳上。 成曦的眼神明亮而又轻快，他将两个中国结顶端的圈套在了两根手指上，在顾祁面前晃了晃，“祁哥，送你个小礼物，你一个，我一个。” 旁边的爷爷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他们谁都没有察觉。 顾祁盯着近在咫尺的小玩意，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小摊，蹙了蹙眉，“刚才买的？” “对呀，”成曦看着手中的东西，用拇指来回摩挲了几下，眼底盛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你选一个，虽然都一样。” 顾祁不错眼地盯着面前的人，有些失神，对方眼里闪着的光芒，如同夏日的阳光，灼热而又刺眼。 还不等顾祁伸手选，成曦忽然又缩了回去，“忘记拍照了，等一下哈。” 编成结的红绳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下面的流苏来回摆着，牵动着两个结不断地碰撞…… 三点多的时候，老师组织一众人上了车，踏上了返回的路。 成曦脑袋抵着窗，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挑出来一张山路的照片发在了微博上，自动同步到了微信朋友圈。 微博于他而言，不是用来看热搜的工具，他反而将其当做了一个日记本，隔三差五地就会在上面发发牢骚。 朋友圈和动态发不了的东西，他就发在微博上，主要因为微博没人看，看的人他也不认识，用不着尴尬。 发完，他突发奇想地想看看这样同步会不会影响像素，可刚打开刚发的那条朋友圈，他忽然发现右下角的微博昵称居然在，吓得他一激灵立马手忙脚乱地删了，又单独重发了一个朋友圈。 靠，差点掉了马甲，还好没人点赞，应该没人看到，成曦暗道。 虚惊一场后，他又接着翻看着照片，转头又重新编辑了一下微博，这才熄了手机，闭目养神。 【微博——讨厌三点一线：美景+中国结（图片／图片）】 …… 四月中旬左右，姜文远提起上诉，二审结果依旧维持原判，压在成曦心头的重石终于是没了影。 成曦一只手提着买的水果正往宿舍走，另一只手飞快得打着字。 【曦洋参：你确定这次不用我去帮你抓猫了？】 这周末，由于这次真的要带橘子去打疫苗，顾祁请了假条回了家。联想到上次某人同样的理由结果是为了送生日礼物，成曦非常不想浪费这次调侃的机会。 【祁：……】 【曦洋参：好好好，不逗你了，快去吧。】 某位高岭之花不太禁逗，容易急眼，这句话自从上次研学后，成曦就一直像座右铭一样记在心里，但是有时候还是不太能管住嘴欠的毛病。 【祁：轮到橘子了，等会说。】 【曦洋参：ok.】 将手机放进了裤兜里，成曦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个苹果边啃边走。 周末的学校安静地出奇，从餐厅一路走到宿舍，几乎都没什么人。 到了宿舍门口，他像往常一样敲了敲门，等着开门，可是半天了也没开，无奈他只得又从书包里掏了钥匙开。 “刘然不在吗？”成曦一边嘀咕着一边开着门。 一般周末的时候，刘然崔玮也不怎么回去，所以宿舍总是有人给开门。这个星期，崔玮似乎没怎么在宿舍住，他和顾祁本想问问刘然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中午刘然也不在宿舍睡；晚上他们俩回来地也晚，刘然也早就上了床。所以，他们也一直没机会问。 谁料，他打开门居然看到刘然背对着瘫坐在地上。 成曦没仔细看，只当他又在玩游戏，边走边假装生气着：“我还以为没人，你没听到我敲门吗？” 一向有问必答的刘然此刻却没了声。 “刘然？你怎么回事？”成曦疑惑不解地把袋子放到了桌上，径直走到了刘然正面，吓了一跳。 只见刘然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成曦都站在他面前好一会儿了，他才动了动眼球看了一眼。 看到刘然这副样子，成曦正对着刘然也坐在了地上，正好看到了门后几个瘪了的啤酒瓶，刚才开门处于盲区没看到。 成曦只觉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然仍然发着呆，不说话。 “刘然？你别不说话呀。”成曦用手拍了拍刘然的肩，语气有些急，“崔玮呢？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见他。” 听到崔玮的名字，刘然用力地攥了攥手，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几丝苦涩，“走了。” “走了？！”成曦紧皱着眉，往崔玮的床上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只剩下了木板，床铺什么的都没了，“怎么回事，崔玮怎么突然走了？” 刘然冷笑一声，视线有些飘忽不定，哑声道：“因为我。” “什么？”成曦有点抓不到头脑，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们俩玩得很好的，怎么突然闹矛盾到一个人直接走了呢？ “因为我。”刘然又轻笑一声重复了一遍，可是眼底却漫着一层悲凉。 他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以为这么些年他想的做的，崔玮都知道，都明白。 “刘然？”成曦试探着又拍了拍他的肩，着实有些无力感。 刘然慢慢地对上他的目光，顿了几秒，终于开了口，“因为我，喜欢他。” 反正崔玮走了，他也不用再顾及什么。如果所有人都接受不了，他也认。 第54章 只是朋友 闻言，成曦只觉得脑子忽然陷入了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愣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是，我想的，那种喜欢吗？” 他并不是没有听过，初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有一段时间就流行来回传看这类的书，他虽说是不理解，但一直保持着尊重的态度。 只是他没想过这种事现在居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身边。 “我以为他都知道的，”刘然的情绪已然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自嘲道：“到最后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 “那他为什么明明知道是情人节，还收下我送的花；为什么还任由我拉着他的手，又为什么……”刘然忽然抑制不住地开始啜泣，一只手死死地握着椅背，关节泛白。 信息量有些大，成曦依然还处在发懵的状态，一时哑口无言。 “我跟他从小玩到大，为了能近一点，中考的时候少写了几道题，所以到了八班。虽然没能到一个班，但是在他隔壁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以为他知道的，我一直以为他知道我的心思。” “上次出去玩，我实在没忍住，说了出来。” “而他呢……”刘然语气越来越激动。 成曦只得叹了口气，绕到了刘然身旁，他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我以为你们只是好朋友，没想到……” 刘然闻言转头盯着他，眼睛红成了一片，眼神有些令人发怵，“我也以为你跟顾祁是好朋友。” “什么？”成曦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几乎一瞬间停止，张口结舌再也说不来一句话。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说错话了。”刘然起了身，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该把负面情绪带给你的，对不起，成曦。” 话音刚落，刘然直接甩门出去，只留下成曦一个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失了魂儿一般地怔愣着。 “不会的，不会的……”他小声嘟囔着，脑海里闪过一桢桢和顾祁在一起的影片。 北方的四月大概是对冷春最好的诠释，即使临近立夏，但仅仅一阵小雨就能将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彻底驱散。 窗子大概是没有关紧，成曦忽然觉得有些冷，微微发着抖。 开学伊始，他从来没想过跟顾祁产生什么关联。 可大概是因为那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忽然收到的一个创可贴，或者是考试失利的时候收到的那个笔记本，也可能是对方打来的第一通电话，生病时递来的一杯热水…… 他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靠近着顾祁，以至于在他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时候，顾祁就已经进入了他的领地，成为一条又一条线的交汇点。 尽管他不知道顾祁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出来住，为什么会不想活，又为什么小心翼翼地藏着那四张创可贴…… 顾祁好像总是踽踽独行的人，似乎对谁都不亲昵，很多时候，他总会莫名其妙地有些心疼。 当初便利贴上他随手写的“交朋友”，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当了真。 可他从来没想过和顾祁有什么好朋友关系之外的感情。 他不知道刘然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道他和顾祁平时真的走得太近了吗？ 成曦飘忽着眼，扶着凳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腿有些酸。 兜里的手机此刻忽然来了一条消息。 【祁：打完疫苗了。】 【祁：（图片）】 成曦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点开了图片。 那是一张从猫笼外面拍的照片，能看到橘子正趴在里面，一动不动。 点开输入框，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然毫不掩饰地告诉了他这件事儿，但这不代表着希望他大肆宣扬出去，尽管对方是顾祁。 一个男孩喜欢另一个男孩，他有些说不出来。他不是对比歧视，只是不想说了什么，让对方以为他在含沙射影着什么，尤其是顾祁。 他们只是好朋友关系而已，成曦心里又肯定了一遍，然后又像往常一样打字。 【曦洋参：我猜橘子肯定在说，要把你这个臭爹拉出去斩了。（偷笑／偷笑）】 谁知，对方接下来的回话再一次让他哑口无言。 【祁：你也算是他爹，是不是也要拉出去斩了？】 他跟顾祁说多了，对方有时也会调侃他几句，他对顾祁的这种变化已经见怪不怪。 这条消息放在平时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着实有些变了味儿，即便成曦知道顾祁发的时候没什么别的意思。 【曦洋参：哦。】 【祁：？怎么了，有事吗？】 按照平时，成曦会调侃回去，不会只简单回个“哦”就偃息旗鼓。 【曦洋参：没事儿。】 他接着想打“你什么时候回来”，却在打到“回”的时候突然顿住了手，最后又按下了删除键，输入框顿时一空。 对方大概正在忙着带橘子回家，也没再回。 成曦莫名地有些烦，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走向了阳台…… 刘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了宿舍，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又回到了以前古灵精怪的样子。 如果不是成曦昨天亲眼看到，他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人刚刚经历了失恋。 刘然进门的时候，成曦刚睡醒，正穿着睡衣坐在桌前发着呆。 “成曦，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听说还不错，所以我买了它的招牌蛋糕，来一块？”刘然提着一个透明的蛋糕盒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由于是刚起床，成曦的反应有些迟钝，盯着蛋糕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好呀。” 又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刘然，你还好吧？” 昨天还崩溃啜泣的人现在笑得正欢，手里还提着一个有庆祝意义的蛋糕。 刘然本来正提着蛋糕走回他的桌子，想拆开切给成曦，闻言依旧弯着唇角，却不抬头，“当然好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好几年的暗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成曦自然不信，可又不愿意当他的面往伤口上撒盐，故也就缄默不言。 谷雨前后，雨水格外的多，不似夏日午后的骤急，也不似秋天带着寒，多却不腻，带着些柔劲儿。 成曦一只手托着腮，瞥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内心格外烦躁。 昨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凌晨三点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还断断续续地做了一堆奇怪的梦，使得他一醒来就立马冲进了厕所。 第55章 距离 刘然给的蛋糕甜得有点腻，吃了一块就觉得有些烧胃，再加上本就没什么胃口，成曦干脆就没去吃午饭，滚到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快两个小时，他才悠悠转醒。