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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

    林粥回到客房。

    王嬷嬷已经唤来了当值的太医给她号脉,今日是个眼生的小太医,开了一些安神的药便走了。

    王嬷嬷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势,虽说用刑的时候极疼,但是外表却并未有伤痕,还不到需要用药的程度。

    林粥道了谢,王嬷嬷便关门离去了。

    她走到窗边,拨了拨烛芯,对着微亮的火光发了一会儿呆。

    她原本是不该对太后有如此的态度,但她必须大着大胆赌上这么一回,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可是看太后那个意思,好像也并未完全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人微言轻啊。

    “罢了,慢慢熬吧……”

    她吹了吹蜡烛,并未将烛火吹灭,反而让它愈烧愈旺……

    这夜,林粥做了个梦。

    梦中回到翊王府,翊王与她颠鸾倒凤。

    天缓缓亮起,林粥仓皇逃离,却被沈翊死死抓住。

    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冷嗤一声:“你究竟是谁?”

    林粥转过头,一脸惊慌地看向他。

    男人穿着新婚的大红喜服,脱下之后,露出了身上的道道狰狞刀疤。

    龙凤花烛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一双眼眸炙热如火,像是要将她的整颗心融化。

    他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抱得紧紧的。

    林粥能够感觉到男人身上滚烫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甚至他呼吸的起伏,心跳的节奏。

    这样热切的拥抱让她无法逃离。

    林粥却想逃离。

    一滴眼泪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我……我是林粥啊!我不是林清棠,我是林粥!”

    林粥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沈翊将他松开,桌上的龙凤花烛也被他扫落一地。

    “你果真骗了我?阿粥,你嘴里对本王说的,可有一句实话?”

    “阿粥不想骗你!阿粥从来都没有想过骗王爷,从来没有!都是迫不得已啊!”

    “笑话!在你眼里,本王就这般下贱?还轮不到你……”

    他翻身,将林粥压在身下,绵长而火热的吻尽数落下。

    林粥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男人却对她的一切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只是尽情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耳边,响起了重重叠叠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翊王,战神王爷翊王,竟被一个卑贱女子魅惑自此!红颜祸水,此女该杀!”

    “杀!杀!杀!”

    虽是梦中,但林粥理智尚存,她挣脱着男人的束缚:“你们全都不信我,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我捆绑在这一方之地!放我自由可好!”

    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

    “想要自由?做梦!”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床榻之上,动作愈加疯狂。

    “王爷……你放手……王爷……救命……”

    林粥眼泪簌簌而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男人的脸庞时而变成了沈云松的模样,时而竟又变成了那个戴斗笠的男人的模样。

    这一幕幕把林粥吓得魂不附体。

    她惊叫一声,这才醒了过来。

    枕头上一片濡湿,有她的眼泪和汗水。

    耳边,沈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谎话真是张口就来,都怪本王太纵容你了,越发无法无天。”

    身上灼热如火,似乎还残留男人抚摸过的温度。

    他的指尖和身体都滚烫,划过她每一寸冰凉的皮肤,带起一丝令人心悸的触感。

    如此真实。

    “阿粥,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究竟有哪一句是真的!你真当本王杀不了你吗?”

    林粥深深吐出一口气,望向窗户。

    窗户是紧闭着的,但若是天亮了,阳光定会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如今,外头一片漆黑,耳边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显然是自己做噩梦了。

    而且,还发了烧。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身心俱疲,如果不快点恢复自己医女的身份,恐怕真要落下病根。

    不能再拖下去了。

    ……

    清晨。

    林粥伺候太后用膳。

    林粥瞧着今日太后食欲不佳的模样,进言道。

    “太后,今日的膳食,奴婢建议您先喝一小碗山药粥。这山药健脾益胃,对您的脾胃甚好。再配上些清蒸鲈鱼,鱼肉鲜嫩且易消化。”

    这还是林粥入永寿宫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话。

    一旁,王嬷嬷脸色不佳:“林姨娘,你懂什么?太后最不喜荤腥,从未在早上吃过鱼类,膳食怎能如此安排!”

    林粥连忙行礼,不卑不亢道:“王嬷嬷,奴婢并非不懂规矩。只是太后近日脾胃不适,山药粥温和滋补,鲈鱼营养丰富又不加重脾胃负担。”

    “奴婢也是一心为太后的身体着想,还望王嬷嬷明察。”

    太后抬了抬眼皮,与王嬷嬷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你这丫头说得在理,就按你说的来。”

    “平日里那些膳食吃得多了,偶然换一换口味也好。听闻清蒸鲈鱼别具风味,也可尝尝。”

    王嬷嬷会意,也不再多言。

    用完早膳,林粥跪在下方给太后捶腿。

    太后慵懒地靠在榻上,忽又故意揉了揉眉心。

    “哀家这头风的毛病又犯了,疼得厉害,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都想不出办法来!”

    一众宫女吓得跪地,瑟瑟发抖。

    林粥原本还拿不准主意,早膳时自己私自进言之事,会不会引起太后的反感。

    最忌聪明反被聪明误。

    毕竟,在宫中,表面太平,实则暗流涌动、群狼环伺。

    锋芒太盛容易被针对,况且,她还拿不准太后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但她察觉到,今日太后和王嬷嬷的神情略有不同,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考察自己。

    想来,是颜欢急咳之事,果真让太后上了心。

    思及此,她挺身而出:“太后,奴婢略懂医术,愿为太后施针,缓解头风之痛。”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王嬷嬷唱的是黑脸,冷哼一声:“若不见好,仔细你的皮!”

    林粥定了定神,取出银针,找准穴位,小心翼翼地施针。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看着。

    片刻之后,太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她眼神里带了些许赞赏。

    “竟真的不疼了,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林粥赶忙跪地谢恩:“能为太后解忧,是奴婢的荣幸。”

    “罢了,告诉哀家,你的师父是谁,哀家也算是得了人家好处,当略表谢意。”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林粥那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而林粥也在此刻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在权衡自己说话的分量,是否能够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保全自己。