大概是睡得有些久，所以着实有些口干舌燥，胃胀得有些难受想吐，但又累得起不来，于是他又蜷缩在被子里，挣扎着想再躺五分钟。 忽然听到一声开门声，他只当是刘然，动也没动，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帮我接杯水。” 过了几秒，床边传来几下敲击声，“起来喝。” 闻言，成曦猛得睁开了眼，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坐了起来，看到顾祁正端着水杯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而刘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儿。 对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牛仔外套，内搭着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裤脚微微卷起，露出的白色运动鞋上沾着些泥。 大概是雨天来得有些匆忙，对方的头发难得地有些乱，前额的碎发上有些湿，眉眼间更显凌厉。 “刚，回来吗？”成曦莫名地有些心慌，只得挤出一抹勉强的笑，然后错开顾祁的视线，轻轻地抿了一口水，“我还以为是刘然。” 昨夜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人，现在却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着实有一瞬间的恍惚，可隔着玻璃传来的水温告诉他这不再是梦。 见他接过水杯，顾祁就转身到桌前去收拾书包，闻言随口应答着，“嗯，今早跟你发消息说过了。” 成曦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有些难堪，“是，是吗？”他赶忙抓起枕边的手机翻看，置顶的聊天框果然显示一条未读消息。 早上8：31。 【祁：我中午后就能回来。】 那是他早上刚睡醒去厕所的时候，大概是当时没注意，下拉将提示随同一堆垃圾信息删除了。 “我没看到。”成曦弱弱地说着，仰起头，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水。 顾祁没有答话，低头收拾着东西。成曦看到他的书包拉链上绑着那天研学送的那个中国结。 不知怎么的，成曦只觉此刻在床上如坐针毡，浑身的不自在，于是下了床。 梦都是相反的，这样更说明他跟顾祁只是朋友而已，所以没必要尴尬什么，越不自在反而越容易有鬼。 将杯子放在了桌上，他便将双手叠放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坐在凳子上望着顾祁的背影。 看了几秒，也做好了心理建设，他佯装自然，转移了话题，“橘子怎么样了？” 刚说完，他就有点被自己蠢到了。 “打完疫苗送景清那了，没什么事。”顾祁不咸不淡地回着，把书包挂了起来。 昨天带着刚打完针的橘子等车的时候，碰到了顾舟，很明显这不是偶然。 车窗缓缓摇下，顾舟的那张脸径直映在顾祁面前，将近半年没见的两人一时都哑口无言。 顾祁紧紧抓着猫笼上的挂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顾舟浑厚沉闷的声音在耳畔陡然响起，“上车吧，我们聊聊。” 没有吵架时的暴跳如雷，少有的平静让顾祁有些捉摸不透，但最后他还是上了车。 毕竟，他们俩是该好好聊聊…… “哦，”成曦瞥到刘然桌上的蛋糕，接着话锋一转，“刘然早上买了蛋糕，给你留着呢。” 顾祁已经摆好了桌面，转过身抵着桌子，蓦然对上成曦的视线，眼眸幽黑深邃却又隐晦不明，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没有任何言语。 窗外的雨仍淅淅沥沥的，不见有停的意思。四月的清风裹挟着雨水，不停地落在寝室透明的玻璃上，凝成一股股水流缓缓向下。 成曦被这样不明所以的目光盯着，忽然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抬起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怎么这样盯着我？” 顾祁这才收了收目光，暼向别处，看到崔玮的床已经空空如也，神色平静而又淡漠，“崔玮呢？” “额，”成曦顿了顿，又拿起水杯走到饮水机面前接水，尽管他已经没有那么渴，“转学了，估计是昨天收拾的，我回来就已经这样了。” “嗯。”顾祁简单地回了一句，没再问别的。 接满了水，成曦迅速偷看了一眼顾祁，对方仍然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转身端着回去，心里竟然涌出一丝侥幸。 顾祁虽然不问原因，但从表情来看，估计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刚才顾祁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要对他说什么话。 他把顾祁当做最好的朋友，将过去的种种都分享给了他，可是顾祁什么时候才能跟他推心置腹呢？ 两人在宿舍又待了会儿，赶在下午数学周测前一起赶回了教室。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考完试的时候已然停了。 成曦收拾好东西，就立马下了楼，刚转过拐角，就被顾祁投上来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下午最后一节一般都是自习，所以几乎没有老师拖堂，大家都踩着铃声下课。不管成曦跑出来多快，总能看到顾祁站在下面的楼梯旁，单肩背着包，表情淡漠地看着上方来来往往的人。 成曦跟他说过几次，让他往后站站去大厅等着，可是总是劝说无果，犟种学神依旧站在靠近门的楼梯一侧，刚开始被人撞了还会皱皱眉表示不爽，后来撞的人多了，估计也是习惯了，眉都不皱了。 每次走到顾祁身边，成曦不是揽过他的脖子调侃几句就是直接拽起手腕撒腿就跑。 可今天，某人似乎却格外地安静，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着急忙慌地赶着吃饭，就这样慢吞吞地走着，顾祁有些不明所以，只得跟着他的步伐。 以前喜欢肩靠肩，如今却隔了快一步远。 “怎么了？有事吗？”顾祁侧过脸瞥了他一眼，悠悠开口。 闻言，成曦抿了抿唇，转过头，笑着说，“没事儿，可能是今天下午数学没考好。” 做题时一直心不在焉的，怎么可能考好。 “今天晚上，我帮你看看。” “嗯嗯。”成曦飞快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前方，有不少人正飞奔去餐厅。 下完雨的空气有些潮，带着凉意的风裹挟着湿哒哒的水汽打在脸上，着实有些难以言说的黏腻…… 第56章 心不在焉 由于去食堂晚了点，为了赶上晚自习，两人干脆每人只买了个鸡蛋灌饼就往回走。成曦不在乎什么形象，一边走着就啃了起来，学校的饭吃多了最后只能说不饿，好吃是完全沾不上边。 中午饿了一顿，着实给晚上的胃腾了一大块位置。成曦大口地嚼着，余光瞥见一旁的顾祁的目光似乎落在他脸上。 今天的饼弄得有些硬，咽下去不出意外地很费劲，成曦差点一口噎死，脸都胀得有些发红。等到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他用另一只手捶着胸，这才转头对上顾祁的眼睛，疑惑不解，“看我干嘛？是不是在看我笑话？” 见他这副有些狼狈的模样，顾祁几不可察地侧头勾了勾唇角，不再看他，等到再转过头的时候又恢复到了往常的面无表情，“没事。” “哦，”成曦也见怪不怪，也转过头，专注啃自己的饼。 反正这两天总是这样，问“干嘛”，另一个人就会回“没事儿”。 晚自习的时候，成曦拿着今天下午考的数学卷对老师发的答案，不出意料，错了一堆，甚至连第一题白痴性质的集合题也错了。 英语老师吴倩要求他们不只错了画叉，对了也要打勾，还要一题一题地打，说是这样在错的时候也要看到自己的好，能增加信心，成曦虽然觉得没什么用，但也只好跟着照做。 可是这次，仅仅八个单选就错了四个，想着旁边坐着顾祁，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再往下对了。 太丢脸了，尤其是旁边的人还给他开了快两个月的数学小灶，可现在的卷子居然糟成这个样子。 如果顾祁看到问原因，他又该怎么回答？ 越想心里越是烦躁，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顾祁，发现对方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卷子，愈觉得有些别扭，更加没有心情看卷子。 学习好的怎样都能学，就他这种学习不好的因为一点屁事儿就会什么也干不好。 照这样下去，以后说不定连顾祁都会觉得他在旁边丢人。就算顾祁不说，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在别人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 于是他草草地把卷子塞到了书包里，拿出来今天留的政治卷，开始写，结果16个单选又错了5个。 “靠……有病。”他心里暗暗骂着自己，恨不得立马将自己碎尸万段。 最后政治大题也不想再写了，他干脆一只手扶着额头，直愣愣地盯着卷子，手指不停地搓着笔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半天不动，顾祁皱了皱眉，幽幽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用笔戳了戳成曦的胳膊，可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 成曦自然知道顾祁动了他，只是觉得有些烦，不知道该跟顾祁说什么，万一说错了话，就会把负面情绪传给他了。 可刚这样想，他心里就急忙纠正，无语自己怎么能每件事都扯上顾祁，说白了只是因为他心烦不想说话而已。 正当他这样来回想着，左手的桌角忽然贴上一张棕色的便利贴，上面静静地放了一颗青色包装皮的薄荷糖。 【创可贴：数学卷子拿出来，我帮你看看。】 成曦见状犹豫着拿起了那张便利贴，将薄荷糖攥在了手心，忽然想起第一次月考的那天晚自习，对方也是这样递过来了这样一张。 为什么连这种小事儿都记得这么清楚？成曦暗暗恨自己的不争气，可是又为自己这种不识好歹的心理愧疚。 明明不关顾祁的事儿，都是他自己神经太紧张了，总是乱想。 顾祁要是知道他做的什么梦，又总是再想什么，肯定会觉得他有病。 还没等他回话，下课铃就忽然响了起来，第一节晚自习就这样一事无成地结束了。 “你怎么回事？”顾祁立马放下手中的笔，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声，语气似乎有些急。 成曦看了他一眼就飞快地躲开了视线，微微低着头，望向别处，手里还不停地搓着笔，苦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闻言，顾祁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眉头突突跳着。 自从周五晚上开始，对方接二连三的行为实在让他抓不住头脑，回消息突然从沸水变成了偶尔冒泡，还总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状态，对他爱搭不理的，明明很嘴欠的一个人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问又说是没事儿。 明明这个人之前还说他爱搭不理的，现在自己又突然变成了这样。 顾祁展了展眉心，语气又恢复到平常，“这节课间不讲数学题了？” 自从分科后，第一节晚自习成曦都会做数学题，有不会的课间让他讲，剩下的时间留给当天的其他科作业。 “不讲了吧。”成曦有些心虚，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做得很好？”他不说并不代表他没看到。 成曦的脸色陡然一变，睁大眼睛望向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觉得心里空了一下，顾祁这样的语气，也是觉得他很差吗？ 见他这副表情，顾祁忽然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对，想到对方之前因为考试而心情低落的事，急忙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温声道歉，“对不起，刚才说错话了。” 可成曦却愣在一旁，一动不动，闻言抬了抬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回道：“没事儿，我们看数学卷吧。” 以前都是他把顾祁逗生气了连连道歉，顾祁给他道歉，这还是第一次。他不想再这样下去闹僵，不管怎么说，还是怪他自己太敏感，总是爱胡思乱想。 可能是头顶的灯光太亮了些，也可能是他今天没有睡好，眼睛有些扎。 拿出了卷子，顾祁像平时一样，很自然地往他这边挪了挪凳子，身子也靠了过来，抓起他的卷子来回翻看了几眼。 会不会太近了点？成曦暗想，死死盯着卷面，不敢再转头，又急忙打消刚刚冒出来的念头。 顾祁拿着笔在卷子上圈了好几道题，“这些都是不应该错的，以后注意。” “嗯。”声音紧紧贴着他的耳畔传来，似乎还带着些热，耳朵有些痒，成曦悄悄往右挪了挪。 “这个题，把原函数和复合函数的图像叠加画在一个坐标轴上……” “这道大题，联立方程抄错了……” “先假设个k……” ……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23点多了，尽管成曦知道这个点刘然已经睡着了，可仍不愿再紧紧贴着顾祁前后进门。 今天是阴天，往常照进宿舍的月光没了踪影，关上门的那刻，一切都笼进了黑暗中，手里攥了一晚上的薄荷糖都有些化了。 明明上一个这样的夜晚他们还可以紧紧抱在一起，可是现在就连简单地碰一下，成曦也不敢。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些失落，距离产生美，可是美又在哪里？ 好朋友到底应该怎么相处，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第57章 相生结 北方的春天似乎永远都是格外地短暂，缱绻的春风还未走远，窗外的白杨树却争分夺秒地狂绿起来，青绿色的叶片如同精心雕琢的翡翠，层层叠叠，交织成一片。阳光透过这绿色的帷幕，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时间总是过得快，一眨眼就已然到了四月末的时候。 “这次五一咱们级部还是照旧，一天半的假。”讲台上的李耳在班里来回扫了几眼，即便同情但也力不从心。 底下倒不是以前那样怨声载道的一片，毕竟每逢过节什么的，直升级部就这个德性，早就见怪不怪的了，如果说已经麻木了，那也没什么问题。 “作业呢？”底下不知道是哪个男生不知死活地开了口。 李耳没程楠那样不近人情，所以他的课上得更轻松一些，大家也都更愿意互动。 闻言，李耳微微眯起了眼，微微蹙着眉直直盯着那个男生调侃道：“你觉得呢？要不把你设置成重点观察对象？” 那个男生立马拉下了脸，闭了嘴，连连摇头。 “行了，这个五一安排就说到这。”说着，李耳抓起讲桌上的笔记本，径直出了教室。 他前脚刚走，一大堆人就开始背后蛐蛐这个放假鬼制度和始作俑者，可大家的胆量也就仅限于此。 放不放假对成曦来说无所谓，放不放反正都一样。他像往常一样，一下课就瘫在了桌上，脑门抵着桌边，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正犹豫着给顾祁发着消息，没想到还没打完字对方的消息就先一步到了。 【祁：明天五一放假。】 于是成曦也不再含糊。 【曦洋参：准备干嘛？】 【祁：景清出差回来了，说想请我们吃个饭。】 成曦一愣，就处理姜文远这件事上，景清着实帮了他不少忙，之前就想着等事情结束了，请他吃顿饭什么的，没想到居然给忙忘了，这心里当下着实有些愧疚。 【曦洋参：怎么能让他请，他帮了我家这么多，再怎么说也得是我请。】 过了几分钟，还没等顾祁的消息发过来，景清的消息倒先到了。 【JQ：咋回事，顾祁说你不让我请你？】 成曦撇了撇嘴，暗暗吐槽了几句顾祁的传话技术。 【曦洋参：没有，小景哥，我说的是让我请你，毕竟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之前成曦想着叫“景哥”显得不那么生分，可是后来硬生生被景清要求改口叫“小景哥”，说是显得年轻。 【JQ：你还是个小屁孩，现在就跟我装大人了？】 【曦洋参：小景哥，我没在开玩笑。】 【JQ：哎呀，大人的决定小孩就别参与了。】 【JQ：你们现在还都是学生，等以后工作挣钱了，再请我也不迟。那时我就很不客气了，不管吃什么，都得请，谁都跑不了。】 【JQ：你可别再说不，要不然就是跟哥闹不愉快啊。】 见状，成曦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认了输。 【曦洋参：好吧，小景哥，以后好好请你。】 【JQ：这样才乖嘛。】 【曦洋参：额……】 【JQ：就后天下午吧。】 【曦洋参：没问题。】 退出和景清的聊天框，成曦又点进置顶的聊天框，哐哐一顿输出。 【曦洋参：。。。。。。。。。。】 【曦洋参：…………………………】 …… 【祁：？你手机进病毒了？】 【曦洋参：你怎么传话的，传得我像不知好歹似的。】 【祁：……就平常传。】 【曦洋参：哈哈哈，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顾祁盯着手机界面眉头快拧成了疙瘩，某人前面还“哈哈哈”，后面又说不笑，真得让人难猜。 过了好久，直到上课铃响了，顾祁才简单回了句，就干净利落地把手机放到了桌兜。 成曦点开信息一看，忽然有种平静的死感。 【祁：一半脸面瘫。】 ……你才面瘫，货真价实地面瘫，两半脸一起瘫，自己心里还没一点数。 中午放学后，两人难得地爬到了三楼，各吃了一份儿拉面。 他们一般在一楼和二楼吃饭，很少去三楼主要是因为那一股螺蛳粉味，吃完一身味儿。成曦觉得没什么，但是他记得第一次来三楼吃完出门的时候，旁边那人阴沉着的脸。所以考虑到某人，他也就很少来。 今天他本是随口一说来三楼吃一次，顾祁居然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刚才是在开玩笑。 自从那天知道了刘然的事情后，他就莫名觉得面对面吃饭实在有些不自在，所以就换成了跟顾祁并排着坐，顾祁也没说什么，就任由他作来作去。 “这个面真不错。”成曦一边有滋有味地嗦着，一边还不忘时时夸赞一句，尽管这面看上去清汤寡水的。 “嗯。”顾祁不像他不顾形象，不慌不忙地吃着。 正当成曦吃得正欢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也顾不得先吃完嘴里的，嚼着面就掏出手机看着消息。 【微博——＊＊＊评论了你的帖子。】 他没想到自己发的一堆牢骚居然还有人愿意评论，于是他带着好奇心点开了微博，没想到却傻了眼。 【＊＊＊：好漂亮的相生结，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首不离。有链接吗？】 成曦被吓得差点把嘴里的面吐出来，他硬着头皮咽下去，立马就在手机上搜“相生结”的相关内容。 可搜索结果让他眼前一黑又一黑，他不知道买的是相生结呀？如果知道了，他就不会买了，更不会，送给顾祁…… 而且对方还明目张胆地挂在书包上，唯一值得庆幸地是他没大摇大摆地也展示出来。 顾祁见他愣着半天不吃，稍稍歪了歪头望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而成曦倒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凝着眼神，死死地盯着屏幕，牙咬着唇，呆呆地不语。 无奈，顾祁又敲了敲他的胳膊，凑近了些，重复着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感觉到顾祁凑了过来，成曦立马按熄了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到了桌子上。 他动了动唇，刚想开口掩饰几句，却在蓦然转头后直直地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中。 两两相望，鼻尖近到几乎快要碰到一起，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气息近在咫尺，似乎下一秒就要打在脸上。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住，周围的喧闹像是被隔绝在外一样失了真，成曦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热，连心跳也在不自觉地加速。 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成曦才反应过来，他微微滚了滚喉结，咬了咬牙往边挪了挪，尴尬地继续去吃面，却没有了刚才的狼吞虎咽，一根根地往嘴里递着。 他不敢再回头去看顾祁，顾祁也没再跟他说话，两人一时都噤了声。 要死…… 第58章 不想理他 时不时的尴尬着实让成曦心力交瘁，于是一放假他就回了家，想着自己冷静冷静，直到跟景清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这才又见了面。 到的时候，景清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成曦径直走过去，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小景哥。” 闻言，景清立马转过身，先是吃了一惊，看清来人后随即扬唇一笑，还顺带着rua了rua成曦的脑袋，“你好呀，小孩儿。” “别开玩笑了，小景哥，我想说……” 话还没说完，景清直接打断了他，“哎，你可别又说什么谢谢啊，不听就是不听。” 没办法，成曦只得把今天准备的一大堆感谢话又生生地给憋了回去，无奈地回了一句“好吧”。 “这样就对了嘛，”景清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吃饭。” 说着，他就带着成曦往里走。 “就我们两个？”成曦跟在他身后，犹豫了半晌才开了口。 他本想问一句顾祁怎么还不来，可是又觉得这样问未免有些太直白，于是弯弯绕绕地问了这样一句。 “你想问顾祁呀？”景清回过头看了一眼。 被当场拆穿了成曦有些尴尬，不自然地躲开了景清的视线，暼向了别处。 “他临时有点事儿，说晚点到，怎么，没跟你说吗？” “没有。” 自从前天放学，他一声不吭地回了家，他们两个就没怎么说过话了。主要就是他心里觉得别扭，每次点开聊天框，总是会想起那天中午的事。 尽管他知道景清刚才的话是无意之举，可是心里难免地有些失落。 在好多人眼中，他和顾祁总是被放在一起提，这几天保持着距离就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总是黏在一起，怕引起什么误会。 顾祁大概也是感觉到了他的故意疏离，说的话也少了好多。 这本应该就是他所想达到的目的，可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 吃饭的地方景清选在了市中心的一家自助烤肉店，本来想着下午的时候去，却不成想预定的时候直接排到了晚上六点。 店里人来人往的，嘈杂不少。 他挑了一盘，景清却是一堆盘地往桌子上，本来加上烤炉的桌子就没多大，现在却是满满当当的。 只见景清有模有样地把各种肉摆放在烤炉上，笑着开口，“多吃点，必须吃回来本啊。” 说着，他往成曦的盘子里放了几块肉。 成曦看着盘里滋啦冒油的肉，却不像往常那样食欲大增，“谢谢小景哥。” “都说了，不要总谈什么谢谢不谢谢的，闹心。”景清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低着头正有滋有味地吃着盘里的东西。 成曦心里有些乱，吃进去的肉直到咽下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儿。 “怎么了，不好吃吗？”见他吃得这样慢，景清皱了皱眉。 闻言，成曦立马莞尔一笑，“没有，很好吃呀。” “那就成，你这孩子比顾祁讨人喜欢。”只见他一手夹起一块肉，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剪成了小块，用筷子来回拨了拨。 “没有吧。”说着，他拿起旁边的饮料抿了一口。 景清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托着腮，直直地盯着成曦，“怎么说呢，你是这么些年，我唯一见过的跟顾祁玩的不错的人。” 成曦只觉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所以呢？” “我就是觉得挺稀奇的，顾祁这个孩子吧，我看着他长大的，”景清往他的盘子中又夹了一块肉，“他本来跟你一样是阳光的。” 阳光？成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顾祁会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在他眼中，顾祁似乎总是冷的，总是让人看不透。 不等他答话，景清继续说着，“但是吧，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冷冰冰样子，不近人。” “什么事儿？”成曦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没跟你说过吗？”景清轻轻皱了皱眉。 成曦摇了摇头。 见状，景清似乎也不愿意多说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勾了勾唇角，“我还是给你讲讲顾祁小时候的事情吧。” 成曦自然也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人，对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会故意再问，于是也就顺着景清的话接下去，“好呀。” 两人大概吃了二十多分钟，顾祁才姗姗来迟。 成曦正笑着听景清讲的事儿，看到顾祁来了，立马轻轻咳了一声，收了笑，低声说了一句，“来了啊。” 顾祁只是垂眼瞥了他一眼，径直坐在了旁边，没说什么话。 应该是没有听到吧，成曦想。 可景清倒毫不避讳，直接开门见山地调侃道：“我正跟成曦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呢。” 闻言，顾祁隔着热气盯向他，冷冷地搭了句，“什么？” “就是说你小时候把仙人掌的刺拔下来插到多肉上，指着说没什么不一样。” 成曦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一眼顾祁，对方表情没什么变化。 景清刚才跟他说了一大堆关于顾祁的事情，简直跟现在的人是两个极端。 至少现在的顾祁不会整天抱着一个糖罐不撒手。 “无不无聊。”顾祁眼睛微眯，一脸淡漠。 见状，景清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吐槽着，“看吧，你就不像人家成曦，会说话。” 成曦赶忙摆手辩解，“才没有呢，小景哥。” 话音刚落，顾祁立马转过了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眼。 成曦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又想起上次中午的事，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怎么了？” 闻言，顾祁又是没说什么，扭回了头，夹了一块肉。 好吧，刚才应该是听见了，顾祁就是纯粹地不想理他。 “你俩闹矛盾了？”景清笑眯眯地盯着面前的两人，一副看戏的姿态。 顾祁装作没听见，吃着盘里的东西。 见顾祁不说话，成曦只好开了口，“没有。” 又过了几秒，顾祁紧跟着也重复了一句。 两个小孩之间闹矛盾不算什么稀奇事儿，景清也就不打算插手，任由他们俩这样口是心非。 吃完饭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出门的时候景清接了一通电话就走了，留下了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第59章 他什么也不是 顾祁垂眼看了他一眼，虽然只停留了几秒，但他却清楚地看到了那幽深的眸底分明涌动着些辨不分明的意味。 “祁……”成曦刚想说话，对方却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开了，头也不回。 看着顾祁的背影，成曦使劲咬了咬嘴唇，有些落寞，却没有勇气再追上去。 好吧，谁让他自己这么作，现在对方不理人了吧。 活该，自作自受。 放假回来的那天下午，老师破天荒地没有安排考试，成曦却也没干什么事儿，发了快一下午的呆。 聊天框是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他也知道这事儿主要责任在他，是他自己对那件事反应过大了，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决定下课了当面去道个歉。 顺便旁敲侧击一下让顾祁把那个相生结从书包上摘下来，毕竟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发现，万一那些闲言碎语被顾祁听到了，他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下课铃刚响，他就屁颠屁颠地一溜烟下了楼，铃声还没响完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班的门口。 一班大概是有老师拖了堂，另外一个理科班的人出来了，门口还是静悄悄的。 成曦心里打着鼓，莫名地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攥着拳头，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教室走廊一侧的窗户旁。 还好现在窗前是一堆急着吃饭的人，他站在外面不会太引人注目。 这扇窗户他看了快半年，哪个地方有划痕他都清楚。 透过窗户，他这才发现，原来顾祁还坐在老位置上，只是旁边换了人，顾祁当下似乎正在给他讲题，两人的头靠得有些近。 那个男孩理着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眉毛浓密，清亮的眼睛盯着顾祁手中来回写的笔，还时不时地插几句话。 成曦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下颌线紧紧绷着，心底莫名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景清说的“唯一”根本就不正确，顾祁明明跟谁都可以熟起来，而他只不过是幸运赶了巧罢了。 正当他走神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成曦，来等祁哥？” 扭头一看，来人是齐桑，他急忙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是来等顾祁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没了必要。 一班门口终于是走出了人，可是顾祁仍旧在跟那个男孩讲着题。 见成曦不发话，齐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口吐槽了一句：“樊家飞也真是够烦人的，还不让祁哥走。” “樊家飞？”成曦瞥了一眼那个男孩，便缓缓转过头看向齐桑。 之前还没分班的时候，每次月考他只关心自己班的人，对二班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印象。 齐桑努了努嘴，“对呀，喏，祁哥旁边的就是樊家飞，顾祁稳居年级第一，他稳居第二，千年老二。” 不知道顾祁说了什么，樊家飞突然大笑了起来。 长得比他好看，学习成绩也比他好，怪不得顾祁会跟他走得近，成曦忽觉心口一沉，像是灌了铅。 他忽然觉得之前重新排桌的时候，顾祁又选了老位置或许不是因为他，只是他恰好跟顾祁想法一样，不想来回搬书了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分班之后，顾祁还在这个位置的原因吧。 他之前居然还天真的以为，顾祁是想跟他当同桌才不动，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太自以为是了，简直有些可笑。 齐桑后来又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只知道那家伙说完就跑了，大概是急着去抢饭。 他不得不承认，当时景清说“唯一”的时候，他虽然心里五味杂陈，可是明显更更开心一点，尽管他为顾祁的形单影只而心疼。 而现在，除了他之外，顾祁又有了一个朋友，这本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甚至他自己觉得之前的心疼着实有些虚伪。 小时候，很多人都说他霸道，总是爱护着自己的零食玩具，如果有孩子上手去抢，他还会扇回去几个巴掌。成晨总是笑着揉着他的脑袋，调侃着他：“居然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占有欲，长大了可怎么办呢？” 他当时不以为意，而现在看来似乎是一语成谶，他连看到朋友有了朋友都不好受。 可是，葛朗、齐桑他们也是他的好朋友，为什么看到他们跟别人一起玩他都没什么感觉？ 他对顾祁的占有欲，真的只是限于好朋友之间吗？ 窗前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顾祁大概也讲完了题，却在抬头撤回去的时候，不经意抬眸间对上了他的目光。 成曦只觉呼吸一滞，短短的几秒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煎熬，对方清淡而又略带冷峭的目光让他的心愈加慌乱，他后退了几步，顾不上自己的失态，撒腿就跑。 他不是什么太阳，离了他顾祁自然会转，甚至会过的更好，毕竟他只能给顾祁添堵，除了捣乱，压根儿帮不上什么忙。 成曦没去餐厅，而是径直跑到了操场。 每天晚饭时间，除了还在锻炼的体育生，有不少人在操场跑步，一些不愿意跑步的女生除了散步就是在一旁跳绳。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出现了少有的绝美夕阳。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天空变成了调色盘，红黄肆意交织在一起，满眼皆是金光。 往常碰上这样的美景，成曦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拍下照片，但此刻却没了兴趣。 倒是兜里的手机像是提醒似的，震动了几下。 【祁：你在哪？】 成曦盯着消息，心里愈加烦躁起来，不想回，也不知道怎会回。 看了半晌，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又把手机放回了兜。 他或许有些赌气的成分，也或许是因为些别的，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 以前他总是期盼着顾祁能多回消息，他本以为他们会一直都会有很多话说，可是现在仅仅是三个字，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 难道直接跟顾祁说让他离樊家飞远点，只跟他一个人玩吗？ 可他又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毕竟他什么也不是。 第60章 明明没过多久 那天之后，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谁也不再开口说话，微信置顶的那个聊天框最终以从没想过的一句“你在哪”画上了句号。 也许是一时没适应过来，每次放学下楼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暼向那个角落，那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单单少了一个等他的人。 每次他越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也不要再去想，可是总是适得其反。所以后来，他干脆放弃了下课就跑的习惯，响铃后会在教室待上十分钟再去吃饭。 这样不会人挤人，也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碰上顾祁的机会，还能多学习一会儿，他觉得“挺好”。 可是，尽管上课时间他再怎么避着顾祁，中午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还是会碰到，所以他又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只上一节晚自习就回了宿舍，早上宿管叔叔的铃还没响他就起了床。 有时候，宿舍楼的门没开，他就会去找宿管叔叔拿钥匙，一来二去，尽管对方叫不上他的名，两人也熟了起来。 后来每次去拿钥匙或者碰面的时候，宿管总会笑眯眯地夸他一句：“又是你呀，爱学的孩儿。” 可是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成曦只觉得心虚，毕竟假努力终究会在结果面前破相，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学，只有他自己知道。 比如，期中考试的时候，他的数学破天荒地考了79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但他不确定以后会不会再打破这个记录。 照现在的趋势看，似乎很有可能。 看着分低到不能再低的卷子，还有那一路掉的排名，成曦觉得心里堵得实在难受。 一次吃饭的时候碰到了齐桑，齐桑还不知道他和顾祁的事，随口提了一句顾祁的分和排名，他只是讪讪地笑了笑，装作漫不经心地转了话题。 分数断层，毫不意外地又排名第一，顾祁依然还是那么强，甚至狂甩第二名樊家飞的分又加了一大截。 果然，离开了他，顾祁只会过得更好。 可他离开了顾祁呢？ 尽管他多次不想承认，将自己的落后一遍又一遍地归结于自己的心不在焉，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心不在焉多半与顾祁脱不了干系。 他想着证明自己离开了顾祁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现实结果却毫无情面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数学老师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尽管他之前早有预料到，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慌乱。 但最后还是拿着卷子到了办公室。 梁静是他们级部这批老师中唯一没有戴眼镜的人，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那种。 再加上她平时上课声音大的要命，几乎整个楼道都能听到，往往没几个人敢主动去招惹。 虽然她的名字带着“静”，可是实际上却一点也不静，至少上课的时候是这样。 但是她不像程楠，总是端着架子，上课还总是时不时讲些有意思的事，尽管大家知道这大部分也是鸡汤，可是却“喝”得格外情愿，因为确实有意思。 所以，如果主动去招惹了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是这群老师中真的很不错的一位。 但成曦属于那种不会主动招惹的一类，虽然心里对她有不少好感，但着实也有些发怵，尤其是这样面对面谈话的时候。 成曦小心翼翼地把卷子放到了梁静的桌上，静等审判。 “怎么回事？”梁静没像他想的那样生气，语气居然很平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一个回答。 成曦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躲闪着看向了摊开的卷子，身体紧绷着，“考试的时候走神了。” 闻言，梁静放下了手机，将双手交叉在了胸前，表情凝重了几分，“想什么呢？” 老师可以允许你不会，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会的因为走神粗心什么原因而错。 成曦依旧盯着卷子，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哑口无言。 他说不出来，也不能说。 “好吧，”见他愣着不开口，梁静也不打算再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就是……” 话说到一半，梁静的目光转向了成曦身后。 “老师，这是一班改的卷子，收齐了。” 成曦身体一僵，心脏突然开始砰砰地直跳，比刚才进门的时候严重得多，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手也不由自主跟着微微颤抖，手指下意识地微微蜷曲着。 震惊和紧张杂糅在一起，不是因为有人打断了梁静的说教，而是因为来的人。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冷战几天后突然从身后传过来的时候，成曦竟然觉得有些渺远空灵，像是做梦一样。 他不敢回头，尽管他很想。 他没想过在这种狼狈的时候会碰到顾祁，顾祁也没想到单单送个作业的功夫会碰上他。 冷战的时间久了，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祁居然担任了数学课代表。 “行，放这吧。”梁静看了一眼顾祁手中的卷子，点头示意他放在桌上。 每次考完试，不管是大考还是小考，梁静总是会要求大家改试卷，也不学其他老师强制要求准备个错题本不定时检查。 她说错题改在卷子上才记得牢，平时多翻翻，什么时候到那种看到题目，脑子里就能立马浮现出解题方法的时候，就把卷子扔了，这样不仅省时还方便。 闻言，顾祁轻轻地“嗯”的一声，上前一步把卷子放到了桌上。 大概是办公室有些挤，成曦感到肩膀被轻轻地撞了一下，于是他的身体紧绷得更加厉害，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退。 还不等他考虑顾祁是故意还是无意，下一秒，对方的脸直直就地撞入了他的眼中，尽管心里暗示好多遍不要看，不要看，可是身体却很诚实。 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一般，他紧紧盯着面前那轮廓硬朗分明的侧脸，对方眼睫微垂，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线条流畅的脖颈上凸出的喉结…… 顾祁一如往常淡漠矜贵，却不再像往常那样感觉到他的视线后，皱着眉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仅仅是半张脸，就让他有些不舍得挪开眼。 明明是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脸，此刻他竟然有些陌生。 明明……还没过多久…… 第61章 想说什么 等到顾祁忽然撤回去的时候，成曦差点没反应过来。 临走前，梁静又叫住了他，派了任务，“顾祁，下节课你跟樊家飞商量着，一起把上节课刚做的卷子后面那两道圆锥曲线和导数题讲讲。” 这不算什么稀奇事，之前没分班的时候，顾祁就经常被要求上去讲题，有时候他的解题方法比梁静讲的还有答案的都更加明了。 “好。” 后面的人落下一个字就走了，即使不回头，成曦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正在越来越远，直到“嘭”的一声后，再也感受不到。 这是这几天以来，他们两个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 等到顾祁走了，梁静又接上刚才的话，“不管怎么样，这次考试过去了，我可不希望下次再看到你走神什么，考成这样。” 闻言，成曦立马回过神来，快速点了点头，接过梁静递过来的卷子，转身就往外走。 办公室的空气似乎有些让人喘不过气，出来后，成曦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慢慢安分下来。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卷子，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慢慢地从心底涌出来，像是到了咽喉，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怎样都难受。 顾祁刚才放卷子的时候，肯定看到了这张糟糕透顶的卷子，还有……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成曦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把顾祁和樊家飞扯到一起……明明以前他才是和顾祁形影不离的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他这是自己作的后悔了吗？ 成曦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垂下了抓着卷子的手，这才继续往前走。 却不曾想，下一秒，他的笑就生生僵在了脸上。 办公室旁边是楼梯，而现在楼梯口处，一个少年正倚着墙，一只腿微微曲着，一只手插着校服外套的兜里，而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 看到僵住不动的成曦后，少年的目光立马从地面投了过来，站直了身子，凝视着他，神情有些复杂难测。 就像是上次隔着窗户对视一样，成曦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开心。 顾祁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出来的吗？ 是，有话要对他说吗？ 大概紧张的缘故，成曦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刚才已经慢慢安分住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甚至连脚都有些虚浮，他快要站不稳了。 只见顾祁动了动嘴唇，似是要上前一步。 成曦抓着卷子的手紧了紧，卷子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此刻格外地引人注意。 可是，那一步最后还是没有迈出来。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顾祁，干嘛呢？快下来，下节数学课老师让我们讲题呢。” 顾祁一顿，回头一看，樊家飞正站在下面拐角的楼梯平台上，而再转过来的时候，刚才面前的人早就没了影儿。 伸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那颗早就装好的薄荷糖…… 成曦一溜烟地跑回了教室，明明没有多远的路，他却喘着粗气。 唐小黎见他这副样子，上前轻声问道：“怎么了，成曦？” 见状，成曦立马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声音有些发哑，苦笑道：“没事儿。” 唐小黎浅浅笑了下，这才走开。 窗外的白桦树的叶子已经有些发绿，随着时不时刮来的风以不同的幅度摆动着。 明媚灿烂的阳光透过舞动着的叶片的缝隙里洒进教室，虽然离窗子比较远，但成曦此刻却觉得格外地燥热。 他一定是疯了，刚才居然有过顾祁会在下一秒对着他表白的莫名想法。 或许，他不止是疯了，还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那种…… 他怎么可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怎么越是不想怎么样，越是会弄巧成拙…… 成曦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眼睛也有些疼，心就像是被什么绑着悬在空中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是他太神经质了……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顾祁…… 之后的几天，每次想到这档子事儿，成曦就会强迫自己去刷题，只要把闲下来的心思转移到别的地方，他肯定会慢慢忘记这件事。 方法虽然笨，但还是有点成效，至少这次周测的成绩比期中好，排名也往上升了几位。 这天晚上，他还是像之前一样下了晚自习就往宿舍走。 从教学楼通往宿舍的路灯大概是时间久了，之前就觉得暗，现在更是几乎和没有一样，只剩下一两个还在苟延残喘地亮着。 这几天气温升得快，白天尤其是中午的时候，热得简直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已经到了酷夏。 成曦背着包，正悠哉悠哉地走着，不时迎面吹来几缕凉风，着实有些舒服。 走读生晚上直接回家，而留下的住宿生上晚自习多半会上完第二节或第三节才会回去，像他这样只上一节就跑的人，有但是不太多。 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要么不上，要上就要上久，没上多久就跑，这很难说不是亏本的事儿。 转过弯就意味着离宿舍不远了。 可成曦目前还顾不上开心，因为他看到了几十米外的一个单肩背着包的背影。 尽管沿途的灯昏昏暗暗，看不真切，可是成曦还是一眼就能确认那个人是谁。 这段路上没什么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成曦放轻了脚步，暗下祈祷着前面的人不要回头。 可老天爷恰恰不随他愿，他还没祈祷完，前面的人就转身瞥了一眼，成曦立马屏住了呼吸，急忙转头装作把玩着路边的万年青。 前面的人大概是没看清，仅仅就这样看了一眼，仍旧转身继续走着。 成曦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跟上顾祁。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们各怀心事，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过一盏盏昏黄的路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陪着对方。 可前面的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脚步，转过了身。 宿舍门口的灯太亮了，顾祁背对着，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成曦只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也慢慢停住了脚步。 下一秒，顾祁的声音随着晚间的风刮到了他的耳旁。 “成曦，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第62章 心中的答案 这句话像是一股强有力的电流，成曦感觉自己被它毫无偏差地正中靶心，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开始不停地震颤着。 顾祁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有生气，有不解，但委屈很明显占了上风，就像……一个犯了错委屈巴巴的小孩儿。 可是，成曦不知道怎么回，因为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刚开始保持着距离，他只想做普通的好朋友，可是他似乎总是徘徊在难过不爽的边缘。 于是他又觉得可能是因为保持着的距离不太够，于是他变本加厉地开始他自己所认为的以好为名的“冷暴力”。 明明顾祁也在配合着他保持距离，可是却在看到顾祁跟别人一起的时候，即使再不愿意承认，那种嫉妒的心情也是摆在他明面上的事实。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乱，明明很简单的计划却一步一步地被他推向复杂。 以至于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甚至还想着证明没了顾祁他依然会很好。 “我没有。” 两人沉默了不知多久，成曦的脑子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最后只憋出来这三个字。 答非所问，他真得是病入膏肓了吧。 闻言，顾祁只觉得心口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再期望着得到什么答案，他没进宿舍大门，反而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楼旁校东门走去。 既然这样，也没什么挽留不挽留的了。 这条漆黑的路上只剩下了成曦怔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顾祁的身影一点点地隐没到黑暗里，直至消失不见，眼睛不舍得眨一下。 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胸口越来越闷，就像有一柄重锤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一样，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夜是如此的漫长，像是看不到天亮一样。 成曦一夜未睡……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在宿舍再也碰不上顾祁，也没必要再维持所谓的早睡早起的习惯。 偶尔几次，成曦在楼道里碰上了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顾祁，他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可对方却是再也不会等在楼梯旁静静看着他，倒是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下了楼。 他甚至能感觉出来，顾祁暼向他时眼底明显闪过的厌恶。 他知道，顾祁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跟他决裂。 他不是该高兴吗？再也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他再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地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可是，也没人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递上来一颗薄荷糖了。 成曦忽然有些明白那天刘然为什么会那样崩溃了，真的疼，像是从心上硬生生挖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不对，他没有心…… 后来有一天，成曦从同学口中听说，英语老师打算让顾祁在三个班中分享英语学习方法。 他紧张了两天，到后来甚至都以为是传的谣言，可是没想到第三天的班会课顾祁果然来了。 顾祁永远都是金子，不论站在哪都会闪闪发光。 成曦在桌子上铺了一张卷子，手里紧紧握着笔，看似是在认真做卷子，可是耳朵却竖得很高。 对方在台上侃侃而谈，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了他的耳中，仅仅是听，就足够感受到对方的沉稳和自信。 只是成曦不知道，台上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朝他这边看上几眼。 “以上就是我的分享，谢谢大家。”顾祁背完了写的模板，朝着台下微微欠了欠身。 让他分享学习方法，无异于白费功夫，不过是公式化的东西，老师们早该猜到的，可是他们偏偏不信邪。 台下被公式化的人麻木地鼓着掌，其中还包括着他余光中时时刻刻关注的那个人。 英语老师吴倩笑着走上讲台，满脸的骄傲，“感谢顾祁同学的分享，希望能对大家学英语有帮助。” “那我就先走了，老师。”顾祁淡淡地说了句，在得到吴倩的点头示意后就朝着门口走去。 而成曦趁着这几秒钟，终于抬起了头，对方走的很快，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也是，顾祁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终于完成了任务，自然会高兴地紧。 剩下的班会课时间，“老子”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下了课，成曦默默地收起了那张连选择都没做完的数学卷，正准备趴在桌上的时候，身后的唐小黎拍了拍他。 “怎么了？”成曦转过身，皱着眉盯上唐小黎。 见状，唐小黎抿了抿唇，弱弱地问出了停留在心中好几天的问题：“成曦，你跟顾祁是闹矛盾了吗？” 这是这几天他第五次被问到，齐桑，尹九贯，丁达，刘然都问过，可是每次他都含糊其辞，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没有。”成曦莞尔一笑，便立马转过去趴在了桌子上。 没有闹矛盾，只是决裂了而已。 五月末的时候，天已经热得不行了，烈日整天整天地悬在头顶，肆意翻滚的热浪烫得白桦树的叶都蔫了吧唧的。 蛰伏于地下多年的蝉像是没有感觉似的，一刻也不停歇地疯狂鸣叫着。 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碰上了尹九贯，对方说下周一的时候是他的生日，但是由于过不了，所以提前到了这周六。 他邀请成曦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成曦拗不过他，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他不是不想去，只是想着到时候会碰上顾祁，他怕自己搅了气氛。 可是，一想到会碰上顾祁，紧张之余还是会有些激动。 他已经想了太久了，心中的答案删删减减，最终只剩下了一个。 他能骗得过别人，可是他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 尹九贯的生日宴会安排在了下午七点，包了一个相对大一点的ktv房间，邀请来的人大都是直升级部的同学。 成曦故意晚了十几分钟才到，主要是这时候进去，灯光大概率已经调好了，这样昏暗的环境能让他相对更自然一点，缓解一下紧张。 他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到了包间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可他的手刚抬起来，还没贴上门，一只手就已经抢先一步按到了门上。 第63章 你看看我是谁 成曦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像是走在悬崖边的人突然一脚踩空，手中的礼物盒在他愣神间也脱了手。 即使背对着身后的人，看不到脸，但像是产生了某种感应一样，直觉告诉他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是别人。 成曦来不及多想，颤巍巍地蹲下去捡起了盒子，等到缓缓转过身的时候，心中的猜想终于被证实。 对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短T，搭配着一条深色的直筒牛仔裤，慵懒休闲感直接拉满。 少年的碎发随意地洒落在额前，长得已经有些遮了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潭水，可此刻却毫无波澜，但漂亮得仍然人不自禁地痴迷。 成曦抿了抿唇，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礼盒，弱弱地开了口，“好……好巧。” 两人之间此时呈现出一种近似壁咚的姿势，成曦尽管表面上勉强保持着镇定，可手心已经开始冒起了冷汗。 包间的门像是一道分界线，热闹和冷清分居两侧。 闻言，顾祁仍旧是冷着脸，保持着冷漠疏离，微微垂下了眼，目光在他手腕上的手环上停留了几秒。 随后，顾祁很快地挪开了眼，若无其事地径直推门而入。 成曦深吸了一口气，紧跟其后进了包间。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包间里灯光幽暗，人挤成一堆，各种嘈杂尖锐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他耳膜突突地疼。 坐在沙发上的齐桑眼尖，第一个看到了他，坏笑着喊道：“成曦，怎么来得这么迟，不得自罚几杯？” 旁边的尹九贯他们听到后纷纷望向他，不停地附和着催他喝酒，有人甚至都自发地拿了空杯子倒满了酒，举着给他。 在学校被束缚紧了的人，大多都会趁着这种时候发发疯，再加上酒精的刺激作用，大家这时候疯得更是厉害。 成曦来回扫了几眼周围的人，看到顾祁正坐在沙发的最左端，低头看着手机。 毕竟是尹九贯生日，成曦也不好意思拂了众人的兴，只好笑着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余光中他似乎看到顾祁朝这边看了一眼，但看过去的时候，顾祁仍低头看着手机，也许是他看错了。 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连喝了好几杯，最后还是靠着齐桑帮着劝说，众人这才作了罢。 成曦仍旧陪着笑，将礼物盒放到了散落在桌旁的那堆礼物中，跟着齐桑坐到了沙发的最右侧。 整整三个多小时，包间里酒精的气味和热闹狂欢的氛围紧紧地粘连在一起，前面的大屏上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地换，巨大的音响声震得人有些心慌。 别人喝酒，为了不扫兴，显得合群，成曦也跟着喝，一杯接着一杯，慢慢地，酒精带来的燥热从胸腔一路向上，脸也胀得发烫，连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似乎有人拽了几下他的胳膊，说是让他玩游戏，可成曦哪还有力气，只得连连摆手，那人这才作罢。 成曦仰着头，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周遭是不断交替闪烁的五颜六色的灯和喧嚣的起哄喧闹声，此刻脑袋像是灌满了铅，格外的重，心跳也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单独放在了一个玻璃罩子里，尽管能感知到外界的干扰，可只觉得失真和虚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时间似乎是没了速度，成曦不知道晕晕乎乎地睡了多久，直到嗓子干得发疼了，他的意识才稍稍清楚了些。 他攥着拳头使劲捶了好几下额头，这才用手撑着沙发，费了好些力气才稍稍坐正了些，腿已经麻得不成样子，可他根本没精力再去管，只得皱着眉忍着。 发晕的脑袋连带着视线也眩晕，成曦眯着眼睛，模糊中看到旁边坐在沙发枕上的身影，他没多想，以为是齐桑，侧过头沙哑着嗓子冲那人招了招手，“给我倒杯水，渴。” 他这才发现声音已经不成型了，几乎全凭着微弱的气息说的话，他不知道“齐桑”到底听清了没有，可是他感觉再也没力气说一遍了。 于是，实在难受得厉害，他忽然觉得还有点想吐，可再怎么挣扎也动弹不了一点。 真不该喝这么多的，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一句。 闭了眼还没多久，意识就又开始朦胧起来，直到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碰了碰他的唇，像是久旱逢甘霖，嘴里原先的干热难耐终于稍稍地有了些缓解。 “谢谢你，齐桑。”成曦依旧闭着眼，喝完水后嘴唇贴着杯子边缘呢喃着说了一句。 可过了好几秒，杯子不仅丝毫没有离开，贴着他嘴唇的力度反而还更重了些，成曦感觉到他的嘴都被挤得变了形，皱了皱眉。 直到旁边的人突然冷冰冰地开了口，“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闻言，成曦的眉头皱得更紧，由于昏沉得严重，传入耳的声音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再加上此时他的反应着实有些迟钝，一时竟没有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他挣扎着眯开了眼，视野仍然是来回晃，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过了好久，他才依稀辨出面前的人。 眼前的那双眸子隐藏在闪烁不定的昏暗灯光下，衬着一张棱角分明，气势凌人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这哪是齐桑，分明是顾祁。 成曦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直到眼睛有些酸疼地流出了泪，这才确定此刻他不是在做梦。 认清了事实，迟钝的惊恐忽然像一股汹涌的浪一样，不断席卷着他本就发重发昏的脑袋。 他瞪大了眼睛，耗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晃头，可还没晃几下，那只抓着杯子的手忽然地来了个撤离，他一个没注意，直接甩趴到了沙发上。 一次又一次的狼狈都恰恰被顾祁撞见，无尽的羞耻在此刻挤成一团，通通卷上成曦的心头， 他忽然有些想哭。 他挣扎着尝试着坐起来，卑微地祈求着他最后所能保有的体面。 可他还没坐起来，手腕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踉踉跄跄地出了包间门…… 第64章 对不起 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心脏逐渐开始肆意狂跳，像是要爆炸一样，成曦只觉得他的胸腔像是进了一个搅拌机，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 他微微眯着眼，滚烫的脸颊似乎是蒸着一股又一股的热气，刺激着眼睛格外地酸疼，可他不舍得闭上眼。 被攥紧的手腕传来持续不断的痛意，熟悉的温度隔着皮肤过电般地刺激着成曦身体的每处神经，残存的意识一直在警惕着他去挣扎挣脱，可是他的手却始终贪婪地痴迷此刻的触觉。 ktv里的路有点绕，再加上醉酒的脑袋本就晕晕乎乎的，脚步也跟着虚浮不稳，仅仅几分钟的路，成曦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浑身软软的，似乎马上就要瘫痪在地。 可前面的人完全像是随手拉了一个玩物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甚至都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成曦只觉得心里的苦涩一阵又一阵地翻涌，他忽然很想上去抱住前面的人，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还有……他后悔了…… 这两个月，他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独属于他和顾祁的片段，他记得顾祁是怎样递给他创可贴，递给他笔记本，还记得那次醉酒对方眼里流转的柔情，记得搭在自行车车上的手是怎么的安稳，更记得那天晚上对方胸膛的温度…… 一桢桢破碎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拼凑出那个藏在他心里的人，还有那份他一直故意忽略和否定的感情。 成曦低头暼向他的手腕，忽觉视野有些模糊不清，或许是喝的酒太多了的缘故，他今天格外地想哭。 是呀，早该承认的，他喜欢顾祁，因为哪怕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他的心都会悸动难耐。 这两个月，他曾无数次思考过，顾祈对他究竟算什么。想了很多次，很长时间，可是他每一次都故意撇开那早就心知肚明的答案，以至于最后弄巧成拙。 他想将他们的关系仅仅束缚在好朋友的基础上，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外界的那些闲言碎语，他只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出了ktv的门，左边就是电梯，顾祁拽着他等在门前，其他再也没什么人。 “我们……要去哪里？”成曦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扯了扯顾祁的衣角，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到几乎完全没了实音。 而顾祁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仍兀自盯着电梯门不说话。 下了电梯，顾祁继续带着他往外走，晚间的风打在脸上，成曦觉得浑身又冷又热，难受得更加要命。 他又跟着前面的人走了一段路，直到看到了停在一旁的出租车。 抓了一路的手忽然一松，顾祁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车门，随后面无表情地暼向他，语气冷得让他有些发怵：“上车。” 成曦盯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之前被抓的地方已经有些发红，直到顾祁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晃晃悠悠地坐进了车里。 他以为顾祁会跟着坐进来，故意往里坐了坐，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跟他一起。 眼看着顾祁马上就要关门，成曦急忙上手去推车门，没想到一脚踩空，整个人歪着眼看就要摔到车外。 幸好有人双手托住了他的肩膀，眼疾手快地立马把他重新推进了车里，而刚才伸出去脚在他坐回去的时候磕到了车门，一阵生疼。 可成曦来不及管脚，又往外挪着，抓住了顾祁即将收回去的一只手。 “你不跟我一起吗？”他盯着顾祁的眼睛，神情有些沮丧。 顾祁看了一眼自己被两只热得发烫的手紧紧抓着的手，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有些发痒。 面前的人，似乎每次喝了酒都会变得格外粘人，他忽然想起上次这人也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只是这次，对方不再笑着拉着他到处跑了。 “祁……祁哥，”舌头像是打了结，成曦艰涩地喊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眼尾发红，“能不能……跟……跟我一起走？” 闻言，顾祁死死地盯着面前似乎马上就要哭的人，神情复杂。 他不明白面前的人又在闹什么花招，之前不说话的是这个人，现在委屈巴巴地抓着他求一起的也是这个人，成曦究竟想让他怎样？ 不要的时候就随便踢走，想要的时候又随便拿回去吗？ 顾祁收回思绪，强压住自己心里的混乱，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可抓着的人却始终不松。 前面坐着的司机见状有些不耐烦，催促着，“你们到底要不要坐车？要就赶紧点，不要我就接下一单了。” 无奈，顾祁只得跟着一块进了车。 “是去白桦弄堂吧？”见他们上了车，司机看了一眼手机导航。 闻言，顾祁刚要开口，没想到旁边哑了嗓子的人捷足先登，“不是，去市中心小区。” 顾祁怔愣了片刻，一时语塞。 车窗外的街道车流成潮，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在一个又一个建筑上，发出七彩的光芒，在夜空中映出环环灯晕，耀眼夺目。 车声在耳边不断地嗡鸣，旁边的人似乎又晕了车，皱着眉枕到了他的肩膀上，软软的头发不经意间掠过他的脖颈，顾祁微微收紧了手，随后转头暼向了窗外。 他不知道成曦为什么不理他，也不知道成曦为什么总是见到他就跑。刚开始，他确实有些生气，也确实想过放弃这个人，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试着挽回一次。 而那个人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一句“没有”就将他低下头的挽回看的一文不值。 可是今天看到成曦这副样子，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心软。 整个宴会中，明明那么吵，明明有那么多人，可是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暼向沙发的另一边，暼向那个人。 他亲眼看着那个人一杯又一杯地喝，到最后难受地瘫在沙发上。他想过送完礼物就一走了之，可是却鬼使神差地待了三个小时。 可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那个人却亲口叫住了他。 他最终心软妥协了…… 下了车，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掌心已经冒了不少的汗，黏黏腻腻的，可成曦仍旧牢牢地抓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往小区里走。 即便喝了酒，这人却还记得去他家的路，顾祁只觉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人大概是真的醉了，所以才会主动开口服软的吧。 可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的时候，那人却猝不及防地抱了上来，毫无征兆。 顾祁身体一僵，连跟着心脏也漏了一拍，直到怀中的人突然开始啜泣。 “祁哥，对不起……” 第65章 手腕骨 闻言，顾祁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刚才还想着脱口而出的质问的话，此刻被生生地堵在喉咙。 这比之前任何一次拥抱都更加亲昵，对方灼热的身躯隔着布料紧紧贴着他，连脖颈都紧紧地靠在一起，温热而有些急促的气息在耳边一下又一下地回旋，像羽毛一样，让他的心也跟着发痒。 “对不起，对不起……”成曦一边啜泣一边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他不知道除了道歉他还能干什么。 顾祁闭了闭眼，使劲压下内心没由来的躁动，双手搭上成曦的肩，慢慢地推开了他，呼吸沉重，“为什么不理我？” 仍然是那天晚上他站在宿舍门口问的问题，理智操控不了他，他终究还是想要个答案。 整个房间都被无尽的黑暗肆意笼罩着，谁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大概是离得太近了的缘故，彼此之间温热的呼吸似乎都交融到了一起。 顾祁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可是现在竟然也觉得浑身燥热，连气息都发着烫。 短短几秒，尽管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仍旧以一种不可控的速度朝着微妙的方向发展。 成曦的呼吸更加急促，原本就热的身体现在像是一锅烧开的沸水，他的心也跟着燃烧起来，不自觉地慢慢靠近着面前的人。 只要再靠近一点，他就可以吻上去了…… 只要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再近…… 手环忽然亮了屏，微弱的灯光映出了顾祁的眼眸，成曦忽然间怔愣住了。 可是，不行！ 手腕处由于心率飙升传来震动的轻微酥麻感，与此同时也带来了残存的一丝理智，成曦迅速缩回了探出去的脑袋，鼻尖酸酸的，落寞地低下了头，将带着手环的手背到了身后。 他忽然想起来刘然和崔玮的事情，他记得崔玮是怎么在得知消息后一走了之，更记得那天的刘然是怎么的崩溃绝望。 他害怕…… 他害怕顾祁知道了也会这样，他害怕最后连朋友也做不上，他害怕他自己会承受不住…… 很多时候，喜欢只能算作一个人的事情，尤其是在对方明确表态前。因为你不知道，也不能打赌，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的时候，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也许是皆大欢喜，也许是万劫不复。 平常感情尚且如此，更何况他的这种呢？ 连顾祁仅仅是在身边不跟他说话他都忍不了，更别说彻底没了影儿，他会怎样。 成曦不想背水一战，说了必然会有一半失败的概率，可不说至少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待在顾祁身边。 刘然和崔玮的例子就摆在他面前，他不能不犹豫考量。 “为什么不说话？”顾祁哑声又问了一句，抓在成曦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 闻言，成曦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拍开了客厅的灯，希望这样能让他清醒一些。 又过了好几秒他才抬起了头，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笑，“是我自己犯抽，可以吗？” “对不起，祁哥，”成曦尽量用着正常的语气，“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理你，但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可以吗？” 不管顾祁把他摆在什么位置上，至少现在这些还不能说。 如果现在不能说出来，那就先藏在心里好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祁对他的话倒不买账，仍旧执着地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见状，成曦抿了抿唇，两条胳膊环住了顾祁的脖子，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卖起了可怜，“能不能帮我倒杯蜂蜜水，头晕，浑身没劲儿。” “那你还喝这么多。”顾祁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尽管神色不悦，但仍转身去了厨房。 现在得不到答案，那就以后再问。 成曦盯着他的背影，慢慢收了笑，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他可以一直做个伪装者，哪怕一辈子，只要能待在顾祁身边…… 几分钟后，顾祁端着一杯蜂蜜水冷着脸走到了成曦面前，成曦接过杯子眯着眼仔细端详了几秒，然后微微抬头看向顾祁，“你确定这是蜂蜜水？怎么这么浓？” “毒药，不喝拉倒。”说着，顾祁就要上手去抢。 可还没等他碰到杯子，成曦直接仰头咕咚咕咚地喝着，顾祁的目光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停留了几秒，随后不自然地挪开了眼。 “很甜，咳咳。”成曦用手背擦了擦嘴，还不忘笑着夸一句，即便喉咙甜得发腻。 顾祁冷哼一声，又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清水，递给了成曦。 那杯蜂蜜水确实很浓，他也是故意放了那么多蜂蜜，但看到对方咳得更加通红的脸，到底还是软了心。 温温的水滑进咽喉，嗓子的甜腻感终于有所缓解，但还是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尽管顾祁现在仍旧冷着脸，但成曦知道，现在的不悦和厌恶只是假象，远比不上之前的真实。 还好，他勇敢了一次…… 晚上，他们依旧躺在一张床上，由于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眼睛本就格外地胀痛，成曦躺下还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可睡得并不安稳，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由于嗓子的干疼地厉害，他又皱着眉小心翼翼地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回来的时候，顾祁依然睡着，呼吸平稳，一只手自然地放在枕边。 夜色模糊，成曦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看了顾祁好久，尽管连五官都看不清。 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往思绪万千，理智也最脆弱。 窗帘没有拉紧，留出了一条缝，月光混着灯光，透过这条缝隙，洒在床上那个微微弯身的人影。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一个披着月光的少年，在另一个少年的手腕骨上偷偷留下了一个隐忍而又克制的吻。 他什么话也没说，可又像是说尽了万语千言。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犯规吧，成曦心想。 又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心底的悸动终于平息了些，成曦这才又钻回了被窝。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吻的那个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66章 也是喜欢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之前的事情像是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还有一件事还落在成曦心头迟迟挥之不去——相生结。 必须得找个机会让他把东西从书包上摘掉，成曦心想。 但是每次看到对方书包上的这个小东西，成曦心里的喜悦总是会像沸腾滚水里不断冒头的泡泡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炸开花。 由于今天学校配电室检修，所以晚上整个学校都停了电，晚自习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上。 不用赶着再去上晚自习，成曦也自然得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顿饭不紧不慢地硬生生吃了半个多小时。 而早早就放下碗的某人正刷着手机，时不时蹙着眉扭头瞥他几眼。 成曦嘬着一根面，忽然感觉到投来的目光，立马扭头勾了勾唇角，口齿有些含糊不清：“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好，嘿嘿。” 尽管餐厅开了空调，可是吃面仍然让人满头大汗，顾祁抬眸看了一眼成曦落满汗珠的额头，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截纸递过去。 顾祁：“擦汗。” 可成曦只是看了一眼，也不接过去，一边喊着不用，一边又继续一根一根地嘬面，一副很忙的样子。 “有一根一根吃的功夫，你早吃完了。”顾祁语气冷了冷，随即很快把纸巾贴到了成曦的后颈上，隔着纸巾捏了捏。 额头来回动擦不到，后颈倒是可以。 成曦急忙把口中的面艰难地咽了下去，陪着笑，一只手伸到脖子后接过那张纸，往旁边躲了躲，面向了顾祁。 他一边继续擦着脖子，一边若无其事地笑着，“太痒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若无其事个屁，内心早已颠三倒四得不成样子了。 顾祁看着他这一副窘态，微微愣了愣神，随后收回了僵在空中的手。 难道不是这样吗？搜索结果上的第一条不就是要多肢体接触么？ 对方还在不停地擦着刚才后颈的那块，不知道究竟是流了多少汗，估计马上就要擦破皮了。 思考间，顾祁不自觉地往下垂了垂眼，又是一愣神。 对方吃完面还没来得及擦嘴，唇上还沾着汤汁，就像是浸染过的蜜色柚子一样，那晚的月光又一次在脑海中涌现，顾祁只觉自己的手腕忽然地有些发痒。 连心似乎也跟着一起痒得难耐…… 注意到顾祁的目光所及的地方，成曦像是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抿了抿嘴，立即转过身继续吃面。 顾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恍然失态，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看向了手机。 他不明白顾祁刚才的举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一时走神，还是…… 放完碗准备出门的时候，成曦非拉着顾祁到餐厅门口的水果店去转一圈，顾祁面上看着“不耐烦”，但腿却很灵活，直接跟着进了门。 到了夏天，水果店的生意就格外地好，而卖得最多的自然数西瓜。 “买个什么呢？”成曦左顾右看，走在前面，顾祁紧紧跟在他身后，暗暗观察着他的喜好。 【第三条：切记要随时观察他的喜好，但是一定要注意她可能会口是心非，比如说“算了”，那就是想买舍不得买；“还行”，就是喜欢程度已经超过了70%，必须给她买；“吃不下，以后再吃”“穿不下，以后买吧”等等，就是在找借口，想给你省钱……】 “这个桃子看着不错，但还是算了吧，毛太多。”成曦撇了撇嘴，随即继续向前走着。 只是他不知道，身后的顾祁已经抓了好几个扔进了袋子里。 “这个葡萄的卖相看着还行，但是不仅得一颗颗洗，还得吐皮吐籽，太麻烦了，总是弄得手黏糊糊的。” “还行”，好，再拿上一串葡萄。 “一个苹果这么大？！要是我肯定吃不下，不过还好我不喜欢吃苹果。” “吃不下”，好，再拿几个苹果。 “这个荔枝看着挺不错，但是感觉还是昨天摆的那一堆，过两天再买，新鲜。” “过两天”，应该和“以后再买”差不多，好，再拿几把荔枝。 转了一圈，成曦也没买什么，最后到门口的时候给老板要了半个西瓜。 老板正拿着切的时候，他笑着转过身，刚开口，“半个西……” 话还没说完，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顾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提了一堆袋子。 半个西瓜他们肯定能吃完，但是再加上这么多葡萄、荔枝什么的，那可就说不定了。 不对，根本吃不完。 成曦一时失笑，抬头望向顾祁，眼中噙着笑意，“这些你都喜欢吃？” 闻言，顾祁清咳了一声，故作高冷道：“喜欢。” 你喜欢吃。 “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成曦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老板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没听清，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顾祁手中提的东西，调侃道，“以后给你买一堆。” 却不成想，顾祁直接拒绝，表情还忽然有些严肃，“我来买。” 【第四条：出门在外，必须是你为她花钱，这样她才能有幸福感和被爱感。】 逗一句居然还急上了，成曦看着顾祁这一副假正经的样子，莫名地有些想笑。 六月多的离荷市总是格外地热，雨远比不上七八月下的多，常常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白天出个门头顶烫得几乎都能煎个蛋。 而傍晚不像白天那样单单只是热，除了白天余留下的热还有些闷，走上几分钟，就能明显感觉到身上潮潮的，衣服往往会粘在身上，黏腻得实在是难受。 结完帐刚从水果店出来，一股热气就迎面而来，方才店里的凉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曦皱了皱鼻子，故意粗着嗓子抱怨道：“这天怎么可以这么热，真的要被蒸死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转念一想，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人，“祁哥。” “嗯？” “你说以后能不能制造出来一个移动小空调啊，就是感觉像个罩子一样，在外面走也能凉凉快快的？” 顾祁继续看着前路，淡淡地回道：“不知道，可能。” 旁边的人“哦”了一声，又用怒音不断地抱怨着天气。 顾祁静静地做着一位安静的听课，忽然觉得对方这样着实有些可爱，趁对方不注意，别开头轻轻偷笑了一声。 不知怎的，对方想出来一出是一出，看到前面路旁的凳子，提议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坐着凳子把西瓜吃了吧？” 闻言，顾祁转头对上成曦满是希冀的目光，表情有些不理解。 成曦接着解释道：“拿回去肯定不很冰了，再说还得上楼，沉。” 虽然说不理解，但是顾祁表示尊重，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等到坐到凳子上打开装西瓜的袋子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 里面只有一个勺子，之前都是送两个的。 成曦算是知道结账的时候老板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不过，这怎么吃？ 两个人用一个勺子？ 第67章 反常 以前用一个勺子绝对没问题，只是现在…… 很难说这样很自在…… “要不，还是回去吃吧。”成曦耷了耷眉，又晃了晃袋子里的西瓜，确定了只有一个勺子。 天气果然热得紧，顾祁瞥见对方的鼻尖上已经挂了些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回去就不冰了，”顾祁微微颔首，眼神有些轻佻，停了几秒又接上“而且，还沉。” 成曦忽然觉得脑壳有些疼，这人现在拿刚才他说的话揶揄本人呢。 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会阴阳怪气了？ 无奈，成曦叹了口气，准备破罐子破摔，“好好好，听你的，现在吃，行了吧。” “明明是你说的现在吃。”某人似乎对他刚才说的话格外不服气。 行，他这破嘴刚才就不该那么欠儿，成曦心里已经默默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 眼见着怼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 但是看着对方仅仅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儿据理力争的样子，成曦莫名觉得有些“呆”，没想到有一天顾祁还会跟这个字放在一起，想到这，又着实有些好笑。 成曦歪了歪脑袋，被对方逗得眉眼柔得不行，他像对小孩儿一样，一脸宠溺地回着，“行，是我自己说的，我们现在可以去吃西瓜了吗？” “嗯。” 外面仍然闷热得紧，装西瓜的袋子外面已经凝了一层水，扒袋子的时候，成曦弄了一手的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真是服了，一手水。” 话音刚落，手里的西瓜忽然就被夺了。 “你干嘛？”成曦转头盯上顾祁，发现对方也恰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目光如炬。 他不经意地轻轻滚了滚喉结，说话似乎也没刚才有底气，“抢我的，瓜干嘛。” 顾祁却没立刻回他话，只是转回头，用插在西瓜上的勺子挖了一块，就这样水灵灵地递到了成曦的面前。 嗯？！什么鬼？！这家伙这是在喂他？！ 成曦被顾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瓜，又看了一眼顾祁，又看瓜，又看顾祁，看瓜，看顾祁…… 他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烫。 正犹豫着要不要吃，旁边忽然传来几声嗤笑，成曦扭头一看，几个路过的女生正盯着他们俩偷笑，见他看过去，立马用手掩住了迅速走开了。 见状，成曦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接过了顾祁手里的勺子，咬紧牙关憋出来一句，“还是我自己来吧。” 话音刚落，他就不自然地撤回了目光，瞥向了别处，把那块西瓜一下塞进了嘴，连西瓜籽都忘了吐。 老板确实说的不错，这瓜挺甜…… 吃完嘴里的那块，成曦将勺子再探进袋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块来自于整块西瓜最中间的位置。 怪不得那么甜。 “愣着干嘛？”见成曦愣着半天不动，顾祁有些不耐烦。 闻言，成曦这才回过神，立马又挖了一块，塞到了嘴里。 接着，他又连吃了好几块，才倏地想起来，自己一时走神，忘了让对方吃，于是后知后觉地将勺子递到了顾祁面前，“你也来几块吧，挺……甜的。” “嗯。” 见顾祁接过了勺子，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成曦假装看消息，拿起了手机，这才发现几分钟前刘然给他发了一个图片。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点开一看，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他赶紧朝着后面来回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人，不知道刘然刚才是什么时候经过的。 画面的主角不出意料地果然是他们俩，只不过不是正面是背影，画面里左边的那个人将一块西瓜递到了右边的那个人的面前，抓拍的那一刻，两人刚好四目相对。 成曦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耳朵泛红的不止他一个，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又联想到今天对方一系列不正常的行为，他的脑海里一刹那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他现在似乎还不敢问不出口…… 万一，只是他多想了呢？毕竟在他眼中，顾祁只知道刷题，跟个木头一样…… 吃完西瓜，两人都是撑得不行，天已经有些擦黑，相比于吃完饭的时候，着实凉快了不少，于是成曦又心血来潮提议去散散步，消消食。 尽管天还没完全黑，但是那些破破烂烂的路灯却已经急着亮了起来，有不少小虫子已经看着光围在了灯下。 七中校园里有一个小小的湖，岸边长了一圈半人高的草，草外面又围了一圈铁栅栏，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里面的生态环境倒是还不错，说不上好，但是至少不发臭。 现在路过这个湖，已经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蟋蟀声和蛙声，但是蚊子也多，成曦才走了没几步，就已经被咬了两三个包。 “真不知道这些湖都是谁在看，”说着，成曦又挠了挠胳膊，上面已经起了一个小红包，“蚊子太多了，还黑洞洞的。” 七中的路灯确实破，湖边更是不例外，周围四个灯，只剩下一个昏暗得不行地还在苟延残喘。 顾祁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那就快点走，离开这。” “嗯嗯。”成曦一边挠着，一边又皱着眉气鼓鼓地回头瞪了一眼这个“蚊子育儿袋”。 可不成想，却意外发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是由于光太暗，看不真切，于是怀着好奇的心，他眯了眯眼，尽力朝湖边那处瞄着。 顾祁见他停下不走了，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于是，两人双双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湖草的遮掩中，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高的那个男生双手搂着低的那个女生的腰，而那个女孩双手环着男生的脖子，仰着头…… 尽管离得有些远，但还是能辨认出来他们俩是在干什么。 成曦忽然觉得脑子里涌过一股热流，连带着浑身也泛起了热，想到旁边站的人，这股热似乎更加汹涌。 明明他不是当事人，可他竟莫名紧张地更严重。 本以为年少心事不为人知，可是意外撞见别人接吻，心跳依然会在兵荒马乱中狂飙…… 我也想用行动告诉你，我真得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